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岚笙面有忧色,眸子中充盈着害怕和恐惧。那可是皇家,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君权天授,为臣者只有忠心耿耿伺奉,岂能这等刻意欺瞒?
可妻以夫纲,这简直令她无所适从。
方孰玉看着她,温言道:“不如这样,明儿你找书丫头过来,跟她透露一下。如果她不能领会,也就罢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想去净衣庵,借用先皇太后的名,是最冒险但也是收益最大的法子。
而这件事的成败,就系于方锦书身上。
方孰玉对自己女儿再有信心,但方锦书毕竟才八岁。这也算是给她的一次考验,如果连意图都领会不了,这件事还是就此作罢,想别的法子更加稳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司岚笙忧心忡忡的应下此事,她在心头盼望着,方锦书千万别那样伶俐。
若真以先皇太后的名义进去净衣庵,他日一旦出了什么事,遭殃的第一个就是她最疼爱的方锦书。
要送她去那里,司岚笙已经是千万个舍不得,何况还要担这样的干系。
方孰玉吹灭了蜡烛,两人躺在了床上就寝。
“明日我休沐在家,你就好好的别出房门。”方孰玉嘱咐着她。
“老爷您是要?”
方孰玉在黑暗中点点头,道:“快睡吧。左右你头疾犯了,也该好好休养。母亲那边,我自会去回话。”
他才把方孰才送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后宅的奴仆俱都清理一遍。
后宅的事他一向没有过问,还不知道,这些下人竟敢胆大包天到敢将他的女儿随意拐卖的地步!
既然下决心要整顿,他就要一次做到彻底!
那些两面三刀的墙头草、偷懒耍滑混饭吃的、时刻打着自己小算盘盼着攀高枝的、吃穿着他们长房却被二房蝇头小利就收买了的,统统都不能再要。
白日里,他已经让外院的管事去寻人伢子,明儿就带几批仆妇丫鬟进院子来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次,由他亲自把关,务必要令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明白谁是主子!
想着这些,司岚笙又如何睡得着?
她向来是个心思重的,做这个当家主母,每一件事都想要做到最好,各方都满意。但到头来,却忽略了自己女儿身边的下人,险些痛失爱女。
这时,又让自己丈夫出手整顿后院。虽然能托辞头疾犯了,但她却不能这样欺骗自己。
司岚笙心乱如麻,又担心吵到身畔的丈夫,身子不敢乱动,闭着眼睛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方孰玉知道她的性子,定然又愧疚自责了。微微叹了口气,侧过身将她揽入怀中,两人才慢慢入睡。
……
翌日卯时,方锦书便清醒过来。
按说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该这么早醒。奈何前世的痕迹实在太重,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岂会因为换了一个躯壳而改变?
她在被窝里活动了几下脚踝。昨日她偷着上了几次那名神秘女子留下的膏药,这时已经完全消肿,不再疼痛。
看样子,今日自己可以去学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姑娘醒得可真够早的。”烟霞勾起了帐子,为她端来温热的茶水漱口。云霞端了热水进来,伺候着她洗漱穿衣。
“准备一下书篮。我去请了安,就和大姐一道去学堂。”方锦书吩咐。既然是要去上学,就不能像在家中一样随意。
在烟霞拿过来的两套衣裙中,方锦书拣了若草色的交领襦裙,外面罩一件月白色滚海棠边半臂的那套。
浅浅淡淡的绿色和白色搭配着,衬得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嫩滑。中规中矩的装束,娴雅得体。
见方锦书挑了这套,烟霞眼中飞快的掠过一丝异色,旋即又藏起。
她原以为,四姑娘会挑那套茜红色抢眼的衣裙。在以往,四姑娘最喜欢被人捧着的感觉,事事都要争先,在学堂里也不例外。
一向喜欢的,也是最亮眼的衣裙首饰。这几套颜色淡雅的,还是大太太顾着出门交际赴宴时,不能抢了主家的风头,才着人做的。
不过方锦书并不喜欢,一年到头也就只有需要时才穿。
作为司岚笙身边顶顶信任的大丫鬟,烟霞对方锦书的喜好再清楚不过。
方锦书注意到了烟霞神情的变化,不过她是主子,这点子喜好变化没必要和奴婢交代。在云霞的伺候下蹬上绣鞋,披上披风便出了房门。
“大姐姐,我们一道去跟母亲请安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晖对镜端详着妆容,笑道:“你个猴儿,这才好一点,便就不安分起来。往日没见着你进学这样积极,这是转了性子?”
方锦书嘻嘻一笑,道:“往日妹妹不懂,在家歇了两日方才知道无聊。你们一个个都不在家,还不如去进学哩!”
闻言,方锦晖笑了起来,道:“感情不是盼着进学,是盼着学堂里的几个姐妹吧!”
“还是大姐懂我。”
姐妹两人到了明玉院的正房。
早饭刚刚摆上了桌,两个姨娘站在后面,伺候着司岚笙和方孰玉两人用早饭。见两个女儿来请安,司岚笙忙让两人入座。
“还没用过早饭吧?快来一起。”这个点过来,算算时间就来不及用饭。
“女儿拉着大姐来,正是来蹭母亲好吃的。”方锦书笑着回答。
白姨娘是个知机的,忙给两人摆了碗筷,各盛了一碗熬得黏黏的粳米粥。
“书丫头你脚伤怎么样了,不再多歇着一日?”方孰玉关心的问着。
方锦晖笑着替她回答:“女儿看了妹妹的脚,已然无碍了。我估摸着,妹妹多半是属猴的吧,一刻也闲不得,非要闹着去学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人都笑了起来。
既然方锦书脚伤无碍,也就没人拦着她。司岚笙多叮嘱了一句:“谢大夫的方子你得好好吃,别稍好一些了就不放在心上。你这会年纪小,等大了才知道女儿家身体的重要性。”
母亲的关心,方锦书自然乖乖应下。
司岚笙还是不放心,又反复叮嘱烟霞,记得将方锦书的药按时送去学堂,这才罢休。
用罢早饭,方梓泉领着方梓宇、方锦艺两人也来请安。
方梓宇是白姨娘所出,比方锦书大上几个月,也是八岁。他是方孰玉的第二个儿子,生得眉清目秀。在方锦书的记忆中,他性子有些懦弱,被自己欺负了也不敢吭声。
方锦艺则要活泼得多,见着方锦书在这里,眼珠骨碌碌一转,笑道:“四姐姐可大好了?今儿妹妹在学堂里可算有伴了。”
方梓泉没有说话,看着方锦书无碍了,眼里透着温润的笑意。
方孰玉见着儿女们相处和睦,心头高兴,各自勉励了几句,便让他们都去学堂。
按照一贯的规矩,五人先是去了慈安堂给方老夫人请安,又汇合了方梓南、方梓益、方锦菊、方锦佩、方锦薇五人出了内宅,在垂花门处上了车,朝着修文坊中紧邻礼部吴尚书家的学堂而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家的孙辈一共有十个孩子,看上去子嗣兴旺的很。但细究起来,嫡出的孙子却只有方梓泉、方梓南两人而已。
而方梓南,也只是方穆庶出的方孰丰和白氏诞下。论起来,嫡出的儿子,竟然就只得方梓泉一人。
姑娘们一共有六位之多,嫡出的就占了四位。
所以,这么一看,这一辈中有些阴盛阳衰。若非如此,方孰玉也不会在方老夫人的要求下,连接抬了两名姨娘起来。
姑娘们多,便分作了两辆车,少爷们一共坐了一辆。要同时供这么多孩子读书,不提笔墨纸砚,光是养这马车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方穆好歹也是四品京官,总不能让他的孙子孙女出门坐骡车,受人耻笑吧。
所以,内里再怎么难,这出行的门面司岚笙也得绷足了。
幸好学堂有规定,进学时,姑娘、少爷身边只能留着一个伺候的人,无形之中节省了不少出行相关的开支。
修文坊里,住的都是当朝官阶相近重臣高官。比如鸿胪寺卿乔家、礼部尚书吴家,那都是三品大员,掌管着一方衙门的正印官。
往下,还有几家比如像方穆这样的四品官。
彼此之间既是邻里,又是同僚,因不同的政治主张和分属不同的派系,在朝堂上存在着竞争关系。这么几家人,关系微妙得紧。
不过,坊内众人都有一个共识,争执归争执,子女的教育是头等大事。
他们都是靠科举出仕,不比得勋贵之家。有爵位的人家里,子孙再没出息,也能衣食无忧,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安享富贵荣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文官则不一样。
哪怕是耕读传家的望族,每一代也必须得培养出一两名有出息的子弟出来,才能延绵这份富贵。
而且,修文坊里官阶最高也就是正三品的吴尚书和乔寺卿,还没有出一个二品以上,能入主集贤院、宏文院的大学士。
做官做到了他们这个地步,自然想要更进一步,入主政事堂。
所以,尤其重视对子女的教育。于是几家人一合计,便共同出资,兴建了这所学堂,延请名师西席,来教导子女。
吴尚书的府邸最宽,他便和乔家商议了,将府邸后花园分了好大一片出来,连同和乔家之间的夹道,作为学堂的所在。
在这里进行启蒙进学的,都是修文坊中的晚辈子女。坊内几家人也默契的将这件事做得非常低调,连名字都没有起,只挂了一块“学堂”的匾额,对外只称给孩子们临时找个进学的地方罢了。
本就在一个坊内,学堂离得并不远。方锦书所在的马车,只行进了两刻钟功夫,便在学堂门口停下来,载着方家少爷们的马车继续往前驶去。
来进学的都是各家子女。因为男女大妨,男子学堂和女子学堂连进门处都不一样,中间更是砌了一堵墙,只留出一个月亮门有专人看守着,供先生们出入。
“书姐姐,你可来了。”
刚刚迈入房门,方锦书便见到一个神情活泼的少女朝着她飞奔而来,正是乔家的嫡女乔彤萱,她的闺中好友。
方锦书出了事,除了她自己的父母,最牵挂她的,恐怕要数眼前这名少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乔彤萱拉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你没事就好,我担心的要命,生怕再也见不到你啦。”
“大哥听说了,也张罗了一些人去找你。幸得你够机灵,自己跑了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吴菀晴也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过来。这名多女子中,数她的性子最柔,身子也最弱,三不五时的都在告假。
但她的容貌,放眼整个学堂,也无人可以匹敌。
明明是一样的年纪,方锦艺就是一团稚嫩的孩子气。吴菀晴却如同西子一般,行走间有弱柳扶风之态,用眉目如画来形容都轻贱了她的容貌。可见,长大之后会是怎样的美人。
这时,她眉尖微微蹙着,声音如同春水一般轻柔悦耳:“书姐姐,总算又见着你了。”
她的话不多,但眼神里的担忧却丝毫不假。
面对着她们两个手帕交,方锦书道:“累妹妹们担心了,这都是我的不是。”
“怎会是你的不是?这又不是你的错。”吴菀晴道。
“怎么不是她的错?”一名着绯色衣衫,神情高傲的少女昂着头迈了进来,眼角不屑地瞄了一眼方锦书,道:“如果不是她行为不检,这么多人拐子怎么就偏偏挑中了她?”
“我听说,拐子是要将她卖去扬州做瘦马的。”
扬州瘦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场的都是高官家的小姐,扬州瘦马作为官场上最佳的礼品之一,她们对这个词并不陌生。这背后代表的意思,更是让这些少女有着说不清的鄙夷之情。
此言一出,正在等待上课的众女便“嗡”地一声议论开来。
方锦艺想要为四姐分辨几句,刚张了张嘴,便看见四周众女闪烁着不屑、鄙薄的神情,再想想自己的身份,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女。平时无事不被这些嫡女看在眼里,这种时候出来说话,只会让众人转移了矛头,将她狠狠的打压一番罢了。
要是大姐在这里就好了,方锦艺心头这样想着。
可惜,女子学堂根据年纪,将所有女学生分为两个班级。十岁以上的,进入“采薇阁”学习更深的课程,诸如女四书、女则等,琴棋书画更是必修课程,偶尔也会讲讲春秋经义。
十岁以下的,则在“晓月阁”里启蒙识字,及教授女红针线为主。
方锦晖,这个时候已经去了采薇阁,自然是不在此处。
方锦书不在意的笑了笑,根本不把这个女子的话放在心里。她心头装着的事,不是要在学堂里和人争个长短。
但她不在乎,乔彤萱却是忍不了,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走到已经坐下的绯衣女子身前,敲了敲桌子道:“喂!唐元瑶,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名绯衣女子,正是京兆府尹的嫡女唐元瑶,在她上头还有一个大哥唐鼎,也在男子学堂里读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胡说?”唐元瑶不屑的冷笑了一声,道:“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的好妹妹,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如果说方锦佩和方锦菊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唐元瑶则觉得,方锦书的存在就是为了来提醒她有多么不幸的。
论父亲的官职,她的父亲是正四品,方锦书的父亲只是六品翰林。但方锦书的祖父也是四品,这一点两人家世相当。
但论宠爱,方锦书在方家,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唐元瑶虽然是嫡女,但生母早逝,父亲纳了继室又得了儿子,对她只能说还记得这个女儿,绝谈不上什么疼爱。
为了在继母手下讨生活,唐元瑶竖起了一身的刺,看起来嚣张跋扈,实则小心翼翼。
论功课,在学堂方锦书的功课也不过尔尔,但好死不死的人缘就是比她好。
论容貌,唐元瑶早就看方锦书不顺眼。偏偏她喜欢穿绯色衣衫,方锦书的衣衫颜色更加鲜亮夺目,再配上那样一副容貌,轻易就将众人的眼睛吸引过去。包括她那个嫡亲大哥唐鼎!
唐元瑶既然看方锦书不顺眼,方锦书也是个娇养的性子,两人自然都不相让,在学堂里互别苗头。
好不容易,听见方锦书失踪的消息。
唐元瑶觉着,这一定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心声,才让方锦书失踪。当方锦书的父亲求到自己父亲这里来时,她特意关注了这件事,暗自窃喜不已。
可惜,还未等她高兴完,又传来方锦书逃回家的消息。她还亲手画出了拐子的画像,衙役拿了一个拐子回衙门问话治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让唐元瑶极为沮丧,所以,才抓住拐子的口供不放,往方锦书的身上泼脏水。
一个官家千金,若和那不堪的扬州瘦马扯上关系,无论事实的真相如何,方锦书也辈子都算是毁了!
唐元瑶的用心,不可谓不恶毒。
不过,对这种情况,方锦书心头早有预料。
因为报了官,她被拐这件事势必给她的名声带来污点。所有对她不满的人,或者她以前得罪的人,一定都会落井下石。
关于这一点,方锦书心头早就有了预案。等她进了净衣庵,这些中伤她的流言自然会嘎然而止。但既然她来了学堂,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瑶姑娘,有些话你还是想想清楚再说。”
方锦书坐在位置上,凉凉地看了唐元瑶一眼,道:“你如此笃定,难道是拐子告诉你的?”
乔彤萱大笑,道:“是极是极!瑶姐姐可否告诉妹妹,那拐子是怎么跟你说的?”
