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
小七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到师父眼上那一圈被鲜血浸透的白纱。
阿爷说过,师父的眼睛受毒素的影响,再也流不出眼泪,一有泪觉便血流不止。
记得刚把师父从河里捞出来的那会儿,师父时常情绪不稳,好几次有轻生的念头都被阿爷及时拦下。阿爷苦口婆心劝了些几天,终于将师父重新拉回了人间。
后来师父潜心做一个医者,沉默寡言,少有情绪波动。
直到有一天,金陵湛蓝的天被染成了血红,大地轰鸣不止,耳边常能听到战马在嘶鸣,永定河里隔三岔五就漂来一具尸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村里的人说,新帝带着十万大军杀了过来,马上就要打到金陵了。
师父听到后像是疯了一般,什么也不管了,嘴里一直嘟囔着要去找一个人。
好像是叫什么辰。
可巧,当今圣上和师君的名字里都有个辰。
陈年旧事在脑海里翻了一遍,以前那些让小七百思不得其解的举动,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为师要出去一趟,等你师君醒了,你就告诉他,为师去了京城郊外的大佛山脚下给一个阿婆看病,亥时之前必定回来。”
花姚潦草换了身衣服,前脚刚走,后脚赫连辰就从梦中惊醒,黑白相间的发丝垂在眼前,看起来还不大清醒。
小七急忙道:“师君,您终于醒了,师父他去……”
“安静。”
凉冰冰的语气吓得小七立马噤声。
师君那表情凶狠的,感觉他稍微发出一点动静就会被活活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赫连辰自己意识不到,他只觉得心头有些烦躁,立在窗边吹了会儿冷风才舒服了些。
天快要黑了……
有些疑惑,必须要弄清楚。
“小七,告诉你师父,我出去一趟,子时前回来。”
“可师父他……”
小七呆愣的看着大开的窗户,就那么眨眼的功夫,师君咻的一下飞了出去,连话都不让他说完。
八岁的小孩再次意识到,即使师父收养了他,他还是一个随时会被抛弃的小孩。
……
古寺残阳,暗鸦低飞。
花姚腿都快走断了也没找到柳儿的母亲,路过的樵夫告诉他,大佛山脚下一处住宅都没有,只有一所破败的荒庙。
“那您知道柳儿的母亲在哪里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柳儿,没听过没听过。”
樵夫扛着柴火,见花姚想往山上走,连忙叫住他,“我说年轻人,眼看着天快要黑了,你就别往山上走了,小心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花姚听着悬乎,好奇问:“可有什么说法?”
樵夫见花姚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便知他不是本地人,放下柴火跟他耐心解释。
“你是不知道,六七年前,这座大佛山莫名其妙塌了一次,有个年轻人被活埋在山底下了。村里的人都觉得这座山阴气重,不从这山上过。”
花姚跟着叹了口气。
“年纪轻轻就死了,真可怜。”
“可不是可怜,那人孤零零埋在这荒郊野外,死后连一个来祭拜他的人都没有。”
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樵夫回忆起当年的场景仍是头皮发麻,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道:“瞧我着记性,我想起来了,当时有一个年轻人,在山上哭了七天的坟,头发都哭白了。我估摸着,他们俩大抵是亲兄弟。”
“最近这两年不知道怎么了,每到夜里山上就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而且山下附近的村子里,隔两三天就有人平白无故失踪。小伙子,听老头我一句劝,赶紧回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佛山……
山名在心头过了好几遍,花姚终于意识到这里是哪里,忙问道:“老伯,那年轻人长什么样?”
“具体长什么样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年轻人穿着一身黑衣服,跟个冰块似的。”
“现在这世道,少者死,老者哭,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樵夫唏嘘一声,扛起柴火走了。
夕阳打了下来,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渐行渐远。
人这一生中,总是会经历许多事,忘记许多事。
可悲的是,该忘的没忘,不该忘的全都忘了。
花姚现在才意识到,当年的很多事情都模棱两可,他却一股脑地将所有的怨气都强加到赫连辰身上。
就因为赫连辰一直让着他,他就肆无忌惮的以为,不管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赫连辰都会原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姚坐在河边,指尖伸在河里感受着河水流过的痕迹,一条锦鲤亲昵的围着他的手指打转。
“他不想见到我,他说他恨我。”
“小鲤鱼啊,真羡慕你,可以活得这么自在。”
小锦鲤不停的吐着鱼泡泡,摆着鱼尾巴游走了。
河面上浮现两个黑影,同时,耳便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花姚失神的功夫,就被一脚踹进河里,额头重重的砸在礁石上,鲜血在水底晕开。
“不会死了吧?”
两个黑衣人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也许因为对方是大夫的原因,并没往常执行任务那般打起十二分警惕。
翻开花姚身体的瞬间,一股浓郁的异香扑面而来。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乾清宫,清泉池。
湿热的水汽氤氲而上,赫连辰斜倚在岸边,指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片蛇鳞。
古书上有载,娲皇人身蛇尾,为灵蛇始祖。他以娲皇为尊,或许是灵蛇后裔。
灵蛇族里,只有王蛇一脉能在双腿和蛇尾间自由变换。
可世上最后一条王蛇,不是早就死了吗?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赫连辰一往深处想,头就痛的几乎要炸开,可越这样,他就越想想起来。
那天,是三月十五。
百花节,春日宴。
“赫连辰,我可是灵蛇,聚天地灵气孕育而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脑海里莫名响起这句话,一些模糊朦胧的画面在他眼前浮现。
依稀能辨别出,那是个开满了牡丹花的地方。
看不清红衣青年的脸,却能看到他脸上明媚张扬的笑容,似花朝岁而开,若繁星熠熠闪烁。
既是由天地孕育,死后也应该身归天地,不留尸首。那这片蛇鳞保留的如此完好,是不是能够证明——
赫连辰喃喃道:“他还活着……”
可他是谁。
想不起来。
赫连辰之前从来不这样,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频繁的想要想起过去?
