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她逃了出去,她也无家可归。
方锦书读懂了她未说出口的话,理解她的处境。高芒开国才几十年,世道还算太平,但穷苦人家还多得很,卖儿卖女的到处都是。
方家每过两年就会买进一批小丫头,她们的身世,大多和芳芳相似。
看了一眼屋内其他熟睡的女孩,方锦书小声道:“只要你肯帮我一起逃走,我就收你做贴身丫鬟。”
作为礼部侍郎府的嫡出孙女,方锦书当然有贴身伺候的丫鬟。
这时,她的心头浮上一层冷意。中秋之夜她会在南市走失,现在想来处处都充满着蹊跷。前有大哥大姐,身边有贴身丫鬟伺候,后面还有仆妇下人跟着。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她看入了迷也不会只剩独自一人。她的丫鬟当中,一定有问题。
这些事情,等她回去后再慢慢算账。
这个小女孩如果能助她成功逃跑,许她一个贴身丫鬟的位置算不得什么,至少用得放心。对芳芳来说,也比她不知道会被卖去哪里的命运强上太多。
芳芳的表情有些犹豫不决,方锦书紧接着道:“我是被拐来的,外面肯定有好多人正在找我。我的祖父是四品官,做了我的丫鬟,每个月能有五百文例钱。”
芳芳不懂什么叫四品官,但她听明白了每个月都有五百文。
她吃惊的长大了嘴巴,马上又用手捂住。五百文?这么多钱,节省着花,都能让她原来的家过上两三个月了。这只是她一个月的例钱吗?她不敢相信。
“那是不是,我以后都能吃上肉包子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失笑,点了点头,肯定道:“嗯,只要你吃得下。”
芳芳兴奋得差点蹦了起来,幸好她还记得住周遭的环境,双手掩住嘴无声的大笑起来。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院门开锁的声音。方锦书给芳芳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贴上耳朵听了起来。
门外,那个婆子打开房门迎了上去,急急地问道:“回来了,谈得怎么样?”验完货偏偏不说价钱,这让她心头如同猫抓一般。
她男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粗噶道:“一共也就八十两。”
“什么?!”婆子的声音陡然拔高,道:“光她一人就不止这个数了,何况还有这么些小丫头。”
“那是平时!”男子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喝道:“你个蠢婆子,只知道钱!要不是你贪财,收了方家那个丫头,我们至于变成这样吗?!”
“你躲在这里不知道,外面到处都是官兵,连四海帮都惊动了。黑白两道,都在找方家丫头。原先的买主跑了,这个节骨眼上,得赶紧把这批货都出了手,找个地方猫上一段时日。”
婆子的气势一下子跌落下来,嘴里叨叨着:“方家丫头生得好,你不也是相中了吗,倒来怪我。卖到扬州做瘦马的妈妈手里,至少得值一百两银呢!”
“行了行了!”被她戳中痛处,男子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一个文官的女儿,我咋知道怎么会惊动那么多人。”
到手的银子飞了,两口子都有些垂头丧气。
过了一会,男子道:“好了好了,有银子总比没有强。眼下关键得小心些,被逮住就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这种人伢子,正经的生意也做,比如芳芳就是从她爹那里花钱买来的。但最赚钱的,还是捞偏门,做掳人这种无本生意。
他们口中的好货色,都是好人家才养得出来的。但好人家谁会卖儿卖女?
在高芒的律法里,允许人伢子的存在,但拐子一旦被抓就会被面上刺字流放千里。
想到被逮住的后果,婆子硬生生打了一个激灵。比起被官府抓住,银钱少一些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真是个扫把星!婆子心头一阵暗骂,问道:“几时交货?”
“天一亮,到江溪码头交货。”白白少赚了一大笔,这个价格,男子也觉得心肝痛。
婆子没好气道:“就这点银钱,还要我们送过去?就该他们自己上门来取。”
“你懂什么!”男子哑声呵斥:“如果不是我再三保证了,买主连上门验货都不愿。再过两天,风声只会更紧。我们都只好逃了,一分钱都拿不到!”
利字当头,婆子总算咽下了心头那口郁气。两口子又商议了一些细节,院子里重归寂静。
这个地方离洛水码头近,原是商家用来堆货用的仓库。墙壁很薄院子也不大,两人想着夜已深女孩们都熟睡了,加上心头懊恼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方锦书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正着,悄悄回到原位上坐下。
拐子不知道怎么会惊动那么多人,她的心头却如明镜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才刚刚入宫做了皇后不久,便听到了他的嫡幼女失踪的消息。她嫁入皇家之后,便将心头情愫深深的埋在心头,但对他仍然情不自禁地投去关切的目光。
所以,当她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立即差了心腹宫女回了一趟娘家,让父亲帮忙寻人。至于父亲是如何差动了官兵,甚至四海帮,她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听到这个消息,证实除了她重生到方锦书身体内的这个意外,这一切还是按照着前世既定轨迹在发展着。
那么,眼下在深宫中的曹皇后,又是谁呢?
自己明明已经重生到了方锦书的身体之中,有着关于前世一生的完整记忆。可是,宫中的曹皇后这般行事,确实又是自己的手笔不假。
她的心头,冒出了阵阵凉气,这神秘莫测的命运,令她深深的感到忌惮。
在心头打定了主意,就算回到了京中的礼部侍郎府中,也要离皇宫远一些。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和年轻时候的自己相见。
方锦书收回心神,思绪落到眼下的处境上来。
想要救方家满门上下,脱离既定的命运。若是连家都回不去,真被拐子卖到扬州做了瘦马,那这等雄心壮志只是个笑话罢了。
想到这里,她拉着芳芳在破败的草褥子上躺下,悄声道:“明日一早,会将我们送去江溪码头,你知道在哪里吗?”
在方锦书两世的记忆中,都没有这个码头的存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芳芳点点头,道:“我知道,爹爹说过上京就要先到这个码头。”
方锦书默默思忖着,如此说来,这个江溪码头距离洛水码头并不远。应该是更偏僻一些,是平头百姓坐船的地方。
“你先睡,等天亮了,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芳芳大力的点着头,怀揣着吃肉包子的美梦,美美的睡了过去。
方锦书也闭上眼睛装睡,脑中却想着脱身之法。
屋中的女孩估摸着有七八名,拐子既然要避人耳目,应该是坐车去。
在半路上跳车逃跑?车上定有人看管,这幅身子又实在是娇弱。能不能逃走,方锦书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把握。
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个法子,都不够万全。想想她在前世也遭遇过不少生死险境,此时面对两个只认银钱的拐子,身体又只得八岁,竟然有些束手无策起来。
草褥子里面掺着粗麻,方锦书躺在上面觉得有些扎人。这褥子也不知道使用了多久,泛着一种酸臭的味道。但仔细分辨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奇异味道。
方锦书的眼睛一下子睁开,这个味道,如果她没有记错,应该是迷心草的味道。
在前世,她即将嫁给太子之时,家里特意请了宫中经年的老嬷嬷,教她分辨各种毒草药草。这些知识,在她成为曹皇后之后,帮了她不少的忙,避开了好些陷阱。
没想到,在这个偏僻的仓库中,她再次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方锦书翻过身,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看起身下的草褥子来。一根草一根草的看过去,终于她看见一根泛着青色的枯草,通体光滑,细看之下有点点白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了!这就是迷心草没错。
这根草和其他枯草一道,被编入了草褥子当中。如果不是她先闻到味道,根本不可能找得出来。
方锦书压抑住心头的喜意,轻轻的将这根草抽了出来。
有了第一根,就有第二根。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她在草褥子里找出来一小把,将它们团成一团揣到怀中,才放心睡了过去。
第二日。
“起来了!你们这群懒猪,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快起来!”婆子猛地推开了门,口中骂骂咧咧。
方锦书一下子惊醒过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估计还不到卯时。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渴睡,时辰又早,有好几个女孩睡意正浓不想睁开眼睛,被那婆子拿着竹条抽得跳了起来,抽泣不已。
“嚎什么嚎!今天老娘大发慈悲,就不让你们自己做饭了!”婆子叉着腰,站在门口喝道:“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还不给我麻利点滚出来!”
婆子将女孩们如同赶鸭子一样赶到院中,方锦书拉着芳芳悄悄站在后面。
院子里的麻袋上面,摆了一桶冒着热气的稀粥,另外一个筐里放着几十个大白馒头。晨风微凉,吹得衣着单薄的女孩们簌簌发抖。她们看见有现成的早饭吃,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眼中发出光来。
“拿着自己的碗,一个人一碗稀粥两个馒头,多的没有!”女孩们纷纷回转屋内拿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平日这婆子都是让她们自己做饭,不知道怎么今日这么好心了。不过,有饭不吃是傻子。到这院子里好几日,一直被这样粗暴对待,女孩们都有些麻木了。
“待会,你只吃馒头,别喝粥!”趁这会一片混乱的功夫,方锦书悄悄叮嘱着芳芳。
芳芳点点头,昨夜两人已经说好,今日她都听方锦书的。她没别的本事,就胜在心眼实诚。
方锦书捧着碗,经过那婆子身边时。婆子看着她,便想起因为她少了大笔进账,猛地推了她一个趔趄。没有别的法子,也能让她出出气不是!
方锦书猛然回头瞪了她一眼,婆子看着她如同古井一般森寒的眸子,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等她反应过来,方锦书已经走到馒头筐前,拿了两个馒头吃了起来,手里的碗只剩下白色的粥底。
“你个小娘皮!横什么横,过几天你就知道厉害。”方才那一眼将婆子吓得不轻,看着她喝了粥便不再跟她计较。马上就要出货了,又不能打骂,只得在嘴上出一口气。
这个院子没有别的出口,昨夜的男子守在门口抽着水烟,耷拉着眼皮犯困。她们要逃出去就必须经过他这道门,男子对院中的动静便不太在意。
放下手中空碗,方锦书趁婆子不注意,拿着馒头溜去了往日她们做饭的灶房,将火折子揣在了怀里。
芳芳看见方锦书偷偷将稀粥给倒回了桶中,也依样画葫芦,只拿了一个看上去喝过的碗,回到屋中。
“赶紧吃!”方锦书小声提醒着芳芳,如果她没有料错,这稀粥里必然有问题。不然,婆子会有这么好心给她们准备早饭?
这么多女孩,想要悄无声息的运去江溪码头,让她们睡着当然要比醒着的容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粥,干吃馒头实在是件痛苦的事。好在方锦书心头有自己的目标,这馒头也总比昨夜那个冻得硬邦邦的好吃。
吃完了一个多馒头,方锦书便看见其他女孩都慢慢倒了下去。
可惜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大半个馒头,她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芳芳耳边轻声道:“装睡。”
芳芳的心头正觉得奇怪,听见她这样说,连忙照做。
方锦书挨着芳芳也倒了下去,闭上眼睛,手里还捏着那大半个馒头。
只一会功夫,屋子里就没了声息。
过了片刻,方锦书听见门口传来骡车的声音,又有几名男子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来,赶紧的都抱去车上。”昨夜那个粗噶声音的男子道:“做完这票好分钱。”几人进了屋,将昏迷在屋中的女孩逐一抱了出去。
婆子守在屋子里点着人数,看见方锦书侧身昏倒在草褥子上,恨恨地上前踹了她一脚,“小娘皮的!叫你瞪我?”
这一脚她下了死力,正好踢到方锦书的大腿软肉处。头脸不能损伤了,这种暗伤却是无碍的。交货时匆匆忙忙,也来不及验得这般仔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书疼得在心头倒吸了一口凉气,顺着她踢的力道趴到了地上,埋着头掩藏起痛苦的神情。
婆子还想再踢,门口进来一名男子皱了皱眉,道:“别踢了!要是踢坏了,买主又要讲价钱。”正是冲着她,才有了八十两银子的价钱。
婆子忙讪讪的收住了脚。
那男子走上前,一左一右的将倒在一起的方锦书和芳芳两人夹在腋下,大步走了出去,放在骡车的后车厢里。
随着车帘子放下,方锦书感觉到光线暗了下来。偷偷地睁开一条眼缝,看见车里还有三个女孩昏迷着,加上她和芳芳一共有五个。
看样子,是分了两个车。
趁这会没人,她偷偷的揉了一下刚刚被踢过的地方。好痛!一定都淤血了。这婆子的心眼实在是比针鼻子还小,睚眦必报。
芳芳也悄悄睁开了眼睛,担心的看了她一眼。方锦书摇摇头,示意她没事。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逐渐靠近,两人连忙闭上了眼睛。一名男子弯着腰钻进来,将手中一名才五六岁的小女孩往角落里一放,便坐了下来。
因为他的进入,车厢原本就狭窄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驾车的男子一扬鞭子,车轮轱辘轱辘向前驶去。
这个骡车的车厢铺的只是硬邦邦的木板,颠簸得很。
方锦书的这幅身子骨,哪里受过这种颠簸?勉强忍住心头的恶心,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时辰还早,这一片又是仓库,没什么人往来,她只听到一些零零碎碎的脚步声。
暗暗摸了摸怀中的迷心草,方锦书告诉自己:不能慌,一定要稳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估摸着过了两刻钟,车外的人声逐渐多了起来,骡车也不如刚开始那样颠簸。想必,是行驶到了大路上。
看来,拐子把女孩们都迷晕了之后,便放心大胆地走起了官道。外面不断传来人声马嘶,还能闻到道旁早饭摊子上传来的诱人香味。
就是现在!
方锦书悄然睁开一条眼缝,见守着她们的男子正眯着眼睛打着瞌睡。
他打心眼里觉得,这些不足十岁的小女娃会闹出什么事来,何况还都被迷晕了,便放松了警惕。昨日为了敲定新的买主忙到半夜,又起得实在太早,便抽空补起眠来。
方锦书偷偷戳了一下芳芳,拿出怀中那团迷心草放在她的手中。芳芳捧着草有点呆呆的,不明白她究竟想干什么。
“待会燃起来了,不要呼吸。”方锦书悄声嘱咐。
芳芳点了点头,她不理解方锦书的做法,但她会按照她的吩咐做。
之前在院子里,方锦书让她不要喝粥,果然粥里就有迷药。在芳芳心中,方锦书不但如画上的人一样美丽,还像老神仙一般能掐会算,对她说的话,越发言听计从。
两人都侧身躺着,在骡车和其他车辆交汇之时,外面的声音陡然变大。
借着这声音的掩护,方锦书将手中的火折子打燃,点燃了芳芳手中的迷心草。
紧接着,方锦书手脚麻利地爬了起来,将慢慢燃起来的迷心草,放到正在打瞌睡的男子跟前。只见一缕一缕的青色烟雾慢慢的从枯草团中冒了上来,被男子吸入口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屏着呼吸,拉着芳芳就朝车帘子处走去。
车厢狭窄,芳芳又紧张忐忑,不小心绊到了男子的脚。她吓了一大跳,忘记了方锦书不能呼吸的嘱咐,吸了好大一口气进去,头有些发晕。
好在男子吸入了足够的迷心草烟雾,一时半会不会醒来,连被绊了也毫无所觉。
方锦书将车帘子掀开一条缝,大大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拉着芳芳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骡车本身并不高,但对于两个小女孩来说还是显得有些吃力。
芳芳头脑晕沉沉的跌了下来,在地上一摔,额角磕在了道路上的一个石头上。尖利的疼痛和新鲜空气,令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毕竟是十岁的孩子,在家里又做惯了农活,这点痛算不得什么。一翻身,便手脚麻利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方锦书却没她这么好运了。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具身体的娇弱程度。方锦书原本就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被拐来这几日,又没有好好的吃东西,身体早已虚弱不堪。
从昨夜到现在,加起来也不过吃了两个馒头。这一跳,摔倒在地便手脚乏力爬不起来。
方锦书往后看了一眼,那两辆骡车慢慢往前驶去,心头不由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坐的是后一辆骡车,否则跳下来立即就会被发现,自己这点力气根本跑不动。
芳芳见她摔倒在地上,连忙走过来将她扶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里果然是官道,四周往来的人、马车虽然多,但也没有人会停下来留意两个年纪不大,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孩。
撑着她的手站稳了身子,方锦书借着初升的太阳辨明了京城的方向,往那边指了一指,道:“快走!”
迷心草的烟雾有致人昏迷的效果,但远远不如将迷心草进行提纯加工过的迷心散。顶多能管一刻钟,那男子就会醒来,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她们必须在一刻钟之内,找到值得信赖的人求助,或者是躲起来。
由于前世的习惯,方锦书没有将希望寄托在寻找她的人身上,她早已习惯了什么事情都靠自己。如果碰巧获救了当然更好,更多的还是要靠自救。
两人夹杂在往来的人中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小小的身影并不显眼。
方锦书皱着眉头摸了摸脚踝,随着走动,脚踝处传来一阵一阵钻心的疼痛。可能是跳下马车时崴了脚,不过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支起来的路边摊。扎着白围裙的男子正手法利落地挑着面条,身形微丰的老板娘热情的招呼着往来的客人。
这是一个供往来客人歇歇脚,顺便吃早饭的摊子。
从这里到京城还有一段距离。早起赶路的人见了这热气腾腾的面条,闻着麻油激发出来的香味,便会觉得饥肠辘辘。
面摊的生意很好,几张桌子都坐得满满的。不断有人吃完会账离开,也有人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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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面摊周围,还停了几辆马车,拴了几匹马。应该是在摊子上吃早饭的客人,临时停在这里的。
芳芳扶着她慢慢走着,不断向这个面摊靠近。
“等一下。”方锦书停住了脚步。这个时候,两人离这个面摊已经很近,借着马车藏住了身形,方锦书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芳芳听话的停下脚步将她扶好,脚踝处传来的疼痛让方锦书的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她的身上。好在她做惯了农活,身子有两把子力气。
过了盏茶功夫,方锦书收回眼光,看着跟前的两辆马车,指着右边一辆青布马车道:“我们上去。”
上去?芳芳吓了一跳。
方锦书肯定的点了点头,道:“要快。”根据她的观察,马车的主人就快吃完了面,要回到车上了。
来自她的命令,芳芳不再多想,扶着她就爬上了马车。
马车内比刚刚待过的骡车要宽敞许多,地上铺了一层粗麻垫子,车内还有一个固定住的矮几。座位上也有厚厚的垫子,用料不算好,却阵脚细密柔软舒适。
方锦书拉着芳芳在地上的粗麻垫子上坐了下来,用手抹去因为额头上疼痛而起的冷汗,轻声道:“不要怕,等他们回来了,我来跟他们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事实证明,从昨夜起,她的每一个决定都无比正确。芳芳信服的点点头,反正自己什么都不懂。
马车外传来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母亲,您慢点。”
这个马车的主人要回来了!芳芳蓦地心头一紧,双手不安的搓了搓。
方锦书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悄声道:“不会有事的。”
是的,她早已分辨清楚,这辆马车的主人是一名中年妇人,她还带着一个已成年的小伙子和一个姑娘。看他们的亲密程度,应该都是她的儿女。
在前世,她就很擅长识人,能通过面相来看一个人内心的善恶。有时候,甚至能看准一个人刚刚经历过什么事。这个本领近乎直觉,曾经让她避开过好几次危险。
这名妇人,面容愁苦,但看着自己儿女的眼神却慈爱善良,有着希冀的光芒在眼中闪动。
她的儿子背对着她坐着,头上戴了一块四方巾,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裰,这是典型的读书人打扮,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考得功名在身。
她的女儿看上去在二十岁左右,梳着少女的发辫着一件千草色衫子。眉眼中藏着忧郁之色,面上却微微笑着,想来是不愿让母亲更添忧愁。
这就是普通的一家子,母女两人身上都笼罩着阴云,显然是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他们。不知为何要上京,正好在这里被方锦书给碰上了。
方锦书想得很清楚,以她和芳芳两人的速度,无论如何也不及成年男子。当拐子发现她们丢了,一定会沿途返回寻找。这条官道上,并没有什么可供藏身之处,被找到只是早晚问题。
摆在她面前的,只剩下找人求助这一条路。而这辆马车,根据种种行迹判断,正好是要去往京城的方向,又是良善的人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间有限,再没有比他们更好的选择。
车帘子被揭了开来,那名着千草色衫子的少女率先进了车厢。她刚从外面进来,还没能适应车内的昏暗,更没想过车内竟然还有旁人。
一时间,她并没有发现蜷缩在车内的方锦书和芳芳两人,转身便去扶母亲上车。
待两人都上车坐好,少年摸了摸黑马的头,道:“黑子,辛苦你了!到了京城你就可以好好歇着了。”说罢便坐上了车辕,扬鞭出发。
车内,少女扶着母亲坐好,眼角余光处却瞥到一个孩子。她一时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见车厢角落的地垫上,果然蜷缩着两个女孩,吓得她“啊!”地一声惊叫出来。
少女的母亲轻斥道:“不过是两个孩子,一惊一乍地做什么?”
车厢外驾车的少年听见了这声惊叫,停下手中鞭子,回身问道:“大姐,什么事?”
“没什么,黑郎你好好驾车。”妇人答了,便转过头看向这两个孩子。
两个女孩肩靠着肩坐着,一个头发枯黄、手脚粗大,一看就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而另外一个,虽然穿着单薄的粗布麻衣,但她的肤色气质,绝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得出来的。
只见她,脸上的几道黑灰也掩不住肌肤的柔嫩光洁,一头黑亮的头发柔顺的贴在耳后,发上还沾着几根枯草。两条细而长的柳叶眉之下,是她漆黑如星的眼眸,眼神之中,有超越年纪的沉静。
“大娘,我是京里礼部侍郎的孙女。中秋那夜被拐子拐了,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求大娘救我。”从昨夜到现在,方锦书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嗓音有些沙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她泪盈于睫,眼睛湿漉漉的望着妇人。
这中年妇人本就是良善人,见生得玉雪可爱的方锦书如此可怜巴巴的求助,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伸手将她从地上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温言道:“好孩子,别怕,管我叫权大娘便是。”指了一下那名着千草色衫子的少女道:“她叫权璐,你们叫璐姐姐便是。”
权璐也醒过神来,不过是两个手无长物的小女孩,没有半点危险,实在是不值得自己刚才那般大惊小怪。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显出几分爽朗来,倒将笼罩在她眉头的忧郁冲淡不少。伸手将芳芳也从地上拉起来,坐到了她的身边。
芳芳此时已经对方锦书佩服得五体投地,事情的发展跟之前她说的一模一样,这家人果然连问都没有多问,就接纳了她们二人。
“权大娘,璐姐姐。”
方锦书从善如流,甜甜的叫了两声。
权大娘笑着应了,问道:“乖囡囡,你多大啦?记得住在哪里吗?”
若是换了原版的方锦书来答,还真说不清楚位置。一个养在深闺的少女,就算出门也都有奴仆簇拥着,坐着马车来去,实在是没有关心过这些地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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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这个已经换了芯子,方锦书仰着脸看着她,道:“权大娘,我家就住在京城的修文坊呢。沿着定鼎门大街往里一直走,右边第五个街口便是。”
就跟名字一样,修文坊里住着的全是朝中的文官,大多都是三品大员以上。
方锦书的祖父只是礼部侍郎,才正四品。能在这里拥有一座宅子,和朝中重臣做邻居,还是托了方家嫡支的福分。
报出了路线,方锦书在心头微微有些愣怔。
方家的住址,她早已烂熟于心。可惜在前世为了避嫌,她始终未能迈进去过一次。和他一别之后,再见已是君臣,两人连话都未曾好好说过几句。
可就是这般谨慎小心,和他的过去仍然在延平六年被有心人翻了出来,最终导致方家满门被灭的惨剧。
想到这里,她的心好似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疼痛不已。眉尖微微的蹙了起来,神色黯然。
她这番神色变化,都落在了权大娘的眼中,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方锦书回过神来,掩饰的笑着揉了揉脚踝处,道:“之前逃跑的时候有些急,恐怕是崴着了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岂止是脚踝,早间被那婆子狠狠的在大腿上踢了一脚,伤处也在隐隐作痛。
“作孽的拐子!”权大娘骂了一句,捋起她的裤腿,瞧着白生生的肌肤上硬是肿了一个包,忙道:“璐璐,将那瓶药酒找出来。”
看着两个女孩的狼狈样子,牵动了权大娘的一颗慈母心。拿出水囊倒了茶水给她们喝,又找了两件外衣给两人披上。虽然并不合身,好在能抵御这初秋清晨的寒气。
茶水是刚刚才在面摊上重新灌满的,还温热着。沿着喉咙进入肚子里,方锦书觉得这是两辈子以来喝过味道最好的茶。
官道上人来人往,马车走得并不快。
方锦书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嚣,一名男子凶神恶煞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有没有瞧着两个小女孩?那是我家的逃奴!瞧瞧,这是身契!”
方锦书没有想到,在银子面前,拐子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冒着会暴露的风险,回来这般大张旗鼓的寻人。
拐子也足够聪明,拿出了芳芳一人的身契来,便能让众人看了之后就都相信他的话,从而认为两人都是逃奴。
关键在于,芳芳确实是被她爹卖给拐子,说是逃奴也不假。
权璐刚刚从箱子里翻出药酒,就听见外面男子所说的话,手上的动作变得迟疑,看向方锦书的眼光,也充满了怀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收留被拐走的孩子,和收容逃奴,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在高芒的律法里,收容逃奴与逃奴同罪。
事态紧急,方锦书的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方锦书心头清楚,权大娘一家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观他们的神色,也正有着为难之事。
若是拐子不曾出现,顺道带她一道上京,还有可能让礼部侍郎府上欠下一个大人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一旦有了被问罪的风险,他们还愿意吗?