唐元瑶气得面皮绯红,怒道:“胡说八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一个娇贵的嫡长女,怎么会更那起不堪的罪犯打交道。这件事,是她刻意留意了衙门的动静,让小厮打听回来告诉她的。
可眼下,方锦书这么一句话扔过来,她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好了,不过是些许误会,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吴菀晴柔声打着圆场:“先生也快来了,莫若了先生不快。”
唐元瑶瞪了方锦书一眼,拿出书本放在课桌上准备起来。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都输给了方锦书,这让她心头越发不快。连着上课时也一直走神,总觉得其他的女孩子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上午的课比较乏味,教授课程的又是胡子一大把的老学究,讲得众女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女学的学子们都从阁里出来,在花园里或坐或走,等丫鬟们提了各府的食盒进来用饭。
方锦晖关切的过来,问道:“书妹妹,今儿感觉怎样,功课能听懂吗?”
她关心的,自然不只是功课。
方锦书遭了这一劫,重新回来学堂,她就怕妹妹受了什么刁难和委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乔彤萱哼了一声,正要说话,方锦书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笑道:“你当妹妹是这等愚笨之人吗?不过几日功夫,怎就会听不懂了。”
唐元瑶这点小事,她自己就能解决了,哪里需要大姐也跟着担心。
见她不说,乔彤萱也就罢了,几人朝着平日里坐惯了的“怡然亭”中走去。
还没到怡然亭,就见到唐元瑶和另几名女孩在亭中说笑。她身边的丫鬟,早早地在亭中铺好了餐垫,占了位置。
看见几人过去,唐元瑶示威的看了过来,笑意中充满着挑衅的意味。
各家的孩子,都是早上辰时到学堂,下午申末放学。
午饭学堂是不管的。就算想管,学子都是各府的姑娘少爷,各有各的口味脾性,众口难调哪里管得过来?
索性只管学堂里先生们和下人的饭菜,各府的就都自己送来,左右都在一个坊内,离得都不远。
女学这边有接近四十个学生,各自都有要好的人,便三三两两地散在花园里,将自家送来的饭菜拿出来,一起用饭倒也惬意。
慢慢地,也就形成了一些不成文的规矩。这怡然亭,就是方锦晖带着妹妹们,和好几个要好的女孩常坐之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元瑶此举,可谓是公然挑衅了!
方锦晖脚步顿了一顿,转身道:“不知各位妹妹有没有听过一个典故,叫鸠占鹊巢?”
乔彤萱早就看唐元瑶不顺眼,嘻嘻一笑,应道:“晖姐姐说的这个典故,我却是听过的。那灰溜溜的斑鸠,就算占了鹊巢,也不会变成人人都爱的喜鹊嘛。”
她故意拔高了声音,听得怡然亭中的唐元瑶脸色发绿,偏偏还无法应声。若是应了,岂不是承认了自己是斑鸠?
唐元瑶恨恨地扭过了头,心头想道:果然是两姐妹!一个二个说话都这么拐弯抹角阴阳怪气。
她也不想想,若不是她要跟方锦书过不去,故意招惹,怎会被这样讥讽。
吴菀灵带着丫鬟匆匆过来,看着眼前情形不由一愣。她不过是耽误了一会功夫,怎么一向用饭的怡然亭就被唐元瑶给占了?
唐元瑶和她交好的几个姑娘,不是一向在花园东边的抱厦中用饭的吗?
方锦晖给她打了一个眼色,道:“我看今儿天气不错,那片菊花开得正好。不如我们去那边,在花丛中席地而坐,也是一桩雅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没有要上前抢地方的意思。
唐元瑶既然已经占了怡然亭,争抢起来未免失了风仪。再说,用饭的地方只是不成文的规矩,学堂也并没有规定,怡然亭就只能是她们用餐的地方。
吴菀灵不明所以,但好姐妹方锦晖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从善如流。
乔彤萱拉着方锦书走在后面,悄声道:“她太嚣张了!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就打算这么忍了?”
方锦书浅浅一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也没吃什么亏。”
乔彤萱吃惊的放开她的胳膊,望着她道:“你还是以前的书姐姐嘛?”放在以往,方锦书铁定会跟唐元瑶当场争执起来。
“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种事情委实提不起兴趣。”方锦书的语气很淡,听得乔彤萱一惊。
她说的确实是大实话,原来的方锦书已经死了。
“呸呸呸!”乔彤萱连连拍着胸口,道:“什么死不死的,你也忒不吉利!眼下多好,回来了就好。”
有这么好的姐妹,一心为着自己着想,方锦书也抛开那诸多烦恼,挽着她向前走去。
这里原本是吴家按照江南园林打造的花园,吴菀灵自然是熟悉的很。不一会功夫,便带着众人走到了一大片菊花丛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间有一间小小的石亭,四周彩蝶飞舞,鼻端传来淡淡的菊花清香,端的是心旷神怡。
触目之处,是怒放的各色菊花,周围相伴的,是比鲜花还要美丽的女孩们。
在这一个瞬间,方锦书心头突然有了明悟:过往的沉重往事固然不能当做没有发生,但上天既然赐予了她重获一世的机会,或许不只是让她能够弥补遗憾。
这样明媚的时光,岂可辜负?
她沉静的眸子里,此刻终于染上了明快的秋色,整个人仿佛都亮了起来。
吴菀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书姐姐可算是高兴了。”她不善言语,却拥有一颗极其敏锐的心。
方锦书藏起眼里的怜悯,拉着她的手道:“往后都不会让你们这般担忧了。”
如果仍然沿袭着历史的轨迹,她知道这里每一个女孩的命运。既然如此,她就不会任由那些过往的悲剧,再度发生。
现在她还太小,又只是方家的幼女,能力有限。
所以,她才要尽快获取更多的资本,获取说话的权力。否则,拯救方家又该如何谈起?更别提她还想帮助这些美好的女孩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菀灵说得没错,在一片花丛中用饭,果然是一桩雅事。
秋日的阳光洒下来,暖烘烘的极其舒适。丫鬟们收拾了碗碟,便伺候着主子们回到寝舍内午休。
学堂里不像在各自的府上,寝舍都是四人一间,各家铺上自家的被褥,供姑娘们歇息。环境自然是远不如自己的闺房,但既然人人都一样,早起的女孩们也无暇计较这些,很快便都进入了梦乡。
唐元瑶关上房门,忍着困意听着她的贴身丫鬟新月的回禀,末了吩咐道:“你让元宝去找我大哥,拿一把巴豆来。”
元宝是她大哥唐鼎的小厮。姑娘少爷们在学堂不便见面,丫鬟小厮却是无碍的。
唐元瑶了解他大哥,别的不说,这种整人的东西,唐鼎身上从来不少。继母对她爱理不理,但对大哥却是好得很,银钱上从来没有短缺过。
跟她同屋的另外三个姑娘,一向与她交好,父亲的官职也都是四品。
闻言,一名着绿衫的姑娘眼中冒着兴奋的光芒,道:“瑶姐姐是想要让方锦书在下午出个大丑吗?”
她是御史台左谏议大夫祝光丞的嫡出长孙女,祝清玫。
唐元瑶得意的点点头,道:“下午是孟先生的课,她最是严厉。我倒要看看,方锦书她喝了加巴豆的药,到底忍不忍得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清玫的妹妹祝清莲有些担忧,道:“瑶姐姐,可她和吴家、乔家的姑娘交好,会不会惹来什么祸事?”
说到这个,正是唐元瑶的恨事之一。
方家和唐家一样,都只不过是四品官阶,凭什么方家姐妹就能和正三品的吴家、乔家姑娘交好?
刚刚入学堂时,她还一门心思想着要和吴家、乔家的姑娘拉拢关系。可惜都是她一头热,那两家的姑娘对她虽然也算有礼,但远不如和方家姑娘来得亲近。
如果光是这样也就罢了,方家竟然让小小庶女也来上学,而因为姐姐们的关系,连方锦艺也能和吴家、乔家姑娘说上话。
她哪里不如方家姐妹了!
唐元瑶心头恨恨的想道:一个个的,还不都是欺负我没了亲娘吗?我倒要让你们看看,我唐元瑶究竟是不是好欺负的!
“怕什么?”唐元瑶道:“就算她猜到是我,也没有证据。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一力承担了,绝对连累不到你们的头上。”
她都这样说了,祝清玫又是个好热闹的性子,当即瞪了一眼幼妹,道:“你别多嘴就行。”
祝清莲忙应下了,她只是祝家三房的嫡女,可不想被祝清玫嫌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里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叫宋丽云,祖父是国子监宋司业,父亲还未入仕。论家世,她虽然也是嫡女,却是最差的一个,既无实权也看不见前途。
平日里,她够不上吴家、乔家,又不想自降身份跟着那些庶女、或亲戚旁支的女儿在一起。便跟着唐元瑶几人鞍前马后,仗着唐家的势在学堂里欺负弱小。
见三人都同意了,宋丽云便自告奋勇道:“瑶姐姐放心,午后我来和方锦书说话,你好趁机让新月下药。”
说好了这事,四人相对而笑,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心头犯出来一种隐秘的欣喜。
屋中这才安静下来,几人也都睡下。
女学的课程,无论是采薇阁,还是晓月阁,都是上午习诗书,下午练才艺。
晓月阁负责教习的是孟先生。她是学堂重金礼聘了从宫中退下来的嬷嬷,在宫中原是尚衣局的掌事姑姑。
她一双眼睛,看过多少衣料刺绣,由她来教习这些姑娘的女红刺绣,可谓是大材小用。
就因为着她的缘故,能和修文坊里住着的这几家人沾亲带故的,都设法能进入女学学习。琴棋书画先不论,女子若是有了一手好女红,走到哪里都不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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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孟先生上课一向严厉。若是违反了她的规矩,轻者罚抄经书,重则逐出学堂。
如果说之前唐元瑶和方锦书过不去,只是小女儿之间的拌嘴的话,让方锦书在孟先生的课堂上出丑,唐元瑶的这个用心就有些过了。
午休已过,随着姑娘们三三两两的回来,晓月阁里逐渐热闹起来。
烟霞在学堂门口接过府里送来为方锦书熬好的汤药,提着走到了晓月阁。“四姑娘,该喝药了。”
她将盛放汤药的罐子从篮子里取出来,放在桌上,打开了盖子。
方锦书正要喝药,宋丽华窥着时机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方锦书的对面,笑着问道:“书妹妹这喝的是什么药,闻起来味道怎么怪怪的?”
方锦书瞥了她一眼,并不搭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宋丽云,当自己是傻子呢?
方锦书拿起勺子,不紧不慢的在罐子里搅着。在送过来的时候,药罐用炭火捂得严实,这会方锦书一搅,便冒起了苦涩的袅袅热气。
宋丽云皱了皱眉,道:“我跟你说话呢,没听见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容色淡淡的,道:“你挡住我了。”
宋丽云为之气结,这个方锦书,遭拐了一趟回来,怎么就不受激了。
想着自己在唐元瑶面前夸下的海口,宋丽云伸手挡住方锦书的药罐,道:“味道这样难闻,你拿出去喝。”
方锦书侧了侧身子,看见在宋丽云身后神情紧张的新月,对烟霞道:“抓住她!”
宋丽云一愣,抓住谁?
烟霞原是伺候司岚笙的贴身丫鬟,十五岁了,年纪比在场的主子丫鬟都要大。
她动作很快,一个迈步便抓住了新月的手腕。用力一握,“哐当”一声,新月手中的一个瓷瓶摔在了地上,里面的液体流了一地,还有几颗豆子在地上滚了一滚。
“啊!”被当场揭穿,新月吓得面色发白,往后缩了一步。
方锦书轻轻一笑,看向地面,似笑非笑:“巴豆?”前世在宫中渡过了后半生,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简单直接的阴谋了。
宋丽云一愣,却见方锦书的眼神陡然一凛,沉声道:“这是你的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她这么一看,宋丽云只觉心头发凉,情不自禁的想要说实话。但目光瞥见不远处的绯色衣角,她哪里还敢承认,慌忙否定:“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元瑶刚刚才舒了口气,却听见方锦书望了过来,道:“新月是你的丫鬟,这么说,是你的主意了?”
唐元瑶心虚的别开脸,道:“你说什么主意,我听不懂。”
她在心头连连后悔,就不该让宋丽云这个成事不足的出手。本来想看方锦书的笑话,没想到自己却成了笑话。
乔彤萱看不下去她这样装傻,让丫鬟捡起一颗地上的巴豆,她托在手心里到了唐元瑶的跟前,讽刺道:“那还请唐大小姐解释一下,这几颗巴豆,是怎么到了你贴身丫鬟手里的瓷瓶中。她又为什么,行迹鬼祟?”
唐元瑶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总觉得晓月阁里其他女学生都在看她的笑话。只恨不得,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祝清玫、祝清莲两姐妹也被这样的变故惊呆了,面面相觑。祝清玫想了想,冲上前去,和乔彤萱对峙道:“丫鬟犯了错,关瑶姐姐什么事?”
乔彤萱觉得好笑之极,凭新月一个丫鬟,敢对方家嫡出孙女下手?
因两方对峙,晓月阁里的气氛,好似凝滞了一般。
“不好好准备上课,你们都在做什么?”孟先生神情严肃,手里拿着一沓衣料走了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了一眼还杵在方锦书面前的新月、宋丽云,目光停留在地上破碎的瓷瓶上,发生了什么事,她已经心头有数。
她能在宫中做上尚衣局的掌事姑姑,自然不同凡响。这些小女儿家的一些伎俩,看在她眼中实在是有些可笑。
“怎么回事,你来说。”孟先生点了乔彤萱的名。
唐元瑶恨恨的埋下头,两手握得骨节发白。凭什么问乔彤萱,而不是问她?一个个的,左右不过欺负她是没娘的孩子罢了!
“回先生的话,书妹妹正要喝药,宋家姑娘说药味难闻,要让书妹妹出去喝。”乔彤萱声音清脆,迅速将事情说了一遍。
她很聪明,没有说宋丽云、新月都是受唐元瑶指使,只是陈诉事实。孟先生见多识广,这点把戏岂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好了,把地上碎片都扫了,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孟先生指着新月道:“这个丫鬟,不允再来学堂。唐元瑶,今日要交的功课加倍。给你们盏茶功夫,都准备好。”
见唐元瑶挨训,乔彤萱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朝着方锦书露出胜利的笑容。
方锦书在心头失笑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巴豆水这样的事情,还做得如此明目张胆,怎么可能让她中招?不过来自好友的关心和维护,仍是让她心头暖洋洋的。
她加快了速度,将汤药俱都喝了。烟霞伺候着她漱了口,便端着药罐退了出去。
有了这件事在前,孟先生在课堂上越发严厉。女学生们个个都不敢偷懒,捻着手中的绣花针,跟这些布料较劲。
对方锦书来说,前世今生都不擅女红。
勉勉强强的,才绣出一支海棠来,却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她苦恼的揉了揉眉,拿绣花针比拿刀剑要难多了!
可惜,女学这边没有开设骑射课程,否则她还可以借机将前世的箭法重新捡起来。
到了放学的时候,方锦书也不过将那支海棠多绣了两片叶子。看着吴菀晴手里舒展着枝叶的海棠花,方锦书只得自愧不如。
孟先生检查了众人的成果,看见方锦书绣的那支海棠时皱了皱眉。
在刺绣上,方锦书原本就学得不好,又少了些天赋。可眼下这支海棠,比她以往的水平还要差一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罢了!看在她刚刚遭了一劫的份上,暂且放过她这一次。
布置了明日交上一支桃花的功课,孟先生宣布放学。
待孟先生走了,众女才轻松下来。乔彤萱揉了揉疼痛的手腕和脖子,走到吴菀晴的面前,仔细端详起她绣的这支海棠。
“晴妹妹的绣艺,是越发精进了!”乔彤萱赞道。
吴菀晴面色微微一红,谦虚道:“不敢当萱姐姐的赞。”
“好就是好,这么谦虚干什么!”乔彤萱大大咧咧的一笑,对着方锦书道:“书妹妹,你说对吗?”
