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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过电话一个小时后,苏唐来到办公大楼,并摸黑找到了我。在他笃定地敲响了我的房门前,屋里已经被我飞速地打扫过了,不想让敌人看到狼狈的样子,那跟认输没什么两样。他那天穿着黑色的大衣,可以看到里面米色的套头衫,头发有点湿。就像我在江边初见他时那样,微微缩着双肩。
外面又下雪了。开门后他先通报了天气。然后站在门口并没有往屋里进,说,谢谢你答应嫁给我,我对婚礼只有一个要求,越快越好,其它的,随你的意思吧。
我能说什么?案板上的鲨鱼可能会反咬,但它是决不会说话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过亲自给你买婚纱,陪你订酒店的,这两样事我们一起做。
事情当然是越快解决越好,我说,婚纱和酒店不用你管了,日子吗,后天就成,四号,日子不好,估计没几个结婚,你只要人来了就行,剩下的交给我办吧。
我们两个哪象是要结婚,根本就是两国元首就某一突发事件在进行紧急磋商。话语都是直来直去的,对这个提案有异议吗?没有,那就这么办了。握手,签字,照相,戴着面具的脸上是小刀雕出的线条,极度硬邦邦。
他本来已经转身欲走,听我说完,又折了回来,很郑重地说,不行,你这样急着往前赶,哪有时间通知亲朋好友?还是过往后错些,这样,两个星期后吧。
还指望我通知宾客?你以为我们真是谈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感情水到渠成,所以在亲朋中广而告之,以求大家的祝福和见证呀?他否定后,我马上接着否定他的否定,我等不及了,后天,我想结婚。
不行。他半步不肯退让,我喜欢盛大的婚礼。
我相反,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只要我们两个不缺席就行了,请那么多人干吗?看猴戏呀?
他说,你要是想结婚呢,就照我的意思去做。我希望能邀请所有亲戚给到场。热闹的婚礼将是我们新生活的最完美开端。
他说的这番话我完全听懂了,话里传递的信息是,你没有资格与我讨价还价,如果不照我的意思去做,就等着一夜情的碟片满天飞吧。
我瞪着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想了想,想要心理平衡。
什么让你不平衡?
他神秘地呲牙一乐,想知道?想知道就跟我结婚。我只在床上讲故事。
一千零一夜啊?每天讲一个没结尾的故事勾住我,就不杀你了?故事只是故事,生活呢,是该出手时就会出手的,没有那么多故事可讲。
我点头。成交。
他低下头去整理手中的手套,那就这么说定了,两个星期后,叫你所有的亲戚都要来。知道了吗?说到最后一个字,他伸出手来碰我的脸,想做出一种已有婚约在身的男女间应有的亲热假象来,但也只是做了个姿势,并却没有实质性地摸到皮肤。他的神色突然间就回到我还不了解他的从前。居然微微笑了笑,温柔的有些拘谨,与刚才的不可一世完全两样。善变的男人。
我抬起手去推他的手,结果被他看到空空的手指,我送给你的戒指呢?他问。
洗手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我不耐烦地回答。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然是被我扔了,我还真会戴着你给的戒指呀?我们两人站在这里是为了商量恶梦与阴谋,不是为了说些无聊的话消磨时光,重点都说完了,可不可以一拍两散?
望着我的他先是愣了一下,我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居然无所谓地耸耸肩,还是在笑,笑意里他说,你真是很好玩。
好玩?我很好玩?
看着那个笑容一点一点地在脸上绽开,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大尾巴狼。狼看到已经被逼到悬崖边的猎物,总是会暂停捕杀,逗弄一会儿的嘛。他的意思我懂。
他不再说话,转身走了,走到电梯门口,又转过来说了一句,我再给你买。
我点头。直到电梯下去了还在点头,买吧,等你死的时候,正好用来陪葬。
……
突然宣布结婚的消息让家里炸了锅,一家人都在问,怎么这么快啊?阿姨和小姨还想到了奉子成婚。我在沙发上捧着杯茉莉龙珠磕瓜子,她姐俩一左一右地挤着我,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放了茶杯,阿姨,小姨,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是真的想结婚了。结完婚我有好多事要做呢,古人说成家立业,应该是先结婚才能干事业吧?我在遵守古训呢,你们不喜欢吗?