毕竟她才八岁,中秋那一身衣服早都被拐子换走。此刻,没有任何凭据,能证明她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值得他们为此冒险。
芳芳就更加紧张,但她牢牢记住方锦书之前的吩咐,紧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为今之计,只有让权大娘一家都相信,她和芳芳都是被拐走的。不把芳芳摘出来,她也就不清白。
悄悄吸了口气,方锦书正要说话,外面的那个赶车的少年郎“吁”地一声,将马车缓缓停在了路边上。
方锦书心头突地一跳,难道,他要将自己交出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亲,方才忘记将水囊给你了。”少年郎的嗓音清朗干净,让方锦书的一颗心重新落回到了肚子里。
水囊明明就在车里,他这么说很明显只是为了突然停车找了个借口而已。
待马车停稳,少年郎掀开车帘子进来。初秋的晨光在他的身后洒入,为他的身形披上一层浅蓝色的光。因是逆光,方锦书看不清他的容貌神情。
他进来坐定之后,先是出言安抚权璐的情绪,道:“大姐别急,我来问问。”
权璐的那声惊叫,他都听在耳中,随后便仔细留意起车中的动静。车厢里几人说过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礼部除了掌天下礼乐、皇家祭祀、藩王属国朝觐等,更是管着全天下读书人的命运。只要是走科举一途的士子,从童生试开始,到最后的殿试,都由礼部管辖。
他这次上京,就是为了在明年的春闱上大显身手。如果,这个小女孩真是礼部侍郎的孙女,对他来说,冒多大的风险,他都愿意救。
当他坐定,方锦书终于看清了他的容颜。
他的肤色黝黑,瞳色深墨似炭,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长眉入鬓,眉锋似剑,鼻梁如刀削一般笔挺。若是忽略他的肤色,这一张清俊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
如果不是如今洛阳城中认为皮肤白皙的男子才是美男,甚至还时兴敷粉簪花,他的容颜之美,令人惊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这五官,这轮廓!
若是他的神色再冷漠疏离一些,眼眸再幽深黑沉一些,不正是十七年后的那个刑部尚书权墨冼吗?
那个面黑口毒,在京中风评名声极差,招惹无数非议,却深得帝心的权臣奸佞!
那个一封密折,将方家推入绝望深渊的人!
方家的凄惨下场,负主要责任的人是延平帝,但权墨冼才是导火索。若是没有他的那封密折,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方锦书浑身一个激灵,狠狠地抖了一下。将头埋在了两膝之间,藏住她被怒火灼烧着的双眼。
突然之间见到这个罪魁祸首,这份怒意她怎么掩也掩饰不住,唯有先藏起来,再慢慢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看见她的反应,权大娘以为她是被吓得发抖,她本就心肠柔软,忙嘱咐了一句:“黑郎,你别吓着了孩子。”
权墨冼笑道:“母亲放心吧,我就问她几句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说你是被拐的礼部侍郎孙女,那你应该进过宫。你可知道,皇宫最外面的一道大门,叫什么名字?”
权墨冼一开口,就是一个甄别的问题。
芳芳听得一头雾水,只听到方锦书答道:“叫端门。”她仍然埋着膝,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权墨冼点点头,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是说谎也编不出来跟生活太遥远的谎言。其实,在他进入车厢看清了方锦书的相貌之后,便觉得她所说不会有假。
但为了稳妥,他继续问下一个问题:“你父亲在何处任职,官居几品?”
第一个问题,如果说在京中生活的百姓都能知道的话,这个问题若不是官宦之家,根本答不上来。
方锦书平复了心情,缓缓抬头看着他,道:“家父方孰玉,六品翰林。”她的心中,情绪复杂难辨。
眼下想要逃走,却要借助这个前世仇人的手。虽然他此时什么也没有做过,也什么都不知道,但方锦书却难以释怀。
不知为何,权墨冼在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的眼睛中,看到了丝丝敌意。这才第一次见面,这样的敌意从何而来?
他毕竟还不是十七年后的那个刑部尚书,转眼就将这份疑虑抛诸脑后。方锦书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他自动将这份敌意理解为她是在害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她回答了问题,权墨冼的心头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定然是官宦之家不假。否则,不会将这官阶任职说得如此清楚。既然如此,哪怕她不是礼部侍郎的孙女,也值得一救。
他带着寡母长姐上京,前途不明,能结个善缘总是好的。
权墨冼放柔了声音道:“你放心,不到午时就能回家了。”说着就要出去。
“冼弟……”权璐迟疑的唤了他一声,还有一个小女孩的身份没有核实呢?
权墨冼读懂了大姐未说出口的话,笑了笑道:“不碍事。”
重要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孙女,至于另外一个么,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他既然不打算将人交出去,那就两个都要藏起来。
权璐虽然是大姐,但权家当家做主的是唯一的男丁权墨冼。而且,她也极其信服弟弟的判断,当下便不再质疑。
马车重新启动,权璐小心地给方锦书揉着脚踝处的肿包。
因为疼痛,方锦书本就白皙的面颊更是苍白,双唇紧紧抿着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左右都是痛,何必做出那等楚楚可怜之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脑中思绪翻飞,想想前世,又想想即将见到的家人。
换了个身份,但总算能踏入礼部侍郎府方家,正大光明的见到她今生的父亲——方孰玉,她的心情一点一点的恢复了平静。
马车外面,拐子还在呼喊着寻找逃奴,但他毕竟做贼心虚不敢久留,慢慢地声音也就淡了。
……
“大太太,大太太!”
一名老家人情绪激动的跑进内院,由于跑得实在太急,被院门磕碰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看门的吴婆子一把将他扶起,低声道:“你小声些!明知道太太这几日心情不好,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老家人跺着脚,语无伦次道:“回来了呀!四姑娘,四姑娘!”
“你是说,四姑娘回来了?”吴婆子完全不敢相信,猜测着问道。
家中的四姑娘在中秋那夜于南市失了踪,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了七日。老爷连四姑娘的名声都不顾了,径直报了官,又发疯似的满城寻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么个玉雪聪慧的四姑娘失踪了,莫说大太太每日以泪洗面,老太爷和老夫人情绪低落,整座方府都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
眼看这一天天的过去,找到四姑娘的希望也越发渺茫。
阖府上下,虽然还期望着奇迹出现,但大家心头都已经觉得,四姑娘应该是找不回来了。
这个时候,突然有了四姑娘的消息,这怎么不让人激动万分?
老家人喘了口气,大力的点了点头,“嗯!四姑娘回来了!是有人救了四姑娘,马车就停在侧门。我刚刚已经擅自做主,让马车往二门走。”
“你个老货!”吴婆子面上笑着,口中却骂道:“话都说不清楚,白白耽误这么多时间!你快去禀报老太爷,我这就去回禀大太太。”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她一路上念着佛,脚底生风的往正房走去。
方府的女主人,礼部侍郎嫡长子方孰玉之妻——司岚笙正躺在窗边的软榻之上,默默流着眼泪。幼女的失踪,令她追悔莫及。
不止是她,在中秋夜邀约外出赏月的,是方锦书的大姑母,方孰玉的大姐,嫁去了工部尚书郝家的方慕青。
知道了方锦书的失踪,方慕青自责得不能自己,短短几日,整个人就瘦了一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岚笙向来是个温婉的性子,爱女失踪,她连责怪迁怒的话都说不出来,将所有苦楚和伤心都埋在心里,暗自垂泪。
家中出了事,方孰玉连着告了几天假,满京城寻找着方锦书的踪迹。但翰林院的差事再清闲,也容不得再他再缺勤下去。
司岚笙将他赶去了翰林院,自己默默想着女儿的模样,越想越是伤心。
她隐约觉得,幼女已经回不来了,但日子还要照常过下去。身为方家的当家主母,管着家中百十号人的生活起居。再怎么伤心不想动弹,也容不得她继续这样下去了。
在她身边伺候着的,是她的贴身丫鬟云霞和烟霞。她情绪不佳,两人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但此事连大老爷也束手无策,她们只是丫鬟,能有什么好法子?只好垂手静立,听候大太太的吩咐。
就在此时,“大太太,大喜!四姑娘回府了!”吴婆子进了门,利索的见了礼,口中报着喜讯。
按礼,她只是个看门的婆子,根本进不了正房的门。但这等大喜事,她也有她的盘算,正好在大太太面前露个脸。大太太待下一向宽仁,自己报了喜讯一定有重赏。
“什么?”司岚笙霍然坐起,眼角处挂着激动的泪水,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的,可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真!”吴婆子连连点头,道:“四姑娘被人救了,马车已经快到二门了!”
司岚笙的眼中迸发出光芒,惊喜非常,从榻上一跃而下。身手,是前所未有的敏捷。
云霞手脚麻利,连忙拿起绣花鞋给她穿上,道:“大太太慢着些,四姑娘既然回来了,很快就能见着。”
“赏!”活力重新注入了司岚笙的身体,她吩咐道。
烟霞知她心意,拿出一个绣着喜鹊的荷包赏给了吴婆子。吴婆子看着荷包上面绣的那个喜鹊,欢天喜地的道了谢下去。
司岚笙常用来赏下人的荷包,有三种花色。喜鹊这个绣样,是最重的赏赐。
四姑娘回来的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地传遍了整座侍郎府。所到之处,人人笑意盈盈,阴霾尽去。
司岚笙打发了腿脚利落的小厮,前去翰林院和礼部,分别给方孰玉和老太爷方穆报讯。还有老夫人那里,也遣了另外一个贴身丫鬟红霞前往报喜。
自己则在烟霞和云霞的搀扶下,急急的朝着二门上奔去。
三人刚刚从抄手游廊里转出来,就看见方锦书迎面而来。在她的旁边,跟着一个面目陌生的中年妇人和少女,另外还有一个局促不安的小女孩站在三人后面。
在她们前面带着路的,是司岚笙手下得用的管事媳妇,司江家的。
他们两口子都是司岚笙的陪房,得赐了主家姓氏的家生子。司江在前院赶车,管着马房;司江媳妇在后宅中管着方府的采买,都是要紧的差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姑娘回府这么大的事,惊动了阖府上下,听到消息的司江媳妇忙迎了出去,将人接进来。
方锦书抬眼一看,一名面色憔悴却情绪激动的温婉妇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在她的眼中,蓄满了晶莹的泪珠,看着方锦书喜极而泣。
“母亲!”
虽然换了芯子,但这具身体却实打实的是司岚笙的女儿。在看到母亲的一瞬间,方锦书过往的那些记忆,那些和母亲相处的美好时光,一下子涌入她的脑海。
奇妙的血缘,令方锦书在看到母亲的一瞬间落下泪来,小小的身子飞奔着,朝着母亲扑了过去。
“书儿,我的书儿……”
司岚笙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失而复得的喜悦,令她泣不成声。看着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众人也都纷纷抹泪。
这真是上天保佑,四姑娘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哭完一趟,司江媳妇才轻声上前劝道:“大太太,四姑娘既然回来了,有话可以慢慢说。眼下,救了姑娘的恩人还等着呢。”
云霞掏出丝帕仔细替司岚笙抹去眼泪,重新抿了鬓发,司岚笙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站起身,手里牵着方锦书,朝着那名陌生的中年妇人走去。
“让您见笑了。”司岚笙两手交叠在腹部,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福礼,道:“多谢贵人援手,才让小女重归家门。敢问贵姓,家住何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大娘自从进了方府,就有些谨小慎微。她只是个乡野里穷酸秀才的女儿,见识有限。不过,瞧着这排场也知道方锦书没有骗她,这样清贵的宅邸,确实是朝廷高官才住得起。
见司岚笙施礼,她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要搀扶,却又怕冒犯了这名衣着华贵的夫人,到最后只好往右侧连着走了几步,远远的避开这个礼。
她急急道:“这位太太快快请起,怎么当得起您的礼?不敢当一个贵字,夫家姓权,家住唐州泌阳县卢丘镇,此番上京是为了投亲而来。”
这辈子,她还没和这么高贵的人说过话,把家底和盘托出后,又道:“只是碰巧救了她,顺手的事情,真不值当什么。”
她是个心眼实诚的妇人,没想过挟恩图报之事。救方锦书,只是出于一片慈母心肠,见不得这么小的孩子受苦罢了。
在当地,权家也称得上是一个大户人家。她有个秀才爹,还有个乡试贡元的儿子。权大娘此刻虽然有些慌乱,但谈吐还不差。
方锦书扯了扯司岚笙的袖子,指着权璐道:“母亲,这位是璐姐姐。”又指了指芳芳,道:“她叫芳芳,和我是一起的,我要她做我的贴身丫鬟。”
爱女失而复得,这会她说什么司岚笙都会应下。
“请权太太和姑娘到花厅一叙。”司岚笙吩咐。女儿的救命恩人,不论什么身份,她都该好好道谢一番。
“不了不了。”权大娘这辈子都没有被称呼过权太太,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拒绝。
这座府邸处处精美雅致,空气中月桂飘香,绿荫婆娑。哪怕到了秋季,园子里的花仍然开得正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说跟她说话的这名太太了,就是伺候着她的这些丫鬟仆妇,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是这么赏心悦目。她们身上的衣料,比权家宗妇身上的还要好上几分。
这一切,无不在昭告着对方和自己的差距。
权大娘就好像一脚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迫不及待的想要退回自己熟悉的安全之地。
她急中生智,道:“太太,小儿还在外面等候,实在是不敢多留。”
司江媳妇是个能干的,在陪着她们进来时,就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这时附在司岚笙耳边轻声道:“是个乡试中了贡元的年轻后生。”
司岚笙是大理寺少卿的嫡女,在墨香诗书中长大,对官场也不陌生。司江媳妇只这么略略提了一句,她便领会了意思。
书儿的救命恩人这一家,眼下看起来虽然落魄了,但有一个贡元儿子,前途可期。在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人脉,这样年轻有为的少年郎,既然遇上了,就不可轻轻放过。
只不过,眼下没见着人,不知其品性。然而,值不值得在他身上投资,是老爷的事,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一家人留下来。
“请权太太放心,”司岚笙温和的笑道:“前院自然有人招呼令郎,等老爷回来了还可以考较下他的文章。你将小女亲自送回来,一定要留下来,好好用一顿饭才是。否则,倒是我的不是了。”
为了儿子的学业,权大娘一番迟疑之下,终究还是应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司岚笙抚摸着方锦书的小脸,替她理了理头发。七日不见,女儿人是回来了,却穿得这样残破寒酸,还不知道吃过些什么苦头。
但她幼承庭训,良好的礼仪教养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方才情绪激动之下,才那般难得的在人前失态,此时她再心疼女儿,也要先招呼客人。
“烟霞,你带书儿先下去梳洗,换好衣服先去跟老夫人请安。”
烟霞是她身边行事最为妥帖的丫鬟,安排她去,司岚笙才放心得下。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女儿,她不愿意让方锦书再受到半点委屈。
“母亲放心,”方锦书道:“女儿给祖母请了安就回房等着您。”
方锦书性子娇柔,司岚笙还担心她不愿意离开自己身边。见她如此懂事,不禁又是一阵心疼。这孩子在外面,吃了多大的苦头!
和母亲分开,方锦书拉着芳芳一道,往她和大姐所住的翠微院中而去。
芳芳自从进了方府的门,就一直没有吭声,神情局促到了极致,生怕做错了什么变成个笑话。一路上紧张得很,差点就左脚拌右脚的摔倒。
满院子这么多人,个个都像画里面走出来的一样。她虽然在心头知道,她和方锦书是两个世界的人,也没想到这个两个世界的差距竟然是如此之大。
芳芳只好紧紧跟着方锦书,想着她答应过的肉包子,心头才安定一些。
离开了母亲,方锦书迅速将在方府的记忆回想了一遍。随着一路前行,眼前的道路变得清晰而熟悉,那些熟悉的人也一一映入她的眼帘。
翠微院,原本是司岚笙所住明玉院的后罩房。她和大姐年纪渐长,母亲便将后罩房重新修葺布置了一番,扩了一些花园的景致进来,供她们姐妹两人居住。
到了这里,方锦书无须烟霞带路,也知道西厢房是她的房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过四姑娘!”
“四姑娘回来了!”
见到方锦书,院子里的丫鬟仆妇纷纷围了上来,见礼相迎。才听到四姑娘平安回府的消息,这会就见到了人,她们也高兴的紧。
她性子娇弱,从不打骂责罚丫鬟,这样的小主子谁不喜欢?
田妈妈一下子扑到她跟前,眼中含泪:“我的四姑娘,您可总算回来了!”她是方锦书的奶娘,从小将她奶大的情分不一般,疼爱之心丝毫不比司岚笙少。
中秋那夜她吃坏了肚子,没有跟着一块出去。方锦书失踪之后,她不止一次的责怪自己,无论如何都该跟着去才是。有她不错眼的盯着,四姑娘怎么会丢?
“田妈妈……”
看见她,方锦书也忍不住眼角含泪,悲声叫道。
“我的好姑娘,快给我来。”看着她这身狼狈,田妈妈心痛不已,拉着她就往屋子里走去。
一边走一边唠叨:“就让老奴先伺候着姑娘沐浴,梳洗一番。我的姑娘唉,怎么就遭了这么大的罪。”
听着她熟悉的叨叨声,方锦书心头温暖,笑着道:“好,我都听你的。”
进了院子,她身边一下子簇拥了好多人,却将芳芳远远的隔到了外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往左右一看,没见着她原来的那两个贴身丫鬟,便点了一个二等丫鬟春雨,吩咐道:“你带她下去好生洗漱了。往后,她就是我身边的大丫鬟。”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芳芳,眼中尽是羡慕嫉妒。
这个乡野丫头是打哪里钻出来的?竟然得了四姑娘的青眼,一下子就成了一等丫鬟。
她们这些家生子也都要从洒扫丫鬟做起,出众的才能被提拔为二等丫鬟。再熬上几年,得了大太太青眼,才能被提拔成一等丫鬟放在院里的大姑娘和四姑娘身边。
司岚笙的爱女之心,可见一斑。
这个命令,春雨应得有些不情不愿,面上也就显得敷衍。
烟霞沉下脸来,道:“这是四姑娘的决定,太太已经允了。你们这般模样,一个个心气都高了,皮子痒了?”
她是司岚笙跟前得脸的大丫鬟,被她这一训斥,众丫鬟便都缩着头好似鹌鹑一般,忙低头认了错。春雨也拉着芳芳下去洗漱换衣,安排住处。
方锦书冷眼看着这一切,暗自摇头。
看来,以前的方锦书性子实在是太绵软了一些。在自己的院子里,她的话甚至没有母亲身边的大丫鬟管用。
前世的她,是定国公府上的嫡出大小姐。
定国公追随先帝开国,以莫大的功劳换取了开国之后的这个“定国公”爵位。因此,曹家对家中儿女的教导以严格著称,就算是女孩也从小习武,长大后弓马娴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作为嫡长女,对自己的要求尤为严格。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骑射,样样都排在家中晚辈的顶尖。箭术尤其高明,能开五斗弓射中百步外的目标。
想到这里,方锦书微微叹了口气。若非她如此出色,怎么会被先帝赐婚给太子,用以巩固太子地位呢?
如果可以重来,她真想好好享受闺中的日子,样样不争人前。也许,还能有和他厮守一生的机会。
“姑娘,都准备好了,先沐浴吧。”田妈妈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方锦书闭了闭眼,算了,多想无益。既然已重活一世,还是着眼当下的好。前世的遗憾无法弥补,但今生还有事情等着她。
浸入温度适中的热水之中,鼻端飘来她最喜欢的玉兰花香,她惬意的发出一声喟叹。回家的感觉,真好!
田妈妈端了一个粉彩杯过来,杯中茶汤清亮,正是上好的金陵雨花茶。香气清雅,滋味甘醇。这样好的茶叶,府里总共就得了那么几匣子,司岚笙心疼女儿,给两个女儿一人装了一两。
平日里,是有要好的小姐妹来了,方锦书才拿出来招待客人。这时田妈妈心疼她刚刚遭了罪,便特意沏来。
但这道茶,却不是方锦书的最爱。
小小的抿了一口,方锦书笑道:“这么好的茶叶,还是留着待客吧!田妈妈,我记得母亲那里有上好的腊梅花,讨一些来泡茶喝。”
上一世,她为了家族后为了儿子登上大位,步步惊心殚精竭虑。梅花,是她唯一剩下的喜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遭了一劫,四姑娘换了口味?
田妈妈心头有些疑惑,但方锦书毕竟是她从小奶大的姑娘,这个时候她提出任何要求,她都不会拒绝。何况,只是喝茶这种小事。
“夏荷,”田妈妈扬声吩咐:“四姑娘的话,去大太太院子里,讨一些腊梅花回来。”
方锦书年纪小,以前两个贴身丫鬟在的时候,大半事情也都是田妈妈管着的。比起十来岁的丫头,司岚笙更信任这个她亲手挑出来的奶娘。
方锦书闭上眼睛,将整个人浸泡入热水中。水轻轻荡漾着,隔绝了外界的声音,能让她更集中思绪。
“田妈妈,”她冒出水面,问道:“怎么没见着云桃、云杏?”这两人,正是她以前的贴身丫鬟。
田妈妈挖了一块香膏,在手心里捂热融化之后,才均匀的涂在方锦书的黑发上,慢慢揉搓着。这是司岚笙从娘家带来的护发方子,方锦书一头如同丝缎一般的黑发,正是有赖于从小的养护。
她在拐子手头待了几日,连基本的温饱都不能保证。头发这都打了结,得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解开。
一边轻柔的解着头发,田妈妈一边在心头斟酌着言辞。这两个丫鬟,颇得方锦书的欢心,她怕惹得她不快。
感受到她的迟疑,方锦书道:“田妈妈有话请直说,不必顾虑。”
田妈妈一惊,四姑娘的心思,何时变得这样敏锐了?
“姑娘,那老奴就直说了。”田妈妈道:“中秋那夜之后,大老爷报了官,回来就开始挨个审这院子里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南市那会,原是她们紧紧跟着姑娘。但出了事,她们偏又说不清姑娘去向,便被大老爷交给了京兆府审讯。”
田妈妈掬起水,为方锦书清洗着头发,道:“不过,也没审出什么来。”
方锦书在心头冷哼一声,果然不出她所料。云桃、云杏两个本就住在一个屋里,这样互相遮掩着,也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竟然能抗住审讯。
泡了热水浴,方锦书只觉得自己一身都重新活了过来,连关节处都灵活了好多。在拐子手里这些天,别说沐浴了,连脸都没有好好洗过,这让一向爱洁的她十分不惯。
田妈妈捧来衣物,伺候着给她穿上,用熏过玉兰香的烘笼烘干了头发。看来,原主还真是喜欢玉兰花香。
“田妈妈,打发人去前院瞧瞧。父亲若是回来了,来跟我说一声。”田妈妈应了。
听到她回府的,方锦晖和方梓泉都匆匆告了假,从学堂里赶回来。
她失踪之后,方家大动干戈的寻人,学堂里的老师自然都是知道的。学堂规矩甚严,但请回来的西席也不是顽固不化的古板老头。
方家作为学堂的出资人之一,这点人情面子还是要卖的。
方梓泉满了十岁,已经单独辟了一个院子住着,除了请安不大来内宅。不过眼下情况特殊,又是嫡亲的兄妹,这些男女大妨可暂时抛到一边。
两人来时,得知方锦书正在洗漱,便在廊下等了一会儿。
这时见到方锦书从房间里出来,方锦晖一把将她抱住,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是大姐,怎么就能把自己妹妹给弄丢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姐放心,妹妹这不是好端端的吗?快别伤心了,一会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方梓泉虽然也激动,但他毕竟是少年男子,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劝了几句,方锦晖才松开妹妹,拭了拭泪,嘴角勉强扬起一个笑容来,点头道:“都是我不好。”
在方锦书的记忆里,她和大姐的感情极好。
因方锦晖是嫡出长姐,母亲对她的要求就严格得多,她也很是争气。而方锦书,因是幼女的原因,得到更多娇宠。在姐妹间有了什么事,也都是大姐为她出头。
“大姐,和我一道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吧。”方锦书拉着她的手,笑眯眯道。既然能重活一世,她会尽最大的努力,护得身边亲人的周全。
三人结伴而行,朝着方老夫人所居住的慈安堂而去。
方梓泉是个安静的少年,打头走在前面,嘴角含笑的听着姐妹二人在后面偶偶私语。
姐妹二人诉着离情。方锦晖生怕让妹妹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便捡了最近在学堂里和京中发生的趣事,讲给她听。
对于大姐的这份好意,方锦书自然是领情的,便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前儿饭点的时候,菊妹妹和佩妹妹两人又吵了起来。菊妹妹说她的午饭里少了一块糟鹅掌,说定是佩妹妹偷拿的。闹得不可开交,后来被各罚了抄心经五十遍。”
在前世,她身边都是诡谲的阴谋,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小女儿家打闹了。方锦书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在记忆中找到这两个人。
方锦菊和方锦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菊是二叔家的庶女,方锦佩是大堂叔家的嫡长女。方家都住在一起,没有分家,排行都在一起,也只分男女不分嫡庶。
孙辈的女孩一共有六名:大姑娘方锦晖、二姑娘方锦菊、三姑娘方锦佩、四姑娘方锦书,底下还有两个,分别是大堂叔家的五姑娘——嫡次女方锦薇,和方孰玉膝下的庶女六姑娘方锦艺。
而方锦菊和方锦佩两人,一样都是九岁的年纪,更兼嫡庶有别,就像天生的冤家对头一样,没事都要惹出事来。
她们两人在学堂闹起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见妹妹笑了,方锦晖的心头也高兴起来。另起了一个话头,道:“在京中,却是有一件喜事。”
方锦书想了想,她不记得庆隆元年初秋有怎样的喜事。或许,是十七年太遥远,她记不起来了。便问道:“有什么事,值得高兴?”
方锦晖用扇子掩口,凑到她耳边道:“皇家的事,可不就是喜事?”
“齐王府上的卫大小姐,落水都半个月了,太医干脆住在王府上,这你是知道的。”
方锦书点点头,齐王正是日后的延平帝,也是她前世的嫡长子,但一向不得庆隆帝欢心。他府上的事情,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何止知道,方锦书还清晰的记得,就在这个季节,齐王的嫡长女就是因为落水大病一场,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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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出生在皇家,天生就是富贵命,但卫亦馨的命却不好。
方锦书清晰的记得,就在庆隆元年,卫亦馨在王府花园里失足落水。救得也算及时,她听说后忙遣了太医前去。但无奈落水之后受了寒,一直高热不退,药石无灵。拖了大半个月,还是去了。
为此,齐王妃很是伤心过一段时间。为了弥补,自己求庆隆帝追封卫亦馨为清宁郡主,以郡主之礼安葬入了太陵。
所以,无论前世今生,方锦书都很清楚这件事。
但此时,方锦晖特意提前来,又说明了是喜事。齐王长女夭折,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喜事吧?