好像是从那个不正经的半吊子医仙进宫之后。
水珠顺着发丝滴到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辰掬起一捧水,只是一片蛇鳞,就能在水里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辉,不知生满了成千上万片蛇鳞的蛇尾游荡在水中,会是怎样的光彩夺目。
“主上,您让属下查的事有着落了。”
刻有流云浮雕的紫金屏风后,传来夜枭的声音。
“说。”
“三年前,金陵当地居民在永定河底捞出来了一个青年,就是现在的素手医仙。只是那青年容貌已毁,辨别不出是哪方人士。”
“永定河……”
赫连辰若有所思,“孤记得,永定河连着雍州的悬渺河。”
“主上是怀疑,素手医仙就是——”
不等那人的名字说出口,夜枭就瞬间否认了这个想法,“可当日那位公子跳下悬崖,在场的兄弟都看到了。”
“眼见未必为真,何况你并未亲眼见到他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辰笃定道:“他还活着。”
“是。”
主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主上说没死,那就是没死。
夜枭低着头,眼前一道黑影掠过,带着沐浴过后的龙涎香。
赫连辰边走边道:“你同孤说说看,他都有什么喜好。”
那位公子最喜欢的,就是主上您啊。
当然,这话夜枭不敢说,想想也就罢了。
“那位公子性情阴郁,喜欢穿艳丽招摇的衣服,身上总是挂满银饰,爱吃甜食,尤其嗜睡。”
夜枭总结出了几点:爱美爱吃爱睡,怕累怕疼怕冷,不讲道理脾气不好并且十分粘人,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贴自家主上身上。
放在以前,赫连辰是听不得这些的,只要是有关那人的消息,别说是三言两语,就算是一个词,一个字,他听后也会大发雷霆。可今日,他不仅不觉得气闷,心里反而涌起一种别样的情愫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像是喝了一壶老酒,尽穿肠而过,百转千回,道不出什么滋味。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后悔选择忘记。
他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因此格外厌恶这样的自己。
“夜枭,你只会说这些废话吗?”
夜枭绞尽脑汁,终于在一堆陈年旧事里搜罗出了什么有用的信息,“那位公子的诗书皆是主上亲授,字迹更是与主上如出一辙。”
见字如见人,一个人的字迹可以改变,但体现在字里行间的笔法不会。
“主上授他诗书,棋艺,礼仪,枪法……”夜枭掰着指头,几乎要数不过来。
赫连辰打断他,颇有些诧异,“他什么都不会?”
“那位公子命苦,幼时无人教养,因此主上格外怜惜,事事亲为。”
夜枭小心翼翼问,“若真是,主上打算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杀无赦。”
语气凶狠凌厉,话中几分真假,又藏了几分真情在,旁人便不得而知了。
“主上,属下有一计。”
“说。”
行至窗前,垒在桌上的奏折几乎要有两米高,赫连辰随手翻开几本批阅。
“雄黄是灵蛇的克星,灵蛇族人服下雄黄剧毒便会现出原形,不如……”
“不可。”
赫连辰斜眄他一眼,单手支着脑袋,目光隔着层层深夜落向窗外,那是翠竹轩的方向,“他医术那样好,怎会嗅不出雄黄的味道?他又不是笨蛋。”
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他就是笨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年的玉兰开得不错,你挑几棵上好的玉兰树移植到翠竹轩。”
“还有前年西州太守上任时进贡的那些丝织天鹅被,也都一同送过去。”
主上的思维跳的太快,夜枭一时没跟上来,“可那么多,便是一百年也盖不完啊。”
他在心里嘀咕,总不能今儿盖这个明儿盖那个,盖完一个扔一个。
“多余的织成毯子铺到地上,边边角角都要包起来,这些事还用孤教你吗?”
“属下知错。”
夜枭也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有些蠢。
只是上好的羊毛被做成地毯被踩在脚底下,不是有些太浪费了么……
交代完这一切,赫连辰俯埋头批阅奏折,不时问一下时间。
“几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主上,亥时中刻。”
“怎么还是亥时?”
“主上,您刚刚才问?。”
赫连辰抬头,发现一炷香还未燃尽。
昨晚让他等了那么久,他今日理应早些去。
翠竹轩。
小七抱着莲花灯蹲在门口抽泣,那么小一团,瞧着有些可怜。
陪他蹲在旁边的小顺子安慰道:“你师父既然答应了你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可能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让他回来的稍微晚了些。”
不远处,一道高挑孤寂的黑影踏月而来,小七像看到救星一样,忙提着莲花灯跑过去。
“师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辰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四周,没见到那人,有些失望。
“你师父呢?”
小七抹了一把泪花,“师父去了大佛山,现在还没回来。”
“师父不要小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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