方锦书收拾着自己面前的针线筐子,笑道:“要我说,你还是来夸夸我吧。”
乔彤萱故作吃惊,道:“书妹妹的刺绣水平只应天上有,人家哪得几回闻?幸好我就在这里,每日都可见到。”
听她二人说得如此俏皮,吴菀晴掩面笑了起来。
几人说笑着出了门,在女学门口道了别。
回到方府,才换了家常衣裙,红霞便来说,大太太请她回来了就过去一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亲,您找我?”方锦书踏入房门,见了礼坐在司岚笙的下首锦凳上,扬脸问道。
早上那会人太多,司岚笙不便和她说先皇太后之事。便让红霞留意着,刚刚一放学就将方锦书叫过来,摒退了下人和她说话。
“书儿,你可知道英烈皇太后?”
方锦书点点头,道:“先皇太后的事迹,全天下无人不知。”
“那你可知道,她的生辰正是八月十八?”此言一出,司岚笙有些紧张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却见方锦书眼睛一亮,喃喃自语:“八月十八?”
英烈皇太后的事迹天下皆知,可她的生辰没几个人知道。她前生嫁给太子时,英烈皇太后就是一个传奇,后来的祭祀也只会在她的忌日举办,而非生辰。
因此,就连她后来成为了皇后,乃至皇太后,也没有去关心过英烈皇太后的生辰。
这个时候,母亲提起这件事,时间又刚刚是在她失踪后不久。这其中的含义,耐人寻味。
想了想,方锦书试探着道:“女儿能从拐子手里逃出来,要多亏了在八月十八那日做了一个梦。”
果然,司岚笙身形微微一颤,方锦书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父母的打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将声音压得更低,轻声道:“母亲,女儿事后想起来,是一位面容坚毅,右眉骨上有一颗朱砂痣的贵夫人托梦给我,指点女儿逃出生天。”
司岚笙一惊,先皇太后的画像,连她也只在入宫朝觐之时见过一次。隐约记得,在她右眉骨上是有一颗很显眼的朱砂痣。可是,方锦书怎么知晓?
她从来就没有进过宫,更不可能见过先皇太后的遗容。
难道,果真是先皇太后给女儿托了梦?这件事,不可能有这么巧。
方锦书心下了然,既然要借英烈皇太后的名义进入净衣庵,这件事就要从她自己开始相信。否则,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扣下来,方家谁也吃罪不起。
“母亲,您得信。”
方锦书看着司岚笙的眼睛,语速缓慢而坚定。英烈皇太后的遗容,在前世每一次祭祖时她都会见到,但她没法开口解释。
不如,就让母亲心头半信半疑,到时才不会露了破绽。
被她沉静的目光看着,司岚笙情不自禁的点点头,道:“书儿你想好了?母亲只担心你过不惯净衣庵的日子。”
“这一去,至少得大半年。说不定,连过年都回不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亲,您可知今日女儿去学堂,听到了什么闲话吗?”方锦书道:“我不想这一生都背负着这等名声过活,再怎么辛苦,也能熬得出来。”
唐元瑶在她面前如此嚣张,敢公然践踏她的名声。这还是在学堂里,她有所收敛。由此可见,在外头还不知道传成了什么样子。
她不会计较唐元瑶的态度,其实也不在乎名声对于将来婚事的影响。对她来说,经历过前世的大起大落之后,一颗心早已烧成了灰烬。
在她心里,拯救方家满门,是支撑着她向前的唯一动力。在今日,还多了一些要改变身边姐妹悲惨命运的愿望。
只是,这么多要做的事情,方锦书好像唯独忘记了她自己。
将来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过怎样的日子,这对她而言根本不曾在意。前一世欠下的债,身为负债之人,哪里还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方锦书之所以在乎名声,只因为名声上有了污点,会影响到她的目标。
司岚笙心头一紧,旋即怒道:“谁欺负了你?我这就去拜访他们府上,好好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女儿的。”
“母亲别急。”方锦书忙按住司岚笙的手,道:“母亲的头疾还没好,万不可动怒,女儿没事。”
“而且,这悠悠众口,母亲就算堵住了这家,总不能挨家挨户的解释去吧?”方锦书温言道:“所以,去净衣庵走一遭,女儿是势在必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亲既然有了这么好的门路,女儿也长大了,懂得如何照顾自己,母亲不必担心。”
她的声音中,有一种奇异般的安抚力量,让司岚笙激动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方孰玉已经跟她分析过了利弊,作为当家主母,她当然知道京中时下对女儿不利的传言。
嘴长在别人身上,京中百姓又最好热闹说些是非。别说她了,哪怕是皇帝,也堵不住这流言蜚语。不过流言传起来快,消散的也快。对付流言最好的方式,不是堵而是疏。
事已至此,司岚笙已经认清了事实,定下心神道:“既然要去,我请孟先生来一趟。宫廷礼仪,你也得学起来了。”
以先皇太后的名义,在进去前,帝后都会召方锦书觐见。
她原先总想着她还小,那些严苛的礼仪规矩,也就没有让她学。但眼下,不学不行了。幸好,有孟先生这么个现成的教习嬷嬷,临时抱佛脚练习起来,先把入宫的事对付过去。
方锦书点头应下。
宫廷礼仪她熟得不能再熟,但她也需要一个契机来进行合理解释。
这位孟先生,正是庆隆帝登基之后放出来的这批宫人之一。在前世她也并不认识,做老师正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明玉院回来,方锦书在书案前铺了纸,做起今日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
布置给十岁以下女孩的功课,自然不可能有多难。不到两刻钟功夫,方锦书便完成了。其中花费时间最多的,却是费劲临摹原主的簪花小楷字体。
在写字绘画中,她总是能寻找到心灵的平静,触摸到事情的真相。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在墨香中思考。
“姑娘。”
田妈妈进了门,她这几日在调教芳菲,司岚笙又拨了烟霞、云霞两人过来,贴身的活计田妈妈就交到她们手上,极少出现。
她手里拿着几本书进了房,满脸笑意禀道:“姑娘,大少爷听说姑娘想看游记,特意找了几本给姑娘。另外,老爷送了一批丫鬟在抱厦里,让老奴来跟姑娘说一声,先紧着姑娘挑。”
怪不得今日从学堂回来,见着院子里冷清了许多,少了好些熟悉的面孔。原来,父亲在整顿后院。
也确实是该清理了,她没有特别留意,也发现之前那些仆妇丫鬟纪律松懈,爱搬弄口舌是非。
“母亲那里呢?”
“老爷已经亲自挑了送去。”说到这里,田妈妈压低了声音,道:“大太太身边的红霞被老爷换了,新进了一个大丫鬟,也叫红霞。”
方锦书微微一愣,原来母亲身边的大丫鬟也有问题,这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既然是父亲亲自出手,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方孰玉有治国之才,用来治家,相信只是小菜一碟。
正想着,门外响起方锦晖的声音,“妹妹好了么?我们一道去。”
能被送进来的丫鬟,都过了一遍方孰玉的手,身家清白、品性都不错的,才能留下。
只是这丫鬟毕竟不是一颗树上长的果子,总有优劣之分。就算都一样,各人也有各自的喜好。方孰玉整顿内院,自然是先偏着自己女儿,让她们挑好了,剩下的再送去二房。
至于原先那些奸滑不老实的婆子、丫鬟、媳妇子,已经统统打发了。卖的卖,送去庄子的送庄子。
方孰玉要在最大限度上,保证自己妻女的安全。
方锦书应了一声,云霞拿了一件薄绒披风给她罩上,这才出了门。
两姐妹往抱厦走去,方锦晖道:“妹妹你注意了吗,我们院子里的粗使都换过了。你房里的那个个二等丫鬟春雨,也都被打发走了。”
方锦书点点头。春雨这个丫鬟,爱显摆爱计较,做事的时候偏找不到人。她懒得计较,便立下除了一等丫鬟,其他人不能进她屋子的规矩,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父亲果然是慧眼如炬,什么人都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姐姐房里呢?”方锦书道:“趁这次清洗,那些不安分的都趁早换了。”深闺女儿身边的贴身丫鬟,和其他下人不同,是极为要紧的角色。
贴身丫鬟要是私心不忠,会惹出大祸事,譬如方锦书这次被拐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作为母亲,司岚笙也特别注意这一点。所以翠微院里伺候的所有下人,都是她从司家的家生子里挑出来的。
可惜,她信任娘家,但却忘记了,不是所有司家的奴仆都是忠心的。
说起这个,方锦晖的面上有些黯然,道:“巧琴留下了,另外一个被打发走了。”贴身丫鬟都是伴着小姐一起长大,她实在是没想到,在她身边也不安分的人。
方锦晖自问,她虽然严厉了一些,但对这两名贴身丫鬟委实不差。相处了这几年,这主仆之情竟然还参杂了别的东西,让她一时间不能接受。
方锦书宽慰她道:“姐姐别伤心,眼下的贴身丫鬟注定陪不了我们一辈子。和她们再有感情,迟早也会别离。”
她们的年纪还小,待及笄后嫁了人,身边的丫鬟也要各自考虑亲事。能一直陪在身边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只不过,她有这样的领悟,是她已经活过一世,见多了悲欢离合,才能如此处之淡然。
在方锦晖这样的年纪,要她拥有这样的心态,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好在有妹妹一起说着话,方锦晖心头慢慢也就解开了,不再多想。既然是父亲的决定,那么必有缘故。与其追问不休,不如不问,还免去一场知道真相后的伤心。
抱厦中,司江媳妇站在一旁。在她面前,站了二十来个女孩,年纪从十岁左右到十五六岁的都有,个头高矮不一,低眉顺眼的站着。
站在这里的,都是供姑娘们挑选的一等、二等丫鬟,那些粗使仆妇,都已经由方孰玉做主直接换了。
这还是方锦晖头一次亲自挑人,母亲又不在,对着这么多人,她有些不知该从何挑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个女儿眼看这就长大了,让她们挑丫鬟,也是方孰玉刻意为之。女儿嫁出去是要当家的,如何用人乃是必修功课。
和司岚笙挑好了人安排给女儿们不同,他让两个女儿自己来挑,锻炼一下她们的眼光。何况这些人都是由他把过关的,随便挑也不会出问题。
方锦书对这样的场景却不陌生。莫说挑丫鬟,选秀之时,皇帝的妃嫔她也挑过,自然不会有任何紧张。
她心里自有思量,并不想挑年纪太小的,顶不了事。她要的是丫鬟,不是玩伴。
“十二岁左右的,让她们站出来。”方锦书吩咐司江媳妇。
方锦晖看向她,目光中露出不解之色。
方锦书道:“姐姐也不妨一道看看,我觉着这个年纪的应该定了性。”她没法将其中的道理都说给方锦晖听,只能这样含糊其辞。
好些大户人家都会挑跟自己女儿年纪差不多的丫鬟,放在女儿身边一起长大,培养主仆情义。
但方锦书觉得,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所谓情义,在关键时刻并不顶用。就算主子手里捏着身契,一旦有了更高的诱惑,或者威胁,这点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根本抵不住。
所以,比起情分,她更相信一个人天生的品性、和她后天的管束。
这些才是比情分更加可靠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她将一个普通的乡野丫头,带进方府成为她贴身丫鬟的缘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晖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左右自己没有什么主意,不如就试一试。
有七八个丫鬟向前走了一步,方锦书走到她们的跟前转了一圈。这几个都满了十二岁,方锦书的个子要比她们矮上一个头。
不过,当方锦书从她们身前走过的时候,几人都感觉到了压力。
这跟身高、年纪都没有关系,这是方锦书将久居上位的气场释放了出来,她们只是卖身的普通少女,自然抵挡不住。
走过一圈,方锦书心头大致有了底,再问过了几个问题。
她指着其中一个穿着蓝底粗布,衣襟边上滚了一圈碎花的女孩,疾声问道:“你是哪家的逃奴?”
那个女孩原本就不安的绞着双手,听她这么喝问,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瑟瑟发抖道:“小姐明鉴!婢子不是逃奴。”
“是吗?”
方锦书轻笑一声,道:“你衣襟袖口滚边用的丝线,是上好的胭脂红,这是你用得起的吗?把手摊开!”
那女孩脸色一白,只好将两手摊开。
“手指尖的薄茧,不是一两年功夫能成的,更不是一个奴婢的手。你是从绣庄上逃出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女孩被揭穿身世,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抱厦中的众人都呆立在当场,司江媳妇没有想到,这些丫鬟都经过了老爷的眼,连老爷都没有看出来的事,却被四姑娘发现了?
方锦晖更是惊愕得无以复加,妹妹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了?
方锦书从司江媳妇手里拿过她的身契,原来她是自卖自身。“你说说吧,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怎么又来卖身?”
事已至此,地上跪着的女孩知道继续沉默下去,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当下抬起头来,神情有些凄婉,道:“我爹早死,我娘便带着我四处寻找活计,最后进了甄家绣庄。”
“可谁知道甄家上下都是黑心烂肺的。自从进了绣庄,我娘没日没夜的做活,说好每个月都有例钱,另外绣品卖出之后还有钱分。但每个月发放的银钱,只刚刚够过日子。”
“娘便想带着我离开,但绣庄有人守着根本出不去。听那些老绣娘讲,只要进了绣庄的绣娘,压根就不要想走。只有绣到眼瞎,才会放去后面的庄子上自生自灭。”
“但进都进去了,我们娘两个有什么办法?只好认命。但这还不算,我才将将满六岁,绣庄的人就开始让我接绣活。娘后悔得不行,觉得害了我的一辈子,要带我逃走。”
随着她的声声血泪控诉,屋中的人尽皆动容。
甄家乃是京里数一数二的豪商,经营着丝绸、茶叶等生意。除此之外,他们还供应着宫中的衣料绣品等,有着宫里发放的皇商牌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跟宫里沾上了关系,甄家有着这样强硬的背景,莫说京中百姓了,就连一些小官也不敢轻易招惹。
甑家经商的名声不佳,但没想到还做出这样的事情,压榨绣娘的血汗。
“那你逃出来了,你母亲呢?”方锦晖问道。
女孩的眼中滴下泪来,悲声道:“为了护着我逃出来,我娘已经死了!”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哀哀哭泣起来。
她这一哭,勾起了屋中这些女孩的伤心事。
不管是被卖,还是自卖,她们的背后哪个没有属于自己的伤痛呢?如果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谁愿意与人为奴。
抱厦中,弥漫着一股哀伤的气氛。
在这样的气氛中,也只能方锦书还能头脑清明,她问道:“你的母亲,和绣庄签了身契吗?”
“签了,被逼着签的。说如果不签,要把我当场打死。”
“实在是太可恶了!”方锦晖握紧了拳头,眼里射出愤恨的光:“天子脚下,竟然没有王法了吗?”
甄家的做法确实可恨,但既然有了身契,不管是怎样签下,绣娘的生死就捏在甑家手中,旁人不得置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呢,有身契吗?”