方锦书心如电转,当下便点点头,道:“自然知道。”先听听大姐姐怎么说。
方锦晖道:“就在昨日,她醒过来了!不但如此,还跟着齐王和齐王妃进了宫,得了一个端成郡主的封号。”
“听说,她醒过来之后说了一些狂语。后来进宫的时候,又极聪慧伶俐,一点都看不出大病一场的痕迹。比以往更讨得帝后欢心,皇上心疼她受了难,当场赐了封号。”
方锦书心头一震!
什么?卫亦馨非但没死,还成了端成郡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端成这个封号,在她前世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庆隆帝册封郡主,都是“清”字。比如说齐王妃膝下的嫡次女,卫亦馨的妹妹,就是清辉郡主。
这到底的哪里出了错?
难道,因为自己的到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吗?
方锦书的脸色有些发白。
如果当真如此,那自己就不再知道历史的轨迹,许多事情,也就无法再提前防范。
“妹妹怎么了?”方锦晖担心的看着她。
方锦书回过神来笑了一笑,掩饰道:“没什么,只是有些饿了。皇家的事情,大姐姐是在灵姐姐那里知道的么?”
灵姐姐,是指礼部吴尚书家的嫡孙女吴菀灵,年方十岁。在学堂里,一向和大姐姐交好。她的祖父正是方穆的顶头上司,三品大员,又管着礼部,知道一些隐秘的消息不足为奇。
方锦晖担心的看着她,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应该给你带一些糕点来垫一下肚子。”明明知道妹妹才从拐子手里面逃出来,自己这个大姐做得真是失职。
饿了只是个临时找的借口,虽然她此时真的有些饿,但方锦书更关心发生在卫亦馨身上的事。
当下笑道:“到了祖母那里,还担心没得吃么?大姐姐,你快告诉我,卫大小姐说了些什么狂语,妹妹我实在是好奇的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了打听消息,让她一个活了大半辈子,连孙子孙女都有好几个的人,来扮作一个八岁的女孩朝大姐撒娇,也真真是难为了她。
她的请求,方锦晖怎会不应?
只见她压低了声音,道:“听灵妹妹说,那卫家大小姐刚醒来那会,好似失心疯一般打骂丫鬟。还说什么,她是当朝太后,说她们都要谋害她这些疯言疯语。”
“幸而她是齐王爷的女儿,要是普通人家,还不得被治个不敬之罪?”
闻言,方锦书越发震惊,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昨日,不就是她刚刚在方锦书身上活过来的日子吗?怎么,连卫亦馨也活过来了,而且是同一个时间,也自称太后。
直觉告诉她,这不可能是巧合。
幸好方才的震惊已经过去,方锦书掩饰住了心头的惊诧,应道:“大姐姐说的是,这样的话,我们也不可说给别人了。”
毕竟是皇家秘事,少说为妙。
方锦晖点点头,笑道:“我正要嘱咐你呢,你倒嘱咐起我来了。可见,妹妹确是长大了。”在以往,方锦书可没有这般小心谨慎,闯过几次祸,都是她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在心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快找机会去一趟齐王府上。
这件事如此诡秘,她在心头隐隐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不过,这个猜测要她亲眼看看卫亦馨才能证实。
在说话间,便到了慈安堂。
方老夫人得了信,已经候着了。她心头有些迫不及待,但她的辈分摆在这里,没有亲自去见一个孙辈的道理。便耐着性子,等方锦书来请安。
“孙女不孝,令祖母担心了。”方锦书规规矩矩的跪在锦垫之上,磕了一个头。
方老夫人是个极慈和的老妇人,连忙让身边的玛瑙将方锦书扶了起来,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爱怜的看着她道:“可把你给盼回来了!”
让玛瑙拿过一盘桃酥,道:“书丫头饿了吧,快吃点垫垫肚子。”方老夫人喜欢吃一些酥脆的爽口点心,屋子里常备着都是。
方锦书也确是饿了,道了谢便用丝帕包着手,拈起一块,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老人家最爱的就是牙口好的孙辈,见她吃得高兴,也心满意足的笑起来。
就在此时,门外面传来一个略微有些尖利的声音,“哟,我道是谁,是四丫头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丫鬟掀了门帘,进来一个颧骨高耸的妇人。头上戴着赤金头面,手上还有一个二两重的金镯子,浑身上下金光灿灿。
“见过二太太。”屋子里的丫鬟仆妇纷纷见礼。
她,正是方孰玉的庶弟,方孰丰的妻子白语萍,是太常寺丞的庶女。她说话刻薄又喜好黄白金银,不得方孰丰的喜欢。
在她膝下,只养了一个八岁的嫡子方梓南。连长子都是庶出的,叫方梓益,已经十岁了。还有个庶女,就是常常和方锦佩掐架的二姑娘方锦菊。
方家这样的书香门第,一向嫡庶分明。但在方孰丰这里,却先有了庶长子长女。方老太爷狠狠的罚了他一番,白氏才有了现在的嫡子。
方锦晖带着弟弟妹妹也跟她见礼,“见过二婶。”
白氏皮笑肉不笑的看了方锦书一眼,对着方老夫人道:“四丫头回来了就好。我有个主意,给母亲好好说道说道。”
“眼看着小子丫头们都大了,晖丫头都开始相看婆家。不如让四丫头去三圣庵住上个一年半载,为老夫人祈福。”
此言一出,方锦晖对她怒目而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个二婶,实在是管得太宽了些!
方锦晖面上带着笑,眼睛却狠狠的剜了白氏一眼。也就是方老夫人脾性好,换了别家,一个庶子媳妇,哪里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甚至,还将手伸到嫡支长房里面来了。
妹妹才刚刚回来,惊魂甫定连凳子都没坐热,她就来挑事,要送妹妹去什么三圣庵!那是什么地方?全是犯了错的官眷,被罚去的地方。
妹妹有什么错?她是被人拐走,明明受害的是她!
白氏打着什么主意,方锦晖一眼就看穿了。她膝下并没有要说亲的女儿,就算方锦书名声受损也连累不到她那里,方梓南又年纪幼小,等到他要说亲的时候,这件事早就过去了。
方锦晖不信,白氏有那么好心,会替庶女方锦菊考虑。所以,她无非就是想借此事,打压长房的风头罢了。
依她爱财的性子,说不定还想着要从母亲手中分权,得几样合适的差事,揩揩油水。
母亲虽然不在这里,但方锦晖也不会让白氏讨得什么好处。莫说方锦书要不要去庵堂这样的大事,白氏根本就不该在她的面前,提什么亲事!
“二婶,”方锦晖上前一步,将方锦书护在身后,道:“原来您在也是这么跟菊妹妹说话的,怪不得她跟我说什么榜下捉婿。”
在高芒,通常在女子及笄后嫁入。有头有脸的人家,一般在子女过了十岁,就开始相看人家。提前定下了,办过及笄礼就成亲。
大多数女子,都在十五六岁的时候成亲,十七岁的也有。要是拖到十八岁,那就是老姑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别看她们现在都还小,个个都有了自己的打算。再过两年就是大比之年,方锦菊确实说过这话。男女大妨,也阻断不了淑女之思。
然而,在心头想是一回事,谁要是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那就会被冠以不知检点的名声。严重点的,会影响今后的说亲事。
不过,本来是姐妹之间的私房话,但是为了护着自己嫡亲的妹妹,方锦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白氏脸皮再厚,眼下也臊得通红。方锦晖这么说,岂不是明晃晃的在指责她教坏庶女吗?方锦菊的名声要是坏了,她这个嫡母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偷偷瞅了一眼方老夫人,瞧着她果然面色不愉,心头连连失悔。自己这么着急做什么,只说错了一句话,就被长房这个平日里温和的晖丫头给抓住了痛脚。
白氏干笑道:“晖丫头定是听岔了,我怎么会在菊丫头面前说这个话?”
“哦?”方锦晖挑了挑眉,淡淡应道:“可方才,二婶说的话我们都听得清楚明白。”言下之意,你刚才说我的亲事说得这样大咧咧,想必在自己院子里也都是说惯了的。
被方锦晖这样步步紧逼,白氏也顾不得再提送方锦书去三圣庵的事情了,忙跟方老夫人施礼告退,道:“母亲,儿媳突然记起南哥儿的药还没熬好,这就先回去看着。”
“大姑娘,”白氏看着方锦晖笑得一脸虚假,也不叫晖丫头了,道:“菊姐儿那事,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听岔了?”
见她服软,方锦晖也就松了口,道:“二婶说得是,我果然是听岔了。”毕竟都住在一个屋檐下,白氏又是长辈,不好得罪的太狠。
白氏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我先去盯着南哥儿喝药了。”
方老夫人脾性虽好,其实心头也不喜这个白氏。教训道:“既然南哥儿病还没好,你这个做母亲的到处跑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梓南在白氏肚子里时,白氏成天跟方孰丰置气,怀相就不好。生出来后,更是三天两头都在害病,身子弱得很。
偏偏白氏还是个不安分的,不好好守在自己唯一一个嫡子,方家有什么事,她都爱往上面凑。
在晚辈面前挨了训,白氏也没脸的很,大恨自己找的这个理由实在太差,灰溜溜的下去了。
方锦书将这一场交锋看在眼底,心头温暖。
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好。她自然不怕这白氏,但有大姐姐替自己出头,自己就安安心心做个小妹妹吧。
在前世,她是定国公府曹家的长女,从出生之日起,就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的责任。一向是她护着家族,护着弟弟妹妹,后来又护着子女。
直到死,也没有享受过这等关怀宠溺。这样想着,她的眼圈就有些红了。
方老夫人本就是个心软的,一看她的样子,连忙哄道:“你二婶胡说的,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们这么好的丫头,绝对不去那劳什子庵堂!”
她虽然这样说,方锦书却知道她是个耳根子软,容易被人左右的。
今儿说不去,若是又有人说上几句,指不定就会改了主意。在方锦书原来的记忆中,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
不过,她也有她自己的打算。便顺着方老夫人的话应了,道:“我就知道祖母疼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祖孙几人说了会话,方老夫人又问了几句方梓泉的功课,田妈妈就见到有翠微院里的小丫头在门口探了一下脑袋。
田妈妈悄悄退下去问了话,回来在方锦书的耳边道:“大老爷回来了,正在书房见那位后生。”
凭心而论,方锦书压根不想再见到权墨冼这个人。哪怕这个时候,他什么也没有做过,还是他将她救下,她也不想见。
但在她心头,见到父亲的心情尤其迫切,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祖母,父亲回来了,孙女想去给他请安。”
还不到午时,方孰玉在这个时候回来,只会是因为方锦书回府之事。
方老夫人摸了摸方锦书的头,笑道:“你父亲担心坏了,书丫头是该去。晖丫头、泉哥儿,你们既然跟学堂告了假,就都好好松快一日。”
“我让厨房整治一桌书丫头爱吃的菜出来,午饭就在我这里摆。”
祖母的一番心意,作为孙辈怎能拒绝。三人都笑着应了,从慈安堂里出来。
“大姐姐,大哥哥,我这就去父亲那里。”方锦书跟方锦晖、方梓泉两人道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陪你一道去吧。”方锦晖道。
知道她关心自己,但方锦书只想跟父亲好好相处,人越少越好。在前世,她就盼着能有这样的机会。如今,虽说换了一种方式,也算如愿以偿不是?
“不用啦,在自己家里呢,还有田妈妈在。”方锦书笑了笑,冲他们挥挥手,径自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方锦晖有一些恍惚。
“弟弟,你也没有发觉,书妹妹这次回来,好像有些不大一样了?”
方梓泉肯定的点点头,自然是不一样。
不是说方锦书有什么不好,而是她表现得实在是太好了。
姐弟两人从学堂告假出来后,还商量着该怎么去哄她,才能让她不哭不闹。
按她以往的性子,遭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回来后不得闹翻了天。云桃云杏那两个丫鬟被送了官,她定然是不依的。
方锦书是嫡女幼女,一向被宠惯了的,身子娇弱性格却有些刁蛮。有些时候,不是说她故意要去为难别人,而是她实在是不懂得谦让。
在说话上,也一向直来直往,根本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在不经意之间,就会得罪好些人。之前她年纪小,也没什么人跟她计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眼下已经八岁了,被得罪的人虽然看在她的身份上,在面上不跟她计较,私底下却是一定会记着的。
为了这个,姐弟二人之前还发愁,该怎样掰一掰她的这个性子才好。
如今在娘家,当然是千好万好的宠着,得罪了人也有他们两人给兜着,实在不行还有父母亲作为后盾。
但女子总是要嫁人的,不能在娘家一辈子。等她到了婆家,这个脾性却要吃大亏。
不料,还没等他们想出什么好法子,经了一劫,方锦书却好像换了个人一样。不但沉稳许多,也知进退了。
不过,这确实是自己的妹妹不假。
方锦晖十一岁,方梓泉十岁,他们两个只差着一年。莫看他们和方锦书只差着两三岁,但两人都启蒙了,方锦书还被抱在田妈妈手里。这么一来,看才八岁的方锦书就像隔着一辈似的。
两人对她,等于是看着长大,再是熟悉不过。别说面容,她的每一根头发丝,两人都能认得。
对于方锦书的转变,连被学堂先生赞为天资聪颖的方梓泉也弄不懂了,沉吟片刻道:“我估摸着,妹妹是被吓着了。不要说她,我们从小到大,何时离开过亲人?”
所以,她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性情有所改变,也能理解。
应该庆幸的是,方锦书没有变得胆小恐惧,也没有用蛮横来保护自己,而是进退有度。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晖眼底的忧虑逐渐散去,点点头道:“弟弟说的是,我们谁也没有经过这样的事。”
话说回来,京中常有丢失小孩的事情发生,但能找回来的确是寥寥无几。为了怕提及方锦书的伤心事,两人都没有问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姐弟两人自有默契,对视了一眼,方锦晖道:“我们去母亲的院子里。”
救了妹妹出来的恩人,母亲留了在花厅里说话。只要见到她们,就什么都知道了,不需要再去询问妹妹。
……
方锦书出了月亮门,沿着抄手游廊,往前院的书房里走去。
与后宅的精巧雅致、曲径通幽不同,前院的格局方正,修葺得端庄大气。
方家是书香门第,就算是粗使下人,也略略识得几个字。在书香里浸润着,所呈现出来的气质,就跟她前世所住的定国公府有极大不同。
书房里,方孰玉坐在主位上,权墨冼垂手站着,两人说着话。
无论是从辈分,还是论仕途,方孰玉都是权墨冼的长辈前辈。他是一甲进士出身,由先帝点了供职于清贵无比的翰林院。在他面前,权墨冼一个贡元还没有坐的资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岚笙在打发人去报讯时,就说明了权家一家三口的情况,方孰玉也明白了妻子的打算。
救了方锦书一命的恩情,他自然会设法偿还,但此时,他是把权墨冼当做后辈在考较。方家本是魏州的望族,嫡支从立国之日起,就一直在京中做官,人脉甚广。
但很可惜,在先帝时,方家的嫡支却站错了队。庆隆帝甫一登基,就将方家嫡支赶回了魏州老家。
不过,这对于方孰玉一支来说却是好事。
方孰玉的父亲方穆,是方家庶支。在以往,虽然也凭真本事做到了四品的礼部侍郎,但嫡支却一直压着他,有什么事,也是他们付出。
而眼下,魏州嫡支再怎么不甘,也只得将京中的官场资源都留给了他们一家,比如这座宅子。
但是,如今的方家毕竟根基太浅。这等好苗子放在跟前,方孰玉岂能不心动?
考较了权墨冼的经义文章,方孰玉在心头暗暗点头。眼前这少年郎,虽说家中贫寒,但博闻强记,兼见解独到。
科举一途,要将八股文做得四平八稳并不难。难的是破题、立意。大比时,光做一手花团锦簇的好文章,但如果言语空洞无物的话,也很难得到好名次。
只有独到的见解,才能做出振聋发聩,令主考官眼前一亮的文章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孰玉自己就是从重重考试中杀出来的佼佼者,对这里头的门道再清晰不过。看着权墨冼的笑容,就更加温和了一些。
这时,他只叹自己没有适龄的女儿。否则提前许给了他,倒是一门极好的投资。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少年郎中举没什么问题,只是名次先后而已。
春闱榜下捉婿,乃是京中一道风景。
“你们一家救了小女,方某不甚感激。”方孰玉道:“此次来京,你有何打算?若不嫌弃,我可以修书一封,你可持着书信去柳大人那里投卷。”
投卷,也是科场习俗。要参加大比的学子们,有条件都会提前来到京中,四处投卷。若是得了哪位大人前辈的亲眼,或者留下诗名才名,对春闱将大有裨益。
“你们刚上京,若无落脚之处,我让内子收拾一处宅院出来,你专心读书。”
在方孰玉想来,如此相助,可将他笼络起来,作为未来的政治资本进行投资。同时,也是偿还他救了方锦书的这个大人情。
若是方锦书在此,一定十分赞成父亲的举动。权墨冼可是日后的刑部尚书,大学士之位最年轻的竞争者。他若是成了方孰玉的门生,日后定然不可能做出弹劾恩师的举动。
可惜,历史的轨迹,哪里是这样容易打破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权墨冼拱了拱手,道:“大人的好意,小生心领了。只是家母安排我们上京投亲,小生不能拂了她的意思,自行主张。”
方孰玉颇为觉得可惜,但既然是对方的母亲有命,一个孝字压下来,他也只能放弃。
“既然如此,那我修书一封给柳大人,聊表心意。”
他口中的柳大人,是正三品的吏部尚书柳伯承,管着官员的考核、升迁、任职。同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当朝大儒涂山长的得意门生,在儒林有很高的声望。
每到大比之年,柳府门口排队等待的士子,从门口一直到街尾。像权墨冼这样的寒门学子,若是没有人举荐,连大门都进不去。
但这份好意,权墨冼仍然是拒绝了,道:“大人的拳拳爱护之心,按说小生不该拒绝。只是家母答应了旁人,小生不敢擅自做主,还望大人理解小生的苦衷。”
此言一出,代表权墨冼拒绝了他的招揽,方孰玉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心头起了恼意。
权墨冼却自有他的主张。
一来,礼部侍郎是方孰玉的父亲,而不是他。就算要做门生,给方家做门生和给礼部侍郎做门生,有着本质的区别。
二来,方孰玉的这番话,说得虽然是为了他好,其实也是打着私心算盘。
看起来,方孰玉虽然付出了很多,又是提供政治资源,又是供他吃住。但实际上,这些对于方家来说不算什么,区区付出,就招揽到一颗好苗子,还顺带偿还掉救了方锦书这个大恩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另外,只要权墨冼手中持着他的荐书,去了柳府。权墨冼的身上,就打上了方孰玉的烙印。在官场的潜规则中,他就是方孰玉的门生。
这样一举多得之事,方孰玉自然是极愿意做的。
他确是饱读诗书的温润君子不假,但同时,他也是深谙官场之道的科场老手。在翰林院,个个都是人精,方孰玉能在他们当中拔得头筹,自然不简单。
假如是旁的寒门学子,此时自然是感激涕零了。
可惜,眼前这人是权墨冼。日后一眼就能看穿罪行之人,就算年轻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这样以母亲的名义婉拒,方家就还得欠他一个大人情,他也不会刚到京中就烙印上某一个政治派系符号。
要知道,文官之间的倾轧,这当中的弯弯绕绕,比武勋之家要多得多。
更何况他的政治主张,也不见得和方家相同。
他还没有入仕,在没看清形势之前,不着急站队。
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凝固。就在此时,田妈妈轻轻叩了叩门,“大老爷,四姑娘来了。”
田妈妈的话,打破了这份尴尬,一大一小两个狐狸相视笑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这后生,恁的多礼。”方孰玉捻着颌下短须,道:“既然是令堂的决定,当然不能拂了她老人家的意思。”
“往后若有什么不便之处,只管来寻我。”
说着,解下一块腰间的玉佩递给他,作为信物。
虽然招揽不成,还欠下一个莫大的人情。但俗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谁知道他将来的前途如何?
观其资质,往后还要同殿为官。能借此机会,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这样的结果,正是权墨冼想要的。当下便拱手道别,去二门上接母亲和大姐去。
权墨冼从房中出来,方锦书正要进去。
两人在交错之间,目光在空中短暂对视,旋即又分开。
梳洗过的方锦书跟方才他在马车上见到时,太不一样。她身上散发出好闻的玉兰花香,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挽了个垂鬓分肖髻,衬得小巧的耳珠好似透明一般可爱。
在初见她之时,权墨冼就知道她的容貌不差。但她这样一打扮出来,仍然是让他惊艳。
在初秋的阳光下,她的肌肤如同新剥开的鸡蛋一般,吹弹可破。面上有着一层薄薄的绒毛,令他想起了家中养过的小鸭子,也是这般可爱得恨不得揉上一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墨冼止住了手痒,对方可是侍郎府上的小姐,跟自己一个天一个地,岂能随意冒犯?
或许这次一别,就再无相见之机。说起来,若不是她落了难,自己这辈子,可能也不会见到她这样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吧。
只是,她的眼神沉静得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
方锦书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的眼中没有露出敌意来。跟他见了一个礼,便头也不回的进了书房。
“父亲。”
方锦书看着书案后的父亲,站在门口轻轻唤道。
跟她记忆中相比,方孰玉年轻了许多。头上没有因为操劳国事而生出来的根根银丝,眼角和额头没有丝丝皱纹,腰背仍然挺直,眼神也还清亮如同少年人。
他,曾经是她上一世海誓山盟的恋人,也是她辜负了的良人。
如今,他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成为了她的父亲。
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父亲,我是来偿还前世欠下你的债。方锦书在心头,轻轻呢喃了一句。
“书丫头来啦?这才几天没见到,怎么就不认得父亲了吗?”方孰玉见她迟迟未动,打趣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亲!”
方锦书回过神来,快步跑向了他。
“书丫头!”方孰玉亲昵的唤着她,面上笑了起来,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们这等人家,讲究抱孙不抱子。相对于方锦晖、方梓泉两人分别是长子长女,方孰玉对她宠得要多得多。
方锦书也很爱粘着父亲,撒娇卖好。父女两个的感情好得很,有时连司岚笙都会吃味。
此时,她心头酸涩,鼻头一红,眼中便落下泪来。这眼泪,有前世的歉疚,也有今生见到他时的激动喜悦。
她在心头暗暗想着:父亲,我是来报恩的。这一世,我必会保得方家满门锦绣,不会重蹈覆辙。
“丫头莫哭,”爱女一见面就痛哭不已,这让方孰玉很是心疼。连忙掏出帕子给她擦去眼泪,道:“父亲知道你受委屈了,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他已经从权墨冼口中了解了始末,那拐子如此胆大包天,方锦书逃掉之后,他们还公然回来寻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才,他已经让家丁去了京兆府,告知拐子的行踪。同时,也派去家中护院,前往江溪码头搜寻贼人行踪。
方锦书不好意思的止住了眼泪。
今日这半天流的泪,也实在是太多了些。难道,自己不但连身体变成了孩子,连举止也成了孩子吗?
她抬起头来,看着方孰玉胸前被她的眼泪浸湿的衣襟,颇有些难为情。便转移了话题,这也是她来这里想跟父亲说的事情。
“父亲,我记得那拐子的样貌,这就画给父亲。”
方家的规矩,男孩四岁启蒙,六岁进学堂。女孩则是五岁启蒙,七岁入学堂。方锦书也在学堂里念了一年半的书,琴棋书画都略略学得一些。
只是画技,显然不到可以画人的时候。
方孰玉只当她孩子气,看她说得有兴致,便不忍心拂了她的意。
将她放在黄花梨高背椅上,铺开一张宣纸,用镇纸压了,捋起袖子替她磨墨。“丫头好好画,今儿父亲给你做书童。”
方锦书抿嘴一笑,伸长胳膊拿过书案上的毛笔,略作沉思便开始作画。
她现在想的,不如怎样才能画得更好更像,而是如何能在画得足够像的情况下,画得最差。在前世,深宫孤寂,她闲来无事就以作画打发时间,画技想不精湛都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否则,性情上的转变,还可以用突逢大劫来解释。功课这些需要实打实练习的,绝不可能过几日画技就突飞猛进了。
书房中安静下来,方孰玉修长白皙的手指,执着墨条在砚台中缓缓转动,墨香四溢。
他也发现了女儿的转变。而且,她执着笔的姿态,幼小的身影里透出一种沉静的气质来,像极了那个他一直深埋在心中的她。
方孰玉心头一跳,忙将精神集中到墨条之上。
他在心头暗暗提醒自己,她已经成为了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而自己也有了娇妻爱子。
往日已被时间掩埋,不可追忆。
在她嫁入皇家的那一天起,方孰玉就已经发誓要斩断情丝,好好对待自己的未来的妻子。奉父母之命娶司岚笙为妻之后,他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家庭和睦美满。
盏茶功夫之后,她就画好了那个腰圆膀粗的婆子、她男人,和那个三角眼买家。
方孰玉定睛一看,大为惊奇。
看得出来,因为腕力不足,线条上还很稚嫩。但几个人的样貌特点,却是画得活灵活现。
“父亲,”方锦书拿着笔,问道:“画得可行?我在心头将他们的样貌已经描摹过上百次,就为了脱困之后要抓这几人归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她模仿着方锦书原来的神情,恨恨道:“竟然敢拿我当货物,不让他们吃些苦头,我不干!”
