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顿,又悠然道:“当年肖浩急流勇退,不失为保身之道。而这肖天望,既不曾亲身体验那朝野凶险,又怀着满腹雄心谋略,却只能蜗居在此,想来定是寂寞不甘,只是碍于他父亲的震慑力而已。稍加劝说,相信应该便能为我们所用。”
“你的意思是,”顾惜惜又不笨,早听出他弦外之意,淡淡道,“让我去做这说客?”
其实顾惜惜所不知道的是,那肖天望在转述之前事情的过程中,无意间对顾惜惜所流露的钦佩爱慕之意,虽然隐约,却仍不曾逃过了他越王轩的眼去。让顾惜惜作说客,自是事半功倍——只是这层意思,越王轩却不曾明说出来,只是似笑非笑夸奖道:“惜惜当真是冰雪聪明——将来本王大业有成,惜惜你绝对是居功至伟。”
换来顾惜惜恨恨的一眼,心下却啼笑皆非。
数日后,依然未想好以何种方式对肖天望开口的顾惜惜,茫然的站在溪流边发愣。
正是莺飞草长的季节,山中少有俗物,更是风景秀丽若画。若是能早早了结了心上事,将来来这里踏春或者休养,亦不失为一个让人心动的提案呵……
“咦,顾姑娘?”
心里正想着,这边身后就传来心上事的声音。顾惜惜愣了一愣,飞快的收拾表情,转身微笑道:“噢,是肖大哥啊——打猎回来了?呀,好可爱的兔子!”
肖天望将手中缩成一团白绒绒的小兔子递给她,笑道:“是啊,在路边看到的,想你可能会喜欢,所以就带回来了。”
顾惜惜欣喜地接过来,左右端详一番,开心道:“谢谢肖大哥——是啊是啊,惜惜最爱吃烤兔肉了~~~~”
“……”
三条黑线……
顾惜惜轻笑出了声:“难道肖大哥觉得我像是这么残忍的人么?开玩笑哪,”拍了拍那可怜的小兔子,眉眼弯弯道,“呵,瞧把它给吓的。”
看到她明媚笑靥,肖天望忽然有刹那的失神。原本低头逗弄那兔子的顾惜惜不巧抬头,正遇上他的眼光,不由一怔。肖天望本是爽直之人,直接赞道:“顾姑娘,刚才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呢。”
怨念
“是么?”顾惜惜少有听到这般直接而坦率的夸赞,心里忽然便微微一动,脸上竟有些红了,一面却忍不住暗中破口大骂:这该死的越王轩,敢情是早已经看穿了这一层,存心让她来施这个美人计哪!!!
气归气,却不得不承认,这样事情或许会简单许多,遂笑道:“肖大哥太过奖了。这些天我们一直呆在这儿,给肖大哥添了很多麻烦呢。”
“什么话!”肖天望不以为然道,“反正山中寂寞,难得看到外人,对你们的到来,大家都很欢迎才是。今天运气也不错,撞着了一只野猪,等下熬了猪骨汤,对你哥哥的腿一定会很有补益——对了,你去看过你哥哥了吧?他伤又好了许多。”
顾惜惜摇摇头,有些落寞的笑道:“算了,反正肖大哥家中也是热闹得紧,不差我一个,惜惜自该识趣些,又何必再一天到晚去添乱呢。”
——好,很好,果然看到了一些些心疼的表情——哈,成功!
肖天望可不知她心里偷笑,闻言奇道:“添乱?谁说的?”随即恍然道,“——难道是那些人对你说了什么?”
顾惜惜低头不语,在肖天望看来,却是她默认了,怒道:“哼,那是我的住处,什么时候由得她们说了算了?来,我这就带你去与她们说个清楚!”
情急之下,一把执起了她的手。
顾惜惜心里一惊,暗道一声糟,看来戏作得太过了。忙止住了步,一边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一边神色黯然道:“不用了,肖大哥,这种事没什么关系……倒是眼下有件事,惜惜从一开始就一直瞒着肖大哥你,可是心里很不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肖天望愕然转身,只听她又道:“那时我骗你说我们只是富人家的兄妹,被仇敌追杀……事实上,我们并不是。”
肖天望忽然隐隐有了丝笑意,道:“呵,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不过惜惜愿意自己告诉我,还是让我觉得很高兴。”
这不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么……顾惜惜在心底无声说,面上却只是抬头惊愕道:“你早知道了?!可你——你……唉。”
幽幽一叹,“肖大哥,你救了我们,我们却不得不向你撒谎,没想到你还一直没有揭穿我……惜惜真的很惭愧——肖大哥,你不会怪我吧?”抬头盈盈望着他——如此柔情似水的攻势之下,她就不信他还能说出个“怪”字来!