方锦书追问道,如果有,这件事就有些麻烦。她虽然有心帮助,但方家并没有实力解决这件事情。她不能因为一个陌生的绣娘之女,而让方家惹上是非。
女孩摇摇头,道:“原本管事是要让我签的。我娘一直说我年纪还小,又一直在绣庄里过活,签不签的没什么打紧,这才一直拖了下来。”
“我逃了出来,但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正好看见府上采买奴婢,害怕甑家抓我回去,就自己来了。”
“求小姐收留!”说罢,她嘭嘭嘭的在地上磕起了响头,她实在是无路可去,做丫鬟总比被抓回绣庄,过那等暗无天日的日子好。
她这条生路,是亲娘用命铺出来的,她怎么能不珍惜?
“起来吧。”方锦书吩咐司江媳妇道:“查证一下,没有问题就把她放到我房里做一等丫鬟,改名芳馨。”
司江媳妇一愣,忙点头应下了。
她心头暗暗想着:这下好了,四姑娘新定下的这两个贴身丫鬟,一个芳菲一个芳馨,都是根本什么都不懂的。
她觉着,就算是四姑娘好心,这个芳馨撑死了能做个二等丫鬟,绝够不着一等的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这也不干自己的事,留给专门调教丫鬟的刘嬷嬷去操心。
芳馨只是个特例,接下来就顺利很多。
方锦书再挑了两个二等丫鬟,一个还是叫做春雨,另一个起名为夏荷,都是十岁出头的年纪。
在方锦书的帮助下,方锦晖也挑了两个,一个补她身边空出来的贴身丫鬟位置,起了名叫巧画。另一个补二等丫鬟的缺。
余下的事情,自然不需要两位姑娘操心。
司江媳妇让人带着挑中的丫鬟下去,交到刘嬷嬷手里。再将剩下的丫鬟带去二房和方孰丰院里,让那边的姑娘、太太也来挑。
方锦书回了房,不多时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吵嚷声音。不用问,定然是庞氏不满突然换了仆妇这件事。
她手头的银钱不多,好不容易才将那些婆子收拢到自己手里,得用了。这一次清洗,就将她们全都换走,往后她还使唤谁去?
先前方孰才就被强行送走,她这口气还没缓过来呢,又来这事,她如何肯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不过,这些下人都是当年以方穆的名义买进来的,庞氏坐享其成一文钱都没有花过,身契也不在她那里。
这件事,她说了不算。
吃着用着公中的,下人也是方穆买的,却被庞氏用得很溜,这样的好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方锦书打心头笑了起来,父亲不愧是将来的储相大人,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打在死穴上。
为了恩义,养着二叔祖一家又如何?
只要二房手头上没了可用的下人,就翻不起什么浪来。无非是耗些银钱,但能赚得美名,是个划算的买卖。
不过,晚间结伴去慈安堂里请安时,方老夫人的面色显然不是很好。庞氏奈何不了方孰玉,也只能到慈安堂里哭诉了。
用过晚饭,司岚笙抿嘴笑道:“老爷,你是不知道,后院里今儿可闹翻了天。”
方孰玉对此事不甚在意。
二叔那一房人,惹祸的方孰才被他送走了,也就剩下庞氏能蹦跶几下。她是长辈,不能和她硬来,借这个机会将她院子里的人都换过一遍,没了爪牙她一个内宅妇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所关心的,是自己的幼女。
“今日我让晖丫头和书丫头挑丫鬟来着,你当怎么着?”方孰玉嘴角含笑,看着司岚笙问道。
为了让她能安心养病,外面的一应消息,方孰玉都不允来回报。司岚笙的这个头疾,看起来无事,也不影响起居,但最怕的是多思多虑。
司岚笙是当家主母,但方孰玉就不信了,她歇个几日家里就会乱了套不成。
早就发话下去,让各管事媳妇自己处理,等司岚笙头疾好了再一同回报。实在有拿不定主意的,就都报到他的跟前来。
有他坐镇,方家后宅里的人俱都安分了。
这次只是更换不安分、偷奸耍滑的仆役,并没有将这把火烧到管事媳妇身上。但杀鸡给猴看,她们还不赶紧夹着尾巴做人?
司岚笙嗔道:“你还问我?这两日我都快成聋子瞎子了!”
她堂堂当家主母,竟然连院子都出不去了,外面的消息也都听不见。不过,她心头知道这个丈夫为了她的头疾着想,语气中带着少女才有的甜蜜。
看着她的精神很好,方孰玉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有了价值。得不到的不去想,珍惜眼前人才要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轻轻一笑,道:“好,容为夫说给你听。”
当即,将挑丫鬟时,方锦书发现了其中一名是逃出来的绣娘一事大致跟她讲了,道:“书丫头如此聪慧,你还担心什么?”
“莫说是净衣庵,我觉得,哪怕她到了宫中也能应付自如。”方孰玉是个谨慎的人,可这句话他实在是不吐不快。
司岚笙唬了一跳,道:“老爷,您不是起了什么别的心思吧?”
当今圣上刚刚登基,后宫并不充盈。等到三年后大选之时,方锦书正好十一岁,够资格入选秀女。
“哪能呢?”方孰玉失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书丫头我宠着都来不及,怎么会送进去。”
说到这里,他皱了眉头道:“晖丫头的亲事你得赶紧相看了,就这两年定下来。”三年后方锦晖还未及笄,又正是鲜花一般娇嫩的年纪,她比方锦书更危险。
方孰玉只想以才学报效朝廷,并不想送女儿进宫,凭借裙带关系来富贵。
知道了他的打算,司岚笙这才松了一口气。女儿一旦进了宫,和娘家几乎完全断了联系。
除非得了宠幸,晋了嫔位以上,娘家人才能递牌子进宫,每月见上一次。就是那一次,也得守着君臣礼仪之别,骨肉亲情往后排,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样的日子,司岚笙可不想过。忙应下道:“老爷放心,我心头大约有几个人选,还得再打听一番。待有了眉目,再说给老爷听。”
莫看方锦晖眼下只得十一岁,离及笄还有足足四年,但确实是该操心婚事的时候。
洛阳城虽大,但门当户对的人家却不多。尤其方家的根基薄弱,方锦晖又是头一个出嫁的女儿,婚事上更要格外讲究。她嫁得好了,对方梓泉、方锦书都有好处。
结姻亲,不止是两个人的事,同时还是结两姓之好。
做了几年翰林,又适逢新帝登基,没了方家嫡支的打压,以方孰玉的才学总算在翰林院中展露了头角。
他的事业正值上升期,不说卖女求荣,但也至少也得结一个互有助益的亲家,在朝廷上能守望相助。
这么一来,可选择的范围就更小了。
女婿的才学、品性自不必提,为了女儿日后的终身幸福,司岚笙恨不得生出火眼金睛来。对方的家世门风,也在考察之列。
好在司岚笙的父亲是大理寺卿,是在京中站稳了脚跟的家族。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她对这些有着天然的直觉和敏锐。
她在管束下人上或许缺了些手段,但在夫人外交上深有心得,一向对方孰玉的帮助很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在京中盘根错节的人家之中,筛选出方锦晖适合的夫婿人选,两年的时间其实颇为紧张。这种琐事,方孰玉就不操心了,放心交给司岚笙操持。横竖到了最后,把关的还是他。
略作沉吟,他问起另一个问题,也是最不愿意和妻子讨论的事:“书丫头那边,你问过了吗?”
司岚笙没有如他想象的难过,神情平静道:“问过了,书儿说她在八月十八那天做了一个梦,梦到以为面容坚毅,右眉骨上有一颗朱砂痣的贵夫人,指点她逃出生天。”
“她说,让我们都要相信这件事。”
这次,轮到方孰玉震惊了。
难道,方锦书真的得了贵人托梦?否则,她这次回来之后的表现,实在是不像之前那个被众人娇宠着长大的女儿。
被拐之前的方锦书,说得好听些,是率真可爱。说得难听些,便是过于天真,凡事少了些心眼。
方孰玉只想着她是幼女,肩头上又不需要承担什么家族责任,便想着过两年再慢慢教她分辨人心也不迟。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教,方锦书就遭了大劫,自己成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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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孰玉皱着眉头,打算寻机再找女儿细细问一遍。方锦书的这种变化,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理解范畴,透出一种他看不懂的神秘味道。
这种味道,意味着事情已经脱出了他的掌控,这让他很不喜欢。
看着神色平静的妻子,方孰玉不想说出心底隐忧,笑道:“女儿长大了,这是好事。快歇着吧,明日还要上衙。”
接下来几日平静无波。
家中的仆妇被换了一遍,无论是留下来的还是新进来的,都专心做活,不敢再惹得方孰玉动怒。
方锦书每日一早请安之后,便和众人一起到学堂。在功课上,她维持着原有的水准,不上不下的没有引起旁人关注。
学堂那边,从上次想给方锦书的药里下巴豆被揭穿之后,唐元瑶也不情愿的安分下来。
都是一个坊里的邻里,没有唐元瑶挑事,其他女学生也不会刻意来找方锦书的麻烦。她被拐卖一事,在学堂里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唯一的变化,就是回到方府之后,孟先生会来指点方锦书的宫廷礼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受了司岚笙之托,知道方锦书是在梦中得了先皇太后的指点才逃脱之后,连银钱都不收,义务教习方锦书。
用她的话来说:“这是得了英烈皇太后庇佑的孩子,能教习她是老身的福分。”
英烈皇太后在民间的影响,可见一斑。
方孰玉给宫中上了表,通过宗正寺递到了后宫之中。英烈皇太后托梦,这属于皇家事务,他就没有通过朝廷奏章的渠道。
同时,他也慢慢放出风去,将方锦书是被英烈皇太后托梦所救一事,通过人们的口中传扬开来。
他做得很小心,只是略微露了一些口风。有同僚来问时,并不否认罢了。
但越是如此,人们就越发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这一日才刚刚过了午时,方孰玉便提前下了衙回到家中,径自去了书房。吩咐长随去二门上候着,待方锦书放了学就带她过来。
宫里已经回了话,但在这之前,他必须搞明白心头的隐忧。而这件事,他又不想惊动了司岚笙,便采取了这种方式。
“父亲,您找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迈入房门,端庄的见了礼。
方孰玉从书案后面抬起头来,他是得了宫里消息,特意提前回府等她没错。但利用这短短的时间,他手不释卷。
“来了?”看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幼女,他儒雅清俊的面容上扬起微笑,道:“叫你来,是有些话要问你。”
方锦书早有心理准备,走过去乖乖在书案边的太师椅上坐下。
大大的黄花梨木太师椅上,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小方锦书,显得格外有些空荡荡的。看上去,她显得格外无辜。
方孰玉看得有趣,笑道:“怎么,这次见到父亲,不闹着要我抱了?”
方锦书稚嫩的面颊微微一红,第一次在书房见到父亲时,她才刚刚重生到这具身体上,还未能适应新的身份转变,情绪过于激动了些。
他现在是自己的父亲,但毕竟心头还有着他前一世的影子,她在潜意识里便不想太过亲昵。
“孟先生说,男女八岁不同席。”方锦书脆生生道:“女儿已经八岁了,应该谨守父女之礼。”
方孰玉知道,这几日孟先生私底下来府里教她的事。闻言有些欣慰,但心底又忍不住的失落。原来,那个抱在自己手里,软软娇娇的小女孩,这就长大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收回思绪,正色道:“书丫头,你跟我好好说说,那个梦是怎么回事?”
对这个问题,方锦书早有准备。
借用先皇太后名义这件事,原本就是父亲的提议。她将计就计的圆了过来,能在母亲那里应付过去,却定然瞒不过父亲的双眼。
方锦书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方孰玉道:“父亲,我是真的做了一个梦。却不是在八月十八,是在八月二十一,回来的前一日。”
“女儿不是梦见了先皇太后,而是在梦里,变成了先皇太后。”她的语气在平缓中带着一丝紧张,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所以回来后我谁也没敢说。直到母亲跟我提起,先皇太后的生辰是八月十八。”
“你梦见什么了?”听女儿说得离奇,方孰玉的身子微微往前倾着,绷直的腰背泄露了他心中的紧张。
“我梦见,我守在一座大城之中,城里的气氛很紧张,不时听到前方传来的消息。刚开始,胜负各半,之后慢慢的都是胜利的消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上了一辆奢华舒适的马车,却遭到了伏击。”说到这里,方锦书的眼里露出惊惧的神色,道:“最后一刻,是我从墙头上跳了下来,然后女儿就被吓醒了。”
她所说的,正是英烈皇太后人生最后十年所经历的。
英烈皇太后的事迹,固然天下皆知,但方锦书这样的深闺女子却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更何况,这其中的一些细节连史书上都没有记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离奇,更能令人相信。
方孰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已经相信了方锦书的话。一个才八岁的孩子,就算是撒谎也在她的认知范围内,断然编不出这样的谎言来。
他怎么会想到,真相比他以为的更加荒诞离奇?
眼下坐在他面前的幼女,灵魂却是他深藏在心中的、此刻应身处皇宫中的那个她?
“在梦里,我好像真正过了许多年,那些经历就像是真的一样。所见所听所学,都是先皇太后所亲历的。”
“醒来时,女儿甚至不知道身在何处。”
方锦书继续道:“在拐子关我们的屋子里,我发现了一种迷心草。原本是不认得的,但先皇太后却认得,我也就认得了。因为这个草,我才能在车上将拐子熏晕,逃了出来。”
“父亲,您说我这是什么了?我害怕的很,回来不敢对任何人说。”
怪不得,怪不得她回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原来在梦中已经过了十年,还是以先皇太后的身份过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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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孰玉强压住心头惊愕,宽慰她道:“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还在梦里学了东西,这是好事。为父倒要感谢这个梦,不然我的书丫头怎么会好好的回来了?”
在一些乡野传说中,也常有一觉醒来,就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的故事。而在之前,那人不过是个杀猪的。
不止是传说。前朝的开国皇帝,在史书的记载中,就是被同族兄弟下毒暗害。那毒药的分量足可令五个成年人致命,他却活了过来。
从此之后不但报了仇,还常说出一些旁人闻所未闻,但按他所说去做了,证实确实可行的事情。就好像历经生死劫之后,突然开悟了一样。
难道,这样的事情也发生到了女儿身上?
方锦书大致猜到父亲心中的想法,她正是要借着这个机会,一劳永逸的解决掉她回来之后的这些变化。用一个听上去离奇的谎言,来掩饰更加离奇的真相。
只要父亲相信了,其他人就都不是问题,她有信心不让他们起疑。
“父亲,您相信我?”
方锦书控制着自己面上的情绪,将一个小女孩突然遇到这样事情的担忧、惊惧、不知所措、紧张等等,表演得淋漓尽致。
“为父信你,但这件事你不可再对第二个人说,包括你的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梦到先皇太后指点,和梦到成为先皇太后那是两回事。
前者,是天大的福气;后者,却极有可能被治一个不敬之罪。
先皇太后是什么人?
那是当今皇上的祖母,先帝的结发妻子。你成为先皇太后了,岂不是成了皇上的长辈?这种事情,连想想都是种罪。
方锦书点点头,道:“父亲放心,我知道其中利害。您别忘了,女儿如今可是有先皇太最后十年的智慧。”
方孰玉心头有些唏嘘,原来在机缘巧合之间,女儿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
“宫里头已经传了话出来,宣你明日未时三刻入宫觐见帝后。知道该如何应对吗?”
