“一座森林中有一狼一虎,性情皆凶猛无比。”他也不在意,开口,居然扯了个毫无关联的话题,“有一个人,想杀死这两只猛兽,可是做不到。于是她先串通了狼,咬死了那只虎——现如今,森林里只剩下她和这头狼。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你能想象出来么。”
这话说完,车厢里有着片刻的沉默。半晌,谢长庭慢慢转过头来,抬眼望着他。
“这是您问妾身的问题?”
她终于开口,眼神似是带了一点讥诮。两个人对视着,符止摇了摇头。他语调不急不缓,轻声道:“不,我想问的是……你满意了吗?”
说完这话,就见她的眼里已是一片冰寒。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个问题必须要正视了,他们两个之间,不是一个含糊一个迁就就能走下去的。她究竟想要什么,这个问题,他必需听到答复了。
“你也不相信我。”她脸上忽而露出了一种极端腻烦的神情,不由自主偏过了头。
“不是我不相信你。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那条街上有多少人?上千人总是有的吧,你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他将她的脸扳回来,“十一个。这样的几率,你要我相信这是意外吗?”
他顿了一顿,“退一万步讲,这是一个意外。但是为什么偏偏是王少初,为什么站在木架下的没有林梓书,偏偏只有你和他?你毫发无伤,可是他死了,谢长庭——你有什么理由、什么办法说服我相信你?”
听闻这话,谢长庭突而笑了。她神情本已冷到了极致,这一笑,却如昙花绽放,美不可言,“那么将军希望死的是妾身吗?”
“胡说八道。”听她说话完全不着边际,他的脸色也沉下来,“我只问你,王少初是不是你杀的?”
她淡淡道:“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我想信,可是我也得敢啊。”
得到了她默认似的表示,他也怒极反笑起来,“好,谢长庭,你好……弄不了老的就弄小的。从你第一天进丞相府就心怀鬼胎,也是我活该,居然还是对你心软。我不相信你……我就是太相信你了!才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
随着马车缓缓停下,出现在窗外的,竟不是千重熟悉的大门,而是黑漆漆的将军府匾额。他大概是早有预谋——谢长庭这才觉察出来,方皱了皱眉,就被他狠狠往怀里一箍。也不顾难看了,半拖半抱着直将她送到澜月阁里。
“我告诉你,我早就想这样了……叫你哪儿也别想去,谁也别想见。我告诉你谢长庭,”他将她往床上一扔,按着她的肩膀,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给我识相一点,别惹我生气,否则……”
否则什么,他却终是没有说。只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狠狠将门在背后甩上。
作者有话要说:考试的季节到了= = 今天下午考了一门 从现在到一月我一共还有七门……
☆、66 雪夜
他说完也不再管她,转身出去了。
只是他不管,将军府里自然有人会管。没过多久,澜月阁的门吱呀一声,映儿探头进来——她一直是负责澜月阁等处清扫的。谢长庭去年在此居住的时候,就是她在侧伺候。后来谢长庭走了,澜月阁一直空置下来,她也不免十分寂寞。
今日阔别重逢,映儿很高兴:“谢夫人回来啦?您上次教我描的花样子,我还没学会,您就走了。”
谢长庭不由哑然,只能是微微苦笑。
符止这次是动了真怒,等同于是把她囚禁在这里了——也不是说她就真的不被允许踏出一步,她没有尝试。是因为倘若试了,那就彻底变成了公然寻衅,完全置两人之间的情分于不顾了。不管出于哪一方面,谢长庭都不想在这个当口同他翻脸。她昨日一夜未眠,如今心里也是乱得很,连架都吵不动了,只觉得身上压着无穷无尽的疲惫。就这么安安静静待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也未尝不好。
眼下到了晌午时分,映儿问她:“谢夫人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去做。”
谢长庭摇了摇头:“我睡一会儿。你也不必管我了,免得他回来还要拿你试问。”
映儿却很诧异:“是将军临走前叮嘱我伺候好夫人的呀!”
谢长庭未曾想他盛怒之下却依旧没有忘了照顾自己,不免微微一怔,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沉默了一阵,就问他的去向。
这下映儿也不知道了,最后还是将话题转回了吃饭的问题上——也就剩下这么点事还需要她来做选择了。
说起来也是很奇怪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把所有选择都掐断之后,她还要考虑的,至多就是要怎么承受符止的怒火了。可这个问题也不急于一时——以今天他走时的那个状态,估摸着两、三天之内,都不可能再想见到她了。
是以当天晚上,他突然来敲澜月阁的房门的时候,谢长庭就感到格外惊讶。
天色阴沉,向晚时分就下起雪来了。簌簌的雪片打在窗上,像是残冬里最后的一点纪念,不一会儿,就在窗沿外积起一小堆。门开的时候谢长庭已经梳洗过了,卸了钗环,正打算歇下。映儿连火盆里的碳都给她填好了。室内暖意融融,却不意豁然洞开的门扇间吹进一股冷风,冻得她一个瑟缩。
符止却似乎有点为这个而得意似的,倚在大敞的门边,忽地笑出声来。
那不是之前的那种冷笑——他似乎真的饶有兴致,观赏了一阵她在冷风里瑟瑟发抖的模样,直到她爬上床裹严实了,他失去了这种乐趣,才反手关上门走进来。沉水熏香带着一丝辛辣的酒气窜入鼻端,谢长庭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有种哭笑不得之感。非要借酒消愁不可,他解决问题就没有别的方法了么?
“你在干什么?”他在床沿外站定了,看了她一会儿,才忽而问道。
还能计较什么呢,总不能现在开始吵架吧。谢长庭居然也没什么办法了,只是哭笑不得说自己要睡了,只希望他识相一点。他听完,则又笑起来,“你居然还睡得着吗?”
说着跨过床沿来,一手支着床头,一手抬起她的脸,似是想要将她看得更清楚一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无声对视了片刻,他忽然偏过头,轻轻吻了她一下。
他的唇很凉,她被冰得微微有些战栗,唇齿间滋味凛冽涩然,如夜来花开,冷香萦绕。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符止退回来些,再度端详她的脸,“你到底想要什么?谢长庭,你告诉我……你最初引诱我是为了什么?为了让湘王能注意到你,嗯?”
她目光微微闪烁,却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
“好,你好样的……”似乎酒意反倒能让心境平和一些似的,即使这样,他也没生气,“咱们凡事讲个无悔无怨,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没我,我认了。可你也得认,你心里没我那可以,别的上头还回来就成。”他说着指尖渐渐下移,一点点游移的冰冷,贴着她苍白的锁骨、纤薄的绫衣,“你既然敢招我,就得有负责的觉悟,知道么?”
她还是不说话,可是也没有动,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雪白的绫衣滑落下来,露出单薄的一双肩膀,被他伸手揽到怀里。察觉到她轻轻的颤抖,或许是因为冷,也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他心中不由一空——本就是打定主意要她难过、要她羞耻的,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疯狂地想要撕下她那张优雅从容的皮相。
要怎么才能撕碎它,要怎么才能击溃她……这个执念之深,甚至早已超越了想要得到她的欲|望。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真能狠下心丝毫不顾她的意愿吗?他感觉自己的计划受到了极大的阻碍,兀自怔了许久,才叹息着吻了吻她的额头,喃喃道:“谢长庭,你……你从了我吧……”
她淡淡说道:“好啊。”
那一刻他只疑心自己听错了,可是那声音沙沙哑哑,必定是从她口中说出来无疑。屋内暗到了极点,窗口晕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