看着女儿熟悉的神情,方孰玉安抚道:“好,父亲答应你,这就让人去办。”
说着,他照着方锦书的画,迅速临摹了几幅,交给长随。让他们持自己的名帖,分别送去京兆府,和刑部、兵马司等地。
他只是个六品翰林,但父亲却是四品的礼部侍郎。之前在满城寻找方锦书时,就已经请托过这几个衙门,此时有了线索,自然是要送去的。
待他吩咐完毕,方孰玉道:“父亲,女儿去跟老夫人请安时,碰见了二婶。”
方孰玉皱了皱眉头,白氏这个人,他实在是不想同她打交道。
“二婶说,我最好去三圣庵中住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不用理会!”方孰玉难得的动了怒。白氏此人实在是太不知好歹,当初就不应该让二弟娶她过门。
方孰丰乃是庶子,娶媳妇自然也只能在门第相当的人家里面挑庶女。相看了一两年,最终才看中了太常寺丞白家的庶女。
太常寺掌着礼乐,白大人作为寺丞,官阶虽说只得五品,但精通音律之道,更擅风月,是个妙人。在闺中的白氏,也惯会隐藏,看起来是个规矩本分的。
哪里知道,过门之后,她的本性便一点一滴露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孰丰越是不喜她,她越是变本加厉,有时连脸面也都不要了。现在,方孰玉看着她便头痛的紧。
“你是我的女儿,跟她有什么关系。”方孰玉看着方锦书,认真的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记住,父亲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父亲。”
从方锦书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这种被父亲疼爱着,不问缘由都要支持她的感觉,实在是前所未有。
她却不知道,方孰玉原来是这么称职的父亲。
至此,在方孰玉面前,方锦书已经完全忘怀了前世曹华英的身份,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他最疼爱的幼女。
看着爱女,方孰玉的心头掠过一层阴影。
他虽然不喜白氏此人,白氏的心也起得不好,但这个提议却不能说完全不对。为了寻找方锦书,惊动了官府好几个衙门,暗地里还有定国公府的相助。
方孰玉心头虽然明白,定国公府是看着曹皇后的情面上,才悄悄出手相助。但在心头,也记下了这份人情。
也因此,方锦书的失踪,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被拐卖就等于背负上了坏名声,这等经历足以毁掉她的一生。
而方锦书的年纪,又委实有些尴尬。若是只得五六岁,那完全是个幼童,自然谈不上什么名声。八岁,虽然还算不得少女,但已经足以引起非议。
所以,眼下方锦书虽然平安无事的回了府,名声却是坏了。
如果真的像白氏所说,去庵堂住上个一年半载,博得一个孝顺的好名声。人们也就会渐渐的忘了前事,于说亲无碍。
只是,他怎么舍得?
打小娇宠着养大的女儿,怎么舍得让她去那样凄苦的庵堂之中?何况,白氏这个提议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三圣庵,那是犯下大错的官眷,才会去的地方。
“父亲不必为难,”方锦书道:“女儿其实在心头觉得,去庵堂祈福是个好法子。”她要还方家一个满门锦绣,背负着坏名声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不行!”方孰玉断然拒绝:“一定还有别的法子,你让为父好好想想。”女儿这才回来半日,就被逼得想这等法子,让他心疼不已,将白氏来来回回骂了好几个来回。
“父亲,女儿也不想去三圣庵。不如,父亲上表宫中,允许女儿去净衣庵伺候太妃娘娘,替祖母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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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孰玉何等人物,一点就透。
净衣庵乃皇家庵堂,里面住着的,是先帝留下来的几位太妃娘娘。她们有品级在身,但却无子无女。
先帝临终之时,留下遗旨让她们都去净衣庵度过余生。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比在宫里的冷宫中终老,要仁慈得多。也是当今皇室,不同于前朝的宽仁之处。
只是,净衣庵不是民间的寻常庵堂,由北衙拨出一队禁军轮流守护。皇家再仁慈,也容不得这些太妃娘娘出什么错,被天下人耻笑。
莫说平头百姓,就算他们这些官员,也不能轻易接近。
不过,方锦书若能真进入净衣庵,那有关于她的所有流言都会烟消云散。当她和皇家扯上关系,谁还敢在背后嚼舌头。
若是说她不好,那岂不是说帝后的眼光有问题,选错了人去陪伴太妃?说她的品性有问题,那岂不是说太妃娘娘也不检点?
谁要是嫌命活得太长,尽管说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是那句话,皇家再仁慈,也容不得非议皇室名声的人存在。
女儿竟然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方孰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你这么个小脑袋瓜子,是怎么想出来这个主意的?也真是难为了你。”
方锦书扬起笑脸,装出天真的神态问道:“父亲,我只是听说三圣庵里太过清苦,不想去那里受苦。”
“净衣庵里住的都是太妃娘娘哩,吃穿用度想必不会差了。”
听到她这么说,方孰玉有些失笑。原来这是误打误撞,他还当真以为是女儿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她才八岁,若能想出这么高明的破局之法,那就近似妖孽了!他自问很了解女儿,绝不具备这等高明的智慧。
“就算是净衣庵,也是庵堂。”方孰玉严肃道:“这份苦,书丫头可能吃?”
“总比三圣庵好多了吧?”方锦书不在意的反问。
方孰玉呵呵一乐,捻着短须笑道:“丫头,你却是给我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
那净衣庵,岂是想进就能进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见方锦书狡黠一笑,道:“父亲定然会有法子,我相信父亲。”
净衣庵虽然不好进,但方孰玉是什么人?
一手将延平帝扶上帝位,官至从二品的尚书右仆射。再进一步,就是中书门下的首席执政事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他有谦谦君子之风,且胸中自有韬略。
他擅长于在不动声色之中解决问题,从一团乱麻之中找出关窍。和他谈判,有春风拂面之感,事后才恍然大悟。
入净衣庵一事虽难,却难不倒他。
看着一脸信任的女儿,方孰玉心头没来由的升起一股自豪,哈哈大笑道:“好!丫头都这么说了,此事就交给为父。”
道别了父亲,方锦书的脚步都要轻快许多。
去净衣庵,是她听到白氏的话之后临时起意,但越想越是个好主意。
除了方孰玉看到的好处,她还知道一件事情。就在庆隆元年冬季,先帝的皇妹,也是当今皇上的姑母,靖安公主,因为儿媳妇不孝顺,愤而离家到净衣庵里住了大半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起这位靖安公主,却是个厉害角色。她是先帝最小的女儿,生母位份卑微,早逝在宫中。
她却硬生生凭着自己的本事,获得了先帝的宠爱。赏了封号,又赐了风调雨顺的靖安作为她的汤沐食邑。
等到要嫁人的年纪,她求得先帝许可,自己举办了诗会,挑了一个懂得讨好她,擅长花前月下的世家子弟,招为驸马。
这还不算完,当先帝一直偏爱戚贵妃诞下的汝阳王时,多少朝臣勋贵蠢蠢欲动,伸长了脖子看着方向。
方家的嫡支,就是那个时候投靠了汝阳王,附骥尾翼。幸好没有得到重用,否则眼下就不是被赶回魏州老家这么简单。
但靖安公主则不同,立场坚定的站在当时还是太子的庆隆帝身旁,凭借着她特殊的身份,出入宫廷联络宗室,为庆隆帝挣得了不少支持。
或许,先帝坚定了不废太子的决心,也跟她有关。所以,当庆隆帝登基之后,她活得比长公主还要风光无限。
一辈子可谓是顺风顺水,荣耀非常。
如果前世的轨迹不变,方锦书若是在这个时候去净衣庵祈福,就正好可以碰见靖安公主。
她在前世,曾经为了取得靖安公主的支持,而苦苦设法。而在今生,了解靖安公主一切喜恶的她,自然能再次获得公主的喜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借着这件事情,方锦书也想证实一下心中的疑惑:历史究竟有没有因为她的重生,而发生改变?
庆隆元年时,她的精力都放在了后宫,对京中所发生的事记得的实在不多。靖安公主这件,实在是太过出名,想不记得都难。
算算时间,不管父亲用怎样的法子上表,也需要费些周折,花些时间。
利用这段时间,方锦书打算将拐卖一案的幕后黑手揪出来。
云桃、云杏两人固然可疑,但她绝不相信,两个小丫头片子,有这么大的能耐。她被养在深闺,难得出门一次,她的贴身丫鬟何尝不是?
要跟拐子勾结,还将时辰掐得这样准,这哪里是她们两个可以做到的。
再说了,她一旦被拐,两人都脱不了干系。
就算她们一口咬定不知情,找不到真凭实据。但主子处置两个卖身的奴才,哪里需要什么凭据?乱棍打死了,连官府也管不到头上,顶多背上一个严苛的名声罢了。
所以,她们定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这背后,不但有人在唆使着她们,还给了她们承诺。可惜这两人在京兆府里押着,否则她见了之后,还可以猜出些端倪。
田妈妈在中秋那夜吃坏了肚子,也是疑点,就是不知道是谁下的手。是云桃云杏,还是另有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里,方锦书觉着有些头痛。
按说,翠微院中的下人都是母亲掌过眼的,母亲又是方家的当家主母,她断断不会害了自己女儿。
但在方锦书看来,连她这个嫡幼女都能被联手卖了出去,莫说是翠微院,估计母亲的明玉院里也如同筛子一般。
唉!
方锦书皱着小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原主被养得娇娇的,脑中的记忆都跟衣裳首饰这些有关,顶多还记得闯过什么祸,在学堂里跟哪个姐妹拌了嘴。
线索实在是太少了!
脑子里想着事,她已经回到了明玉院中。
还没踏入司岚笙的房门,就听到正处在变声期的男孩声音:“书妹妹都回来了,怎么还在叹气?谁欺负了你,我去揍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权大娘远远看见他的进展并不顺利,将想要说话的权璐按住,道:“黑郎不急,想要进侯府哪里这么容易。”
侯王将相,对权大娘来说,那是戏文上的人物。要不是亡夫拿出了这块玉,她也不知道,原来亡夫竟然还救过一个侯爷!
权墨冼沉着脸点点头,驾着车往承恩侯府的后角门处驶去。
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既然侧门进不去,他只好换个法子。
眼下正是午休时间,后角门进进出出的下人也少了许多。等了半晌,权墨冼才看见一名穿着打扮体面的年轻媳妇子,脚步匆匆的出了后角门。
“这位大姐请了。”权墨冼长腿一迈,挡住了她的去路,作揖道。
那名年轻媳妇子正要骂人,定睛一看,是个极俊俏的后生,便缓和了脸色,问道:“找我有事?”
“小生父亲与侯爷有旧,在过世前让我拿着这块玉佩前来寻侯爷。”
说着,权墨冼递上这块玉佩,道:“小生断断不敢在侯府撒谎,这块玉佩是当年侯爷留下来的信物,一见便知。”
年轻媳妇子拿起这块玉佩左看右看,怎么看也不认为这是侯爷的东西。但看着这少年郎满面恳切之色,不似做伪,心头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是后宅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媳妇,男人在前院当差,正是跟在侯爷身边的长随。要让侯爷见到这块玉佩,并不是什么难事。
权墨冼察言观色,又道:“跟侯爷说,是当年唐州卢丘的故人,他一定知道。大姐若肯帮小生这个忙,定当后报。”
说着,往她手心里放了几粒金珠,道:“这是定金。”
年轻媳妇这才收下玉佩,道:“这个时辰,主子们都在午休。你且在这里等我一等,有了消息我就来通知你。”
权墨冼含笑拱手,道:“麻烦大姐。”
给母亲和大姐说了情况,权墨冼从马车上拿了一册书下来,就靠在侯府后角门不远处的外墙上,专心致志地研读起来。
他家境并不宽裕,孤儿寡母还被族人相欺,也时常下地做农活。若是没有这一手随时随地都能读书的本事,他哪里能一路高歌,考中举人?
……
华美古雅的延庆宫中,摒退了所有宫女内侍,光可照人的明砖之上,映照着高芒王朝最尊贵的母子身影。
曹太后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如今的延平帝,颤声质问道:“盛儿,方家满门上百口人,是你亲口下的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后,您贵为皇太后,就该好好享受这份尊荣。这种脏手的事,让儿子来干就好。”
延平帝已经登基六年,帝位稳固威严隆盛。他这么淡淡说着,漫不经心之间,散发出帝王的威压。
若不是朝臣上了密折,他还不知道,那个他一向倚重的方孰玉,他寄予厚望的下一任宰相人选,竟然是母后的老相好!
方孰玉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投奔而来,令他欣喜若狂。他一直以为,方孰玉是因为他礼贤下士,有真龙之姿,才毅然投靠。
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那么不堪入目。
在知道的那个瞬间,他恨不得将方孰玉千刀万剐。还是顾虑着母后的名声,才示意臣子报了他的罪行上来,在早朝时当场发作了方孰玉,将他全家都处以流刑。
然后,在发配途中,他命令影卫将方家在一夜之间屠杀殆尽,由地方上报方家遭了乱匪结案。
为了母后的名声,他已经很克制了。结果,到头来,竟然遭到母后的责备?
曹太后气得浑身颤抖,满头的花钗哗啦作响,“你这个孽子!在你的心头,母亲是这样不堪的人吗?”
她和方孰玉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是国公府的嫡长女,武勋世家的贵女;一个是耕读传家的魏州望族,方家的旁支。若不是因缘际会,两人根本不可能碰见。
但人生的际遇就是那么奇妙,两人在那个春天、那个漫山遍野盛放着野花的山坡上,奇迹般的相遇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身边都是武勋子弟的缘故,这个气质儒雅相貌俊逸的少年,带给她完全不一样的新鲜感觉,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窗户。她认为,这便是一见钟情了。
分别前,她剪下一缕头发给他,他后来也几经周折,给她带来一支梅花银簪,作为定情信物。
那段时光,是曹太后最美好的少女时光。心中牵挂着他,等着他来提亲。而方孰玉,回家后便夜夜苦读,只为了能考进一甲,有迎娶她的资格。
两人虽然家世相差巨大,但假如方孰玉中了状元,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但当时的少年男女,怎么会料到日后命运的捉弄?
方孰玉寒窗苦读终于中了状元。一顿琼林宴喝下来,只觉昏天黑地不知岁月几何。
当他在第二日挣扎着出了门,要去告诉她这个喜讯之际,却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十里红妆,听着身边人议论纷纷,定国公家的嫡长女,成为了高贵的太子妃!
这些红妆,便是她的嫁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一瞬间,方孰玉心如死灰,只觉得这一切的奋斗都失去了意义。
随后他大病了一场,连同年同科的各种饮宴,都没有赴约。这等大好的政治资源,营造官场人脉的最好时机,被他就这样白白的浪费掉。
再加上方家嫡支的打压,以至于他以状元之才,在翰林院只做了个六品知事,连编书的活计都轮不到他的头上。
这些,都是曹太后做了皇后之后,才派出心腹宫人打听到的。
影响了方孰玉的仕途,在她心中已是十分歉疚。
原本,想着从此两人便相忘于江湖。
但是后来,到了争储的关键时刻,还是齐王的延平帝不得皇上欢心。愿意表明态度站在齐王一侧的朝臣,少之又少。
迫不得已,她令心腹宫女手持梅花银簪,寻到了方孰玉,请他投靠到了齐王麾下,做了他詹事府上的詹事,成为齐王的心腹幕僚。
后来,方孰玉不愧是她看中的人,果然有着经天纬地之才,总算是没有辜负她的请托。一手将齐王扶上了太子之位,最后成功登上大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但是!
曹太后万万没有想到,正是因为她的请托,却将方孰玉送上了断头绝路!
她敢对天发誓,在嫁入皇家之后,就斩断了过往的情缘。请方孰玉给齐王做詹事,完全是出于她做母亲的私心,挟旧情让他为自己做事。
所以,她才如此愧疚。
方家获罪之时,她还和延平帝据理力争,力证方孰玉不是这等弄权之人。母子两人之间,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没想到半年后,她竟然得知方家满门惨死。这背后的凶手,正是自己的皇帝儿子!
一番质询下来,曹太后痛心疾首的发现,原来自己在儿子的心目中,竟然是这般不堪的妇人。
面对她的一腔怒火,延平帝不为所动,道:“儿子从来没有认为这是母后的过错。所以,才替母后处置了方家。”
“母后放心,这前后的首尾,儿子已经处理干净,断断不会让人怀疑道母后身上来。”
延平帝神色平静,自从发现了母后和方孰玉有过私情之后,母亲的形象已经在他心中轰然倒塌。对着曹太后,也越发做不到恭顺。
他虽然无数次的告诉过自己,母后绝不是那样的人。但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就忍不住生根发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要一想到,母后有可能对父皇不忠,他就恨不得立刻将方孰玉挫骨扬灰。
曹太后呕出一口心头血,无尽的后悔如潮水一般涌来,将她淹没。她大口喘着气,看着延平帝道:“我真的悔了,不该利用往日旧情,让他来帮你。”
延平帝哈哈大笑两声,目光之中尽是冷意,淡淡道:“母后终于承认了?我却要问母后一件事,方家的事,您怎么知道是我命人做下?”
“您在儿子身边,安插了眼线?”
“您替方家鸣不平,是因为舍不得旧情人,还是舍不得自己手里握着的权势?”
“母后!您已经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为什么还要弄权?!”
延平帝步步相逼,口中吐出一句句的诛心之语,震得曹太后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
她扶住高几的一角,整个人摇摇欲坠。
从嫁入了皇家,那么多艰难的时日,她都熬过来了,现在回首望望来路,端的是步步惊心。倘若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她是由先帝赐婚,嫁给了后来成为庆隆帝的太子。
这桩婚事,目的非常简单,为了巩固太子的权势地位,只因她是四大国公府中,其中最出色的曹家嫡长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曹家,也需要出一个皇后,来巩固国公府的地位,延绵福泽。
多么好的一桩婚事!
可惜,却从未考虑过她和太子的感受。
为了娶她,先帝将太子的发妻姜氏废黜,送往太庙出家,青灯古佛。
太子和姜氏感情甚笃,迫于无奈才娶她进门。明明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但是,这难道要怪罪于先帝吗?
于是,所有的怒火,就都发泄到了她的头上。
而曹华英自己又何尝愿意?
那个清俊的少年,和他相处的时光,没有家族的压力、无须循规蹈矩。她将这份秘密埋在心头,等着他高中的那一天,等着他身骑白马,她身披红衣,两人共结连理。
这桩婚事,曹家早就与先帝达成了共识。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曹华英抗争过、愤怒过、绝食过。
但当父亲查出了方孰玉的存在,威胁她如果不听从安排,就会阻扰方孰玉一家的仕途时,她终于屈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那时起,她就挥剑斩断了情丝,埋葬所有往日情愫。
婚后的两人,太子对她只有恰到好处的尊重,绝无对女人的怜爱。他甚至更愿意去付侧妃的院子里,而非她的正院。
若不是两人需要嫡子,来加强这桩政治婚姻,他定然不会上她的床。
而这一切,也正合她的意。
太子不愿意亲近她,她才好关上房门,独自在黑暗中舔舐伤口。
但是,当太子登基成为了庆隆帝,她才赫然发现,皇宫和太子府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她已经错过了和庆隆帝培养感情的最佳时机,就算诞下嫡子嫡女,一个空有其名的皇后,在宫中仍然是如履薄冰。
为了她自己的嫡长子卫明盛能登上大位,她不得不殚精竭虑,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来笼络势力,一点一滴的掌握权势。
这条路,步步荆棘,她也只能奋力前行。
为了铲除异己,她的手上也沾染了无辜者的鲜血。数不清究竟有多少次,她从午夜噩梦中惊醒。醒来后,她将权势握得更牢,唯有权势,才能让她有安全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段难熬的日子,心底那个着白衣的清俊少年,是她心里唯一的光。
可是!
齐王和姜氏留下来的太子斗得如火如荼,难分伯仲之时,她亲手毁了旧日情愫,将那个白衣少年拉入了夺嫡争储的漩涡中来。
她付出了这么多,如今只换来一句弄权?!
这些往昔,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但这句疑问,她却再也没有机会问出口。
“噗”地一声,鲜血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她朝后面仰天倒去,眼前逐渐发黑。
她浑身发麻不能动弹,好似跌入了一个无底深渊,朝着那个寒冷幽深之处不停坠落,轻飘飘地无处着力。
在这黑暗之中,唯有她一个人的心跳,却有两种执念在不断的纠缠。
一个在说:
我好悔,悔不该将他拉进了这个漩涡,害得他家破人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份恩情,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偿还。
另一个却说:
我好悔,好恨!恨自己不该放弃手中的权力。是自己太天真了,以为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就不会背叛。
如果能重来,我一定品尝权力巅峰的味道,绝不为家族、丈夫、儿子而活!
所有辜负我的,不论是谁,都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后一种执念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压过的前一个。但前一个的声音始终存在着,就算被浓浓的黑暗包裹着,也一直存在着,不曾熄灭。
慢慢地,在这黑暗之中,一个人的心跳逐渐发生了变化!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怦怦!怦怦!”
仔细倾听分辨,这是两颗心,在以一模一样的频率在跳动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啊!”
方锦书尖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茫然四顾。
重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梦到前世的事情。
那种尖锐的疼痛,那种强烈的悔恨,尤其是最后在黑暗中,另一个执念中蕴藏着深深的怨毒,令她不寒而栗。
听见她的喊声,田妈妈急忙冲了进来,将她发抖的身子搂在怀里,安抚道:“姑娘别怕,只是做噩梦呢。老奴在这里,在这里陪着你。”
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方锦书才慢慢平静下来。方才有一个瞬间,她很害怕在醒来之时,不是在方家。
对,不用怕。
自己已经重生了,而且就在方家。
距离方孰玉成为齐王的詹事还有整整七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自己想出办法,来阻止这件事情。
“姑娘,你的里衣都汗湿了,得赶紧换一件,别着了凉。”田妈妈心疼的为她擦去额上的冷汗,道。
方锦书点点头,这具身子已经足够娇弱,经不得任何风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姑娘,田妈妈。”烟霞打了帘子进屋,红霞跟在她的身后,手里端着一盆热水。
给方锦书见完礼,烟霞道:“大太太吩咐了,婢子和红霞两人就跟在四姑娘身边伺候一段时日。等四姑娘这里有了人手,婢子们再回去。”
司岚笙再怎么忙,也会顾着女儿。
方锦书回来了,两个贴身丫鬟都不在,虽说她自己带回来一个,但也是立即派不上用场的的。干脆将自己身边两个靠得住的丫鬟拨了过来,临时充作她的大丫鬟。
田妈妈取了干净的里衣过来,笑道:“大太太就是心疼姑娘,想得周全。”
两人捧热水进来,原本是要伺候着方锦书午休起身洗漱的,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烟霞拧了毛巾,仔细的擦去了她后背上冒出来的冷汗。红霞给她穿上干净的里衣,好闻的玉兰花香飘到了她的鼻端。
因原主极其喜爱玉兰花香,她的衣物被褥,全是熏的这种香味。不是味道不好,而是如今的方锦书,也想依着自己的喜好。
“田妈妈,下次熏香换一种味道。玉兰花香用了这么久,我有些腻了。”
田妈妈笑道:“好,姑娘觉着哪种好?”
方锦书故意多思索了一会,道:“就用梅花香,我喜欢那种冷冽的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田妈妈应下。这种事情,当然要依着姑娘的心意来,她说喜好什么就用什么。
烟霞、红霞两人能做到司岚笙身边的大丫鬟,自然有过人之处。不一会功夫,就将方锦书收拾得妥帖清爽。
门外有小丫鬟禀道:“烟霞姐姐,大太太打发人来说,四姑娘若是收拾好了,就去明玉院里。”
烟霞应了,红霞又给她加了一件薄薄的披风,一行人往着明玉院而去。
见她来了,司岚笙忙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握住她的手道:“书儿,我请了怀仁堂的老大夫来,给你诊诊脉。”
“你打小身子骨不算康健,又折腾了这么一回,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方锦书应了,她也想知道这具身子到底虚弱到了什么地步。
早上逃跑她崴了脚,幸好权家的那瓶药酒相当有用,后来她才能忍痛走动。
原本她想着,崴脚这种小事过几天就好了,不想给家里添麻烦。既然有大夫来,但既然有大夫来,不妨也一起看看。
怀仁堂的老大夫确实够老,须发皆白。在他后面,跟了一个眉眼伶俐的药童备着药箱。
方锦书看着老大夫颤抖着双手,将脉枕从药箱里拿出来,忍不住在心头怀疑起他的医术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前世她见过不少大夫,民间的郎中、宫里的御医,还有后来在京中崛起的苏大夫。有药到病除的,也有医术平庸的,还有的甚至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胡乱开药。
但是,她还没有见过这样老,还出诊的。
她伸出胳膊放在脉枕上,老大夫颤抖着双手搭上她的脉门。
就在搭上她脉门的一瞬间,老大夫手没有一丝抖动,变得极其稳定。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从老朽变成了一个睿智的医者。
方锦书压下心头诧异,静待诊断结果。
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老大夫收回了手,目中露出困惑之神,道:“姑娘的脉息生机勃勃,按说没有什么问题,但是……”
司岚笙心头一跳,忙追问道:“怎么了?谢大夫有话不妨直言。”
拈了拈胡须,谢大夫语气有些犹豫,摇头道:“姑娘的脉息有些奇怪。在昨夜,生机突然断绝,按说应该已经死了。但不知何故,又重活了回来。”
他这番话一出,方锦书在心头大位惊叹。
这位谢大夫,竟然诊出了她在昨夜就已经丧命的事实,这是何等高明的医术!
司岚笙的面上浮起薄怒,道:“谢大夫,我女儿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你却说她应该已经死了!我们家都在怀仁堂看诊,因小女受了波折,才特意请你出诊。你怎么能乱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是方家的当家主母,发怒起来颇有些威势。
谢大夫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呐呐道:“方大太太,老朽只是实话实话。”
不忍见他受窘,方锦书忙替他解围,道:“母亲,大夫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昨夜又冷又饿,昏迷了过去,还是芳菲将我救醒的。”
谢大夫连忙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姑娘昏过去的那时非常危险,幸好醒了过来。”
司岚笙这才收了怒意,道歉道:“事关女儿性命,是我说话太着急了些,给谢大夫赔罪。”
谢大夫乐呵呵的一笑,好似画上的弥勒佛一般慈眉善目。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并不以为意,摆摆手表示事情过去了。
“谢大夫,那我女儿的身体?”
