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西夏大军取道西南,虽然是多绕了一段路,倒也行得顺利。一日多的时间,便已进入延州地界。只要渡过陇水,便可直抵延州城下了。这早春时节雨水不多,陇水虽宽却不太深,并不难渡。当下近二十万大军分批过河,可就偏偏在这只渡了一半人马的时候,忽听得战鼓之声震天作响,前方山地之中近万名宋军骑兵飞驰而出,在西夏军前列出迎敌的阵势。为首那名将军白马银盔,笑容慵懒优雅,在这两军阵前却仍是一派闲适自在,不是庞统又会是谁?
只见他催马上前两步,朗声道:“李元昊,别来无恙啊。本王已经恭候多时了。”李元昊一双虎目紧盯着他:“庞将军伏兵于此,果然是用兵如神。”“哈哈哈,”庞统大笑几声,道:“李元昊,你过奖了。本王不过是夜观星象,卜得你会取道于此,才特意来此恭候的。若论起伏兵之术,本王哪及得上你啊!三口川,好水川,我军皆是误中你的埋伏才招致惨败。若本王料得没错,只怕前日洛水河畔青崖山脚,也有你的伏兵等着本王上钩吧?”李元昊听他娓娓说来,方知自己的用兵竟已全在对方意料之中,不由得暗暗心惊。脸上却神色不改,扬声道:“飞星将军果然名不虚传,让朕好生景仰。”庞统连谦敬之辞都省了,只微笑着浅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李元昊又道:“庞将军英雄盖世,只可惜宋皇却与将军向来不睦,朕甚是替将军惋惜。倒不如你我二人联手打下这宋室江山,日后你我兄弟称之,共享天下,岂不快哉?”庞统懒懒道:“李元昊啊,你这个离间之计用得真是不太高明。本王与赵祯如何,是我大宋的事情,不劳你一个外人置喙。”他面色一寒,语气蓦地森冷起来,斩钉截铁一般的坚决:“本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帮你们党项人图谋大宋江山的,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李元昊冷冷的盯着庞统,良久才道:“庞将军,前日在永安寨,只不过是你出其不意占得先机,才令我军猝不及防,你当真以为你这一万兵马能敌得过朕的二十万铁骑?朕是爱才之人,才劝你归顺,你若执迷不悟,便休怪朕手下无情了。”庞统好整以暇,只淡然道:“那就请了。”说罢,手中长枪一挥,已冲将过来,身后一万骑兵势如奔雷锐不可当,冲入西夏军中拼杀。
而正在此时,后军方向突然杀声震天,无数宋兵铺天盖地般从后方掩杀过来。为首那名战将黑衣黑马,披头散发,脸上却带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甚是可怖。西夏军见之大惊,还未分得清是人是鬼,那人已一马当先冲入阵来,手起刀落之间,人头断肢滚落无数。
这名战将便是副将狄青。他带着九万步兵日夜兼程赶赴延州方向,途中接到庞统指令,便领兵直驱陇水,正与庞统的一万骑兵成前后夹击之势,合击李元昊的兵马。
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庞统麾下个个勇猛无畏,虽然兵数只是西夏军的一半,却能占得优势。反倒是西夏军腹背受敌,前军阵型被庞统率骑兵打的大乱,后军与狄青的步兵交手也是伤亡惨重,而最惨的却是那些尚在水中的兵卒,他们见前军后军都已遇敌,不由得仓皇,有些想进有些想退,却都挤在一起,进退不得,一时之间陇水之中踩踏而死的不计其数,惨呼之声不绝于耳。这样一来,西夏军的气势便更弱了,大多数人都已无心杀敌,只有心逃命。
李元昊见军心已乱,不由得急火攻心,正想激励士气,让三军稳住阵脚,却只见眼前电光一闪如同长虹贯日,一杆长枪已横在他面前,而那长枪的主人正端然马上傲然笑道:“李元昊,本王陪你较量较量,如何?”