老爸也赶过来凑热闹,小篆,你年纪还小,婚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我说,不用了,就这样,我认准了,爸,你放心,我的眼光不会错的。
那几天跟进了开封府一样,来来回回地被盘问,一遍一遍过堂。还好,我是铁了心要杀人,所以,抛弃不必要的柔顺,出尔反尔地坚强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囤,一副女大不中留的模样。
家人见我嫁意已定,便开始替我张罗。父亲曾让苏唐到家里来一下,我以他在国外出差为由挡了。父亲对此事甚为不满,见他黑着一张脸,我拉着父亲的手撒娇,反正您给我办婚事就行了,见不见他有什么关系?是我跟他过一辈子,鞋穿在脚上合不合适我是知道的。还有,苏唐的确是忙,但凡他有丝毫的闲功夫,还不屁颠着跑来见丈人?
一边说话一边在老爸身上做扭蛇状。扭了半天,老爸也不吭声,噢?看来这个老男人是真生气了,平常使出这招,老爸早举手投降了。那么,只好用杀手锏了。
手指像两只小鼠,偷偷地奔老爸的腋窝去了,老爷子够迟钝的,要在抗战时期,一定当不了哨兵,鬼子已经进庄了,他肯定还倒在麦秸杆上咬着根狗尾草生气,想着哪个狗日的,把他的宝贝女儿给拐跑了。
已经到达指定位置,手指一搔,老爸嗨哟一声就笑了。我趁火打劫,我的事,您就别在做难了吧。
老爸握了我的两只手,小篆,爸不是做难,爸是舍不得,多让爸爸养你两年不好吗?
我眨巴眨巴眼,狠狠心说,不好。
老爸还是抓着我的手,爸爸真是舍不得。
坏爸爸,一天到晚不做煽情的事就说煽情的话,眼泪都被你害得掉下来了,你赔你赔嘛。爸爸如果当不了一个好哨兵,那我永远当不了一个好演员,剧本让我笑,可我却怎么也挡不住眼泪汹涌,这场婚姻阴郁的像一场生死决别。
那几天很忙,除了研究煤气管道和安眠药外,我还跑了一趟火葬场,去看了看那些漂亮的骨灰盒,最后相中了一个玉雕的,上面有松鹤图和龙凤呈祥的水波纹,打开时,我居然看到了满满一盒的糖,酥糖。
……
这期间,苏唐跟我心有灵犀似的,再没出现到过我面前,我们会偶尔打个电话,通报一下彼此准备的情况。
事情正向着我和他的终极目标迈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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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父亲为我的婚事大摆宴筵,在喜东大酒店足足请了一百桌,十一点半,当我到达酒店时,门口被各色大车小车塞满,颇有点举市出动的样子,我为父亲的豪举震惊不已,他可是个不爱热闹的人,这样做,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爱女心切。
阳光暖暖,难得今天气温竟达到十度,温煦的如同春天。我坐在酒店旁厅彷徨不安,没有憧憬向往,没有瑰丽浪漫,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尿急,一趟一趟地跑洗手间,却一趟一趟无功而返,旁厅里一大堆伴娘,幼儿园的同学,小学的同学,中学同学,大学同学挤了一屋子,我本来不想邀请这么多人,苏唐却一再威胁,宾客要多多的,热闹了才能喜庆。而不知根底的老爸和阿姨他们更是说好多朋友是关系户是万万不能不请的,于是足足凑了一百桌,所以,就有十位数以上的伴娘,果然热闹,非凡的热闹。
现在数目众多的伴娘正在拿我的频繁如厕行为开涮,这丫头片子幸福的不知怎么好了,猴急着要嫁给人家呢。
哈哈,我扯扯嘴角表示在笑,心里的确是急,不是急着出嫁,而是急着惶恐,晚上就不能回自己家了啊,晚上就得单独跟苏唐共处一室了啊,今天晚上就割煤气管还是再等几天啊?如果今天晚上不割,那么中间这几天要如何自处与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