“贵府姑娘受了惊吓,加上一直气虚阴虚,有些不足之症。”谢大夫看了眼满面焦急的司岚笙,道:“虚不受补,须得好生调理,着急不来。”
“我先开两幅药方,都是温补的。吃上半个月后,我再来诊脉换个方子。”
听他这么说,司岚笙的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只是好好调养而已,方家有这个能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书道:“还要劳烦谢大夫给我看看脚踝。”
说着她捋起了裤管,少女细小纤弱的脚踝处,肿起了好大一个红包,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书儿,你怎么不早说?”司岚笙急急问道。
这一上午,她还在明玉院和慈安堂之间来回了几趟。若她早知道,就让下人抬软兜来。脚踝肿的这样大,偏偏她还忍得住,连自己都没看出端倪来!
想到这里,司岚笙急得眼泪就快出来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方锦书温言安慰着母亲,道:“女儿不想才回府,又多了一个猖狂的名声。”
确实,对于前世弓马娴熟的她来说,崴脚这种小伤简直不值一提。比这更严重的伤,她都受过好几次。
定国公是在马上得的功勋,就算立国后得了国公的爵位,也从未放弃这等安身立命的本事。曹家上上下下都会习武,何况她这个将门长女。
虽然这具身子骨太弱,但这等伤痛对她来说不是不能忍受。
她在方家只是孙辈,回来后定然是要去给方老夫人请安的。饶是她做得如此周全,白氏、庞氏这样的人都能挑出她的不是来,若是真用了软兜,背地里嚼舌根子的人只会更多。
伤处在脚踝,她总不能挨个给她们看她的伤处,挨着解释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如此,不如瞒住不提,还省得父母多一重担心。
“傻孩子……”
见她如此懂事,司岚笙抹去眼角的泪,不放心的叮嘱道:“就这一次,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啊?”
“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你要相信母亲,会想出法子解决的。”
方锦书自然应下,道:“都是女儿不孝,才惹得母亲伤心了。”
说话之间,谢大夫已经看过了她的伤处,道:“没伤到骨头,无甚大碍。好生休养两日,少走动就是了。”
“待我回去,着人送一瓶跌打药酒来,一日三次涂上,用凉水敷个一炷香功夫就成。”
谢大夫是个心细的人,又细细交代了医嘱,需要怎样忌口,饮食上如何注意,才领了诊金而去。
待他走了,司岚笙拉着方锦书坐下,道:“我让烟霞红霞先去你房里,你喜欢那个芳菲,就让田妈妈好好调教了,别上不得台面。”
“你也听见了,谢大夫嘱咐你好生歇着,这几日都少走动,在床上静养为佳。若是落下什么病根,你这辈子可怎么是好?”
姑娘家最是金贵,连头发都不能轻易损伤,何况是腿脚这样的要紧之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想说她真的没事,对上母亲担忧的眼神,便将到了口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问道:“母亲,这名谢大夫年纪这么大了,还上门看诊呢?”
司岚笙笑道:“怀仁堂是我娘家常用着的,往来亲近。在京中他们医术数一数二,这位谢大夫是怀仁堂的东家,等闲不会出诊的,非得是什么疑难杂症,才会请他诊治。”
原来如此,难怪在方锦书的记忆中没有见过这位老大夫。方家常用的,是另一间杏林堂的大夫。
午后的时光,司岚笙比较空闲。一早就将家事都处置完毕了,这会她便拉着方锦书的手,问着她被拐走之后的经历。
云霞端了糕点茶水上来,母女两人细细的说着话。
……
金乌西坠,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夏季已过,在白日阳光和煦还不觉得什么,此时凉风一吹,便感觉出来丝丝凉意。
权墨冼合上手中书册,没有烛火,这个时候看书最是伤眼。
一个下午过去,承恩侯府中没有传出来任何消息。这种情况,早在权墨冼的预料之中。毕竟侯门深深,他凭着一块多年前的玉佩想要见到承恩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耐得住性子,马车里的权璐却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一点点的窜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承恩侯府,也太欺负人了!
她蹭的一下跳下马车,拿着一件薄毡披风朝着权墨冼走去。权大娘唤了她一声,没有唤住也只能在心头暗暗焦急。
“冼弟,不如我们找家客栈投宿。家里还有银子,省着点花,够你在京中住上一年多备考。这个侯府,我们还不沾他的光了!”
幸好他们在路上救了侍郎家的姑娘,方家赠了银子衣料。在高芒,衣料可直接作为银钱使用。
所以此时,权璐才有这个底气,说这样的话。
权墨冼只笑了笑,道:“不急,我估着应该快了。”
他所谋的,从来就不只是在京中有个立足之地,能让他安心备考。否则,方孰玉露出招揽之意时,他就会欣然应下。
不过这些事情,给大姐说了,她也不会明白,只能用言语安抚了。
接过权璐手里的披风,权墨冼道:“谢过大姐特意送来,夜里风凉,你快回车上去。”
见劝不了他,权璐跺了跺脚,扭过身子走了。
果然,权墨冼的估算没错。盏茶功夫后,之前那个年轻媳妇子从后角门里出来,看见他还在,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道:“好担心你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侯爷一下午都在姨娘院子里,她男人也不敢打扰侯爷的雅兴。等承恩侯用过了晚饭,心满意足之际,才寻机回禀了。
她当着差又不能随意出来,若是权墨冼等不及走掉,见不到人他男人恐怕要吃挂落。
权墨冼作揖道:“没有等到大姐回话,小生岂敢擅自离开?”说着,不着痕迹的放了几粒金珠到了她的手里。
年轻媳妇子顿时眉开眼笑,这后生出手大方,长得俊俏又会说话,她也愿意给他方便。
“侯爷说了,请你进府说话。”
“我还有母亲和大姐,还望大姐给行个方便。”
一句话里有两个大姐,这让年轻媳妇子噗地一下笑出声来,道:“好,你把马车赶进来便是。侯爷在前面的敞轩中等你。”
说着,她让人卸了门槛,权墨冼将马车赶进了角门停稳,才扶着权大娘和权璐下了车。
承恩侯府里的敞轩,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
承恩侯肖家,原是晋阳的一方豪绅。幸好肖家有个好女儿,嫁给了先帝,如今更是成为了宫中尊贵无比的太后娘娘,这才一门显贵发达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爵位传到这一代承恩侯手上,算是平安顺遂。没有特别出色的子孙,也没有特别败家的。
承恩侯有一些野心,在朝堂上也有一席之地。
但在肖太后的千叮万嘱之下,他只好压下进一步的野心,成日厮混在后宅之中,养了些戏子听曲。
对肖太后来说,只要娘家安稳富贵,就比什么都强。
“侯爷,您要见的人到了!”
长随引着权墨冼一家进了敞轩,禀道。
承恩侯眼睛看着戏台子上的旦角,手里跟着节奏打着拍子,道:“带他们过来。”
侯府比方家更加华贵,处处雕梁画栋,富贵气象扑面而来。
好在权墨冼三人进过方府,还得了方大太太的亲自接待,眼下显得从容许多。
承恩侯看了三人一眼,因权墨冼气度不凡而多看了两眼,问道:“你看起来有些眼熟,是他的儿子?”
权墨冼恭敬答了,承恩侯又问:“我当年得你父亲救命,承诺过若是拿着这块玉佩来京中承恩侯府中找我,定当重谢。”
“没想到,我都从世子成了侯爷,他都没有出现,是个有傲骨的。”承恩侯语气唏嘘,道:“我还以为,这块玉佩再也不会出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墨冼静静听着他追忆过往。
他当年是承恩侯世子,为何会流落道唐州卢丘,又为何这块玉佩如此低劣,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权墨冼没有兴趣、也不打算去挖出这段隐秘。侯府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她们是?”
权墨冼引见道:“这位是我母亲,这位是我大姐。父亲去世后,是母亲一手将我们两人拉扯长大。”
“不容易啊!”承恩侯感叹了一声,道:“你有什么要求?先说来听听。”
他先是痛快承认了欠下的人情,此时却含糊其辞。以免对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而他不能做到坏了名声。
“回侯爷,小生已经有了举人功名在身。此次上京,是为了准备两年后的春闱。”
科举三年一次,眼下是庆隆元年初秋,两年后的春闱便是庆隆三年的春季。说是有两年,其实只有一年半的时间。
万千士子走科举这根独木桥,但最后录取的不过区区百人之数,竞争之惨烈可想而知。
所以,有条件的学子,都会提前到京准备,四处投卷。
科举,比的不只是才学,还有人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父亲早亡之后,权氏族人处处相逼,侵占他们的族田,霸占他们的族产。权墨冼隐忍多年,这个春闱他一定要拿下!
听见他的话,承恩侯诧异的“哦?”了一声,终于认真起来,不再一边看戏一边和他说话。
这么年轻的举人虽然有,但也着实少见。
“需要我怎么帮你?”他的声音透出了诚意。
权墨冼拱手道:“侯爷您清楚小生的家境,想要在京中立足,颇为困难。”
承恩侯大手一挥,语气热络道:“这不是什么问题。你是我救命恩人的儿子,我怎么能眼看着故人之子困窘。”
“叫刘管家来!”他扬声吩咐。
又让敞轩内伺候的下人加了椅子,上了茶水糕点,让权墨冼三人都坐着说话。前后的态度,简直有着天渊之别。
权璐暗自在心头腹诽:若弟弟不是举人,恐怕在这个侯府里,几人连个座位都捞不到。
承恩侯亲口交代的事情,府里谁敢怠慢。刘管家来得很快,见了礼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承恩侯指着权墨冼道:“他是我的故人之子,你好好认清楚了,往后绝不可怠慢了。”
刘管家应了,承恩侯又道:“我记得城东有座空宅子,是也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侯爷记性真好,那座宅子原是用来做仓库,中秋前些日子方空了出来。侯爷吩咐小人收拾出来备用,这还空着。”
得了肯定的答复,承恩侯转向权墨冼道:“这处宅子,我原本就打算赁给上京的考生用,刚置办齐全了。这会,倒是刚好合适。”
“你们一家就住过去,我再拨几个粗使下人过去,听你们使唤。”
权大娘心头觉得十分不妥。她自打出了娘胎,凡事都亲力亲为,什么时候使唤过下人了。
但权墨冼却落落大方的受了,拱手道谢。
承恩侯哈哈一笑,道:“爽快!我就喜欢爽快人。还有什么,尽管说来。”
解决了住处,权墨冼道:“还望侯爷修书一封至松溪书院,特准我一个秋季入院考试名额。”
这次上京,他是有备而来。
唐州处于南北交汇地界,权家氏族所在的卢丘镇属于泌阳县。因挨着桐河,来往便利,气候适合种植药材,还出产一种特有的桐蛋,卢丘南来北往的商人极多,消息并不闭塞。
权墨冼闭门苦读,考取了举人功名之后,就开始留意起京城的消息。
直到族人步步相逼,权大娘拿出了那块玉佩,说明了原因,他就开始筹备这趟上京之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准备,不仅是变卖族产这么简单。他还通过往来的商人所说的只言片语,悟出了京中科举的门门道道。
这“松溪书院”,乃前朝大儒、拥立先帝开国有功、后因妄议国事而被罢黜的涂山长所开设。
因着涂山长在士林的声望,他虽然没有再入仕,但对朝堂里的文臣仍然有莫大的影响力。如今的新晋的吏部尚书柳伯承,就是他的得意门生。
在书院里,饱学之士比比皆是。教习讲郎,都是科场前辈。
更不用说书院里的同窗同年,都是一时俊秀。不用说其他,光是在书院里的这份人脉,就够他日后官场所用。
可以这么说,只要进了松溪书院,哪怕你没有取中进士,但也比其他落榜的学子强上不少。
但松溪书院有个规矩,每年在春、秋两季各举办一次入院考试,考中者才能成为书院学生。除此之外,任何时候都不收新生,哪怕是皇帝亲自说情也不行。
这也是为什么,权墨冼要赶在这个时间上京的最重要的原因。
九月初一,就是入院考试的时间了。
但是,书院的入院考试,在中秋就已经截止报名。这个时候,权墨冼也只好请承恩侯举荐,增加一个考试名额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除了入院考试,平日里想进书院不行。但只是临时增加一个考试名额,以承恩侯的地位和背景,能够做到。
权璐抓紧了衣裙下摆,心头愤愤不平的想道:若不是那些族人的嘴脸太过可恶,耽搁了弟弟的时间。这个时候,哪里还需要请托承恩侯举荐?
在她心头,很不想欠下承恩侯的恩惠。
承恩侯深深的看了权墨冼一眼,哈哈笑道:“好!举手之劳。”
松溪书院对于士子的重要性,哪怕他是武勋也略知一二。眼前这名少年郎,当真是第一天到京吗?
不管是有人指点,还是他自己打听得来的消息,此子非池中物,不可小觑。
敞轩里面有文房四宝,承恩侯示意让戏曲停了,走到书案前挥笔写了一封举荐信。用镇纸压着,晾干墨汁。
“你是我故人之后,你若是能金榜题名,我的面上也有光彩。”承恩侯的态度,亲昵了不是一星半点,道:“住过去了,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权墨冼恭敬的应下,道:“能得侯爷提携,小生感激不尽。”
待权家三人告辞,承恩侯摩梭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吩咐道:“去一趟唐州卢丘镇,打听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和权墨冼此人的过往。”
权家举家上京,在背后必定有着什么隐情。
多年前他落了难,被权墨冼的父亲救起。后来,没人找来,承恩侯也就慢慢忘了这事,不再关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既然故人之后出现在眼前,又是这等良材美质,自当打听清楚。
或许,自己可以通过对权墨冼这名少年郎的投资,打开文臣的一扇窗口。
在高芒王朝,武勋和文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体系。说互不往来或许有些夸张,但彼此之间互相看不顺眼,极少联姻。
武勋把控着军中,文臣则把控着朝中的政治舆论。
而像承恩侯肖家这样,只是因为当朝太后的缘故,才恩荫了爵位的权贵,身份最是尴尬。既没有军权在手,朝堂上说的话也起不来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这时,承恩侯看见权墨冼,心中被压抑许久的野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在暮色四合之际,权墨冼一家总算在东城的宅子里安顿下来。宅子不大,但住他们三个人随便都够了。有承恩侯的吩咐,刘管家亲自陪同他们安顿。
他从家生子当中,挑了一对老实的中年夫妇,给权家看门洒扫。又找了一个力气大的男子,做些担水劈柴的粗活。
这让权大娘连连道谢不已。
折腾了一天,眼下总是有了个落脚之地。
他们的行李并不多,马车上区区几个箱笼,搬进了屋中就是所有的行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色已晚,权璐去厨房烧了开水,手脚麻利的下了几碗面出来,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了,吃得分外香甜。
“冼弟,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权墨冼笑道:“大姐有话就说。”
权璐道:“方家好言好语的留我们,你不答应。那承恩侯府连门子都是势利小人,侯爷也是听见你中了举人才对我们态度好起来。”
“为什么你不接受方家的好意,反而答应了承恩侯?我觉得,如果非要受一家的恩德,方家看上去要好相与得多。”
这个问题,牵涉面太广,权墨冼想了想,捡着她能理解的方式,道:“大姐有句话说错了。”
“哪里错了?”
“不管是哪一家,我们接受他们的资助,都不欠他们的恩德。”
权墨冼正色道:“方家挽留我,我如果答应了,救下方家小姐的人情就互抵了。而承恩侯府,是早年间欠下父亲的恩情,他收留我们,只不过偿还了当年的救命之恩罢了。”
“我要科举出仕,留一个礼拜侍郎府上的人情,比侯府的更有用。”
他这样说,好像很有道理,权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猛然叫道:“坏了!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就不该接受方家的财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朝屋子里奔去,风风火火道:“我这就去把方家送的东西退回去。”
“坐下!”权大娘道:“也不看眼下什么时辰了,大姑娘家,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权璐委委屈屈的坐下,口中嘟囔着:“娘就知道凶我。”
权墨冼失笑,道:“些许财物不打紧的。方家表示一些好意,不收反而不好。那是个大人情,没这么容易抵消的。”
方锦书是长房的嫡出孙女,她的身份地位,岂会只值区区绢帛和银钱?
权璐这才拍了拍心口,嗔了他一眼,道:“你也不早说。”
我倒是想说,大姐你也没给我机会嘛。权墨冼心中默默说道。
“明日我就持举荐信去书院里报名,大姐你好好伺候着娘,管好银钱便是。”权墨冼嘱咐道:“顶多午后,我就回来了。”
权家初来乍到,对京城是两眼一抹黑。
眼下不比得在卢丘,权大娘每日还要纺线挣些大钱。权墨冼怕她闲不住,也担心就两个女眷在家心里不安定。
趁他还没进书院,先陪着她们拜访一下邻里,熟悉熟悉周边环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旦他开始攻读就要在书院中住宿,再顾不上家里。
看着这样能干的儿子,权大娘心怀大慰,乐呵呵道:“你自去忙你的,不用牵挂着家里。”
夜色渐浓,几人洗漱后进入了梦乡。
同时,方家的灯火也逐渐熄灭。只有明玉院中的正房里还燃着蜡烛,方孰玉回了房,压低声音跟司岚笙商议着什么。
“你说什么?!”
司岚笙面上一向温婉的表情,已被愤怒的神情所替代,眼中有着怒火在熊熊燃烧。如同一头幼狮受到伤害时,暴起护崽的母狮。
方孰玉忙安抚着她的情绪,道:“你先别急。”
亲手给她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抚着她的背,让她慢慢喝了下去,平缓着情绪。
喝过茶,司岚笙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缓和着情绪,但眼中熊熊燃烧着的怒火却不曾褪去。
“丫头画了几个拐子的画像,官衙里出动捕快去江溪码头,果然找到了这几个人的踪迹。”方孰玉将事情的原委缓缓道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沿着河寻了下去,拐子知道事迹败露,弃船而逃。不过,总算是抓回了其中一个男子。”
“那个男子交代,跟他接头的人,就在我们府上。根据他所说画了相貌出来,这个人就是二叔家的方孰才。”
“欺人太甚!”
司岚笙愤怒道:“他们吃着公中的,用着公中的,连嫁娶银子都是我们掏。这还不算,还要把我的女儿拐去卖钱?”
当着子女的面,她不能说方柘一家的不好,生怕教坏了孩子们的心性。
但在自己丈夫跟前,方孰才又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怎能不怒?
方孰玉叹了口气,道:“谁让父亲欠了二叔的救命之恩,这份人情债,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方孰才此人,不但一无是处,还极其不着调。
有一次,他在街面上混的一个好哥们成亲,他去闹洞房。将一大串鞭炮捆在新郎身上,就要用火折子点着。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若不是旁人死活拦了下来,这洞房差点闹出人命。
还有一次,他带着媳妇尤氏前去饮宴。自己在前院和哥们喝得热闹,走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想起,自己媳妇还在人家后院里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了家,他酒意上涌自行睡了。
幸而尤氏也不是什么讲究人,知道丈夫喝醉走了,自己便托主家雇了一顶轿子,自行回了府。
要说,哪个男人在外交际不喝酒?
但喝酒喝到像方孰才一样,能把媳妇都给喝丢了的,满京城里也就他这独一份。
所以,他会做出拐卖亲侄女的事情来,方孰玉并不意外。
方锦书失踪得如此离奇,方孰玉早就料到有内贼。但查来查去,差到了方孰才的头上,这令他十分为难。
看着他的神色,司岚笙冷声问道:“怎么?难不成这人情债,我们还都不够,还要应在书儿头上?这我决不答应!”
“欠了一次救命恩情,就活该我们子子孙孙都要还债?”
“我没这么说。”方孰玉上前搂着她的肩膀,柔声哄道:“我的子女,怎么会容许旁人欺负?你放心,我会找父亲商议一个解决办法出来。”
他没说的是,拐子还招供了,他们买了方锦书,就是看上她的好颜色,准备运到扬州去调教成为瘦马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此刻心中的怒火,一点也不比司岚笙少。
试想想,哪个父亲能容忍下这样的事情?
自己宠在心头里的宝,竟然会被迫做那等勾当。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恨不得将方孰才逐出族谱,才能解开心头之恨。
“你说,我们哪里对不起他们?”
新仇旧恨涌上司岚笙的心中,往日里隐忍的那些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质问道:“书儿才刚回来,二婶就要将她送去庵堂!”
“白氏那个分不清好歹的,也不知受了她什么好处,给她当马前卒!”司岚笙恨恨道:“方孰丰是你的庶弟,她倒好像是二婶的媳妇一样,不知所谓!”
方穆这一房,方孰玉的嫡亲大姐方慕青嫁到郝家,还有个庶出妹妹方慕琳也嫁给了京兆府长史。眼下住在方家的,就只是方孰玉和方孰丰两房人。
但白氏自己生活不顺,便四处挑起事端。时常和庞氏凑到一起,跟长房过不去。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自己这房过得差了,她能有什么好处?
简直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
听司岚笙提起白氏,方孰玉也颇觉头痛。揉了揉眉心,道:“那就是个无知妇人,你不用跟她计较,拉低了自己身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将司岚笙抱在怀中,方孰玉语气歉疚:“都是我不好,连累得你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若早知白氏如此,怎么着也不能让她进了方家的门。怪只怪,她在闺阁之中时,掩藏的实在是太好。
“书丫头经此一劫,大有长进。她来书房找我,说想去净衣庵住上一段时日。”方孰玉抚着她的背,知道她心疼女儿,用尽量缓和的语气道。
“什么?”司岚笙倏然一惊,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行!”不管是什么庵,她都不想幼女去受那等苦楚。谢大夫下午才诊过脉,方锦书的身子得好好调养。
“你听我说。”方孰玉将其中的利害关系慢慢跟她分析透彻了,道:“书丫头眼下年纪还小,但京城就这么点大。等她到了说亲的年纪,难免会有人翻出往事传出流言。”
“不如,趁现在把此事彻底解决了,永绝后患。”
方孰玉叹了一口气,道:“她身子娇弱,你以为我想让她去受苦?不是顾忌整个方家姑娘的名声,还不是为了将来她能说上一门好亲事吗?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书丫头懂事。我估着她听到白氏的闲话,心头也不舒服。才主动提出来,要去净衣庵祈福。你舍不得,难道我又舍得?左不过是忍下心肠,为了她今后的人生顺遂。”
方孰玉所说,句句在理。
司岚笙再怎么心疼女儿,也知道姑娘家的名声有多重要。左思右想之下,好像除了这个法子,再没有别的路可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想着,她鼻头一酸,晶莹的眼泪挂上了睫毛,哽咽道:“我宁愿她一直不懂事。”
成长的代价是痛苦的。
安慰了她几句,方孰玉道:“时辰不早了,快些睡吧。明日,我会找时间和父亲说方孰才这件事,还要着人去一趟府衙,把云杏、云桃两个丫鬟要回来。”
既然是家丑,为了方家的名声计,这两个丫鬟就不能留在京兆府里。幸好她们两人嘴巴紧,没有供出方孰才。
“还有书丫头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也要去府衙过了身契。”拐子被抓,但芳菲的身契却没有下落。他得托关系将这事给办好。
司岚笙心中装着事,哪里还睡得着。
她睁大了眼睛,反反复复想着自己以往的处事,会不会太过宽仁,以至于亲手挑出的两个一等丫鬟,都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背叛她。
要知道,云桃、云杏两人,可是她从陪房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家生子。
如果这样都不可靠,她也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靠得住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些事情,方锦书不得而知。她毕竟才八岁,还没有到父母会和她商量事情的年纪。
一觉醒来,她神气充足。
这是她重生以来,睡得最好的一个觉了。没有提心吊胆,没有噩梦,若是不想前世的那些过往,她好像已经真正变成了方家的嫡出幼女。
说起来,方锦书是个再幸福不过的孩子。
家庭和睦双亲俱在,祖父祖母身体安好,且都对她颇为宠爱。还有一个对她百般呵护的大姐,一个天资聪颖的大哥。
她又是得天独厚的嫡出幼女,家族责任落不到她的肩头,可谓是四角俱全的家中宠儿。
只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当曹太后重生到了方锦书身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背负着拯救家族的使命,孤独向前。
“四姑娘醒了?”
昨晚是烟霞值夜,听见响动,从脚踏上爬起来,用鎏金如意帐钩勾起帐子。晨光从窗外洒进来,为房中蒙上一层浅浅的蓝色。
扶着方锦书坐起身子,烟霞给她披上外衣,先端来温着的茶水给她漱了口,才伺候着她穿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红霞端了热水进来,笑盈盈道:“姑娘起得这样早?大太太吩咐了,姑娘脚上有伤,这几日都不必去请安。老夫人那里,也有大太太去说。”
为了便于方锦书养伤,她的一日三餐都是由烟霞、红霞两人轮换着去大厨房提食盒来,就在房中用饭。
方锦晖在去学堂前,特意来瞧了妹妹,不放心的叮嘱了许多话,才离开了。方梓泉也捎了口信进内院,让她安心养伤,他下了学堂会给她带一些好玩意回来。
方家人人都有事要忙,只有方锦书清闲了下来。
让红霞将她以往的功课找出来,她靠在窗边软榻上翻看起来。只是崴了脚并没有伤着骨头,养几日应该就能好。
她总是要去学堂的,到了那里,都是跟她相熟的同龄人。须得万分小心,不能露出什么端倪。
方家是文官,对子女的教育更加重视,启蒙得也早。方锦书年纪虽小,但一手簪花小楷已经写得有模有样。
只是这和她前世的字迹,实在是太不同了些。
合上她日常习字的本子,方锦书闭目想了想,看来这字迹就是最大的破绽了。书法不同于其他,需要苦练才能有一手好字。
而她在前世,更喜欢骑射,在书法上只是略作练习。后来做了皇后,才认真临了帖子。却不是闺阁女儿常用的簪花体,或读书人喜欢的馆阁体,而是临了前朝书画大家司阳羽的帖子。
司阳羽是名奇才,一生也充满了传奇色彩。特别喜欢画梅,擅长画梅,留下来的传世之作,十幅有九幅都是梅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梅花在他的笔下,呈现出各种不同的姿态,但都一样的高洁。因为喜梅,她才注意到司阳羽,进而喜欢上他铁钩银划的字体。
所以,她前世的字体不似女子一般温婉清雅,反而笔力刚劲,自有风骨。她的字,连庆隆帝都曾亲口赞过。
让烟霞拿了铺好宣纸碾好墨汁,方锦书尝试着写了几个字。
虽然她此时腕力不足,但在她笔下出现的,还是前世司阳羽的字体。拿出原主临的帖子,方锦书一笔一画的从头学起。
还有几日,虽说做不到很像,但以她在书法上的造诣,临摹个七八分没有任何问题。
写了半日字,红霞提了食盒进来摆饭。
烟霞伺候着她净了手,方锦书问道:“在屋里养伤着实有些无聊。得了闲你们都去打听打听,家里发生了哪些事,都回来说给我听。”
烟霞红霞两人对视一眼,四姑娘自打这次回来,变化委实不少。在以往,她哪里会留心家中发生何事。
主子的吩咐,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两人齐齐应了。
方家本非豪富之家,日常餐食便也简单。作为府上得宠的嫡幼女,方锦书的午饭也不过是两个菜一个汤一碟点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用过饭,红霞端着按谢大夫的方子熬好的汤药进来,准备了蜜饯给她下药。
方锦书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蜜饯,这也是她前世的习惯。
人生在世本就艰苦,何苦用一时的甜蜜来蒙蔽自己?苦涩的味道,更能让她保持头脑清醒。
午休过后,红霞进来禀道:“四姑娘,云桃、云杏两人从府衙回来了!刚刚才被万管家领进后院,锁进了柴房。”
方锦书停了手中的笔,淡淡吩咐:“回禀母亲,我要见见她们。”
既然方家将人要了回来,只能说明一件事,拐子已经被抓住并供出了主使。而这名主使,就是方家的人!