果然,肖天望诚挚道:“当然不会。你这么做,自有你的难处;如今你既已决定告诉我真相,我只会受宠若惊。”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如果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肖大哥,谢谢你……”这句倒的确是真心话,有了这句话,她的任务就顺利多了。不过得意之情可不能溢于言表,斟酌字句着慢慢道,“其实,他并不是我哥哥,而是当今朝廷上的九王爷,越王轩。”
肖天望眼神便微微一冷,却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果然,之前他已经猜到了吧?顾惜惜想道。口中仍然不停,又犹豫着道,“而我,虽然怕一说出来,肖大哥就会再不屑理我,不过即使那样,我还是不想再欺骗肖大哥了——不知道肖大哥听说过怀玉楼没有?”
肖天望的脸色终于微微一变。
顾惜惜却不管他,吸一口气,勇敢的抬起头来正视着他的眼,字字清晰道:“其实惜惜便是那楼中的掌柜,也就是大家口中所说的,鸨母。”
没想到肖天望怔了一怔,竟笑出了声:“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呢,这么郑重其事——不过比较奇怪的倒是,”微一皱眉,顾惜惜便看到其中精明的光芒——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呢——只听他问道,“你是怎么会和越王在一起的?”
正由于他前一句话的优秀表现决定为他加分的顾惜惜,听到这个令人伤脑筋的问题之后,心念一转,叹道:“说起来又是很长的一段话呢,”明眸流盼,见到那边有块较平整的岩石,抬头对他嫣然一笑,“这样站着也不像样子,我们坐下来慢慢说成么?”
虽是问题,不待他回答,这厢顾惜惜已自然而然地拉起他的手往那边走去。
那肖天望原非长于这风月之事,先前情急抓起她的手,后来又被她不动声色的抽回,在他眼中只是无心之举而已,光风霁月坦坦荡荡。而此番顾惜惜主动拉住自己的手,他但觉触手之处温软滑腻,禁不住心中便是一荡,任由她将自己拉到了那岩石边,与她并肩坐了下来。
只听她轻轻道:“惜惜自幼出生在怀玉楼中。娘亲掌管楼中事务,独力难支,于是从小就让惜惜读书习字,别无所求,也不过指望惜惜将来凭着自己的才识,能找个不嫌弃我出身的良人而已……因此,惜惜虽然身在青楼,却依然是清清白白。”
说到这儿,适时的停顿一下以表羞涩之意;顺便喘口气,继续构思词句,“然而那一日,青王手下的一位将军前来买笑,竟硬要惜惜侍寝。惜惜不从,那将军恼羞成怒,仗着有青王撑腰,次日便封了怀玉楼。”
肖天望接口道:“然后,亏了越王出手相助,方解决了你的困境?”
顾惜惜颔首:“嗯,正如肖大哥所想,为了报答越王,同时也是为了今后不再遭遇这般窘境,我怀玉楼只能为越王效力了。”
又转过头,望着远处的山色,幽幽道:“我楼中姐妹,都不过是一干被生活逼到无路可走的可怜人而已,那个将军也就算了,却没想到此事会连青王都一并得罪了。若没有了越王撑腰,呵……”苦苦一笑,其余便留与他自行想象吧——且这番诉说真假半掺,可谓如泣如诉,连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一时竟真有些悲伤的心情了……
啊啊,果真不愧为演戏的最高境界哪~~~自己赞一个先。
肖天望不疑有假,怜惜之意大盛,道:“唉,可真是为难你了。”不过她说得这般详细,他肖天望又非蠢人,自知话中有话,也便没再多说。
顾惜惜却没再开口,只是低眉垂眼,默默望着眼前的那茎小草,仿佛已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肖天望低低咳了一声,唤道:“顾姑娘?”
猛然惊醒的样子,微微红了脸,羞愧的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就发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