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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1 / 2)

>饱满腴白的瓜子仁裸体少女似的噙在他舌尖上,滋味绝妙。他接连不断地嗑,黑暗妨碍不了他,就像一个男子照样能在暗夜把丰艳的女人剥个精光那样。

电影放完了,瓜子也嗑完了,绪东站起来,心满意足。拎着话梅和奶糖到了供销社门口,开了车锁,骑了直奔家里。

到了家,三姨正在堂屋和绪东妈说话,气鼓鼓的。硕硕张开双臂迎上来,绪东笑道:“叫大舅,给你糖吃。”硕硕倒背了双手,仰脸望着和他比起来宛如铁塔似的舅舅,大声喊道:“大舅舅!”声音奶糖似的甜。绪东把袋子给了他,小家伙抱着像老葛朗台抱着一匣金币似的,一溜烟钻进西屋。绪东笑嘻嘻地进了堂屋。桌上一大碗凉茶,他端起来一气喝个精光。瓜子嗑得太多了。

绪东妈黑着个脸,三姨显然早跟她说过什么了。绪绫在切菜装盘,同情地瞅着绪东。绪东刚想坐下,三姨嚷了起来:“明明蛮好的嘛!一开始很好的嘛!怎么看了一会儿电影倒坏了……”

第3部分

绪东笑着问:“怎么?说我哪里不好?”三姨道:“出来找着她嫂子,就说算了,——在街上她明明蛮喜欢你的嘛!问她为什么又不说,就这么算了!你是不是又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唉,看在街上的光景,明明能成的嘛!”绪东笑道:“我也没说什么,她老是问我小时候生过什么病,我都说了。”把电影院里的对话说给他们听。

三姨更是气得不行:“这事你怎么能说呢?”传贵也不高兴,“小时候那点小毛病值得你去说?参军体检没过关的人多了,你肝功正常,又没什么毛病!血压有点高,基本还正常嘛,用得着跟人家全说吗?”绪东道:“妈叫我不能说谎的!——妈,你昨晚还这么教我是不是?”

他妈依旧黑着个脸,摆碟子,拿碗筷,一声不吭。倒是绪绫看了出来,笑道:“我看他压根儿就没想结这门亲!去年回来红头涨脸,生瘟鸡似的。你看今年,嬉皮笑脸,他哪放在心上了?我看他是故意的!”传贵也想了起来,“他昨晚就作怪,死活不来,我硬逼着来的,一路上没个笑脸。”绪绫笑道:“是不是在那边有人了?”绪东头又摇得博浪鼓似的,“哪有!还没呢。”脱下西装挂着,换上原来的衣裳。

绪东妈摆妥了碗筷,招呼大家坐下吃饭。她和妹妹并排坐着,妹妹趁机又说了绪东的不是:在街上扔下人家姑娘,只顾自己走得飞快。

绪东妈捧起碗来,终于开了腔:“绪东,你别当你十八九岁,都二十三啦。你们姓赵的几世没出过光棍,我看你要开个好头了!”绪绫忙道:“那倒不至于!绪东正经肯干,人又长得不丑,怎么着也不会打光棍!”三姨把双筷子在空中点点戳戳,“打光棍倒不至于,关键你现在不小了,再等下去,好姑娘叫人家挑拣光,以后说不到好的了。你不当回事!等几年人家一提都是不上数的粗笨货,那时你就知道了!”

三个女人轮番说着劝着,话语密集得像战场上的飞弹火炮。绪东妈是一门大炮,一炮一炮沉重地轰下来,震得饭桌似乎都在发抖;三姨是一挺轻机枪,哒哒哒,歇了一气,又哒哒哒,飞弹如雨;绪绫是一只小口径步枪,半天放一枪,零零星星的,然而威力也不可小觑。

桌上只有传贵不作声。硕硕在菜碗里翻来翻去,看一眼姥姥,看一眼舅舅,咳咳地笑。绪东高挂免战牌,把一大碗饭挡住了脸,低了头只顾扒;夹菜的筷子像明喜惯用的草叉,一夹一大垛,塞得嘴巴满满的,好叫自己腾不出嘴来说话。

绪东妈一碗饭刚吃一半,绪东两碗已下肚了。他又倒了茶喝,喝过了把嘴一抹,说道:“我要回去了。那边事儿挺多的,不敢耽误。今天麻烦三姨了,人家看不上咱有什么办法?你慢慢吃,我回田庄了。”推了车出来。三个女人碗一推跟出来,绪东妈叫道:“绪东你别气我!正经定门亲,今年给我弄回个媳妇,这么吊儿郎当的可不行!”绪东跨上车,使劲蹬了起来,撂下一句话:“我今年给你带回个媳妇就是了!”

