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紧张;比如,自己并未真的见到曹丕出入丞相府;再比如……自己真的很久都没有见到曹丕了,一眼都没有。
终于,司马懿忍不住了,找来了几个曹丕的贴身仆人询问起他们主子的去向。起初几个家仆都只是一味摇头,但和司马懿拼耐心完全是没有胜算的,要知道,这个人曾为了让自己的出仕变得更有价值而在老家蛰伏了整整八年。所以,没说几轮话,几人就如实道出了曹丕被夏侯惇擒走去见曹操这一事实。
蹙眉听着几个人的描述,司马懿的眼里还是静水搬的沉稳,但心里涌起的波澜只有他自己知道。
收回神思,司马懿眸色一暗,把玉佩重重往案上一扔,心里的怒火越燃越盛——好你个曹子桓,我还真是没想到你胆大包天到了这种地步。派人唆使关西军叛乱?勾结敌军?还被人给供出来了?好,很好,好得很啊!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还要弄出多少名堂!
兀自气恼了一会儿,司马懿也不知是极怒反笑还是觉得气得不该,深深呼了口气,端起茶杯啜了口茶,心情渐渐趋于平静。手肘支在案几上,他将额头抵在抱拳的手上,叹息般道:“子桓啊……”
再说潼关这边,自问计贾诩后,曹操便向马超假意许和,利用与马超部下韩遂父亲有旧交这一关系会见了韩遂,与之相谈甚欢,从而成功使得马超与之生出嫌隙,并让西凉军中渐渐起了内讧。至此,曹操终于开门迎敌,正面与马超军会战。
军心不一乃是行兵大忌,西凉军士再勇猛也逃不过这一规律,曹军派出小股军队与之小打小闹了很久后,终于看准时机,纵出了精锐骑兵冲入疲于作战的西凉军中,猛力夹击,最终大获全胜。战中,成宜等人被斩,马超、韩遂奔亡而去。
夜,曹丕在囚禁自己的军帐中听着营中不断传来的欢歌笑语不由得一阵发笑,只是桌案上忽明忽暗的烛火映出了他僵硬的表情——曹操一句“听候发落”,让他在几个月中都过着被禁足和监视的日子。他几乎快忘记了时间,日复一日,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军帐中昏黄的烛光,睡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军帐中摇曳的烛火。没有纷纷飘落的红叶,也看不到漫天的冬雪,唯一有的,不过是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等待。
静静地坐在烛光之中,曹丕觉得自己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孤独、落寞、被人遗忘却分外的清醒。一开始的踌躇满志与胸有成竹似乎被这漫长的等待一点点地消磨掉了,恨意与哀怨逐渐在心里滋生累加,可曹丕也知道,他没什么能怨恨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为今之计,除去继续坚持,别无他法。
子桓,你要忍。
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神经质的猛的站了起来,曹丕回身望向空荡荡的帐门口,呆立片刻不禁自嘲地笑开,又讪讪地坐回了原处。
曹操一进帐中便看到曹丕孤坐的背影,心中一时五味陈杂。不知为何,他觉得这顶营帐里是那么那么的安静,静的几乎没有一丝生机,帐外的那些嘈杂声仿佛都被隔绝了一般,无法传入这里。
三个月了啊,秋去冬来。什么样的意志,才能不被消磨殆尽啊!
望着那道被烛光微微晕开的清瘦背影,曹操轻叹一声,只觉开口艰涩,“子桓。”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内容基本都是编的,除了曹军大破马超军那点有史可查,其他的,历史上压根儿没有的事。
☆、锋芒一露震枭雄 暗问此生为何争
心里微微一震,曹丕起身望向曹操,面无表情地行礼道:“父亲。”
坐到一旁的软席中,曹操大手一挥,“不必拘礼了,坐吧。”
在离曹操较远的地方坐□,曹丕便一直垂眼盯着地面,丝毫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曹操是何等精明的人,在曹丕坐下的一刹那就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疏离感。重重叹了口气,曹操沉吟良久开口道:“没什么要对为父说的吗?”
在心里冷笑一声,曹丕抬眼看向曹操,“该说的,能说的,早在三个月前孩儿就说完了。倒是父亲,还在等什么?不要处置孩儿吗?”
听出他话里的怨怼冲撞之意,曹操也不介意,自顾自道:“好了,说什么胡话?元让与文和都跟孤说你不会那么做,孤想过了,你没有理由勾结关西军,说起来,当初还是你提醒孤要注意西方异动的。”顿了顿,曹操语带歉意道:“是为父错怪你了。”
并没有露出曹操预想中的欣喜,曹丕依然目光讷然地望着他,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不知是悲是喜的神情。良久,他起身拱手向曹操一揖,淡淡道:“多谢父亲信任,那孩儿的禁足令是不是也到此为止了?”
