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孩显然被漫天飞扬的雪片惊异,抬着头痴痴地望着我。我该面如死灰,他那双眼应该充满童真,富有神采。小孩伸出手,去接纸片。
“留他们有什么用啊?”一股淡淡的哀愁笼上心头。这些天,我抱着文稿,找遍大小杂志社、报社,可人家连看也不看。甚至连门也不让进。我整个人就像一个傻瓜,自尊受到打击。长久以来,我一直坚信自己有文学天赋,并为此不懈努力。可事实不是这样,所坚持的仅仅是自欺欺人。我也曾说过不会当什么作家,又为什么要写下去?我不了解自己来。
这时,我看到窗台上的仙人球。黄花已经枯萎,但球儿仍绿得可人。对门那个女人又浮现在眼前。这么久,她仿佛是我的希望,激励我坚持下去。除了那天她送我仙人球外,我们一句话也没说。但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无需太多,只要一个眼神,一丝微笑就够了。
她仍然保持着神秘。我不知道她是哪里人,不知道她干什么,不知道她的苦楚。只不过一切都感觉亲切,仿佛我们有许多相通的地方。也许正如她所说,我们身处在一片沙漠中。许多次,我想亲近她,但没有理由。她总是遥不可及,就在眼前,却感到离得很远。有时我想,就因为彼此陌生,才有如此奇妙的感觉。
我这样想着,忘了一时的困境,整个人被仙人球蛊惑。是啊,它仅仅在拳头大的盆子里,就活得如此生机盎然。而我在这个诺大的城市里,难道找不到落脚点?一时的困难,就气馁了?这可不是你郝佑南的作风啊!要鼓起勇气啊!
人都会走过一片沙漠的!我想起她那句话。
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我已经习惯了咖啡的焦枯味,在苦涩中有股持久的芳香。生活也就是一杯苦咖啡,慢慢都会习惯起来。这样想,心情好多了。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为了别人能够联系到我,我用哥哥留下的钱买了手机。
“喂,你好。”
“是郝先生吗?”
“我就是,你是?”该是谁呢,印象中我不曾把电话留给故友。
“我是张先生,上午见过你,你不是要找工作吗。现在我有个朋友想见见你。”
我大梦初醒,感激的话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记下联系方式,挂了电话,兴奋得跳起来。随后把仙人球拿进房间,看着绿色精灵,感觉它倍加可爱。人都会走过一片沙漠,我现在该是走出自己的沙漠,开始好日子了吧。
该是什么工作?三鸟图书策划公司,应该让我去当编辑吧?策划也行,反正一切都要从头学起,只要虚心学,我的聪明才智应该用到刀刃上。
我想对人说说内心的兴奋,这时我愣了下来。这个城市,连一个熟识的人也没有,谁会在乎你这丁点的兴奋?心情顿时平静下来,现在还不是告诉文墨染的时候,也不是告诉姥姥的时候,只有明天看看情况,才能决定给不给她们电话。
这时,目光转到仙人球上面,我想起对面的女人。不知怎地,有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的冲动。我开了门,阴暗的厅堂很安静,没有人在那里。这个空间独属于我,我深深地叹口气。郝佑南,你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你要学会独自享受快乐和承受痛苦,记住啊。
我沉默地走回房间,手轻轻碰过仙人球的针刺,或许你会和我分享这丁点快乐吧。我为仙人掌浇了一点水。
第五章 编辑和行政改革
五、编辑和行政改革
我曾把自己定位为浪漫诗人,而现实却在打击我的信心。张先生介绍我认识了胡老板,我开始为胡老板做事。胡老板对文学有自己的见解。他翻了翻我的一些诗作,就放下了。
“这就是你的作品?完全都是些打油诗。我请你来,可不会让你写这些。”他说着没正眼瞧我。
“那是,一切听你的吩咐!”我低三下四,毕竟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一份工作,对我太重要了。