第十一章
陇水畔两军激战正酣,而此时公孙公子一行正在前往中京的途中,一路北行,频频西望。数日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大辽中京大定府。这大定府乃是辽国的新都城,城阙巍峨,守卫森严,好一座高城深池。而在城门口,早有一队辽兵卫士列队恭迎。为首那人锦袍玉带跃然马上,姿容华贵气质卓然,正是南院大王耶律文才。
耶律文才驻马微笑,满面春风:“公孙公子,别来无恙?”公孙策还了礼,道:“岂敢劳南院大王亲自相迎。”耶律文才道:“公孙公子有恩于大辽,又是在下故交,此言岂不太过见外?”说着便引众人入城。
公孙策与耶律文才并辔而行,甫一入城,便听得一片欢呼之声,却原来是中京百姓簇拥唱和奔走相迎。原来辽人早已闻说公孙公子的回春妙手与仁义心肠,争相一睹其风采,此番得见真是风度翩翩绝世风流,心里更是存了景仰。而曾蒙他医治的辽兵家眷更是感恩戴德,恨不能当街叩谢。这赞许声,称颂声,声声汇集,倒也热闹。展昭和白玉堂纵然听不懂辽文,也猜出了大半,忍不住跟着得意起来。而公孙公子却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身旁的耶律文才道:“公孙公子何必过谦?公子对大辽的深恩,我大辽上下永志不忘。”公孙策只道这是吾皇仁德,在下不敢居功。
耶律文才将一行人送至驿馆,嘱咐侍从好生照料。然后对公孙策说:“吾皇今晚在未央殿设宴为公子一行接风。稍后在下前来迎接公子,与公子同往,可好?”公孙策道:“那便有劳了。”耶律文才道:“请公子稍作休息,在下先行告辞了。”公孙策却叫住了他:“耶律公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烦劳阁下。”耶律文才忙说:“公孙公子尽管吩咐!”公孙策道:“若有大宋与西夏之战报,烦请阁下不吝相告。”
耶律文才看着对方眼眸中一片恳切期盼之意,已明白他的心思,无论何时何地,他相思相念的始终都是另一个人。耶律文才心中虽然隐隐作痛,脸上却尽量维持神色如常,只道:“在下今早收到战报,说是日前庞将军于永安寨和陇水岸两度大败西夏军,李元昊更是左肩负伤,业已领兵退回西夏境内。”
公孙策双眸闪闪,神情又惊又喜,道:“当真?”耶律文才点头:“我二哥从辽夏边境传来的战报,不会有误。”公孙策长吁一声,欣然一笑,向耶律文才拱手道:“多谢耶律公子。”耶律文才见他眼角眉梢尽是喜色难掩,知他心之所系唯庞统一人,心下黯然,便告辞而去。没走出多远,又忍不住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那袭青衫,却刚好听得展昭说:“公孙大哥,你担心了一路,茶饭不思的,这回总算是放心了吧?”心里便又是一痛,不忍再听,加快步伐出了驿馆大门。
大辽皇宫,重檐碧瓦,雕墙峻宇。虽然比不上宋室皇城的精致典雅,却多了一分宏伟轩昂之气。
未央殿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丝竹声声袅袅绕梁,辽国皇帝正设宴款待大宋使臣,二品以上的官员皆有作陪。辽主耶律宗真面东而坐,年轻的面容棱角分明,彰显出契丹人刚毅和彪悍的秉性,但是经过多年中原文化的熏陶,又平添了些许儒雅的气质,更显得气度不凡。大辽贵族与高官多半坐在南面坐席,公孙策展昭和白玉堂坐北面的首座,南院大王耶律文才陪公孙策一行坐在北面,就在他们的邻桌。
火树银花不夜天,羽觞醉月开琼筵。
耶律宗真向公孙策道:“朕久仰公孙公子之名,今日得见,果真是丰神俊朗一表人才啊。”公孙策起身道:“殿下谬赞。”耶律宗真向他扬起酒杯,道:“朕先敬公孙公子,以谢公子在我大辽将士危难之时鼎力相救。”公孙策捧杯在手,道:“此乃吾皇仁德,公孙策不敢居功。只愿宋辽两国永世交好,也就不枉吾皇一片仁心了。”“哈哈哈,说得好。宋辽本就为兄弟之国,理当交好。”耶律宗真一笑,仰首干了杯中酒,公孙策也陪他一饮而尽。
接着又有辽国官员前来敬酒,很快酒过三巡,耶律宗真忽道:“久闻公孙公子乃大宋第一才子,朕近日得了一幅画作,想请公子品评一二。”说着一挥手,已有侍者将一卷画轴送至公孙公子面前。公孙策展开卷轴一看,便脱口赞道:“好一副寒山明月图!”“哦?”耶律宗真饶有兴味,道,“如何之好,还请公子赐教。”公孙策琅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