为了避免家丑外扬,才将这两名丫鬟提回来,省得她们在外面乱说话。果然,不出她的预料。这件事就是方家自己人做下的。
那么,会是谁呢?
父亲的庶弟?不会是他。他管着家中庶务,妻子白氏不得力,一家人都依附着父亲过活。做这样的事,他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风险极大。
在方锦书的记忆之中,二叔是个精明的人,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算他有什么想法,要图谋自家的家产,下手的对象也应该是大哥方梓泉而不是自己。
那么,就只能是二房了。
二叔祖方柘不得志,但也没必要跟自己的嫡亲侄孙女过不去。
叔祖母庞氏,看她昨日的态度应该和此事没有干系。她膝下有两个孙女就快到议亲的年纪,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坏了全族姑娘的名声。
其实,拐走方锦书这个嫡幼女,真没有什么实际利益。头脑清醒的人,想必都不会这样做。
方锦书目光一凝,如此说来,这件事极有可能,就那个极不着调的大堂叔所为。
中秋当夜,大姑母是临时起意邀约。但当一行人到南市,停车买月饼却是大堂叔的提议。这么说来,就算没有大姑母相邀,方孰才也会另外想法子,让方家的孩子都出门游玩。
有了怀疑目标,再想起当夜的那诸多细节,方锦书在心头一一印证下来,这人定当是方孰才无疑!
若是有人知道,方锦书仅仅凭这些蛛丝马迹,就推断出幕后主使,恐怕得直呼妖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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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柘一家,就像是吸血的水蛭一般,理直气壮地以情义之名吸附在方穆一房上。
而那个不值得的方孰才,就是一个极不确定的因素。他做过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拐卖自己的堂侄女,还真算不得什么。
不过,从大局来说,方柘一房的这些小打小闹无关生死,方锦书不想同他们过多计较。这件事,还是交给父亲处理就好。相信以父亲的性子,定不会饶过方孰才。
就在她想事情的功夫,红霞已经去了一趟明玉院回来,禀道:“大太太说了,四姑娘脚上有伤,一会她让人把云桃、云杏押来姑娘房中。”
“好,再去把芳菲叫来。”
没过多久,两个粗壮的婆子连拉带拽的将云桃、云杏两人押进了方锦书的屋子,将两人按到地上跪下。
方锦书轻轻挑眉,看着面前这两个她曾经的贴身丫鬟。
能做贴身丫鬟,两人的相貌都是中上之资,面目姣好。但此刻看起来,却几乎认不出以往的容颜,形容凄惨。
而且,很明显在来之前还梳洗过了,想来司岚笙是怕吓到女儿。
两人就那么跪在那里,默不吭声,连求饶救命都不喊。
方锦书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吩咐道:“芳菲留下,你们都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婆子将反绑着两人的绳子又紧了紧,才施礼告退。烟霞也拉着红霞,一起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云桃、云杏,”方锦书语气很淡,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大堂叔?他一个浪荡子,也值得你们图谋?”
轻轻一句话,打破了两人的平静。
云桃身形明显一滞,云杏抬头飞快的看了方锦书一眼,旋即又垂首。
两人虽然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一言不发。但她们的反应,已经证实了方锦书的推论。
那些散乱的线索就像滚落在地上的珍珠,这时被方锦书用一条丝线串了起来,成为一条璀璨的项链。
“云桃,你是被迫的吧?”
这句问话,直直的戳进了云桃的心窝子。这么多天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云桃终于崩溃,大哭出声道:“姑娘,婢子身不得已害了姑娘,只求速死。”
方锦书微微往后一靠,质问云杏,道:“云杏,跟了我这几年,我可有亏待于你?大堂叔是怎样的人,我不信你看不清。”
“莫非,他破了你的身子?”
云杏浑身一颤,这是她心头最隐秘的秘密,姑娘她怎会知道?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方孰才答应过她,只要能将方锦书给卖了银钱到手,就将她讨来做妾。她也知道,方锦书一旦失踪,她这个贴身丫鬟脱不了干系,定然被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如果等风口过去,方孰才开口讨要,十有八九能够成功。
她有这样的信念撑着,才能在府衙的审讯之下守住秘密。因为她如果说了,卖主的丫鬟只有死路一条。不说的话,只要熬过去还有好日子过。
方孰才再怎么不堪,好歹也是方家的主子,不会短了吃喝。总比她到了年纪配个管事小厮之流的强。
更何况,方孰才继承了方家的好容貌。给他做姨娘,云杏千万个愿意。
可是,云杏怎么也没想到,被拐走的四姑娘竟然回府了!非但如此,还猜出了她最大的秘密。
“你不说我也知道。”方锦书道:“为了谋算一个姨娘的位置,你不但出卖主子,还设计让大堂叔污了云桃的身子!”
她说出了事实,云桃掩面低低抽泣。
女儿家的贞洁何等重要,她的处子之身给了方孰才,也只好听从他的命令行事。
“好一个不忠不义之徒!”方锦书喝道:“芳菲,替我掌嘴!”
“掌嘴?”
芳菲才在田妈妈手下调教了一日,还听不懂这个命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到她懵懂的反应,方锦书原本恶劣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失笑道:“给我打她的嘴巴子!”
这次芳菲听懂了,捋起袖子,朝着云杏左右开弓。
她打小做惯了农活,手上的力气大,只几下就打得云杏口齿之间冒出了鲜血。
方锦书冷冷的看着,并不喊停。
这样的恶奴,不给予教训他日就会欺负到主子的头上。她被拐卖,就是活生生的事实!
看着云杏的面颊被打得成了一个猪头,方锦书才道:“住手!”
“芳菲,将两人的嘴堵上,跟我去一趟明玉院。”
她也想听从母亲的吩咐,好好休养脚伤。但方孰才将手都伸到了她的贴身丫鬟上,这要是传了出去,简直就是天大的丑闻!
堂叔觊觎侄女闺房,以天下人的想象力,会自动补足余下的部分。
一个不小心,就会演变成方家后院秽乱。这件事的杀伤力,远远超过她被拐卖的名声!
到了明玉院里,彩霞远远的迎出来,道:“四姑娘快请进,大太太已经等着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亲。”方锦书带着云桃、云杏两人进了房,见礼后道:“还请母亲摒退下人,只留下芳菲。”
司岚笙掌家手段仁慈,谁知道她身边还有没有其他心怀鬼胎的人?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露了半点口风。
只是还需要一个动手的人,除了芳菲,方锦书不信任任何人。
司岚笙有些狐疑,她还以为女儿特意来一趟,是要替她昔日的大丫鬟求情。她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拒绝她。
可是,云杏面上的掌痕,却昭告着不是这么一回事。
既然女儿请求了,她也就从善如流。片刻之间,屋中就只剩下母女二人,跪在地上的云桃、云杏,还有站在一旁听候吩咐的芳菲。
方锦书凑到司岚笙耳边,将云杏和方孰才的勾结悄悄道了出来。
司岚笙陡然色变,她万万没想到,事实的真相既然如此龌蹉。在这样的震惊之下,以至于让她忘记了,连府衙都审不出来的口供,怎么方锦书才见了两人一面,就已经得知了真相。
“这两人,留不得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司岚笙恢复了当家主母的威严。
云杏是主犯,死有余辜。
云桃虽然被迫,但她假如有忠诚之心,有无数次机会,将此事禀报给司岚笙,求她做主。
贞洁固然重要,但伺候过主子的姨娘也都可以放出去嫁人,她并不是没有选择。
“母亲不急。”方锦书道:“着人将她们好生看管了,不允说话。等父亲回来,或许有用。”
方孰才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将她拐卖,总会有个理由。她们两人,就是那个饵,可以用来诱方孰才主动招供。
司岚笙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立刻处死了虽然痛快,但根子却在方孰才身上。不斩断根源,还会发生新的情况。
“那这样,将她们关去我这里的净房。”司岚笙吩咐芳菲动手。
既然她们身上有这样的秘密,就不能再关进柴房。人多口杂,谁知道会传出什么话来。两人在自知必死的情况下,想拖人下水也不算难以想象的事情。
经此一事,司岚笙已经不再相信人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有将两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才放心得下。左右也不过只是半日的功夫,待方孰玉回来,商议出解决办法,就会将二人处置了。
“母亲思虑周详,我就让芳菲留下,看管两人。”
芳菲本就是个村姑,并不懂得后宅里的门门道道。在这种时候,反倒是个优势。
“芳菲,你将两人好生看管,不能让她们逃了。”方锦书叮嘱道:“今儿你听到的这些话,一个字也都不许说出去,都给我忘了。”
芳菲应了,有些难为情道:“姑娘,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懂。想不起来,该怎么忘呢?”说着,她自打了一个嘴巴,道:“婢子说错话了,婢子一个字都没听懂。”
田妈妈首先教她的,就是在内宅里的规矩。只是毕竟才一日,她习惯了十年,猛然间要改口还改不过来。
看着她,这下连司岚笙都笑了起来,道:“是个实诚的。”
方锦书得意的扬了扬脸,卖乖道:“那是,母亲也不看是谁挑的。女儿觉得,这人啊,只要心眼实诚,外表什么的统统都不重要。”
话说到这里了,方锦书也借着撒娇点一点母亲的用人之道。
司岚笙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里事毕,方锦书出了门,由烟霞、红霞一左一右的将她扶着,回了翠微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来司岚笙是想叫田妈妈抱她回去的,但方锦书死活不干。开什么玩笑,两世加起来她都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还让人抱着?
好在翠微院原本就是明玉院的后罩房,两个院子离得很近。
还没进去,方锦书就听见在她房里传出来几个不同姑娘的声音。
烟霞笑道:“许是放学了,姑娘们到了!”
里面的人听到响动,一名头上插着蜻蜓簪子的小姑娘自己打了帘子出来,先是朝着方锦书蹲身见礼,再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嗓子:“四姐姐回来了!”
这一下,从屋里涌出来好些个姑娘,如同蝴蝶一般,呼啦一下将她围在当中。
感谢方家良好的基因,个个都似花骨朵一样娇嫩,各具美丽。
方锦书环视一遍,见都是方家她这一辈女孩子们。先前那个插着蜻蜓簪子的小姑娘,比她小一岁,是她的庶出妹妹方锦艺,父亲身边的汪姨娘所出,年纪最小,排行第六。
“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五妹妹、六妹妹。”她挨个喊了个遍,加上她,方家这一辈一共有六个姑娘。
方锦晖上前一步,关切道:“妹妹脚伤了,就该好好歇着,怎地又去了母亲那里?”示意烟霞扶着方锦书进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仅是方锦书的大姐,还是她们这一辈的大姐。她这样说了,众人也都跟着进房。
“四妹妹,昨儿我就想来看你了,可母亲说你才刚回来,不能来扰了你的清净。”方锦菊笑着说。
她是方孰丰的庶长女,母亲韩姨娘是小门小户的清白女儿,性子谨慎本分。被方孰丰看中纳为姨娘后,先后诞下庶长子方梓益和她两兄妹。
这也是白氏最不满的地方,方孰丰的长子长女竟然都是庶出的,置她这个结发妻子与何地?
在韩姨娘的教导下,方锦菊和她的嫡母白氏不同,总是想方设法的亲近长房。在她看来,只有跟长房要好,才能获得好处。
方家这满门上下,眼下不都靠着祖父的礼部侍郎官位吗?再往后,就得靠同为长房的大伯了。她在学堂里听人说起过,别看大伯只是个六品翰林,但在翰林院里的,都是储相。
她一个不得嫡母欢心的庶女,要想今后嫁得好,唯有提前为自己谋划一二。
听她这么说,一向和她不对付的方锦佩哪里甘心她这样卖好,不留情道:“哟,你母亲会这么好心?我可是听说,四妹妹一回来,二堂伯母就张罗着要将妹妹送去三圣庵呢!”
“母亲那也是为了四妹妹的名声着想。”方锦菊反唇相讥,道:“怎么着,你祖母可是明目张胆的要将四妹妹赶出去。”
这屁股都还没把板凳坐热,两人就昨日之事拌起嘴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佩的嫡亲妹妹方锦薇帮腔道:“二姐姐,三圣庵这事,可是二堂伯母先提出来的。”
这种场面,往日里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不论什么事情,方锦菊和方锦佩两人都能争上半晌,然后方锦薇就会帮着自己的亲姐。
这种拌嘴,谁也不服气谁,到最后无非是两个结果。要么不了了之,要不几人大打出手。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但下一次再继续。
方锦佩和方锦菊两人,就是天生的冤家对头。
方锦艺年纪最小,她鼓着面颊看着三个大的争得面红耳赤,悄悄往方锦书那里挪了一挪,小声问道:“四姐姐,你的腿还痛不痛?”
方锦书没将拌嘴的三人放在眼底,因为方孰才的缘故,她如今对方锦佩、方锦薇姐妹两人没什么好感。
见她如此可爱,摸了摸她梳得整齐包子头,道:“没事了,歇两天就好。”
方锦艺是她的庶出妹妹,从血缘上,也比在那里吵得起劲的三人亲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书悄悄扯起裤腿给她看了,道:“六妹妹你看,已经消肿许多了。”怀仁堂送来的药很不错,从昨日开始涂抹,到现在崴脚的脚踝处已经小了一半。
但方锦艺乍一看见,还是被唬了一跳。养在深闺的姑娘,常规惩罚就是抄抄经,禁足,犯下了不得的大错才会被罚去跪祠堂。
女儿家身子金贵,父母不会像管教儿子一样,动用家法。
“肿得这么大,四姐姐你还说没事?”方锦艺看着都觉得痛。
“已经好多啦,真不碍事。”方锦书温言宽慰她。
“萱姐姐托我问问你,若是伤得重,她家里还有上次御赐用剩下的膏药,着我带给你。”方锦艺带着话:“还有晴妹妹,托我问好。”
她口中的萱姐姐,是鸿胪寺卿乔家的嫡孙女乔彤萱,年纪跟方锦书一样都是八岁,但要大上两个月。
在学堂里,因为两人身份相当、年纪相近,是相当要好的手帕交。
还有礼部吴尚书家里的两个嫡孙女,大姐吴菀灵和方锦晖交好。二妹吴菀晴则经常和方锦书、乔彤萱两人在一处,方锦艺就是她们三人的小尾巴。
“你替我转告萱姐姐,我就是小伤,哪里用得上御赐的膏药。”方锦书忙推辞了,道:“过几日我就去学堂了,你让她们不必惦记我。”
两人正说着话,冷不丁方锦佩插话进来,气势汹汹道:“四妹妹,你来评评理。这件事,明明就是二堂伯母起的头,是也不是?”
方锦书心头颇为不耐,这三人在自己房中吵吵嚷嚷,她不找她们麻烦,已经是看着都姓方的份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佩还如此不识趣,非要将话题往她身上引。真当她还是原来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吗?
她身子往后一缩,露出被方锦佩吓了一跳的神情来,怯怯地道:“三姐姐,你这样凶,我好怕。”
说着,身子往后一软,面色苍白的看着方锦佩。
看她这样,方锦晖心头不悦,拍了拍桌子,道:“三妹妹,明明知道四妹妹身子不好,才相约来探望。你们这样,是来探望的样子吗?”
她这一发火,方锦佩就有些讪讪的,道:“妹妹也是一片好心,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四妹妹去。那有些人,安的也不知是什么心。”
说话之间,拿眼睛瞥了一下方锦菊。
方锦菊翻了个白眼,方锦晖都发火了,她才不会上赶着去挨骂。并不接她的话茬,示意跟着她的丫鬟捧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匣子出来,道:“一点心意,还望四妹妹快些好起来,也能一道去学堂。”
“扰了四妹妹这半晌,我这就告辞了。先生布下的功课还没写呢!哪里像有些人,不知所谓!”
说罢她就退了出去,也不给方锦佩反驳的机会。
这一下,方锦佩的脸面上也挂不住,拉着方锦薇也告辞了。
这三人一走,方锦书只觉得耳根子清净了许多。
“妹妹觉得怎么样?”方锦晖关切的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伸了伸胳膊,促狭的笑道:“没事,我就是吓吓她们。不这样她们肯走么?平白聒噪。”
方锦晖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道:“倒是把我也给吓了一跳。”这样活泼爱作弄人,才是她的妹妹嘛。
方锦艺也吐了吐舌头,道:“我也真以为,四姐姐被吓着了呢!”
“可不许告诉别人。”
“嗯,不说!这是我们姐妹的秘密。”
翠微院里气氛欢快,明玉院却截然相反。
方孰玉下了衙,正准备去找父亲说方孰才的事,就被司岚笙派来候着的下人截回了家。
这原本是两人在昨夜商量好的事,定然有了什么变故。他了解自己妻子,司岚笙不是那种节外生枝的人。
等回到明玉院,听司岚笙说了原委,方孰玉一张俊逸不凡的面容,黑得如同锅底一般。
沉吟片刻后,他下定了决心,方孰才这颗毒瘤,不能再任其继续留在方家了!敢伤害自己女儿,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这次他能干出拐卖堂侄女这样的事情,谁知道下一次他还会惹出什么祸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屋中踱了几圈步子,方孰玉在心头拿定了主意,道:“我把云桃、云杏带走,你在这里等我的消息。我让你来时,你再去请母亲来。”
“你要怎么做?”
方孰玉是谦谦君子,司岚笙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担忧的抓住他的袖子,道:“事情都过去了,你可别干什么傻事。”
“不会的,你信我。”
……
自从方锦书逃了回府,拐子被抓,方孰才便有些惶惶不安。生怕拐子将他供了出来,父亲若是知晓了这件事,会把他给打死。
于是,他提心吊胆的在外面躲了一宿,没见有什么动静,便放下心来。
等到黄昏之时,他才酒足饭饱的踏入方府,迈着八字步,口中还优哉游哉的哼着小曲。
刚进了内院,便被埋伏在一旁的人用木棍敲了后脑勺,还不待他惊呼出声,一个麻袋便当头罩了下来。
“哪个龟孙子,竟敢偷袭你爷爷?”在自己家还被偷袭,难道自己走错了地?
他在里面破口大骂,回答他的又是一个闷棍,这次将他彻底敲晕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次醒来时,他在一个黑黢黢的屋子里。摸了摸头上的两个肿包,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就要开骂。
这时,屋子里想起了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幽怨:“三爷。”
方孰才被吓了一跳,“谁?”
“我是云杏呀,三爷。我被衙门的人打死了,我的命好苦。”
四周没有一丁点灯火,方孰才也感觉不到有活人的热气,冷气沿着他的后脊梁冒了上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你莫过来!”
惊恐之下,方孰才连连往后面退去,道:“你死了关我什么事?”
“若不是你这个薄幸郎,我好端端的做着四姑娘的丫鬟,怎么会死?你污了我的身子,就要对我负责。地府太冷清,你下来陪我。”
这,这是恶鬼来索命了?
害怕到极致,方孰才反而不怕了,呸了一声,道:“我方孰才没有别的本事,就好美色和赌博这两口。我睡过的女人那么多,个个都要找我负责,我岂不是忙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还是快快回去地府,找个鬼丈夫嫁了,安稳度日。”方孰才素来胆大,脑子的想法也异于常人。他觉得,反正不过是一个鬼魂,没有实体伤不了他,竟然劝了起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那个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你想不想,可由不得你了!”
他只觉得一阵风声掠过,紧接着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左耳处传来。方孰才“嗷嗷”几声惨叫,一摸耳朵,只摸到温热的鲜血。
黑暗中,还传来嘎巴嘎巴的声音,好像那恶鬼在嚼着他的耳朵。
这下子,他终于被吓得魂不附体,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好云杏,好姑娘!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你尽管提。”
那声音一阵长笑,突然又嘎然而止,在黑夜之中听上去分外渗人。
“你害我惨死,就是为了那些银子。我要你用这银两,给我砌一个墓地,做上一个水陆道场,以免我孤魂野鬼无处安身。”
“好云杏,我拢共也就得了五十两,全都还了赌债。”方孰才急得抓耳挠腮,道:“你是知道我的,身上的银钱从来过不了夜,哪里来银钱给你做道场?”
“我不信!”
女鬼厉声喝道:“你卖了方锦书,就是为了还赌债?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在衙门里受审,你又在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答应我的要求,你就下来陪我。有你作伴,我也不算孤魂野鬼呀……”女鬼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方孰才冷汗直流,道:“姑奶奶,我每天都去看你,可我进不去啊!看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你换个要求?”
黑暗中安静下来,稍候却无端起了风,在方孰才的身边嗖嗖的刮。
方孰才支着膝盖才没有倒下去,被吓得够呛。
良久之后,女鬼才道:“好,可以换个。你既然说你是一片真心,那你现在开始磕头。”
“磕一个头,说一句:是我卖了堂侄女,得了五十两银还赌债。是我骗了云杏,让她枉死。都是我的罪孽!”
“磕一百个头,说一百句。若是少了一句,你就等着到地府来陪我吧!”
方孰才大喜,磕头而已,这对他不是什么难事。
生怕女鬼还监视着自己,便一边磕头一边说女鬼教给他的句子。有一次说得慢了,背上还抽痛了一下,这让他越发不敢怠慢。
这个地方,是方府后院桃花林的一个偏僻角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平日里,房中用来堆放一些园丁的工具,扫帚水桶等杂物。除了洒扫和看管花园的婆子,少有人来。
夜空中,薄云挡住了星光,一行人经过桃林,朝着这个偏房而来。
打头提着风灯的,是方孰玉。后面紧紧跟着的,是方穆、方柘两兄弟。最后面,是司岚笙扶着方老夫人。
都是方家的主子们,而且,在这样的夜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有丫鬟伺候。
方孰玉满面冰霜之色,到了偏房处停下,将风灯挂在一旁的树枝上。
一行人不明所以,他们只是应了方孰玉的请求,不带任何下人,不发出声响的来到这里。
方孰玉从小就没让长辈们操过心,这时提出这个要求,虽然奇怪,但鉴于他一向良好的口碑,众人也就都应下。
见他停住脚步,方穆刚要相询,就听见从偏房里面传出来方孰才的声音:“是我卖了堂侄女,得了五十两银还赌债。是我骗了云杏,让她枉死。都是我的罪孽!”
说完,“咚”地一声磕了一个响头,接着又重复这句话。
众人纷纷色变,方穆一脸不敢相信。方柘则勃然大怒,操起手中的拐杖,一瘸一拐的上前,一脚踹开房门,看见房中跪着磕头的方孰才,气不打一处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个孽障!究竟做了什么,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方孰才充耳不闻,他也不想想这个时候父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谨记着女鬼的话,生怕磕少了一个头,她又回来索命。
见他不理会自己,方柘操起拐杖,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叫你赌钱!我打死你,死了干净!”
方孰才一边躲着拐杖,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计算着磕头的次数。
方孰玉冷眼看着这一切,并不阻止。
方孰才干出这样的事,早就将那点堂兄弟之间不多的情谊挥霍干净。要解决他,又不能让这件丑闻外传,他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桃林外面,他已经让心腹护卫守住了,不放任何人进来,确保这件事不会泄露出去半句。
至于在场的人,都是方家的主子,没人想方家里面爆出这样大的丑闻。
方老夫人惊得靠在司岚笙的身上,颤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孰才他怎么会说是他卖了我的书丫头?”
司岚笙不知道丈夫使了怎样的法子,竟然能让方孰才这个混账自己乖乖认罪。但这个时候,她自然要配合丈夫,将方孰才的罪名坐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双目含泪,悲声道:“母亲,我听堂弟的意思,好像他是为了还赌债,才卖了书儿?还骗了云杏替他做事。”
司岚笙掩面低泣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当年怀着书儿时,就遇了些坎坷。好不容易把书儿养到了八岁,竟然……竟然差点被她嫡亲的堂叔给卖了!”
“五十两银子?我书儿的命,只够给他还这赌债吗?”
她的声声控诉,让方老夫人也泪眼模糊,忙安慰她:“玉哥儿媳妇,快别伤心了。书丫头回来了,这混账也认罪了,由得他父亲来发落他!”
“母亲!要是堂弟他又打我晖儿的主意,这该如何是好?”司岚笙岂肯轻易放过方孰才,道:“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人!”
经她这么一提,众人都想起方孰才以往做过的那些光辉事迹。
的确,他不是个省心的人。往日庞氏还总是袒护着他,说他年少贪玩。但如今妻子也有了,女儿也都有了两个,也没见长进,依然做出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将方锦书卖了五十两银子,用来还赌债?
除了方孰才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36章
“堂弟,你要是缺钱,就跟我说啊!”司岚笙道:“做什么想出这样的歪门邪道!那可是你嫡亲的堂侄女,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也下得去手?”