“女儿知道。正是在被拐走后第三日做了一个梦,梦见先皇太后指点我逃出生天,还让我给皇上带话。”
“带什么话?”
“她会在天上看着,看着皇上能不能将这天下治理得国泰民安。”
这种稍显严厉的语气,才是一个祖母对子孙后辈说的话。方孰玉点了点头,看了,女儿果真在梦里过了十年,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明日进宫,书丫头见机行事。”
方孰玉看着她,眼神温和的鼓励道:“其他事情,有父亲在,你不用担心。”
秋夜如水,万籁俱寂。
方锦书的心里并不平静,黑亮的双眼在昏暗的屋中,如点星一般明亮。
她睡不着,并非担心明日过不了关,而是想着即将见到长乐宫里的曹皇后,心中五味陈杂。
她更想见到的是齐王府上的嫡长女卫亦馨,弄明白她身上发生的事,而非藏在深宫中的曹皇后。
饶是她重活了一世,这时有些近乡情怯,还有一些害怕和担忧。
如果,宫中的那位曹皇后被旁人占了身体呢?她既然都能进入了方锦书的身躯之中,那还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生的。
假如当真发生了这种事,那所有的计划,都得重来。
因为,她再也不知道接下来宫中会发生怎样的事情。而方家的未来,却和宫里的动向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她又心存侥幸,这样的事应该是万中无一。自己碰上了属于天大的机缘,没可能还会这么巧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还是那个老问题:无论是十七年前还是现在,她都只有一个灵魂。既然此刻自己在这里,那宫中的曹皇后,岂不是只剩下一具躯壳?
若果真如此,宫中早就会传出皇后生病的消息。
如今一切正常,就只会是两个结果:要么,宫中的曹皇后就是十七年前的那个自己,毫无变化;要么,就不知道是被哪里来的灵魂占据了身体,前途莫测。
心中想着这些事,又牵出一些隐忧,方锦书在床上辗转到凌晨,才终于熬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进宫朝觐的时间虽在午后,也不可等闲对待。
一大早司岚笙便打发人送了首饰匣子过来,让烟霞好生给她装扮起来,学堂那边自然也告了假。
就算不去学堂,礼不可废,早上仍旧是要请安的。
方锦书照例和大姐一道,先去明玉院给母亲请安,再去慈安堂。
养了这几日,司岚笙的头疾已是大好了,重新开始当家理事。方府的下人刚被清洗过一轮,这会用起来格外顺手。
畏惧方孰玉的威严,谁也不敢再不长眼的给主母添乱。
方锦书到了慈安堂时,其他的兄弟姐妹们俱都到了。听到她要进宫的消息,姑娘们的眼中都闪着嫉妒的光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哟,这不是四妹妹吗?”方锦佩酸溜溜道:“平日不是最早的吗,今儿怎么迟了?果然是要进宫的人,这架子端得就是不一样。”
她父亲方孰才被送回了魏州,真正的原因庞氏不敢露了半句口风,却没少在孙子孙女面前说长房的不是。
方锦佩一向羡慕长房风光,这会更加看方锦书不顺眼。
尤其是,因着要进宫的缘故,在司岚笙的授意下,烟霞将方锦书好生打扮了一番。
将她黑压压的长发分成两股,在耳畔挽了一个双环髻,又将发尾用火红的珊瑚珠串系好,垂在脑后。发髻后面,各压了一支玉蜻蜓发簪,米粒大的珍珠流苏坠下来,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一条做工精细的撒花挑线裙,上面罩了一件烟霞色半臂,将方锦书如花朵一样的面颊衬得愈发娇艳。
一对柳叶眉下的眼睛细长,眼尾往上微微挑着,藏着一对神光内敛的黑眸。
整个人,如同从画上走下来的仕女一般,优雅端方。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矜贵气质,让人不敢相信她才八岁。
这样的方锦书出现在众人面前,不仅是方锦佩一人在嫉妒。只不过她仗着自己是二房嫡长孙女的缘故,率先开口罢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佩口中酸溜溜的说着话,心头恨恨的想着:我要是能有孟先生单独教授,有这么好的首饰衣料,自信绝不比她差了!
可恨的是,父亲不着调,眼下更是远在魏州靠不住。母亲又是个万事不放在心上,只管顾着过她自己日子的人。
方锦菊一向和方锦佩过不去,但在今日却难得的和她意见一致。
她眼红方锦书这通身的装扮气度,撇了撇嘴道:“四妹妹是要进宫的人,我们只是去学堂,这怎么能比?”
这两人一向如此,就爱捻酸呷醋,什么事情都爱争个高下。
对她们的出言挑衅,方锦书不予理会。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疏离的浅笑,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在她看来,这等举动,实在是太过幼稚无聊。
“祖母,孙女来给您请安了!”
自己子孙有出息,这比什么都让人高兴!何况,方锦书是得了先皇太后的托梦?
方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忙道:“快到祖母跟前来坐。”
被晾在一旁的方锦佩、方锦菊气结,方锦晖瞪了两人一眼,其中的警告意味鲜明。
妹妹原来是因为先皇太后托梦,她才能好不容易从拐子手里逃脱,方锦晖听说了这件事,由衷的替妹妹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要得了帝后认可,此后再无人拿这件事说妹妹的半点不是。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方锦晖不允许任何人捣乱。
方梓泉和她心有灵犀,同在一旁站着的方梓宇道:“听到书妹妹要进宫这个好消息,我打昨晚就开始兴奋,这不一大早就来恭喜妹妹吗?”
“原以为我们到得已经够早,没想到还有比我们更早的。”说完,用眼风扫了站在一旁的方锦佩、方锦菊两人。
他是方家的大哥,这么一说,明显是针对刚才方锦佩的话进行反驳。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方锦佩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
她这么早来,心头存着的,是来看方锦书如何紧张到举止失措的,哪里有半点恭贺的心思。见到她如此镇定出色,她才忍不住出言讥讽而已。
可是,她此时不反省自己无故挑衅,却将这笔在人前出丑的账一并算到了方锦书的头上。
不管她们怎么想,方老夫人对方锦书的宠爱更深了。她身上有四品诰命,每逢皇家与万民同乐之时,她也是进宫朝觐过的。
只不过她一个四品诰命,在众多命妇中算不得什么,距离帝后实在有些遥远。
方老夫人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进宫经历拿了出来,反复嘱咐方锦书要进宫要小心谨慎,不得轻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慈安堂散了,除了方锦书之外,众人都去二门上坐马车去学堂。
方锦书前脚刚刚回到翠微院,后脚珍珠就托了一个妆奁匣子过来,道:“四姑娘,方才人多,老夫人便没拿出来。”
“老夫人说,进宫的首饰不能太过素净,让四姑娘再挑几样。”
方老夫人拿出来的是她压箱底的首饰,成色、用料、做工十足,或许款式上老了一些,但丝毫不比时下京中的首饰差。
祖母的一番好意,方锦书怎能拒绝。
她认真的在匣子中挑了一番,挑中一件用几粒细碎的红宝石做成攒花红梅的额饰,让烟霞为她戴上。
为了进宫,她身上都是鲜亮的颜色。这个额饰如同点睛之笔一般,映得她的双眼神采熠熠,格外明亮。
珍珠轻呼一声,赞道:“四姑娘好眼力。”
方锦书敛礼道:“替我谢过祖母赏赐。”这个礼,她是行给方老夫人的,珍珠代着受了,将匣子收好,自去回话。
距离进宫的时辰还早,进宫的装扮既然长辈已经看过,她便换下衣裙,让云霞拿去熏香熨烫。
方锦书昨夜没有睡好,这会正好先补上一觉。再度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吃了几块点心垫了下肚子,她便拿过字帖开始临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间在她的笔尖流淌,她也慢慢平静下来。
在她回到方府时,还没有想过要去净衣庵,更没想过要去见帝后。她原本的计划里,并不包括这些。
不过,因势利导,本就是她在前世被磨练出来的本领。
前朝后宫,汇聚着全天下最顶级的人才,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底下却无时无刻地波涛暗涌。
在吃过几次暗亏后,前世的她才明白过来,在制定方略之时,有一个大方向即可。所有的努力,都朝着那一个目标前进,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得多。
反之,越细的计划,越经不起风浪,越容易夭折。
这是她在敌人身上学到的本事,最终也就都变成了她的本领。
从拐子手中逃出来至今,不过短短十来日。虽然没有按她所预想的一样发展,但她想要达到的目标都达到了,甚至更好。
揪出了方孰才的丑事,让父亲出手将他送回了魏州看守祖祠,还顺手清洗了内宅的人手。
为自己的改变,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掩饰理由。往后她所有的能力,都能用她经历了先皇太后的十年来解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皇太后已然故去多年,那些陪伴过她的老人如今在世的更是寥寥无几。先皇太后最后十年的经历,还有谁能知道?
再说了,这件事对于方孰玉来说,保密都来不及,绝不可能去求真伪。
借着庞氏想将她赶去三圣庵一事,她主动提出去净衣庵,既能立于不败之地,博得一个美名,还能为将来挣得更多的资本。
脑中的思路越发清晰起来,方锦书笔下的簪花小楷也写得越发圆润。练了这么些天,她的字迹已经跟原主相去不远,还更流畅一些。
“四姑娘,大太太让你去她院里一道用午饭。”
方锦书应了,放下手中的笔,去了明玉院。
司岚笙正等着她,桌上的几个菜都是她平日里喜欢吃的。
见她来了,心头又是欢喜又是担忧,道:“去了宫里,千万记得孟先生所教的规矩,万不可行差踏错。”
皇宫里什么样,司岚笙只在闺阁时,跟着母亲进去过,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华美庄严的皇家气度,深深的烙印在她心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妻以夫贵,方孰玉只是六品官,只有做到了四品,朝廷才会封赏其妻子为诰命夫人。这也是为什么,在方家只有方老夫人被尊称为夫人,其他都是称呼太太的缘故。
对于方锦书来说,前世在皇宫里住了几十年,早已变成她第二个家,最是熟悉不过。
但此时面对母亲的谆谆教导,方锦书乖巧的应了下来。
用过饭,按照入宫的时辰,已经没有了再午休的时间。幸好她在上午补了眠,此时精神正好。
云霞捧来熏好了梅花香味的衣裙,烟霞重新给她挽好发髻。
田妈妈站在一旁偷偷的抹着眼泪,姑娘长大了,还得了天大的机缘。只盼着这一趟进宫顺顺当当的,得了贵人青眼才好。
……
皇城,宣政殿。
早朝已散,庆隆帝仍在御书房里处置着手上的政务,不时有朝臣进进出出。
他才刚登基半年,比起半年前的风起云涌,时下的朝局算是平静了下来。随着无数人头落地的大清洗,留下来的都是效忠于庆隆帝的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接下来,他一心扑在朝政上,日理万机亲自垂询,连后宫都很少踏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上,皇后娘娘打发人来问,您要不要去长乐宫里一起用午膳?”他的心腹大太监吴光启瞅了个空,上前问道。
庆隆帝合上奏章,揉了揉眉心。
卯时的早朝,他每日天不亮就起了床,一直到现在。繁杂的政务,令他的头隐隐作痛起来。
“不用了,你随朕出去走走。”
现在的皇后英姿飒爽,容貌端丽。不但打理六宫井井有条,弓马骑射也不输男儿。可惜,他能给她的只有尊重和皇后这个身份,心底的位置,永远属于他的结发妻子。
吴光启伺候着他从御书房后门出去,这里有一个小花园,栽种着四季花卉。
这个季节,空气中隐隐传来月桂的香味,各种名贵的菊花在绿荫中舒展着身姿。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庆隆帝信步缓行。
这个时候,吴光启知趣的讲了几个笑话,给他逗趣解闷,言语中提及了方家。
庆隆帝笑了起来,问道:“说起来,方家那个丫头是不是今儿进宫?”
一个区区朝臣之女,按说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但是,一个号称被先皇太后托梦救命的朝臣之女,他却不能不见。
“陛下您记得没错,”吴光启恭声道:“您吩咐了,让她去长乐宫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庆隆帝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皇后让人来请他去长乐宫里用午膳了。昨日他看见宗正寺呈上来的折子时,想着小丫头年纪太小,别吓着她,便随口吩咐让她去长乐宫里候着。
接见朝中命妇,本就是皇后的职责。
方家丫头情况特殊了些,但她来拜见皇后也无不可。
庆隆帝当时是这么想的,但他的事情实在太多,哪里能记住这样的小事。若不是吴光启的提醒,到现在他也想不起来这件事。
“既然如此,摆驾长乐宫。”
“摆驾长乐宫!”吴光启将他的吩咐传达下去,自有小太监下去传话,抬了御辇过来。
长乐宫里得了消息,曹皇后将本来就端正的衣冠再端正了一遍,吩咐宫人做好迎驾准备。除了初一十五这两日,她已经有月余未在平常日子里见过庆隆帝。
庆隆帝忙于前朝,极少踏足后宫。这宫里的女人为了见一眼天颜,各种手段尽出,令曹皇后疲惫不堪。
偏偏她又是个空有名分不得帝宠的皇后,光凭地位,要压制那些在潜邸时就得宠的妃子,有些艰难。
因了方锦书的缘故,庆隆帝来她宫中用膳,这让她对未曾谋面的方锦书升起些许好感。
曹皇后盛装出迎,生了三个孩子的她仍如同年轻女子一般苗条婀娜。长年习武,令她的腰肢刚健有力,身躯中充满着惊人的弹性和力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美丽,跟宫中那些春兰秋菊的妃嫔们并不相同,充盈着一种旺盛的勃勃生机。
庆隆帝有时会想,若不是他和薇薇倾心相恋在前,面对这样具备独特美丽的女子,也很难不动心吧?