“那就好,你暂且做编辑吧,主要是校对和修改文章,月薪是二千。今后看情况,你如果文笔不错,可以写些感官快餐,要有动感诱惑力。我会根据文稿质量来付你酬劳的。”胡老板这才盯着我看。
我一下子想到色情书籍,便不说什么,只是点头应允。我手中有那么几个素材,等写出来,再看他怎么说。
令我吃惊的是,胡老板让我校对的样稿是关于行政改革方面的调研文章,作者是广东各地领导人。胡老板要求我在一个星期内校对完,错字率不能超过万分之一,超过了,一个字五十块,从工资里扣。我可以不去上班,在自己家里完成工作。
我立即答应,拿着厚厚的文稿,少说有几十万字。但想到终于有工作了,人还是很兴奋。往回走的时候,我还在想,胡老板的私人公司怎么会策划这类的书籍,谁会看啊,要策划也该策划一些畅销书啊。好在我只是负责校对,要是策划定是不合他的胃口。
我买了字典,躲在屋子里,通宵达旦地工作。我对行政改革一窍不通,所以感到文章乏味,但是还是硬着头皮,像看小说一样认真阅读。遇到要修改的词句,我就用荧光笔画上,把正确的句子写在下面。显然,这些文章在写出来后也经过严格、认真地校对,所以错字不太多。但是排版出现的错误很多,我需要一一标示出来。
星期四我就去公司把稿件交给胡老板。他认真看了看,有了笑容。
“不错,挺认真的。看了这么多的文章,有什么感受?”胡老板此时显得和蔼可亲。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同时也没什么感受,简单的校对工作还要感受啊。
我有些窘迫,慌张地说了句:“我感到自己的知识有限,许多字还要查字典才能够明确确切的涵义。”我想谦虚点应该没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想问你看了这么多篇行政改革的调研文章,应该对行政改革有了初步印象,可否根据这些文章,写篇序言。要站在领导者角度,高屋建瓴谈谈本书的调研成果。”胡老板一下子严肃许多。
我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压根没想到要我来写序言。一般书的序言都是请名家来写的。
胡老板似乎看出我的窘迫,就笑了笑。“有难度吗?回去试一试,写得好,我会另外付钱的。”
我不知道是否该拒绝,行政改革是我生活涉及不到的领域,况且要高屋建瓴写篇序言,难度可想而知。写得好,胡老板也许会另眼相看;写不好,也会另眼相看,只是相看的内涵不同。
“好吧,我试试。”我鼓足勇气说。
“那就好,后生可畏,希望下星期四你过来能够让我看到一篇精彩的文章。”胡老板说着把那本样稿交还给我。“你拿回去还是再看看吧,一个错字要扣五十块的。”
我拿回样稿,没有直接回住处,径直去购书中心,我要把那里所有书的序言好好看一遍。从一楼转到二楼,我有些眩晕。恰好中午,就到负一层的肯德基店买了鸡腿,随后又开始摸爬三楼。一直以为广州是文化沙漠,却不料到了购书中心,看到来往不断的购书者,我才明白这个商业化的城市里不缺少文化内核。
直到傍晚,我两腿酸疼,看了几百本专著的序言,都是一些名家写的序言。同时我买了几本书,那些序言值得参考。例如国家税务总局局长金人庆为自己的一本税务研究写的序言,还有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为一本金融专著写的序言。
回到住处,我泡了方便面,冲了凉,换了短衫,就开始研究样稿,要把各篇文章参透,把握其间的时代精髓,只有这样才可能高屋建瓴。
在这里我需要说明,我并不善于写行政改革这类的调研文章,当然序言也包括在内。我是一个内向、孤僻的人,所以多愁善感,也许写爱情小说或是朦胧诗歌还能凑合。这些都有些小资成分,可以通过个人的想象臆测,可以通过传媒猎获所需。但是调研文章是另外一回事,想写好需要真正去调研,要有亲身感受。
我之所以答应胡老板,就是希望给他一个好印象,我需要这样一份工作。
我第一次为写文章捉襟见肘,脑袋大了许多,但是眼前还是一张白纸。这就是生活,或许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困难。
我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