方穆眉头紧锁,他知道方孰才不着调,但方家也不至于少了他一口吃喝,便一直没将他放在心上。
可是,眼下他竟然做出如此丑事!
为了卖堂侄女,还和方锦书身边的贴身丫鬟勾搭在了一起。这种丑事,方穆真是闻所未闻!
方孰才总算是磕完这一百个响头,抱着头到处乱窜,躲着方柘的拐杖。方柘怒气冲冲的跟在后面,举着拐杖打他,口中不停的咒骂着。
这间房舍之中堆放着好些杂物。随着方孰才的抱头鼠窜,扫帚水桶等物被他撞开,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混合着方孰才的嗷嗷乱叫,和方柘的喝骂之声,一阵鸡飞狗跳。
屋内光线昏暗,他跑动起来更不辨方向,猛地撞到了墙角处放置着一张废弃几案。几案的高度刚好到他的下腹处,棱起的尖角狠狠地撞向了方孰才的下体。
只听得他“嗷”地一声怪叫,痛苦地在地上缩成一团,就地打滚起来。见他停了,方柘举起拐杖,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好了!”
方穆沉声喝止了这片混乱,道:“二弟,事情他都做下了,你打他也是无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孰才知道东窗事发,此刻下体传来阵阵抽痛,索性捂住下腹光棍的往地上一坐,道:“你打呀,打死我啊!打死了我,看哪个还给你传宗接代!”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看方柘一家的行为不顺眼,方柘加上嫡庶一共有五个子女,但儿子就只有嫡出的方孰才、方孰仁两个,其余都是女儿。
方孰才行为浪荡,好歹还身体康健,能吃能睡。
方孰仁则一生下来就是个药罐子,身体虚得连院门都出不去。从小吃的药,比吃过的饭还多。如今已经二十了,还未娶妻。
谁家愿意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病歪歪的男子?搞不好刚刚过门,就得守寡。
再说了,方家虽然是礼部侍郎府,但方孰才名声在外,只要略作打听,就能知道他们这一房的情况。
眼看着是个火坑,没人愿跳。
方孰才的思路奇特,但却死死的抓住了方柘的这个命脉。他要是有个万一,方柘这一房就没了传宗接代的人。
方柘气呼呼的扔了拐杖,他打方孰才,一来是给大哥方穆一家有个交代,二来也是他先出手罚过了,方穆也不好再罚得太狠。
“大哥,这个孽障就交给你了!要杀要剐,都由得你。”
方柘撂下一句狠话,拐杖也不要了,就这么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方孰才一愣,连滚带爬的抱住方柘的腿,哭喊道:“父亲你可不能不管儿子!要不是你不肯替我还赌债,我也不会想出这么麻烦的法子来赚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输得狠了,他们说如果还不上,就要打断我一条腿!”方孰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伤心,哪里像个女儿都有两个的人。
“我不想跟你一样,被人耻笑是个跛子!你好狠的心,还让母亲也不许拿银子给我。这怪我吗?”
他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听哥们说起官家小姐很值钱,才动了这个心思。
被他说中了痛处,方柘一脚将他踹开,气哼哼的走了。
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方柘这是什么意思,将烂摊子直接甩了出来?他自己的儿子不管教,却交给众人?
他是笃定了,有他救方穆的恩情在前,方孰玉也不敢当真拿他儿子怎么样吧?
方老夫人有些犹豫,道:“玉哥儿媳妇,你看他也挨了一顿打,不如这就算了?左右书丫头也没有吃什么亏。”
这怎么能算了!
方锦书没吃亏,是好在她够机灵,自己逃了出来。而不是方孰才良心发现,去救了她。
对婆婆的这种柔软心肠,司岚笙也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方柘那一顿拐杖,能打得有多痛?打了半晌,方孰才连油皮都没破。还不如他磕头,磕得脑门上渗出了血迹。
方穆看了一眼方孰玉,道:“你是书丫头的父亲,你说吧,怎么处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孰玉早就想好了,沉吟片刻道:“堂弟能对至亲的堂侄女下手,亲情淡泊,无情无义。遣他回魏州看守祖祠,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再什么时候回来。”
魏州是方家长房的地盘,一个在庶支犯了错被罚回来的子弟,长房也不会有任何袒护。对外人,也有一个交代的理由。
为了方穆、方孰玉两人的仕途,方柘一家就不能搬出去。否则,被御史参一本忘恩负义,发达之后苛待有救命之恩的同胞弟弟,方穆的官位也就到头了,连方孰玉都会受到影响。
既然根子出在方孰才的身上,回魏州守祖祠,既能对外交代堵住悠悠众口,又能将让他得到惩罚,把这个不安定的因素剔除,实在是一举三得。
而且,方孰玉也没有把话说死,只说让他反省。省得庞氏知道了此事,又闹腾开来。
方穆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今晚就先把他关在这里,看押起来。”
没想到方孰才一个激灵,连连挥手道:“不不,我不要在这里!”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有云杏那个女鬼在,他才不想和女鬼共处一夜。
女鬼什么的,方孰玉心中有数,道:“前院还有空房子,那儿子就把他押去那里。”方家的护卫,都是由他管着,只要还在方府里面,方孰才就翻不了天去。
方孰玉轻轻击掌,从桃林外面进来两个护院,将方孰才押着走了。
方孰才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堂哥,你要记得快点去魏州接我回来。祖祠那个地方荒凉的很,我可呆不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孰玉轻轻颔首,心中想着:放心吧,我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扰你回京的!这一去,你就别想再回来。
……
回了明玉院,彩霞伺候着司岚笙拆了钗环,方孰玉又迈步进来。
“怎么样?不会出问题吧。”司岚笙问道。
“放心吧,我特意去查看过。安排好了,明日一早就送他走。”
挥手让彩霞退下,司岚笙抱怨道:“你说母亲怎么就这么偏心?事情都摆在眼面前了,她还偏心着二房,还劝我们算了。”
“还不就是因为二婶每天都在她面前,念叨这些年二叔有多么不容易,当年的救命之恩又是多么重要吗?”
方孰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二叔膝下拢共就两个儿子,孙子更是一个没有。估计母亲是觉得,处置了堂弟,二叔后继无人吧!”
司岚笙哼了一声,自己拿着黄杨木梳,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心头生着闷气。
难道,二房没有孙子也要怪到他们头上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谁叫庞氏怀着方孰仁的时候,方柘成日烂醉如泥,还在外面惹了不少是非。让庞氏跟着操心上火,这才让方孰仁在娘胎里的时候,就没养好。
所以,他生出来就有了这先天不足之症。
这明明是方柘自己作的孽,到头来承担的,还是他们。
“好了,别气了。”方孰玉拿过她手上的发梳,替妻子梳着长发,笑道:“你看,镜中的人儿多漂亮。再生气,眼角该起细纹了。”
娶了她,方孰玉就下定决心要对她好。
司岚笙是个温婉美好的女子,虽说两人之间并没有海誓山盟的爱情,但值得他好好守护。
听着他难得的情话,司岚笙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我这都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谈什么漂亮。夫君不嫌弃才好。”
方孰玉存心要哄她开心,道:“你不说,谁看得出来竟然有三个孩子了?”
从古到今,女人都爱听这些好话,司岚笙也不例外。
左右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方孰才那个祸根明日一早就被送去魏州,她的心情也轻快起来。
“对了,夫君怎么做到的,让他自己认罪?”
“说穿了不值一提。”方孰玉笑道:“我请了一个江湖上的朋友相助,不过是装神弄鬼的那一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岚笙的神情有些紧张,追问道:“江湖中人,靠得住吗?”这可是方家的隐秘。
“夫人放心,早些年她欠我一个人情。”方孰玉笑得温和,道:“这些江湖中人讲究义气,跟我们不是一个路数的。对后宅这些腌臜事,没有兴趣。”
司岚笙这才放下心来,转而问道:“云桃、云杏两人,可处置妥当了?”
方孰玉的面上露出憎恶的神色:“这等背主之人,岂能容她们再活在世上。”想了想,他又道:“府中也该重新采买一批丫鬟进来,晖丫头身边,你也该多留意。”
方老夫人性子绵软,司岚笙过门之后,中馈就全都移交给她在掌管。出了这样的事,尤其云桃、云杏两个丫鬟还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司家家生子,她不能说没有责任。
她的面色微红,低头道:“是我不好,才累着书儿吃了这么大的一个苦头。”
司岚笙暗暗在心头下定了决心,要将内宅好好整治一番。远的她管不了那么多,至少这明玉院、翠微院两处,不能再和往日一样。
夜已很深了,方府里除了看门的婆子、守夜巡逻的护院,俱都进入了梦乡。
翠微院里,一道纤细苗条的黑影一闪,进了方锦书所在的厢房。
她的眼神明亮如星,伸手轻轻一拂,值夜的云霞就又重新进入梦乡。她伸出手,悄无声息的揭起纱帐一角,端详着方锦书熟睡着的小脸。
就是这个孩子吗?可怜见的,竟然被自己的堂叔给拐卖了,只为那区区五十两银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理由,简直可笑!
因着方孰玉的请托,她出手整治了方孰才。原本应该飘然离去,心头却对那个差点被拐卖的孩子产生了好奇,才特意过来看看。
一见之下,对方锦书生出了些许怜惜之意。
她想了想,既然她都特意来了这一趟,说明跟这孩子有缘分。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放到方锦书的枕头边,悄然离开。
就在她离开后不久,方锦书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其实,在那神秘女子进房门的一瞬间,她就已经醒了!
在前世从皇后到太后的岁月里,她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时刻保持着警惕。只要有陌生人踏入她的床榻两丈以内,她就会有所感应。
神秘女子的动作很轻,但这样陌生的气息入侵,方锦书想不醒来也难。
不知对方来意,她只好继续装睡,静观其变。却借着翻身的机会,将藏在枕头下的一根尖利金簪紧紧的握在手中,以防对方心怀不轨。
幸好,对方只是看了她半晌便退去,临走前还留下了一盒东西。
是友,不是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摸过那个小盒子,触手冰凉。借着室内昏暗的光线,勉强能分辨出来是一个刻着海棠缠枝纹的银盒子。
打开一闻,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鼻端。凉凉的,又透着一种草木的芬芳。
这个味道她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这是宫中才有的药膏,专治各种跌打损伤,效果比怀仁堂的要好上不知多少倍!除了用料珍贵导致数量稀少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就算在宫里,也只有嫔妃以上才有资格使用,还有就是皇上御赐给有需要的重臣,以示恩宠。白日里方锦艺提到,乔彤萱所说的那个御赐药膏,就是此物。
握住这个银盒子,方锦书心头的疑惑却越来越深了。
这个神秘女子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会对她产生关心,而且还知道她有脚伤?她又是什么身份,能随身带这样御赐的药膏。
线索实在是太少,方锦书也推断不出她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判断出她是女子,还是因为她脚步轻巧的缘故。
此刻方锦书已经后悔,方才应该偷偷的睁开眼睛看上一眼。来人既然没有恶意,想来也不会怪罪她偷看。
既然想不出所以然,方锦书干脆不再想。
她不是纠缠一个未知问题不放的性子,有这么好的药膏,不用才是暴残天物。索性半坐起来,用手指挖了大拇指这么一块,在手心处化开,轻轻是揉着脚踝处的肿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伤处传来清凉的感觉,跟前世她用过的药膏一模一样。
合上盖子,将银盒子塞到枕头下面,方锦书这才重新入睡。
……
翌日,天还没亮,方锦书就听见外面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她揉了揉眼,问道:“外面这是怎么了?”昨夜被那神秘女子一扰,方锦书没有睡够,这会迷糊的很。
云霞披了衣裳,透过门缝看了一眼,道:“姑娘先歇着,婢子瞧瞧去。”
方锦书合上眼睛休息,但哪里还睡得着?不知道外面又出了什么事,这般吵闹。
云霞手脚麻利的穿好衣服,将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圆髻就出了门。刚踏出房门,就见到方锦晖的贴身丫鬟巧琴轻掩了房门,也走了出来。
片刻功夫,翠微院的下人们都被惊动了。
“这是怎么了?还不到卯时,就闹了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抬头望了眼天边才刚刚泛起的蒙蒙晨光,两人说着话,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了过去。
明玉院中,庞氏面色阴郁的坐在司岚笙的正房门口,堵着房门一言不发。在她的身后,还跟了好几个婆子,正在鼓噪不休。
红霞从里面出来,走到庞氏跟前屈膝见了礼,道:“二老太太,大太太请你进去说话哩。已经过了中秋,晨间露重,要是二老太太着了凉,就是我们的罪过。”
庞氏连眼风也不给她一个,一双眼只死死的盯着房门,道:“请你们大太太出来见我。她好大的架子,我这个做长辈的都到了门口,她也不出来拜见。”
“要把我儿偷偷送回魏州,我就要当面锣对面鼓的问清楚,她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二老太太,有什么话,还是请您老人家进房细说。”红霞再次相请。
“什么事,要藏着掖着?”庞氏刻意拉长了声调,尖利的声音传得老远,道:“我行得正坐得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清楚。”
红霞一脸为难,庞氏一向蛮横,无礼都要闹上三分。何况,这是要将方孰才送回魏州的大事。
只是,她一个做丫鬟的,哪里知道主子们的事情?请不动庞氏,大太太的吩咐就完不成。
场面正僵持不下,门边的小丫鬟打了帘子,方孰玉沉着脸走了出来。哪怕是他,天还没亮就被人堵住门,也没有好脸色。
他先是规矩的见了礼,冷声道:“二婶,堂弟这件事,您老人家最好弄清楚了因由,再来质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孰玉心头恼极了方柘,昨天那么大的事,他直接甩手走了不说,竟然都没跟庞氏交代一声。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也只有方柘这独一份了。
他合计着,左右自己不敢动方孰才半个手指头是吧?
庞氏心头一惊,这话说得,难道自己儿子真的做出了什么事,而自己不知道的?方孰玉一向温文尔雅,极少露出这样冷淡的神情。
她心头打着鼓,面上却丝毫不露怯。
“怎么,我人都到你这门口了,就不能直接把话说清楚?”庞氏咄咄逼人道。
方孰玉不想跟她纠缠,问道:“二叔呢?”
“没见着。”庞氏恨声道,心头暗暗腹诽:那个老东西,这会不知道在哪个姨娘肚皮上趴着!连儿子要被送去魏州这么大的事,都不出来露面。
若不是自己见方孰才两夜没回房,特意着人去寻了,还不知道长房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要将他送回去魏州!
“侄儿恳求二婶,好生问下二叔堂弟他做下什么事情。”方孰玉扫了一眼院中暗地看着热闹的下人,摇了摇头,喝道:“看什么,都散了!”
转过头来对庞氏道:“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羞于启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将庞氏扔在原地,径自回了房。
庞氏一向仗着方柘曾经救过方穆的恩情,在方府里不说横着走,也从来没有敢对她甩脸子。这会,她是真的被惊到了。
“你们去前院看着才哥儿,万不能让他出这个门!”庞氏吩咐那几个跟着她的婆子,自己则匆匆回房,去找方柘算账。
她在心头拿定了主意,不管方孰才闯下怎样的祸事,她也不能让他离开京城。
方孰才要是去了魏州,她的只剩下方孰仁一个病歪歪的儿子。她还指望着抱孙子呢!虽然她不喜尤氏,连生两个都是女儿,但也许下一个就是儿子了呢?
没了方孰才,让尤氏一个人怎么生儿子。
庞氏匆匆离开,院子里的下人也都散了。云霞和巧琴两人也都回转翠微院,分别向各自的主子禀报。
明玉院的正房里,司岚笙靠着迎枕,半坐在床上,揉着额头的太阳穴。
管着这么大一家子的吃穿,本就是件耗费心神的事情。她的睡眠一向不是很好,今儿一大早被庞氏惊醒,这会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痛。
方孰玉回了房,见她蹙着眉头神情痛苦,忙坐到床边上,伸出两手用拇指给她按着太阳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岚笙这是老毛病了,为此方孰玉还特意找太医学了几招推拿之术,为妻子缓解头痛。
他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先是按了太阳穴,接着又按了头顶、耳后的几个穴位,一炷香功夫后司岚笙的头痛缓解了许多。
“要不,我想办法请胡太医来一趟。”方孰玉温言道:“你吃了这么些药,这老毛病也时不时发作,不见好转。”
方穆只是四品官,还不到直接拿着帖子去太医院,就能请太医来为家眷看病的地步。
司岚笙虚弱的笑了笑,道:“不用了,你都说是老毛病,休息好了就没事。怀仁堂的方子我吃着还不错的。”
说起这个,方孰玉皱了皱眉,道:“二叔也太没担当。”
他在心头已是怒极,否则这种对长辈不敬的话,就算对妻子他也不会轻易说出口。
“昨日半夜的事,今儿还不到卯时,怎地就被二婶知道了?”司岚笙关心的是,庞氏的消息耳目怎地这般灵通。
“看来,不仅是要买一批丫鬟,这府里的下人也该清洗一遍。”方孰玉将内宅交给妻子后,为了尊重妻子,就没有再过问。
若不是因为方锦书被拐卖一事,还看不出后宅里有这么多问题存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看了一眼司岚笙,又不忍心责备她。
她管下人虽然有些不得法,但方府的人走出去,在场面上从来都是体体面面,不输旁人。
这些疏漏,不能抹杀了她的辛苦。
方孰玉想了想,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司岚笙是当家主母,由她出面清洗府中下人,只怕会落得一个严苛的名声。
而且,方孰玉也担心她心软。那些下人哪个不是人精,到时看准她心软的弱点,一阵哭求,令她为难。
而他就不一样了,相信没有谁敢到他的面前求情。他学的是治国之术,翰林院也没什么实务,家中这几十号下人,先拿来练练手也不错。
他就不信,治不了这些刁滑的家奴。
“都是我没用,才会劳烦老爷。”司岚笙自责不已。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说这些做什么。”方孰玉扶着她躺下,道:“时辰还早,你再歇一会。外面的事交给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书想得有些头痛,吃饭的速度就不知不觉的降了下来。
看在方锦晖的眼里,她关切的问道:“妹妹在想什么呢?可有什么心事。”
方锦书咽下口中的饭,才道:“我只是突然想到,沿着通济渠一直南下,是个什么风光。”
方锦晖笑得:“那里就是江南道了,说起风光,应是扬州最佳。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吟了两句诗,方锦晖的眼中有着神往,道:“我们虽然去不了,也可在书本里领略江南风光。等会在学堂见着二弟,让他给你找几本江南的游记来看看。”
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大姐,虽然方锦书还是没想出法子来,但心头的郁闷已经去了许多,当即笑着道了谢。
用罢早饭,方锦晖去了学堂,方锦书继续拿出簪花小楷的字帖进行临摹。
她其实在心中嫌弃这个字体太过规整,但这才符合她眼下的身份。只有摸摸鼻子,认命的一页一页写下去。
……
庞氏在方柘口中得知了真相,整个人惊呆在当场。
“才哥儿,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喃喃自问了一句,庞氏突然爆发,大喊了一声,道:“我不信!这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方柘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道:“你小声些,生怕别人不知道吗?陷害,我来问你,陷害他有什么好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在年少时也是一时俊彦,只因瘸了腿才自暴自弃到如今。但只要他愿意动脑子,就能想明白这里头的是非。
这句话,问得庞氏哑口无言。
是啊,方孰才一介白身,无官无职无银钱,别人图他什么?
庞氏这才哇的一声嚎哭起来,道:“不行,就算这件事他做错了,那也不能送回魏州守祖祠啊!”
“祖祠什么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本家也只在祭祀的时候才回去。我们才哥儿,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啪!”
方柘扇了庞氏一个耳光,打得她一个趔趄。他用拐杖指着庞氏道:“你个无知妇人,竟然口出狂言对祖祠不敬!”
夫妻两个年轻时,庞氏没有少被方柘打过。
但如今都老夫老妻了,孙女都有了的人,这一耳光打得庞氏颜面无存。
幸好为了说方孰才的事情,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人。要被下人看见了,庞氏估计连着一个月不用出门了。
“你竟敢打我!”庞氏抚着热辣辣的面孔,瞪着眼睛质问。
“口出恶言,我还打你不得?”方柘发狠,道:“休了你都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未想到他撂下这样的狠话,庞氏的气势一下子便萎了下来。她这一把年纪,要真被休回了家,那真是无脸见人。
她的娘家,本就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官,放在京城里毫不显眼。
多亏她嫁给了方柘,庞家才有了个四品官的亲戚。她也仗着方家的势,回娘家时鼻孔朝天,娘家的一家子都围着她来奉承讨好。
若真被方柘休了,她回娘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庞氏抹了眼泪,既然男人靠不住,就只好靠自己。去净房拧了毛巾敷脸,自己动手重新挽了发髻,道:“你管不管儿子随你。”
说罢理了理衣裙,找了尤氏一道,一腔怒气的去了慈安堂。
“大嫂,我不要活了我!”
进了方老夫人的屋子,庞氏就往地上一坐,跟乡野妇人一样拍地撒泼。
尤氏闲闲地站在边上看着婆婆耍无赖,没有打算帮手的意思。她自然知道方孰才要被送回魏州的消息,但对她来说,方家的生活舒服的紧,有没有这个男人,差别不大。
方老夫人吓得赶紧放下了杯子,道:“这,这是怎么了?弟妹快些起来。”
“大嫂啊,他们要把我的才哥儿送回魏州看祖祠啊……”庞氏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那里连好好的路都没有一条,可要我的才哥儿怎么活?”
知道方孰才做下的那些事,庞氏不敢拿那件事来说,只好耍无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奈何不了方孰玉,但方老夫人可是方孰玉的娘!
只要方老夫人发了话,做儿子的还敢不听吗?方孰玉若真敢不听方老夫人的话,她喷死他!
方老夫人有些心虚,昨夜她已经劝过。但这是儿子提出的要求,丈夫也都已经同意了。方孰才实在是太不像话,她也不能拆自家的台不是。
庞氏何等精明,一看方老夫人目光躲闪,便变本加厉的嚎哭道:“原来大嫂也知道!这整个家,合着就瞒着我一个人不是?”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哇?”
伺候着方老夫人的丫鬟珍珠一看情形不对,忙打了个眼色,让门口的小丫鬟去明玉院里搬救兵。
“弟妹,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再说。”方老夫人有些心虚,道:“这些事你跟我说也没有用,我也做不了主。”
“大嫂你可要帮我,才哥儿连儿子都没有。这要是去了魏州,我们二房就绝后了啊!”庞氏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继续哭天抹地。
方老夫人本就不赞同此事,这时见庞氏哭得这样凄惨,越发没了主意。在一旁好言好语的劝着,无奈庞氏不达到目的怎肯干休。
那个小丫鬟出了慈安堂,直奔明玉院而去。
这个时候,也只能请大太太出面了。
跑到明玉院门口,她却被看门的婆子拦了下来,道:“老爷吩咐了,谁都不许进去打扰大太太清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急得直跺脚,道:“我真有急事,要马上回禀大太太。”
但鲁婆子的前车之鉴尤在眼前,如今看门的婆子哪里敢随意放人进去。看她只是个刚留头的小丫鬟,能真有什么急事?
于是,死活拦着不让她进去。
小丫鬟跺了跺脚,这下该去找谁好呢?
这个时辰,家里的姑娘少爷们都去学堂了。长房的二太太?不行不行,她去了只会更乱。
想了想,倒是被她想起唯一一个留在家中的四姑娘来。
四姑娘虽然还小,但她能从拐子手里逃出来,想必比二太太要靠得住。
脚下拐了个弯,她去了翠微院。
“四姑娘,慈安堂里来了个小丫头,说是有急事。”
“哦?”方锦书放下手中湖笔,揉了揉有些发痛的手腕道:“叫她进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丫鬟年纪虽小,规矩还不错,进门先屈膝行礼:“见过四姑娘。”
方锦书“嗯”了一声,问道:“说罢,祖母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鬟禀道:“二老太太到了慈安堂里,好一番哭诉,珍珠姐姐让婢子出来找人。婢子去了大太太院里,看门的婆子说老爷吩咐不能扰了大太太清净,婢子只好来求见四姑娘。”
在她看来,四姑娘再小,也是主子。
方锦书笑了起来,心道:看来父亲颇为护着母亲,她头疾犯了,就不让人打扰。
“做得好。”方锦书让烟霞拿了一个打赏的荷包出来,赏给了这个小丫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四姑娘的话,婢子唤作杏儿。”
“好,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往后祖母那里有什么事,你都先来禀我。母亲管着这么多事,不能什么都扰着她。”
说着,方锦书抓了一把桂花糖给她,问道:“可记住了?”
杏儿欢天喜地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捧着荷包和桂花糖,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了。
一边走,一边庆幸自己来找四姑娘的这个决定无比正确。
方锦书站起身,烟霞知机的捧了一件羽缎披风出来为她披上,担忧道:“四姑娘,这事不回禀给大太太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毕竟是晚辈,就算到了慈安堂里,能拿胡搅蛮缠的庞氏有什么法子呢?杏儿进不去明玉院,方锦书作为女儿自然可通行无碍。
“不用。”方锦书挥了挥手,道:“母亲头疾犯了,需要静养。”她既然重活一世,若是连自己的亲生母亲的护不住,还有什么意义。
说着出了门,点了芳菲和烟霞两人伺候。
才进了慈安堂的院门,就听见里面传出来庞氏控诉着的尖利声音。
方锦书情不自禁的捂了捂耳朵,这位二叔祖母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刺耳。
当年祖父是怎么想的,就算要给二叔祖讨妻室传宗接代,找个清白人家脾性好的女子多好。命运捉弄,二叔祖不能入仕,不更需要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吗?
这位庞氏倒好,无事都要起三尺浪,好好的日子给过得鸡飞狗跳。
方孰才的不着调,根子都在父母身上。
“祖母。”
方锦书进了屋子,好像没看见这一片混乱一样,规规矩矩的见了礼。
她怎么来了?
