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眼光投向负责定州安全的两位都尉,疑惑道:“如果这是真的,定州岂不是很不安全?两位说是也不是?”
那两位都尉当时就黑了脸,其中一位脾气火爆的,拍著椅子扶手高声道:“哪有这回事?风都尉说话可要有证据?”
风平裕才知说错了话,涨红著脸答不上话。
赵戍狄瞪了他一眼,语气严厉地道:“那些没有证据的猜测不要说了,平白惑乱人心。如今只能证明水邱静偷了一匹军马,还是为了治病。而药师国人不明所以,心有不服也属正常,只是不该在军营中闹事……”
他迅速做了处罚,水邱静偷军马、擅离军营,念他年纪小且情有可原,被罚三十军棍;其他闹事的人按打架论处,每人罚二十军棍,至於几位无故被关的长老则当场放了,恢复原职。
赵戍狄判的公允,药师国人咬牙任罚,并无异义。
校场上,刑凳摆开,水邱静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趴卧。水邱静颤巍巍地看向秋宁。秋宁疾步上前,握住他的手,眼神温柔地对他道:“阿静不怕,我陪著你。”
水邱静白著脸,咬牙颤声道:“我不怕。”
军棍击有力地打在水邱静小小的身体上,水邱静哼了一声,硬是将呼痛的呻吟咽下。
执杖军士得了步随云的吩咐,控制了力道,只伤皮肉不伤筋骨。然而硬木军棍敲击在皮肉上的暗闷声响,还是令人听得心惊胆跳!水邱静咬紧了牙关,豆大的汗珠簌簌滴落,衣袍渐渐的被血迹染红。他臀腿上的皮开肉绽,露出狰狞的血肉。
操练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他们身上,啪啪的行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最後两棍打下去,水邱静紧紧抓住了刑凳边缘的手指,慢慢地松软了下来,目光散乱,神情麻木。待执棍的士兵停下动作时,他整个人直接昏倒在刑凳之上。
秋宁眼眶中盈满泪水,却强忍著不落下。他抱起水邱静,遥遥对赵戍狄施了一个礼,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作家的话:
娃们放心,窝不虐辰妃妹纸,她会有个好结局。
☆、倾国太监(六十三)装神鬼
处置了药师国人,偷盗军马之事并不算完,几十匹军马下落不明,两边人各执一词,是非曲直总要断个明白。
步随云对赵戍狄道:“依属下之见,这军马的死因还待找到尸体才能判定。”
“你可有线索?”
步随云露出为难表情道:“暂无眉目。不过属下有个想法……”他拖长声调,眼风扫过风平裕,笑道:“这事委实麻烦,不如让属下算上一卦。”
话音甫落,引来一阵小小的骚动。风平裕抬眼看向他,随即又飞快地垂下眼帘。
众人皆知步随云乃鸣岐山高徒。鸣岐山虽然声名远播,却一贯神秘,世人不知鸣岐山能教出名将宿儒,只知鸣岐山门徒擅於奇门遁甲术数占卜,与神汉无异。而步随云自投入玄王麾下,偶尔也看风水、算命,据说他不算则已,一旦开算,无不灵验。这也令他收获了不少敬畏之心。
能亲眼见识一下这位高级神汉的本事,让在场将士颇为兴奋,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
风平裕一干人偶然现出的慌乱被他看在眼里。他悠然一笑,转向赵戍狄道:“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赵戍狄不以为然地瞪了他一眼,嘴里却道:“如今只得试上一试。”
众人又爆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苏忠和众长老混在人群里,好奇地看著步随云让人搬来桌子、香炉、香烛、净水等物什。
朱长老难以置信地道:“步先生真要靠算卦来找军马?能行吗?”