可惜的是,造化弄人。
长乐宫准备的菜肴很合庆隆帝的胃口,既然来了,他也不打算扫兴。毕竟,他娶了她,就应该给她正宫皇后应得的尊重。
一顿轻松愉快的午膳用下来,帝后两人又坐着说了些话。
“皇上,您先去歇会。待方家四姑娘到了,臣妾再来叫您便是。”
……
有宫中的手谕在身,方孰玉一路将方锦书送到后宫专供女眷命妇朝觐的门前,嘱咐了她几句,“为父就在这里候着,有什么事你差人出来说一声。”
可怜天下父母心,就算经过昨日下午的谈话,方孰玉相信了她在梦中经历了十年,也放心不下。
明知宫里不比得别处,方锦书在里面就算真遇到什么事情,也没法传话出来。但仍然忍不住要白叮嘱一句。
看着她跟前来迎接的宫人去了,方孰玉才回到轿中,打了轿帘起来,借着明亮的天色开始看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进了朱红高大的宫墙,方锦书一路上目不斜视,努力跟上前面宫人的脚步。
皇宫太大,这里虽说已经是后宫的宫门,但到长乐宫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尤其是对于一个才八岁,身子娇弱的女孩来说,显得格外漫长。
幸好方孰玉刚刚塞了一张轻飘飘的银票在宫人的手里,她的步子才放得慢了一些。
转出一道长长的夹巷,熟悉的宫殿出现在方锦书的面前。
绘着金漆的窗棂、金色的琉璃瓦、高高挑起的飞檐上是最高规格的屋脊小兽,整座宫殿看起来金碧辉煌,华美而庄严。
就在这里,前世她渡过了孤寂的十二年。直到成为太后,搬到更加孤清的延庆宫。
悄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涌动的情绪,方锦书垂下眼眸,留意着周遭的一切。
那副飞天的壁画,她记得在庆隆四年时,被楚王那个调皮的儿子用腰刀划了一道深痕。后来匠人努力修补过了,但细看之间,还是能看出新旧的痕迹。
然而此时,她仔细看去,刚刚绘上去不久的壁画光洁如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庆隆帝道:“既然是先皇太后特意托梦给你,又捎来一句话,朕也不能亏待了你。”
“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朕都可以满足。”
听到他这样说,方锦书的一颗心才落到了肚子里,知道她赌赢了,庆隆帝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件事。
“回皇上的话,先皇太后于臣女有恩,臣女不敢要皇上赏赐。”
“父亲教导臣女,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方锦书清稚的童音回荡在殿中,“臣女无能,只想去净衣庵,为先皇太后颂经祈福。”
此言一出,帝后两人都颇为讶异。对她的话,更相信了几分。
辩一件事的真假,需看在背后是谁获益。
如果说方家是为了借先皇太后的名义,让这个聪慧的小女娃出面,和皇家拉近关系的话。那去净衣庵诵经,则无人受益。
曹皇后出自武勋世家,庆隆帝更是人中龙凤,两人都知道名声对一个闺中女儿的重要性,但没有感同身受,并不觉得是多大的事情。
何况,方锦书进了宫一趟,有了先皇太后的名义在,谁还敢在她背后议论是非?
方锦书的遭遇过于离奇,她在心中默默谋划的,在此刻根本看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了庆隆帝一眼,曹皇后温言道:“你可知净衣庵是什么地方?”
“臣女知道,净衣庵供奉了先皇太后的灵位,也是臣女唯一可以进去的地方。”
是的,无论是太陵、太庙,哪一处都是守卫森严的皇家禁地,绝不会允许外人进入。
除了拱卫的侍卫,里面的大小官员都是由皇室宗亲担任,不假于外人之手。里面的杂役,也都是从宫里退下来,或犯错被贬去的太监。
庆隆帝动容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如此忠义,朕允了。”
侧身吩咐吴光启,道:“这件事,着宗正寺去办。想必先皇太后见着她亲手挑中的小丫头,也会高兴。”
吴光启应了下来。
见方锦书得了庆隆帝的赞许,曹皇后也替她高兴,附和道:“是陛下教化子民有方,才会有这样忠义的孩子。”
这句话,可谓挠到了庆隆帝的痒痒处,哈哈一笑道:“皇后懂我。”
当即赏下绢帛百匹、黄金百两、珍珠一斛,方锦书领旨谢恩。
她出来时,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云彩遮掩了大半个夕阳,氤氲出道道霞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孰玉早就在轿子里坐不住了,手里拿着书,围着轿子不住来回踱步。等待的时候分外煎熬,尤其是当他无法知道内里情形的时候。
方锦书再怎么聪慧,毕竟也只是才八岁的小姑娘,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这个时候,他只恨自己官阶太低。如果能到四品,司岚笙也就有了进宫的资格,有她陪着,好歹也能放心些。
可惜眼下方家拢共只得方老夫人一个诰命夫人。宫中只说让方锦书觐见,母亲陪着去还说得过去,祖母陪着像什么话?
结果,只能让她一个人进去,独自面对帝后的垂询。
“老爷,四姑娘出来了!”
他步子一顿,见到方锦书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放下心头大石。
只要女儿出来了就好,结果如何都不重要。
见到长身玉立等在轿旁的方孰玉,方锦书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笑着敛礼:“父亲。”
看样子,是成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方孰玉摸了摸她的头,“回家再说。”
方锦书觐见,不只是方孰玉挂着心,在明玉院的司岚笙更是心焦不已。
“四姑娘回来了!”红霞笑意盈盈的进来禀报。
“可回来了,把我给担心得。”司岚笙绷了一下午的嘴角总算放松了,喜道:“快把她爱吃的点心都拿出来,这一下午也没吃什么东西。”
红霞抿嘴一笑,就算在家,为防积了食,一下午也不会吃什么东西。四姑娘进一趟宫,大太太都担心到骨子里了。
“母亲!”
方锦书进了房,将披风交给身后的云霞,笑着见了礼。
“可顺利?”司岚笙握住她的手,问道。
方孰玉轻轻咳了一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红霞屈膝应了,带着屋中的大小丫鬟俱都退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司岚笙满脸的关切,道:“田妈妈说你喜欢上了腊梅花茶,我让人寻了些上好的腊梅花来,喝喝看味道如何?”
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腊梅的,所谓腊梅花茶是在旧年采摘了花骨朵,晒干烘烤之后,在阴凉地方储存起来。
腊梅花性凉,所以在喝的时候加入了枸杞大枣来综合寒性,入口芬芳。
方锦书轻轻吸了一口气,闻着这熟悉的芳香,喝了半杯。
今日,称得上是她重生以来,最有意义的一天。赢了这一次,她以后的路走起来,就要顺畅很多。
将在宫中的情形给父母说了,方锦书道:“皇上允了我去净衣庵祈福,还格外赏了黄金绢帛。”
“你这孩子。”
女儿能独自面圣这般能干,司岚笙心头涌动着自豪的情绪。将她小小的身子圈入怀中,伸手整理她头上的额饰,眼里盛满了母爱。
“皇上赏给你的,母亲就好好替你放起来,给你攒嫁妆了。”
“女儿又没什么需要花费的地方,不如交给母亲花用。”来了这十多日,看方家的吃穿用度,方锦书就在心头明白,方家并不宽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上赏给你的,就是你的。”方孰玉道。
他连妻子的嫁妆都不会动用,怎么会用皇上赏给女儿的银钱。
方锦书俏皮一笑,问道:“既然是赏给我的,那我有动用的权利吧?”
“那是自然。”
“黄金就放在母亲这里,万一有个什么事,母亲手头也宽裕。”方锦书道:“百匹绢帛实在太多,衣料也容易过时,不如分给府里长辈和姐妹们一人一匹,吴家和乔家也送几匹过去。剩下的都作价卖了,我让芳菲替我管着。”
“珍珠也放在母亲这里,等需要了再给女儿做一副珍珠头面就是。”
几句话,将御赐之物分配的周到妥帖,还人人有份。方锦书扬起了脸,笑眯眯的问道:“母亲,这样可好?”
怎么不好?
司岚笙觉得,就算自己来分,也不会有比这样更周到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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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的嫁妆都是从小就开始攒着。方家并不富裕,到现在她也没能给两姐妹攒上多少,怎么还能动用皇上赏给女儿的私房?
方孰玉生怕妻子察觉出什么异常,笑道:“书丫头果然长大了,这一天比一天有主意。”方锦书在梦里经历了先皇太后人生十年的事,这个秘密他一定要藏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明玉院里一家子和睦喜庆,夜色中的皇宫却如同有猛兽盘踞一般,森严肃穆。
忙了一天的政务,庆隆帝信步走出御书房,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问道:“你说,朕真的做错了吗?”
跟在他身后的,只有一名忠心耿耿的吴光启。闻言,他心里颤了一下。这样的话,他哪里敢接?
庆隆帝也没有想他接,他这时要的,只是一个倾听的对象。
“在我儿时,母亲告诉我,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这漫天星辰里,先皇太后是哪一颗,而父皇又在哪里?”他的语气萧瑟。
“朕才是天下间的帝王!”
“为什么,他们都不认可?我从来没梦见过父皇,连皇祖母,也不愿来见我,还通过一个小女娃的口来训诫于我。”
“你们有没有想过,除了我,谁能有治理天下的本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庆隆帝自言自语,称呼上的混乱,足可见他内心的情绪激荡。
“汝阳王?开什么玩笑!一介武夫而已,他懂什么治国!”
随着他的怒喝,小小的花园里,连虫子都停止了鸣叫,生怕打扰到这位人间至尊的帝王。
第二日,宫里将庆隆帝的赏赐送到。
百匹绢帛不是个小数目,随着箱笼如流水一般抬入了方家,方锦书得了皇帝赏赐这件事,迅速的在修文坊里传扬开来。
流言总是比真相更为离谱。
在人们的耳口相传之间,方锦书得的赏赐,从百两黄金变成了千两。她得先皇太后托梦之事,也变成了先皇太后选中她,当今帝后要收她做义女。
嫉妒、眼红,还迅速滋生出了另一种流言,声称方家献女求荣。皇家看中了方锦书,提前定下了三年后大选的一个名额。
而她被拐卖一事,再也无人提起。
处于话题中心的方锦书,在晓月阁里坐着,不断有人用各种异样的眼神看向她。艳羡、嫉妒、眼红,当然也有真心替她高兴的,比如一向和她交好的吴家姐妹、乔彤萱。
对这些,她毫不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庆隆帝已经允了她去净衣庵。待这道旨意一下,这些流言就会烟消云散。
只不过,既然是给先皇太后祈福,宗正寺就会慎重对待。说不定,还会请钦天监来看星象择吉日。
臣女给先皇太后祈福,这种事并没有旧例可参照。在皇家,一切都依例行事,这种没有先例的事情,更需事事斟酌。
等这一套程序下来,至少也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不过,她并不急。她只要护住在意的人便是了,其他的人如何,与她何干?
临到快放学时,来了一名眼生的丫鬟,在晓月阁外面禀道:“孟先生,山长请您过去一趟”。
孟先生皱着眉头出去,约莫一刻钟功夫后回来时,面上带着笑意。
她拍了拍手,道:“手上的活计先停一停。”女学生们都放下了手中针线,看着她。
“现在,我宣布一个消息。十月二十五日,是皇后娘娘的第一个千秋节。”
“为了给娘娘庆生,宫中派了人到学堂里传了话,男学、女学各挑出一名学子,品貌端庄、才学出众者,能进宫为娘娘贺寿。八到十五岁之间的学子,都有资格入选。”
眼下已是八月底,距千秋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过算上遴选时间,也只是刚刚够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方锦书在心头想道:在前世,因是庆隆帝刚刚登基,为了彰显帝后威严,她的这次生辰特意大肆操办了一次。不是为了她的颜面,而是为了巩固朝局,稳定人心。
在庆隆帝登基之时,勋贵重臣都被狠狠的清洗过一次。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庆隆帝便想借着这个千秋节,告诉全天下的子民,黑暗属于过去,繁华盛世即将到来!
这样隆重操办的千秋节,庆贺的内容自然不止这一项。
方锦书好像记得,这是出自于内侍省的提议,让京中的少年少女也参与到这场盛世中,庆隆帝欣然采纳了。最后选出了一百名少年男女,为那场千秋晚宴增色不少。
所以在这个时候,就传出了这个消息。
洛阳城里大大小小的学堂不少,最出名的莫过于松溪书院。
这次遴选,为了扩大范围与民同乐,不论学堂大小和名声、学子的身份地位,每个学堂都只有两个名额。
像这个设在修文坊的学堂,因为分了男学、女学,所以男女各一名。但好些学堂都没有女学,两个名额都是男学生。
方锦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晓月阁里如同水溅油锅一般,沸腾开来。
恰逢盛事,谁不想获得这个荣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女学里只有一个名额,谁要是拔了头筹,谁就能傲视群芳。
一时间,少女们个个神色兴奋,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向来严肃的孟先生也不阻止,收拾着自己的物品,道:“你们都准备准备,三日后,宫里会来人考较功课,进行初选。”
“初选?”乔彤萱最是活泼,胆子也最大,闻言问道:“请问先生,初选几人?复选又在何地?”
她问的这两个问题,都是在场众人所关心的。
大家都住了嘴,晓月阁里重新安静下来,等待着孟先生的回答。
“初选男、女学堂各五人,复选的地点还不知道。”孟先生难得的笑了起来,道:“连初选都未过,想什么复选?”
才五人么?相比女子学堂的人数,这名额实在是有些少。
听了孟先生的回答,众女心头都有了计较。
孟先生不知道复选地点,方锦书却是心头有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每个学堂初选出十人,就算有些小学堂凑不齐名额,加在一起也有好几百人,不是个小数目。
这么多人,在洛阳城中也只有国子监容得下。那里,也有现成可供考较的场所。
千秋节在十月二十五日,那个时候,自己多半已经去了净衣庵。
不过,这初选她想试试入选。这个机会,顺利的话自己就可以见到齐王府上的卫亦馨,证实心头的猜想。
她揉着眉心,努力回想着当年往事。
复选之时,齐王究竟有没有去国子监?
但毕竟是十七年前的往事,她揉得眉心都起了红印,也想不起来任何端倪。
罢了!
以方家现在的地位,她和卫亦馨没有任何交集。
莫说她了,就是方老夫人和司岚笙两人,日常来往交际应酬的,也是身份相当的文官女眷。怎么也够不到勋贵那边,更别提皇子王爷了。
在高芒王朝,不知先帝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立国之初,就将武勋和文臣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集团。有往来但只是公事公办,私交甚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特别是姻亲关系,两大集团之间,都各自内部嫁娶。只有极少数特例,才会结亲。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习惯,一个大家都会共同遵守的规则。
在前世,她就不是很了解这样的规则从何而来,只知道所有人都遵照着这个无形的规矩行事。
所以,她只有先争取到这个机会,再碰碰运气了。
齐王藏得很深,一向以礼贤下士的面貌出现在众人面前。为母后遴选学子祝寿,有很大机会他会亲自到场。至于卫亦馨会不会来,这就只能看天意。
就这么决定了!
方锦书在心头下定了决心,这或许是不多的能见到卫亦馨的机会。在进去净衣庵之前,不亲眼见一见她,方锦书怎能安心?
在她右后方的位置上,唐元瑶默默的收着绣线。
上次被孟先生教训之后,她自觉没脸,在晓月阁里特别安静,安静得方锦书都要忘了她这个人存在。
这个时候,她神情平静,眼神却异常的坚定。
她的目标不是初选的五名,而是要成为唯一一个、在修文坊学堂里获得贺寿资格的女学生。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继母面前抬起头来,向父亲要求她的婚事必须由她最后点头的权利。她最怕的,就是继母为了唐家的利益,将她给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种终身大事别捏的旁人手里的感觉,实在是很不好。
贺寿名额,她志在必得,她有不能输的理由!
除了方锦书和唐元瑶,其他人也尽都有着思量。谁不想在人前露脸,压旁人一头呢?
原本是每日相处的同窗,转眼间便成了竞争对手。
孟先生宣布放学,收拾东西走了出去。
乔彤萱拉着吴菀晴一道,示意方锦书、方锦艺两人走在后面,去了那日她们用午饭的菊花丛中。又着人去将方锦晖几人请了来。
女学有放学时间,但也没规定到时间就必须走。
吴家姐妹原本就是这里的主人,这里的丫鬟小厮也不会如此不识相的来赶她们。
待众人到齐,乔彤萱笑嘻嘻的问道:“晖姐姐,你是大姐。还有三天就初选了,你说说该怎么办才好?”