屋中的人俱都一愣,连正在捶胸顿足的庞氏都停了动作,房中突然安静了那么一个瞬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道:“快到祖母跟前来。”
又接着吩咐:“珍珠,去将我炉子上温着的那盏燕窝端来,应该正好合适。”
燕窝对于方府来说,是相当珍贵的滋补品。也就只有方老夫人这里,司岚笙会时不时采买一些,放进慈安堂的小厨房里。
方老夫人性子慈和,最是喜欢孩子们。
难得的是,在她心头没什么嫡庶的分别,只要是孙子孙女到了她这里,她都一样喜欢。
方老夫人姓苏,是魏州的大户人家出身。当初嫁入方家时,足足抬了六十四抬嫁妆,更别说还有陪嫁庄子等。在民间,这已经是相当殷实的陪嫁了。
相比之下,方穆的家产还没有她多。不过方穆硬气,这么多年,再怎么艰难也没有动过她的陪嫁。
还是在方瑶出嫁时,方老夫人拿出了三分之一的陪嫁给她添妆。另外三分之一,则给了方孰玉。她嫡出的也就这么两个子女,不给他们给谁呢?
这些年,她自己也用掉一些,但手头的好东西仍旧不少。在慈安堂后面的库房里,足足装了四五个大箱子。
方家的这些孩子们,就都爱往慈安堂里跑。只要得了她的欢心,好处自然是不会少的。
所以,这个时候方锦书突然来了,倒不显得特别突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笑着给庞氏和尤氏见了礼,“见过二叔祖母、大堂婶。”
说着,她自发的挨着方老夫人坐下,仰着脸道:“祖母,这两日没有来跟您请安,孙女心头可想您了!”
她这样嘴甜,方老夫人乐呵呵的笑道:“书丫头就是贴心,脚好些了吗?”
“养了两日,这会已经不痛了!”方锦书道:“要是没好,我哪里敢来让祖母担忧?”
被方锦书这么一打岔,庞氏再也哭闹不起来。
她再怎么没脸没皮,也不好意思在孙辈面前撒泼,那样实在太难看了!
珍珠端了燕窝来,方锦书眉开眼笑的接过来,道:“我这就知道祖母心疼我,这么好的东西给我留着。”
其实,这燕窝是之前就熬好,方老夫人准备吃的。被庞氏这么一来,就没吃成。
这会见孙女开心,方老夫人也不会说不是给方锦书留的,反而觉得她特别体贴,知道自己心疼她。
屋中,就剩下方锦书用勺子小口小口喝着燕窝的声音,方老夫人又拿了一块豌豆黄给她,笑眯眯道:“书丫头,慢点吃。”
年纪大了,只有看到这些花骨朵一样的孩子,方老夫人觉得好像自己也年轻了一样。方锦书来了,她正好能喘口气,应付庞氏可不是件轻省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尤氏在心头偷笑,幸好四姑娘来了,要不然她的耳朵可就要聋了。也不知道婆婆这么大年纪了,哪里来这么大嗓门,这么好的精力,连她都自愧不如。
祖孙两人旁若无人其乐融融,一旁坐着的庞氏就有些尴尬。
继续闹下去?有方锦书在她还拉不下这个脸。
回去?她又实在不甘心。
坐在这里,她心里又担忧这前院那边,会不会方孰才已经被送走了。
左右为难之下,庞氏轻咳一声,厚着脸道:“大嫂,要不您跟我去一趟前院。”
她盘算的好,有方老夫人在,那些人不敢不听吩咐。
后宅的这些仆妇,略给些好处她就能差使得动。但前院不行,那里是方孰玉的地盘,长随、小厮、护院等,都只听方孰玉一个人的。
方穆早就不管这些具体事情了,只一门心思扑在仕途上,当好他的礼部侍郎。整个方家,就指着他的官位度日。
她的算盘虽好,但既然方锦书来了,岂会让她如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书轻轻的放下手中杯盏,歪着头看着庞氏,作懵懂状的问道:“二叔祖母,父亲教导我要贞静。前院都是男子,我们过去合适吗?”
庞氏揉了揉手中丝帕,颇为气结。她是要方老夫人去,什么时候说过要方锦书也去了。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搅合她的大事。
这样想着,庞氏勉强将面上堆起笑容,哄道:“书丫头听话,我和你祖母还有事情要办。你父亲说得对,女孩不能往前院跑。”
“你先回去自己院子,这里的事,你这个小姑娘多什么嘴!”
听她这样说,方锦书漆黑的眼瞳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可怜兮兮的看着方老夫人,道:“祖母,我这才刚来,还想和您多待一会。”
“您是不是在和二叔祖母商议大事?二叔祖母才赶我走。都是书儿的错,来的不是时候。”
她这等神态,让方老夫人又想起前几日她才遭受的劫难,忙将她搂在怀里,心肝宝贝的疼着,道:“没有没有,书儿这么乖,你叔祖母怎么会舍得赶你走?”
说着,给庞氏递了一个眼色。
庞氏心里百般不耐,恨不得碍事的方锦书立即消失。但她有事求着方老夫人,只好按下性子,硬邦邦道:“书丫头你误会了,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方锦书吸了吸鼻子,道:“二叔祖母若是有事,只管和祖母商议就好。我只是想陪着祖母,绝不会扰了你们说话。”
她这般懂事,庞氏还能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起来,方孰才犯下的这大错,方锦书还是苦主。她脸皮再厚,在方锦书面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她踌躇,方锦书又道:“父亲教导书儿,行事要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我相信,二叔祖母也是这样的人。无论我在不在,都不会影响你们的谈话。”
说罢,她眼睛骨碌碌的望住方老夫人,娇俏的笑道:“祖母,你说我说得对吧?”
她说那番话的时候,神色端正隐隐好似还有着威仪,像一个久居高位的人,在训斥手下。
这样的气度,她好像只有在进宫时,在高高在上的皇室中人身上见到过。方老夫人呆了一呆,转眼又看到她俏皮的笑容,才反应过来。
“书丫头板起脸来,倒有点像你父亲。”
方锦书说的义正言辞,庞氏只觉面上火烧火燎的,之前被方柘打的那一巴掌,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尴尬了半晌,庞氏瞪了一眼在一旁干站着的尤氏,眼神中嗖嗖地冒出刀子来。
要这么个媳妇有什么用!
光长得漂亮不长脑子。自家男人都要被送走了,她还在一旁优哉游哉的看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尤氏接到她的眼神,无奈的上前一步,笑道:“四姑娘,园子里有一树月桂开得正好。不如,堂婶带你去打了桂花,做桂花糕吃?”
方锦书好端端的坐着,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笑道:“母亲说我的腿得好好养着,不能胡乱走动。书儿是实在想祖母的紧了,才到祖母院里来的。”
“那些玩耍的事情,过几日我定要央了堂婶一起。别看我年纪小,轻重缓急,我可分得清。”说罢,一脸求夸赞的表情。
尤氏一滞,这孩子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怎么死活就是不走呢。
方才看见婆母吃瘪她看得开心,轮到她自己了,才知道什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令人郁闷之极。
只得干巴巴的赞了方锦书一句,道:“书丫头真懂事。”
说罢退回原位,还了庞氏一个眼神,意思是:你看见了,我也拿她没办法。
庞氏急躁起来,咳嗽了两声,对着方锦书道:“书丫头,你喜欢你大堂叔吧?他这会就要被送回魏州了。他要是回去了,你可再见不到他了。”
方锦书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啊呸!谁喜欢他了?还真当自己是无知幼童,想撺掇自己开口留人。
方孰才将手伸到自己堂侄女身边,睡了她的两个贴身丫鬟,还将自己给拐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的人渣,让他能全须全尾的回去魏州,已经是便宜了他!要原主可是惨死于拐子之手,正该一命抵一命。
要不是想着自己年纪尚小,不想引人怀疑,才没有出手对付他。否则,让他生不如死的法子,还颇有几个。
见她垂头不语,庞氏得寸进尺道:“你看,你大堂叔有了什么新鲜玩意都没忘了你。你房里,是不是还有竹蜻蜓呢,那可是他亲手做了给你玩的。”
一支竹蜻蜓,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方锦书心头暗暗腹诽,故作天真的问道:“二叔祖母,魏州我还没回去过呢,一定很好玩。能不能让您给大堂叔好好说说,让他在那边给我买些好玩的呀?”
她用小手托着腮,想了想又道:“我听说,那里有人做的风筝是极好的。”
庞氏为之气结。
方锦书不理她,转头跟方老夫人说起话来:“祖母,我跟您说,今儿母亲院子里的鲁婆子被罚了,是父亲做的主。”
“怎么了?”方老夫人微觉诧异,方孰玉可一向不管内宅的事。
“听说,她放了不三不四的人进院子,惹得母亲头疾发作。”方锦书的声音清脆,道:“我可担心母亲了,又不想去扰她养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个孝顺的孩子。”方老夫人对这个儿媳妇一向满意,听到她旧疾发作,忙吩咐道:“玛瑙,你去我库房里,将新得的那盒天麻拿出来,给明玉院里送去。”
庞氏在一旁听得脸都绿了,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
是她拿了一吊大钱给鲁婆子,才让她开了院门。合着,自己倒成了不三不四的人?
但方锦书说得这样天真无意,她如果质问,那岂不是坐实了这件事?
庞氏心头生着闷气,越看那和和睦睦的两祖孙越不顺眼。这两人怎么能这样,自己还在这里坐着呢?!
方锦书才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她原本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气吧气吧,越气越好。
原本方柘救了方穆一命,这样天大的好事,家里应该和睦才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将这日子好好的过下去。
方柘这辈子是毁了,但他的学识还在。若是妻子得力,规劝着他收敛行迹好生教导子女,他们这一房,何尝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娶妻当娶贤,古人诚不欺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书死活赖在这里不走,还不让方老夫人走。庞氏无计可施,终于坐不住,起身道:“才哥儿媳妇,我们走!”
四处都搬不动救兵,她只好靠自己来阻止了。
方锦书欢欢喜喜的下地站好,“二叔祖母、大堂婶走好!”
见她们终于走了,方老夫人也松了一口气,看着方锦书越发顺眼。“书丫头,今儿来得正好,祖母心头高兴。”
送走方孰才,她虽然不赞同,觉得这个处罚重了一些。但这是儿子的提议,丈夫也同意了。她要是表示反对,那岂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她虽然耳根子软,但这样的大事,她还是分得清立场。
弟妹再亲,能亲得过自己的儿子和丈夫?
所以,哪怕方锦书不来,她也不能松口。只不过,应付起庞氏来,颇为吃力罢了。
见她高兴,方锦书抿嘴一笑,她心里面当然知道她高兴的缘故。
其实,在来之前她心里还相当忐忑。生怕祖母经不起庞氏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答应了她的要求,出面阻止送方孰才回魏州。
方老夫人耳根子软的程度,她可是见识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幸好,祖母还没有糊涂。
“前些日子,魏州陈家送来了一些时兴的料子。我瞧着颜色鲜艳的紧,我这个老婆子哪里穿得出去?不如拿来你挑几匹回去,替你母亲、大姐都挑了。”
方老夫人膝下的两个子女,一个是方孰玉,一个女儿方瑶许给了魏州当地富商陈家。
时下的姑娘家,从十二三岁就开始相看亲事。给方瑶说亲那会,只得方穆一人在京里做了一个六品小官,方老夫人在魏州侍奉婆母,教养子女。
说亲的时候,陈家心意极诚,想着也嫁得近,便将方瑶许了出去。
那会儿,也没料到后面这样大的变化,否则也不会将方瑶嫁入商户之家。方穆在京中立了足,举家迁到京城,和方瑶反倒是隔得远了。
好在方瑶出嫁后,婚姻美满和睦,陈家也是懂礼的人家。时常书信来往着,三不五时的捎些东西往京城来,方老夫人也没那么牵挂。
这会方老夫人心情好,便想起女儿婆家送来的料子,张罗着让珍珠找出来。
她兴致这么好,方锦书自然无有不从。
在前世,她是这高芒王朝最尊贵的女人,什么好料子没见过,没穿过?
但眼下却又不一样,方老夫人是真心疼爱子女的老人。为了让她高兴,方锦书不介意扮演一个听话的乖孙女,代替父母尽孝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珍珠拿了料子出来,放在窗边的软榻前上一一铺好了。
果然都是好料子,姹紫嫣红柔软丝滑。
方锦书牵着方老夫人的手走到跟前,指着一匹灰茶色的料子,道:“祖母,我要这匹。”
方老夫人乐呵呵一笑,道:“你这么个小姑娘,要这么深沉的颜色做什么?边上这么多鲜亮的不挑。”
“学堂里的女先生在教我们刺绣。书儿想着,这个料子正好拿来做一个抹额,配祖母这身衣服正合适。”
听见孙女这么有孝心,方老夫人乐得满脸都起了褶子,又是一阵心肝宝贝的好夸。
最后,又让方锦书一人挑了一匹料子,才让她回去。
烟霞扶着方锦书,芳菲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捧着料子。这么好看的料子,她生怕自己手太粗,把料子给刮花了。
这一趟出去,方锦书不仅让庞氏目的落空,还替母亲在方老夫人那里解释了头疾发作的原因。哄道祖母开心,捧了几匹料子回来。
简直是满满的收获。
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这眼看就要到了用午饭的时辰。方锦书在方老夫人那里吃了东西,那是一点不饿,干脆直接去了明玉院,陪母亲用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岚笙已经收到方老夫人着人送来的天麻,正觉得诧异,就见到方锦书走了进来。
“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吗?”她担心着女儿的腿伤。
方锦书俏皮一笑,提起裤管给她看:“母亲不用担心,女儿已经没事了。”
“这才好些,就不安分。”司岚笙笑道:“快过来坐。”
“听说母亲头疾发作了,可好些了?”方锦书瞥见一旁放着的药材匣子,示意芳菲将手中捧着的料子放过来,道:“去了祖母那里一趟,祖母可担心母亲的病情了,这是祖母让我挑给母亲和大姐的。”
司岚笙这会已觉得头痛缓解了,问道:“你个不安分的,跑去扰你祖母清净,还得了这么些好东西。”
方锦书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道:“幸好我去了,二叔祖母也在哩!”当下,将遇到庞氏的经过简要地跟母亲说了一遍,道:“二叔祖母还说,大堂叔对我这么好,问我会不会舍不得他。”
方孰才的事情,还是方锦书审了云杏,司岚笙才知道的。
只是庞氏和方老夫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居然小小的方锦书也知情。庞氏这么问她,显得极其可笑。
听见庞氏的行径,连司岚笙这么温婉的性子,都想啐她一口!
方孰才拐卖了自己堂侄女,她还有脸来让方锦书求情他留下?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中人多口杂,司岚笙不想多说这件事,转而挑起衣料来。
方锦书拿回来三匹料子,司岚笙在她身上比划着,笑道:“你皮肤白,这匹露草色不错。这匹,就给晖儿。明儿我让锦绣记的绣娘来一趟,给你们都量了身子,各做一身。”
方锦书腻在她身上,道:“母亲也做一身嘛,这个堇色可是女儿专门为您挑的。”
司岚笙原本想省些银钱。
这眼看就要到年底了,迎来送往的人情走礼也多了起来,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禁不住女儿厮磨,便也答应了下来。
陪着母亲用过了午饭,方锦书漱了口,端着茶杯挨着司岚笙坐了,悄声道:“母亲,您遣人去问上一问,大堂叔可被送走了?”
方孰才留在京里一日,她就觉得一日不得安宁。
不光是为了方孰才拐了她,她想为原主讨个说法这么简单的事。
重活一世,她立志要保方家满门锦绣,一家安康。好似方孰才这样拖后腿的人,趁早剔除为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书特意去慈安堂坐了这一上午,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堵住家里的唯一一个漏洞、庞氏唯一会求助的对象、耳根子太软的方老夫人。
她估摸着,耽误了这许久的时间,以方孰玉的手段,应该早就将人给送走了。
庞氏一个没有什么章法,只知道拿着往日恩情来要挟的无知妇人,方锦书就不信认真起来的父亲大人,会对付不了。
哪怕这是十七年前,父亲还没有那等官场历练,和说一不二的权威。但是,对付方孰才这样的浪荡子,那是绰绰有余。
听到女儿这么说,司岚笙轻轻一笑,悄声道:“之前你父亲就打发人回来说,已经给送走啦。这当口,估计都已经出了城门。”
庞氏一大早就来堵着门,方孰玉为防节外生枝,跟着就去处理了这件事情。
外院里的人都听他的,庞氏留下的那几个婆子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听母亲这么说,方锦书也悄声道:“做得好。”
母女两人对视了一眼,为了这个共同的小秘密,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明玉院里其乐融融,庞氏在前院却气得差点背过去。
她扶住尤氏的手,身子如筛糠一般不住颤抖着。整个人被抽去了精气神,浑身没了力气,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尤氏的身上。
幸得尤氏不是那养在深闺的娇弱女子,否则还真扶不住她。
在她们面前,是被捆住双手双脚丢了一地的婆子。她们的口中都被塞了破布,见两人来了,口中呜呜叫唤起来,挣扎不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她们身后,是大开着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只余下一些散乱的麻绳,方孰才显然已经不在里面。
“我的儿!”
庞氏从喉咙里发出一身惨叫,声音之凄厉,令尤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猛地放开尤氏的手,跌跌撞撞的往前窜了几步。从小在自己跟前的儿子,这会说送走就被送走了,如同剜了她的一块心头肉一般,摧肝裂肺。
庞氏扶住门框,使劲瞪着空荡荡的屋子。就在凌晨时分,方孰才还好端端的在这里。而现在,哪怕她的双眼瞪脱了眶,也瞪不出一个人来。
见婆婆如此激动,尤氏也不能再袖手旁观。急忙吩咐跟来的丫鬟,解开地上婆子的手脚,着她们起来回话。
“老太太,不是我们不尽力!”
地上一名跪着的婆子哭诉道:“那些护院如狼似虎的,我们哪里挡得住?”
“老太太您看,我们几个身上都是带着伤。”
尤氏瞥了几人一眼,不过是擦破一些手脚,也好意思拿来说事。恐怕是害怕婆母的责罚,才先叫苦吧!
庞氏此时已经有些魔怔了,直勾勾地盯着屋中,眼珠子转也不转,也不说话。
见她这样,这些婆子丫鬟都有些害怕。明明快到正午时分,因为庞氏的神情,众人竟然觉出了一些森然的寒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是尤氏大着胆子让几个婆子都散了,自己小心翼翼的上前,扶住庞氏的胳膊,以前所未有的轻柔语气轻轻唤道:“母亲,你说要请了绣娘来给两个丫头裁冬衣,我们是不是先回去?”
方柘这一房,除了领着公中的月例,一年四季主子们也都会裁一套新衣。不仅他们,整个方府的主子们,都是如此。
这已经是司岚笙费劲了思量,才能保证的衣衫用度。想要更多的体面,就要用自己的私房钱来做。
中秋已过,下半年交际宴饮会越来越频繁。庞氏又一心培养着方锦佩、方锦薇两人,希望她们能在同辈的姑娘们面前,为自己争脸,所以早就计划着要给两人添置新衣。
尤氏这会提起两人,也是想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方孰才人都已经被送走了,还是长房做的主。公公方柘是指望不上的,婆婆再怎么不愿,她也只能在后宅里面闹腾,手伸不到前院。
尤氏想得清楚,当下只有先把婆婆劝回自己房中,再做计较。若是这会闹了起来,得不到什么好处不说,没脸的只会是她们。
果然,听到她提前两个丫头,庞氏愣愣的眼中回复了些许神采。
尤氏让两个丫鬟上前,一左一右的扶着庞氏,一行人急急的回了她们所住的院子。
庞氏失魂落魄的往前走着,心里却将这一切都怪罪到了方锦书的头上。
小小年纪,连眉眼都没长开,就生得那样的好容貌。如果不是这样,方孰才怎么会想起把她卖了换钱这档子事?没有这件事,那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唯一一个健康的儿子被押去了魏州,她的背影,看上去既可怜,又可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对于方府里面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方孰才的离去,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有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人在府中,谁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晚间,方孰玉回了府,司岚笙将上午发生的事情跟他讲了,笑道:“我头疾犯了,你又不让旁人进院子。多亏得书儿机灵,去婆婆那里坐了半日。”
“否则,我还真担心婆婆架不住二婶的哭闹,应了她的请求。”
方孰玉握了握她的手,道:“我只是担心你的病。既然嫁了我,为这个家操了这么多心,我就不忍你再受苦。”
“母亲耳根子是软了些,在大事上还是拎得清。不过,书丫头若是不去,她老人家应付起来,恐怕会颇为吃力。”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自己的女儿果然怎么看都好。
两人一道用过了饭,丫鬟呈了茶上来,方孰玉慢慢喝着,道:“今日下了衙,我去了一趟宗正寺,找何寺丞出来吃了顿酒。”
“他透了一句口风给我,八月十八那日,是先皇太后的诞辰。”
宗正寺里面,无论官职大小,任职的全是皇室宗亲。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和全天下的道士僧侣。
卫家本就是晋阳大族,枝繁叶茂。加上先帝立国之后,沿着各式各样亲戚关系攀上门来的血脉子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何寺丞只不过是皇室远亲,并不得志,好不容易才弄了个八品寺丞当当。对方孰玉这样清贵人物的主动交好,他自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点拨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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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若是过于愚笨,领会不了话中的意图,那也不能怪话未说到位。不过,显然方孰玉不是那等木头疙瘩,何寺丞只轻描淡写的提过这一句,他便心领神会。
司岚笙心头一紧,犹疑着问道:“老爷,您还想着那净衣庵?”方孰才这个罪魁祸首已经被送走,她心头抱着一丝侥幸,总想着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说着,她忍不住暗暗垂泪,泣声道:“书儿她,从出生那日起就没受过什么苦,吃穿都有人伺候着。我总想着她还小,什么好的都留着给她。”
“这次刚刚遭了这么大的罪,我心疼都来不及,你要真要送她去净衣庵?”司岚笙泪盈于睫,抚着心口神情凄婉。
方孰玉知她心头难过,温言道:“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我们之前已经议过此事,这就是书丫头的命。”
“我知道……”心疼、不舍、担忧等等情绪在她心头萦绕不去,理智与情感的纠缠,让她忍不住掩面而泣。
见她难受,方孰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她揽入怀中,无声的安慰着。
过了半晌,司岚笙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低声问道:“老爷,你打算怎么做?”
她不是不知道,去净衣庵是对方锦书最好的选择。将情绪发泄出来之后,头脑也清醒了许多。看着她红红的眼圈,方孰玉有些心疼,但这件事又不能不说。
“书丫头回来那日,是八月二十二日,而八月十八是先皇太后的诞辰。”
方孰玉将声音压得很低,刚刚好够她听见:“书丫头年纪那么小,怎么可能自己从拐子手里逃出来?她是在八月十八那日做了个梦,得了先皇太后的指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净衣庵里,因着迁陵的缘故,至今供着先皇太后的灵位。”
说起先皇太后,也是名令人钦佩的女子。先帝起兵之时,她作为卫家主母坐镇大后方,调度粮草给予支持。
后来,先帝征服了大半个高芒,已经定都洛阳。只余下两股势力,还在与之胶着,但大局已定。
有了这样的胜券在握,先帝才将先皇太后从大本营晋阳城中请出,迁往洛阳。
但是,在先帝身边被敌人埋伏了细作,走漏了这个消息。先皇太后被敌人擒获,用以威胁先帝。但先皇太后什么也没说,便从城墙跃下,血溅五尺。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祸不及妻儿。对方如此卑鄙,连累母亲惨死,先帝目呲欲裂。在冒死收敛了先皇太后的尸骨之后,发狠连续攻打五天五夜,直打得日月无光,打赢了这场关键战役。
那时,高芒才刚刚开国,立足未稳。连先帝都东征西讨,太陵、太庙更是无暇修葺。便将先皇太后的尸骨先迎到了净衣庵安葬,供奉灵位。
先帝对母亲愧疚之极。为了她的身后哀荣,足足修了十年的太陵,才举办了盛大的迁陵仪式,恭迎先皇太后入主太陵,谥号英烈皇太后。
因了这段历史缘由在,先皇太后的灵位也就一直留在了净衣庵中,供奉着长明灯和香火。
也因此,净衣庵才成了后来皇家的庵堂,非经许可外人不可入内。
这段缘故,在京中算不得什么秘密。那些爱讲古的老人家,最爱说起先皇太后宁死不屈的贞烈,和迁陵时的哀荣。
不过,因为先皇太后并未做过一天真正的皇太后,她的生辰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只有何寺丞这样管着宗室谱牒的人,才最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这一句点拨,看似说了一句完全无关的话,却指出了一条明路。一句话,能令方孰玉欠他大人情,何寺丞怎么算怎么划算。
司岚笙心头一颤,借用先皇太后的名义固然是千好万好,可是,这样岂非欺君?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还不知道吗?如果当真有梦到先皇太后这种事情,她早就告诉自己了。那可是皇家!
“老爷,书儿她才八岁,我怕她在帝后垂询之下,会露了馅。”
先皇太后托梦,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宫中不过问。尤其是这位先皇太后,还是举国敬仰的英烈皇太后。
一个不好,这可是欺君罔上的罪名!
方孰玉拈了拈短须,笑道:“娘子放心,若是之前我定然是不敢的。”可是这次方锦书回来之后,他对她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信心。
只不过,这种信心大半都出自他强烈的直觉,却没什么有力的证据。
要说一些蛛丝马迹,那也是有的。比如方锦书沉稳了,不急不躁了,不只是个娇娇女了,也懂得替母亲分忧了,但总的来说,这些并不能构成他这样的信心。
但今日他在何寺丞那里收到这样的消息之后,他的一颗心便怦然而动。原本,他请何寺丞饮酒,只是想着他能做个人情,走走宗正寺的路子,好让他的奏折顺利到皇上跟前。
然而事情就是如此巧合,巧合到方孰玉觉得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如果放弃了,岂不是会遭到天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是一名儒生,同时在他的骨子里,还藏着一个敢于冒险的剑客。
如果不是因为方锦书的这件事,恐怕他要在七年后,才会发现这个事实。
想着方锦书沉静的眸子,他心动了,想要奋力一搏!
如果成了,不只是方锦书的名声无暇,连整个方家都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