上了乡级公路,他不紧不慢地骑着,想想电影院里的事儿,也觉好笑,因此佩服自己的智慧——总以为自己很呆的,原来并不呆。

东南风轻轻地拂着他,雕塑一般的发型还没乱,可不知为什么右耳朵那儿痒痒的,像沾着根细头发,又像有人在他耳根轻轻地软气。自行车和他的人加起来也没四两重似的,他浑身轻飘飘的,几乎能飞起来,脑子里也晕晕的,像灌满了甜蜜的葡萄酒。——尽是些值得高兴的事儿:喜剧电影、奶油瓜子、他的田春叶,还有这美丽到近乎荒谬的春天。

快到田庄,他的脑袋里还是晕晕乎乎的。苍黛色的田庄东一团绿,西一团紫,孀妇待嫁似的打扮着。榆树上那个老鸹窝也比人前可爱,“爱屋及乌”啊!

绪东慢慢地蹬着车,抄近路从阡陌间穿过去。地头栽着成排的白杨,黄绿的穹窿似的罩在绪东头上。他停下了,把脚蹬在一株白杨上:他看见那边路上过来一串年轻女孩子。

麦苗已经油绿油绿的齐膝高了,那些女孩子仿佛漂在碧绿的湖水里。是春叶、春柳、采菱、采菱的妹妹采芝、小桂,还有一个叫杏花——这阵子他已经认齐了圩里的女孩子。

她们结伴去麦地里拔草。人在碧绿的湖上漂着,歌声在蔚蓝的天上飘着。采菱在唱电视连续剧《雪山飞狐》里的一首插曲,她妹妹小声地和着:“……让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深藏的红颜……”唱完了,采菱转身退着走,迎着春叶,“春叶,来一个!”春叶笑道:“我唱一个老调子。”她就唱起来:“春季里那么到了这水仙花儿开水仙花儿开绣呀阁里的女儿呀踩呀踩青来呀小呀哥哥小呀哥哥小呀哥哥呀搀我一把来夏季里么到了这女儿心上焦女儿心上焦石呀榴花的子儿呀赛呀赛过了玛瑙呀小呀哥哥小呀哥哥小呀哥哥呀亲手摘一颗秋季里那么到了这丹桂花儿开丹桂花儿开女儿家的心呀上起呀起了波浪呀小呀哥哥小呀哥哥小呀哥哥呀扯不断情私长冬季里呀么到了这雪花满天飞雪花满天飞女儿家的心呀上赛呀赛过了白雪呀小呀哥哥小呀哥哥小呀哥哥呀认清了你再来……”

她甜美柔润的歌声水一般漫过来,把绪东一点点地淹没,他挣扎不出来——他也不想出来,他想就淹没在这歌声里,淹死了也情愿。他的心里激荡着一股汹涌的潮水,快要把他的人涨破了。

他觉得春叶的每一个字都是对他唱的,虽然她对着几个女伴,并没有看到他。但是他知道,他就是她那个千呼万唤的小哥哥!绪东幸福得几乎昏死过去。

小桂又开始唱了,《好一朵茉莉花》,她喳喳的像个喜鹊。隔着长长的一大片麦田,她们一点点走远了,但是歌声的尾巴留给了绪东。杏花又唱了个《四季歌》,已经很缥缈了,歌声隐约在东风里。绪东回过头,看见她们散在各家的地头开始拔草了。

他认得出春叶,再远也认得她。

绪东蹬了一下脚踏,他也走了。

西斜的太阳从一团彤云背后洒下金光,青色的平原上空空灵澄澈得像一玻璃缸蜂蜜。绪东走着,但是他觉得他的人甜甜的、黏黏的,背后有丝丝缕缕的东西在牵着他、绊着他。

五、“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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