方锦晖在家做惯了大姐,这是也当仁不让,环视众人道:“我先问问,你们是个什么打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菀灵道:“算我一个。就算不入贺寿名额,我也想去见识一番京中的学子。”
每个学堂初选出前十名,聚在一起再进行复选,同台较艺。这是何等盛事!她不愿错过这个涨见识的机会。
吴菀晴摇头道:“我就不去了。”
她生得极美,但性子内向,本就不喜这等人多的场合,更不愿意在人前较劲。
方锦晖点点头,看着跃跃欲试的乔彤萱,笑着问道:“萱妹妹呢?”
乔彤萱雀跃道:“我和灵姐姐一样,想去看看复选的盛况。”
方锦艺犹豫了一下,道:“我就不去了。”她一个小小庶女,能到学堂念书已经是格外幸运的事,还是不去自欺其辱的好。
只剩下方锦书了,她浅浅一笑,道:“我也去见识一番就好。”
方锦晖失笑,道:“我们这么多人,竟然只有三人想去,还没有一个人有决心想拿这个头名。”
“不是我说你们,也太没雄心壮志了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女都笑了起来,乔彤萱嘻嘻一笑,道:“我们这等弱质女流,要那等雄心壮志来做什么?晖姐姐,你做第一吧,我们支持你。”
说着,她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道:“我,灵姐姐,书妹妹,再加上晖姐姐你,已经有四个了。如果我们四个都入了初选,到复选时那就正好都退出。”
“这样,晖姐姐你就是头名啦!”
她算得高兴,方锦书听得好笑。
莫说只有四个人有意,就算真按她算的那样顺利,到复选时方锦晖也还有另一名竞争者存在。
她能想到的事,其他人自然也都能想到。
吴菀灵笑着打趣道:“哪有这样好的事!我们学堂里的女子,个个都是不差的。你当所有人都不存在吗?”
确实,修文坊学堂虽然名声不显,但都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
这些人家的女儿,本身就胜过普通百姓一筹,更何况有这么好的讲师、先生。
平日里,在学堂少不了你争我抢,正是因为大家家世、容貌、才学都相当,谁都不服气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因为这样,众女才格外看重这次拔头筹的机会。
就像吴菀灵,她嘴上说着去见见复选的场面,但到了那时,她也会拼尽全力去拔得这个头筹。
“灵妹妹说得对。”方锦晖道:“既然要参选,就得凭真才实学。我不要任何人为我让步,我要凭借自己博得这个头名!”
“无论初选复选,谁都不许让着我!”
方锦晖神采飞扬,眼角眉梢处都透出强大的自信心。
作为方家嫡出长女,她从小受到的是最严格的教导。一向以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琴棋书画在学堂位于前列。由她来说这个话,没有人会质疑她的能力。
“好!”
方锦书率先应下。
众女被她的风采所慑,这是醒过神来,纷纷附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晖姐姐,我们都支持你。”众女纷纷表态。
吴菀灵莞尔一笑,道:“到了场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谁要你手下留情了,”方锦晖傲然一笑,仰头望天,不屑道:“看我不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哈哈哈!”众女东倒西歪的笑作一团。
在这明媚的秋日暖阳之下,少女们欢快的笑声如同百灵鸟一般,在花丛中回荡。惊起一群飞鸟,扑棱这翅膀直冲上蔚蓝的天空。
回到了翠微院,姐妹两人各自回了房。
为了准备即将来临的初选,两人都要各自温习功课。
卸了钗环,芳菲喜滋滋的迎上来,禀道:“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宫里赏了好多衣料子下来,夫人收到了库房里,又让人抬了几箱过来。”
田妈妈调教了她这几日,因方锦书这边急用人手,司岚笙那边也不能老是只有两个大丫鬟伺候着,就先让她过来。
她毕竟是当家主母,要处理的事比方锦书多得多,少了顺手的大丫鬟,明玉院里便有些忙不过来。
于是,方锦书便让最得力的烟霞回了明玉院,先把芳菲调过来用着。左右她院子里又没什么要紧的事,下人都被父亲清洗过一遍,又有云霞带着,芳菲也就慢慢的上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时候的芳菲,和刚进府之时,已经判若两人。
那会,由于营养没跟上,她的头发枯黄得像稻草一样,面色也黯淡发黄。
这十几日的功夫,吃穿都是一等丫鬟的份例,她又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盈了起来,头发也顺溜了许多。
梳着一个双丫髻,穿了一件杏色对襟衫,两眼灵动,行事也有了些章法。哪里还像当初那个不知所措、呆呆愣愣的乡野丫头?
芳菲高兴的情绪也传染给了方锦书,这些绢帛,是可作为现银流通使用的,也是皇帝常常用来赏人,以示恩宠的手段。
方家的家底薄,这些年又一直被二房所拖累,没有攒下什么家产。
庆隆帝登基后刚刚有了好转,但仍需要时间来经营。
有这么一笔宫里赏下的意外之财,她虽然将黄金都交给了母亲,但这些绢帛作价后的银票却是由她自己保管的。
手里有了银子,做什么事也就要顺利许多。
“带我去看看。”
抬过来的,是要留给方家女眷的衣料,和她送给交好的吴家、乔家的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太太说了,这两箱留给姑娘自己用,不许再送出去。”芳菲忠实的传着话。
箱笼开着,方锦书仔细看去,这里面都是洛阳城里正时兴的面料。
有轻薄如纱的软烟罗,这个季节加在衣裙外面做一层罩衣,端的是如梦似幻,步步生莲。有厚实保暖的漳绒,用来做披风里料最合适不过。
很显然,司岚笙将所有赏下的衣料都看了一遍。将其中最好的留下给她,较次的用来送人,最普通的作价卖了换来银钱。
不过,就算是较次的,也是宫中赏下的面料,比市面上的要好得多。
由皇商供到宫中的,哪怕是不赚钱,也要供同等批次中最好的货。
看着这些款式各异的鲜亮衣料,笑意慢慢爬上了方锦书的嘴角。只要是女人,就喜欢漂亮衣服,哪怕她重活一世也不例外。
能够让自己的生活更加舒适,为什么要矫情的拒绝呢?
“这一匹,你给大姑娘送去。”方锦书从她的箱笼之中,挑了一匹上好的云锦,交给芳菲。
芳菲喜滋滋的应了,捧着衣料子出门。
方锦晖就在这院里,不一会她便回转,还得了一个方锦晖打赏的荷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捧着这荷包,看起来有些呆傻。那个不知所措的乡野丫头,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姑娘,这个荷包绣得这般漂亮,是送给婢子装东西的么?”
方锦书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这个问题,也只有芳菲才问的出来了。
看着她乐滋滋的捧着衣料子出去,还以为她明白呢,没成想她看起来机灵了许多,骨子里还是那个呆傻的芳芳。
她到方府已经十来日,这些日子,竟然连送东西能得打赏的规矩都没弄明白?不过,这也正是方锦书喜欢她的地方。心眼实在,用着才放心。
“在田妈妈那里,都教了你什么?”
芳菲被方锦书笑得一头雾水,道:“就教婢子怎么见礼,该怎么叫人,怎么说话。”说到这里,她有些懊恼,道:“婢子这才知道,连说话走路都是要学的。”
“敢情我活到十岁,连说话走路都不会。”她口中嘟囔了一句,连忙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婢子说错话了,请姑娘责罚。”
她一着急,又忘记了自称婢子。
调教一名完全没有底子的丫鬟,至少得花费月余功夫,方锦书哪里会怪她呢?
“好了,我不怪你。往后说话多想想,想好了再说,不然会吃亏的。”
芳菲认真的点点头应下,方锦书的话对她来说最是管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府里的饭菜吃得如何?还惦记着肉包子吗?”方锦书分着箱笼中的衣料,想起她曾经对芳菲的允诺,问道。
说起这个,芳菲颇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道:“姑娘,婢子是不是不会享福啊?有这么好吃的饭菜,这么精细的白米,可我想起街边那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就流口水。”
“姑娘,我也就跟您一人说啊,您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有着一同逃跑的经历,在芳菲的心头,方锦书就是最靠得住的人。
方锦书不由失笑,看来留她在自己身边,是个再正确无比的决定了。
既忠心,还总能逗自己发笑。
“那个荷包,是用来打赏下人的。既然得了,就好生揣着。”
“真的么?”
芳菲连忙将荷包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赞道:“这么光滑的面料,绣工又这么好,居然就是我的了?能卖个几十文吧?”
方锦书扶额,笑道:“荷包不值钱,值钱的是荷包里装的东西。”自己莫不是收了个活宝回来?
芳菲喜出望外,连忙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果然躺着两个铸成小元宝形状的银锞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种银锞子是空心的,过年时会专门铸一批来打赏下人,也会拿给孩子们玩耍,有如意、元宝、梅花等各种人们喜闻乐见的吉祥图样。
又有荷包装着,拿在手里轻飘飘的,芳菲完全没有感觉到,这荷包里面还有这么精巧可爱的银锞子,惊喜连连。
看着她单纯的笑颜,方锦书不由有些羡慕。
这样简单的快乐,她从来就没有拥有过。
上一世身为定国公府的嫡出长女,享受了锦衣玉食,就承担着家族责任。嫁入了皇家之后,后半生看上去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直至太后,集荣耀尊贵于一身。
但其中的沉浮,几次深陷绝境,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如此纯粹的快乐,也许在闺中的时候曾经拥有过吧?只是时间太过久远,后半生的沉重,让那些记忆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说起来,在方府里面做一个嫡出幼女,有父母兄姐的宠溺保护,比前世要快乐得多。
假如,她真的只是方锦书,便可安然享受这快乐的闺中时光。
可惜的是,她这一生注定背负着方府的未来,踟蹰前行。
分好了送到各房的衣料子,让云霞进来,和芳菲一起,带着春雨、夏荷两人,一起去各院里送。长辈、同辈的姑娘,人人有份。
“夏荷,回来的时候你去给二门上说一声,让人去刘记包子铺,买上两屉鲜肉包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夏荷是个皮肤白净的小丫鬟,闻言笑着问道:“姑娘想吃什么没有,偏要买外面的?”
方锦书看了一眼羞窘不已的芳菲,乐得直笑,道:“不是我想吃,是你们芳菲姐姐嫌府里的包子太小,吃着不过瘾。”
方家在饮食上不喜铺张浪费,司岚笙做了主母之后,便在精致上下了大功夫。
厨娘做出来的灌汤包,个头不大,皮薄馅多,两口就能吃完一个,鲜美无比。可惜对芳菲来说,吃起来实在是太不过瘾。
“姑娘……”芳菲难得的红了脸,跺了跺脚。
“那,要不然就不买了?”
“不!”芳菲冲口而出,道:“要买要买!”
方锦书没有骗她,和她之前比起来,在这里的生活简直如同在天庭一般,还有月例可以拿。唯一不好的是,她连二门都出不去。
就算有了银子,也买不到肉包子。
这肉包子,简直都快成了她的心魔了。
见她情急的模样,几人笑得前仰后合。方锦书更是笑出了眼泪,缓了缓才道:“好,去买去买。”
芳菲这才反应过来,姑娘是在跟她开玩笑呢,赫然低下头,道:“姑娘说了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屋里的丫鬟都出去送衣料了,田妈妈便进来伺候着。
方锦书打开今日来的功课,一边临着字帖一边想着初选的内容。
可惜前世她在宫中,正是艰难的时候,完全没有留意过这个为了她的千秋节,而在学堂里举办的筛选。
想了半晌,真是一点头绪都无。
罢了,到时见机行事。依她原本的学业程度,众女学生中只算普通而已,想进入前五有些困难。
说不得,只好看情况露上一手了。
方锦书在房里练字看书,方府各院却因为云霞等人的到来,沸腾起来。
这些都是皇上御赐的衣料,比她们以往用的都要漂亮。试问哪个女人不爱美?
方锦书挑给方老夫人的,是一匹檀香色的贡缎,这个颜色最适合她这个年纪的老夫人。
方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笑道:“我们书丫头长大了,也能自己挣赏赐了。以往都是我得了好东西拿给她去玩,今儿可掉了个个。”
玳瑁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吗?四姑娘这才八岁,依婢子这点浅薄的眼光来看,四姑娘长大后可不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姑娘一直念着老夫人呢!”云霞笑道:“得了好东西,自然是要赶紧送来的。只要老夫人喜欢,婢子回去禀了,姑娘一定高兴得紧。”
“好,好!”
这么多儿孙里,没想到方锦书是第一个得了御赐之物,方老夫人欣慰的很。
当即让珍珠去开了库房,挑了一个粉彩梅瓶给方锦书送过去。
二房这边,庞氏阴着脸将衣料撂在一边,道:“你们姑娘有心。”旁的话,竟是一句也不肯多说。
想到方锦书,她就想起被送往魏州的大儿子。
若不是她长相过于出挑,自己儿子怎么会起了那等心思?
她送过来的东西,庞氏连碰都不愿碰一下。
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婆婆,尤氏蹑手蹑脚的跟在云霞后面出去,到了外面才笑道:“替我谢过你们姑娘想着了。”
“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养了一盆晚菊正在打花骨朵,回头就给你们姑娘送过去。”
云霞忙屈了屈膝,笑道:“三太太是长辈,我们姑娘怎么担得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便告辞了,捧着剩下的衣料去了二房其他几个姑娘的院子。
“姐姐,想不到四姐姐是个大方的,皇上赏的衣料,我们也能一人一匹。”方锦薇抚摸着新得的衣料子,爱不释手。
方锦佩从鼻孔里冷哼一声,道:“这么点好处,就把你收买了?”
“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吗?”方锦佩看着放在一旁的衣料子,眼里都是嫉妒的光芒,道:“皇上可足足赏下了一百匹,她从手指缝里漏出这么一点,你就这么高兴了。”
“没出息!”
被嫡亲的姐姐这么一教训,方锦薇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满腔的喜悦都消失不见,焉头耷脑的辩解道:“可是,可是这原本是四姐姐的,她也可以不分给我们。”
闻言,方锦佩楞了一下,强辩道:“要不是我们祖父,伯祖父哪里有命在!这些东西,说不定原本就是我们应得的。”
“听祖母说,祖父还在少年时就中了举,前途无量。若不是为救伯祖父瘸了腿,做的官一定比伯祖父还大。”
方锦薇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姐姐不将这两匹衣料子放在眼里。
可是,这样好的料子,她真的是头一回见到。按捺不住心头的喜爱,偷偷的摸了又摸,想着该裁怎样的款式,配什么样的绣线才出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佩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这次她没有再出言训斥。因为她的心神,也被华美的衣料吸引了过去。
触手之处,传来的光滑柔软,让她微微有些失神。
若是早得了这样的好料子,就可以做好衣服去参加学堂的初选。眼下只得三天,眼看是来不及了。不过,好好裁一身衣裙,去参加复选也不错。
方锦佩自视甚高,早就将这五人名额视作她的囊中物。
“别再看了,你也赶紧温习功课去!”方锦佩对眼睛粘在衣料上的方锦薇道:“若是进了前五,到复选的时候你也好助我。”
方锦薇头也不抬,道:“这么多人,哪能这么容易进复选呢,姐姐要我怎么助?”
“没什么难的,”方锦佩轻描淡写道:“左右不过是考较一些规矩礼仪,顶多加上诗词。我们女学,难道会考我们经义文章吗?”