“解了,解了,全都到此为止。”
好一个全都到此为止,父亲啊父亲,您的意思是,让我也不要追究了吗?直起身,曹丕并未接话,只是唇角挂上了一抹浅笑,似嘲似讽。
等了半晌不见回音,曹操不禁抬头望向曹丕,却被他那有些令人不适的笑意搅得心神散乱。眯眼打量了他一阵,曹操沉声道:“你笑什么?”
渐渐敛起了笑,曹丕凉凉道:“孩儿在笑自己,竟痴心以为公道自在人心,却忘了世人只爱皎皎明月之皓洁,又怎会顾及腐草萤火之熹微?”言罢,他也不管曹操脸上神情如何,径自便要行礼告退。
“站住!”望着曹丕已走到帐门口的背影,曹操厉声喝止,又道:“你这是在埋怨为父没有还你个公道吗?”
猎猎寒风从掀开的帐帘处灌入,吹起了曹丕的发带和衣袂,轻轻叹了口气,他头也不回道:“孩儿从不期求在这乱世里有什么公道可言,父亲为朝廷举兵平反,不也有为人诟病的时候吗?所谓的公道……”无奈一笑,曹丕没有说完后面的话。
被他不轻不重地戳了下痛处,曹操心里顿时腾起一股无名之火,脸色瞬间变得犹如坚冰,就连声音都冷了下来,“混账!为父不过是冤枉了你一下,你就咬住不放愈发放肆了!区区小事,何足与家国大事相提并论?那些流言,孤早就忘了。妄你身为孤的长子,竟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容人雅量!”
藏在衣袖下的手猛地攥紧,曹丕再也无法掩饰眼里暴涨的锋芒,回身死死盯住曹操,颇为尖锐道:“父亲若是真的忘了,又怎会与孩儿动怒?”见他一时语塞,曹丕又道:“君子容人之过,而非顺人之非,敢问父亲安可以顺非为有容?”不断涌入帐内的风在曹丕周身流窜,轻而易举地带来了一股冷冽之感,青年飞扬的眼尾,不知为何就那么带上了不可一世的睥睨神情。
印象中,自己的这个儿子从来都是恭顺持重,含而不露的,此时此刻,面对着气息凌厉的曹丕,曹操在感到陌生之余,心中却也生出了一丝莫名而又不容忽视的兴奋——想当年,他曹孟德也是这双十出头的年纪,也是这般的心高气傲,不愿服输,戎马倥偬,建功立业,成就了今时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那是一段怎样峥嵘的岁月啊,只是想一想都令人血脉贲张!然而,光阴似箭,昔日青年才俊如今已是烈士暮年,虽然壮心不已,却也难免有力不从心之时。倒是眼前眉目里透出几分凌厉的青年,仿佛让曹操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恍惚间,便生出了一派许久未有的豪情。
思及于此,曹操不由大笑开来,中气十足的笑声在安静的帐内显得格外清晰。也不知是吹了会儿冷风,头脑不发热了还是被曹操的笑声给惊醒了,曹丕一扫方才的犀利,如以往一般恭敬地行礼谢罪道:“孩儿无意冒犯父亲,一时失礼,还望父亲恕罪。”
注意到曹丕低下的头,曹操慢慢止住笑,一边神色迥异地打量着他,一边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他面前,“抬起头来。”
听到在头顶上响起的声音,曹丕心下一惊,有些懊恼自己之前没有沉住气的言辞举止。闭上眼默默叹了口气,他一咬牙,缓缓抬起头重新对上曹操的眼睛,漆黑明亮的眸子里没有一丝躲闪与胆怯。
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了一阵,曹操鹰样的眸中掠过一丝狠戾,突然,他伸手一把钳住曹丕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让曹丕以为自己的下颚要被捏碎。
帐内的烛火猛烈地晃了晃,明灭摇曳了半天才渐渐趋于平静,恢复到了先前的亮度。岑寂中,只听曹操低沉着嗓音道:“纵使当朝天子,对孤都要礼让三分,你怎么敢那样跟孤说话?自以为翅膀硬了,敢把自己驾凌于孤的头上了吗?”不屑地冷笑一声,曹操继续道:“说穿了,你那点事,放到当今天下,根本不值一提,更不要说找人去讨公道了!”
忍受着下颚上传来的阵阵疼痛,曹丕努力压制住心里不断渗透出来的恐惧与愤懑,神色如常道:“孩儿绝无藐视父亲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