苏忠也有些不解,不过他对步随云了解多些,也更信任他,“步先生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我们且看著。”
东西摆放好,步随云站到桌案後面,斜对面坐著风平裕,他的一举一动揭被步随云收入眼底。
步随云披上一件道袍,净了手,点上香拜了三拜,又拿出几张符纸点燃,口中念念有词,表情无比郑重。众人被他的架势唬住了,全闭上嘴,安静而紧张地望著他。偌大个校场静得只听见步随云絮絮的声音。吹来一阵风,烛火摇摆,仿佛有神佛降临,有胆小的甚至去揪了旁边人的衣服。
在这样的环境里,风平裕勉强自己保持镇静,可手心里仍旧冒出了细汗,总感觉步随云锐利的目光如锋刃一般,沈沈的压在他身上,让他越渐慌乱。
步随云取出一支龟板,拿在手里摇晃,又开始自言自语。然後他将龟板竖直,六枚钱币掉落出来。
钱币像是落到风平裕的心上,他不由得挺直脊背,伸长脖子,徒劳地想看到什麽。
步随云煞有介事地盯著钱币看了一会儿,仰起头,朗声道:“上神所示,军马全被埋在……”他顿了顿,一字一字道:“东……南……方……九阳山下!”
他的话犹如重锤一般,风平裕的身体猛地绷直,脸色白了几分。
步随云微笑道:“东南九阳山下,方圆十里内。具体位置嘛,明日午时军马自会显现。”
周围的兵将开始窃窃私语。
步随云认真解释道:“这些军马死得不明不白,魂灵不散,要讨个公道。”
这种荒唐之言,由他不疾不徐地说出来,竟十分有说服力,在场八成人都信了他。
他转身对赵戍狄道:“将军,我们且静待到明日午时,自会有分晓。”
赵戍狄似笑非笑地道:“你肯定?”
步随云抚著下颌,意味深长地答道:“属下十分肯定。若是明日不见线索,将军只管处置属下。”
他说得笃定,像是他早已洞悉一切真相,只等明日来揭晓。
赵戍狄霍地站起身,高声道:“好,就等明日。若无结果,拿你是问。”
步随云向他躬身施礼,眼睛向场内转了一圈,在风平裕及其几名亲信脸上稍微停了停,然後一甩袍袖潇洒立场。
盯著他的背影,风平裕心里七上八下十分忐忑。
……
三更敲过,步随云和秋宁还未入睡。水邱静一直在发高烧,秋宁守衣不解带地照料,步随云则陪他一起守夜。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细微的窸窣之声。步随云放下书卷,起身开门。
身著夜行衣的阿城跃入屋内,拉下面巾道:“先生所料不错,他们果然沈不住气,晚上跑去查看。”
步随云嘴角微翘,带笑道:“可找到地方?”
“嗯,找到了。老安还盯著他们。我做好记号就回来禀报先生。”阿成附在步随云耳边低语几句。
步随云满意地微笑道:“干得好,先去休息吧。”
待阿成离开後,秋宁好奇地问他:“你找到埋军马的地方了?”
步随云呵呵笑道:“做了亏心事总会心虚,心虚自然会露出马脚。”
秋宁故意打击他道:“那也是你装神弄鬼的名气太大。”
步随云上前搂住他道:“我跟外公学风水、占卜好些年,可是有真本事,哪里是装神弄鬼?”
原来步随云在大车上发现马毛,怀疑死马是用牛车运出去的。他打探到最近一段时间牛车并未被使用过,於是断定车轮上的泥土便是运军马时沾上的。那些泥土颜色发黑,分明是九阳山东南面的土质,至於方圆十里之说,只是根据平日常识随口说的。
他那番表演无非是想给风平裕及其部下施加压力。因为步随云师从名家,平素行事又有些神秘,定州城但凡认识他的人都认为他能掐会算。他白天那番做戏终是惹来了风平裕等人的狐疑,晚间便派人去检查掩埋时是否留下线索,岂料他们的行踪早被监视,让步随云顺藤摸瓜地找到死马掩埋之地。
步随云对於人心的洞察之深、拿捏之准、算计之精,令秋宁佩服之余,不禁有些悚然。
两人玩笑一会儿,秋宁对步随云道:“明日你们去取军马尸体,我可否带忠叔同往?我总觉得那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