“你只要占了复选的名额就行,到时故意落选便是。”
听她说得轻巧,方锦薇却不这样想。她们两姐妹在学堂里,从家世身份到才学都不拔尖,哪里这么容易。
不过,她一向听从方锦佩的话,哪怕心头嘀咕,也都乖乖应下了。
二房这里,孙辈只得方锦佩、方锦薇两姐妹,但在方孰才下面,还有三个妹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庞氏嫡出的叫方慕华,已经嫁去了东郊田家。
这门亲事庞氏原是不满意的,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总想着能高嫁了,让她也能跟着风光风光。
只是虽然有方穆的名头摆在那里,方柘是什么人,稍一打听就知道,谁还肯取这样家庭出来的儿媳妇?
挑挑拣拣了好几年,方老夫人和司岚笙也没有少操心,最后才定了这个田家。
说起来,方慕华嫁得不错,田家是个殷实人家,公公是村里的里正。有两个庄子,家里还有几百亩良田。
跟京里的官宦人家没法比,但小日子过得着实滋润。
在方慕华下面,还有两个遭到庞氏厌弃的庶女:大的一个方慕言,马上就十九岁了;小的一个方慕笛也年满十六,却都还待字闺中。
她们的生母,一个是庞氏原来身边的丫鬟,叫翠柳;一个是方柘在外面厮混的相好胡氏,有了孕才抬进来的。
庞氏怀着方孰仁时见天跟方柘怄气,怀相就很不好。这才导致方孰仁出生后便体弱多病,她也伤了身子,大夫说再难有子嗣。
方穆、方柘两兄弟的父母皆已故去,方柘头上没有个约束的,方穆更是因为心存愧疚许多事都依着方柘。
所以,柳姨娘和胡姨娘两人也就这么在二房里住了下来。只是可惜,这生出来的全是丫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庞氏不想见到这两个姨娘,连带着方慕言和方慕笛两人也没有着落。对她们的婚事一直压着,丝毫不顾两人年纪渐长。
方府众人也不知道庞氏是个什么打算,再说这也是二房的家事。真论起来,连方老夫人都只不过是庞氏的长嫂而已,还真不管到对方的庶女身上。
这原是方家嫡支的府邸,因二房人多,分给他们的院子也不小。
但庞氏嫌另外两个姨娘碍眼,就把她们母女几人赶到最偏僻的一个小院子里住着。
方柘这个丈夫,在她心头就如同死了一样,庞氏根本就不想理会他的行踪。他想喝酒也罢、想去姨娘那里也罢,庞氏统统不管,眼不见为净。
云霞带着芳菲、春雨两人捧着衣料踏入了这座偏僻的院子,这是最后一个地方,她们手头也就剩下了留给方慕言、方慕笛两姐妹的两匹。
因方锦书的吩咐,云霞让夏荷去二门上传话,买那刘记包子回来。
刚踏入这院子,就觉得连天色都暗了下来,几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
院子不大,却没什么人气。地上的石头缝中,冒出了杂草,也不知多久没有清理过。因为潮湿,院墙上爬满了青绿色的苔藓,爬山虎的藤条随着秋风呼啦啦的在空中飘荡着。
墙角处,幽幽的开了一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看起来更加孤寂和冷清。
这个院子,简直不像是有人住在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芳菲往后缩了一下,觉得这里就像她在村子里听人说的那些鬼屋一样,鬼气森森。
“有人吗?”
云霞定了定神,扬声问道。
若不是方锦书想得周到,她压根就忘了二房还有这么一处地方。连个看门的婆子都没有,庞氏也真是做得出来,什么脸面都不顾了。
过了片刻,里面才传出来声音,“娘,快醒醒,有人来了!”
里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浅色素绢,身姿摇曳,面色有些青白的少女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见着她们目光中露出喜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求求你们,快救救我娘!”
云霞唬了一跳,根据年纪,她猜这名姑娘应该是方慕言。她可是主子,自己怎么当得起她一跪,连忙将她扶起来,道:“言姑娘,快快起来。”
方慕言是方锦书的长辈,根据排行应该唤作二堂姑母。但她又还没出阁,小她一辈的姑娘们又都长大了,下人对她的称呼就有些尴尬,便不伦不类的称作言姑娘。
“我们姑娘得了皇上赏赐的衣料子,给您和笛姑娘一人留了一匹,婢子这才送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慕言看也不看那些衣料子一眼,急道:“你们是哪位姑娘身边的?”
庞氏不允许她们走出这个院落,只有过年时,她和方慕笛两人才能出来露一面。因此,对这府里的下人丫鬟,俱都不熟悉。
看着她的样子,云霞心头颇有些同情。主子又怎么样,她们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她这个卖了身的丫鬟。
“回言姑娘的话,我们是四姑娘身边的丫鬟,您叫我云霞就好。”
方慕言眼睛一亮,四姑娘,那就是长房的人,她娘总算是有救了!
“云霞,你快随我来。”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或者说,长年幽闭的生活,让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做主子。拉着云霞就朝屋里走去。
芳菲、春雨两个捧着料子面面相觑。
她们只是来送衣料子,这是碰见什么事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正当两人发愁之际,另一间厢房的门打了开来。
一名妖妖娆娆的少妇斜斜的倚在门前,口中还磕着瓜子,吐出口中的瓜子皮,笑着跟两人说话:“暧,别呆着哩!不是给我们家姑娘送料子来吗?”
芳菲一下子醒过神来,这院子里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古怪?
莫不是走错了路,进了什么千年妖精洞吧?这么一想,她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姑娘的吩咐,她是一定要好好完成的,当下硬着头皮,捧着手中的料子上去,道:“胡姨娘,这是我们姑娘,留给笛姑娘的料子。”
胡姨娘摸了一把,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难为这府里还有人记得我们。”
“娘!”
从她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正是方慕笛。
她继承了胡姨娘和方柘的优良基因,生得花容月貌,潋滟的秋波里是说不出的风流婉转之意。哪怕处在如此陋室,衣着如此普通,也难掩其姿容。
她不满道:“娘,你就别说了!”
方慕笛接过芳菲手里的衣料,道:“替我谢谢你们家姑娘。”
谢天谢地,这院子里总算有个正常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芳菲出了房门,云霞也带着春雨回到了院子里,脸色有些沉重。
“云霞姐姐,怎么了?”
云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出去说。”
胡氏靠在门旁看着三人走远,啐了一口,骂道:“难为人家能想起我们娘俩。我还以为,这方家的人都是聋子、瞎子!看不见我们这几个大活人。”
方慕笛道:“娘,你别这样。”
“我怎么了?当初还以为攀上了方家的爷们,从此过上好日子。结果呢,生了你之后,他就不闻不问,又在外面厮混另结新欢。”
“你看看我们现在,活得更鬼一样。”
说着说着,她悲从中来,道:“笛儿,都是为娘害了你!你都十六了,这可怎么办啊?摊上这么个爹,还有这么个嫡母。”
“我前世是做下了什么孽,才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不行!”她的眼中射出厉光,道:“我要想个法子,必须要想个法子!”
长期的幽闭生活,胡氏的精神已经有些许不正常,全靠女儿的悉心照顾。
方慕笛忙温言宽慰她,道:“女儿没事,就照顾娘一辈子。你看,这也没什么不好,不然的话,我哪里能管你叫娘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户人家里,庶女是主子,通房姨娘等都只是奴婢,就算是生母也只能叫姨娘。
方慕笛忙着安慰母亲,这边云霞三人已经出了二房的院子,脚步匆匆的往回走。
“那言姑娘的生母,恐怕是不行了。”云霞皱着眉头道:“也不知生了什么病,怎地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座府邸是年初庆隆帝刚刚登基时,方穆才带着一大家子搬进来的。
云霞作为司岚笙身边的大丫鬟,也见过这名柳姨娘几次。在原来的老宅子时,柳姨娘和胡姨娘也是被庞氏这般撂到一个僻静的院落的,在方家里就像隐形人一样,无人过问。
可是,云霞隐约记得,在搬家那时她还看见柳姨娘好好的。怎么这才半年功夫,就病的这样重了。
芳菲、春雨都是新近才进府的丫鬟,也不知道这段过往,只听说快不行了,都吓了一跳。
在她们这样的年纪,哪里见过这等生死之事。
“言姑娘托我跟大太太说一声。”云霞道:“不过,我还是得先回了姑娘。”
听了云霞的回禀,方锦书在心头微微叹了口气。
在大户人家里,三妻四妾,像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
有的是妾室受到正房太太的欺压盘剥,就像那偏僻小院的两对母女。方府里主子的份例都是固定的,但根据云霞的描述,她们的月例恐怕都落到了庞氏的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有的妾室嚣张跋扈,甚至宠妾灭妻、逼死结发妻子的、迫害嫡出子女的,比比皆是。远的不说,就说那唐元瑶,家中的继母待她,也只是面子功夫。
只要有正房,有妾室,有嫡庶之别,这样的事情就屡见不鲜,无法避免。
她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只是这件事她既然知道了,也就不能视而不见。
毕竟,那也是条人命!
想到这里,她吩咐道:“芳菲,你随我去一趟母亲那里。”
“云霞,你去找一趟司江媳妇,让她把我给吴家小姐和乔家小姐挑好的衣料,着人送去。”
云霞屈膝应了。
到了明玉院,见她来了,司岚笙笑道:“听说书儿在当散财童子,感觉如何?”
方锦书见了礼,道:“女儿哪里是散财童子,这是打着圣上的旗号,像各房要些好处哩。祖母着人给我送来了一个粉彩梅瓶,可比那匹衣料子值钱。”
那是方老夫人疼她,别的院里,哪里会拿出这么值钱的回礼。
方锦书将柳姨娘的事情给司岚笙讲了,道:“母亲,这虽然是二叔祖母的事情,但人命关天,也该请个大夫去看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翠柳的身契在庞氏手里,真病死了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只是,她们的处境实在是令人同情。
司岚笙点点头,转头便吩咐烟霞,让她去请杏林堂的大夫过府一趟,瞧瞧柳姨娘的病。
“我们书儿是个心肠软的,”司岚笙笑道:“见不到有人受苦。”
“也只有母亲才会这样夸女儿了。”方锦书吐了吐舌头,问道:“说起来,我都很少见到二堂姑母和三堂姑母她们。”
“芳菲回来说,三堂姑母长得可漂亮了!”
庞氏的打算,司岚笙略微知道一些,叹了一口气道:“她若是长得普通一些,倒还好了。”
这等容貌,原该被锦衣玉食的伺候着。奈何她投错了胎,被庞氏关着长到十六岁,无人问津。外人只看着方柘一家的不成气候,就算知道他有庶女,谁又会上门来求亲。
“母亲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帮上她们?二堂姑母都已经快十九岁了。”
十九岁,这在高芒可是地道的老姑娘。
司岚笙摇了摇头,道:“她们父母俱在,亲事上怎么也轮不到我来指手画脚。除非,你二叔祖母找到我这里,替她们相看婚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但是,庞氏早就恨透了她们的母亲,哪里会这样好心的替她们找婚事。
认清了自己丈夫靠不住后,庞氏的一颗心都扑在自己的儿女身上。对方孰才、方孰仁、方慕华的婚事都上心的很,件件都来请托长房出面。
但对这两个庶女,她不闻不问到令人心寒。
偏院里的两对母女的命运,让方锦书在心头唏嘘不已。
只是,她人微言轻,连母亲都不好介入的事,就算她有心相帮,哪里又够得着呢?
……
三日的时间转眼即过,到了学堂里初选的这一日。无论是男学、女学,在今日都分外的安静。
女学这边的大厅里安好了席位,女学生们一人一席,只着绫袜跪坐在属于自己的席位上。
厅中寂静无声。
这样的古礼,学堂里面专门教授过,但平日极少如此跪坐,学生们也就不够重视。
要想优雅好看,就得腰背挺直,脖子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两手交叠着轻轻放在腹部之上。脚背、膝盖、脊椎,都要在一条直线上,才赏心悦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无疑,这样的姿势是极累的。
这会只过去了一刻钟的功夫,厅中便有女学生坚持不了,朝着一旁歪着坐了下去。
等了这么久,除了一开始孟先生来要求她们跪坐好之外,就再也没有人来。好些女学生也就松懈了下来,坐得不如刚开始那般端正。
方锦书只觉得从脚背处传来一阵酸麻的疼痛,跪得久了,膝盖处如针扎一般。她维持着面上的轻松,僵硬的脖颈却不断的提醒着她,让她换个姿势。
她设想过许多种考较的方式,却没想过这宫中来的女官,先考较众人的礼仪。
虽然没有见到人,但她敢肯定,只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才会留下。其他的女学生,统统都会被淘汰。
用这样的方式,倒是简单明快,一次可以筛选掉好大一批人,节约不少时间。
若是换了前世,训练有素的曹华英,无论跪坐多久都没有问题。可是眼下,她这具身子实在是过于娇弱。
哪怕是吃了这些天的汤药,也未见得有明显好转。
为了进入复选,方锦书咬牙坚持着,并努力不让自己看上去那样难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下去不行,她在心头暗暗告诉自己:如何有了机会,必须得好好锻炼一下这具身体。她可不想,光靠着汤药补药,还没达到目标,自己就先撑不住了。
时间又过去了两刻钟,厅内众女有歪着的,有耷拉下腰背的,有揉着脖子的,还有的悄悄说起话来。
咬牙坚持的也不少,方锦晖、方锦书、方锦佩、乔彤萱、唐元瑶、祝清莲,吴菀灵和吴菀晴两姐妹等等。
终于,厅外响起了脚步声。
众女精神一振,忙重新挺直了腰背坐好。
走进来的,是一名宫装女子,她梳着高髻,神色肃然,走到厅中站定。
方锦书认得她,她是宫里尚仪局的掌事卢姑姑,三年后管着大选的秀女。为人严苛,手段狠辣无情。
那些没什么地位的小宫女内侍,一旦犯到她的手下,轻则当众责罚,重则落下残疾乃至送命。
后来,卢姑姑因为和宫中妃嫔勾结,谋害皇嗣,被她抓到了证据,问罪斩首。
怎么是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心里打着鼓,这可不是位好相与的人。
只见卢姑姑往中间一站,一对厉眼将众女挨个扫了一遍,沉声道:“方才,坚持跪坐到最后的,站起来。”
众女不知何意,犹豫了片刻,方锦晖带头站了起来,坚持跪坐的女子们也都陆续站了起来。
还有些中途松懈了,自问无人看见,也浑水摸鱼的站起来。
这么一来,那些还在观望的,也就都站了起来。
厅中还坐着的,就只得十来人。
方锦佩不住的给方锦薇使着眼神,想让她也一道站起来。方锦薇连连摇头,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待众人站定后,“啪!啪!”卢姑姑轻轻击掌,进来两名宫女,手里托着一根长五尺,宽一寸,闪着寒光的精钢戒尺。
“你们当中,有浑水摸鱼的趁早坐下。”她声音严厉道:“若是被我点名,戒尺十下。”
看着那根戒尺,那些没有做到要求的女学生俱都害怕起来,一下子坐下去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有想要赌一把的,想着万一是在诈她们呢?
过了片刻,卢姑姑问道:“没有了?”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默。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纤手一指,将几名浑水摸鱼的女学生指了出来。其中,就包括在唐元瑶面前鞍前马后的宋丽华。
“既然做不到,还心存侥幸,该罚!”
随着戒尺噼里啪啦的声音,中间夹杂着女子的低泣,厅中都安静了下来。
女儿家身子金贵,哪怕在学堂里,也没有人受过戒尺。
看着这样的戒尺打下去,没几下手心便肿得老高,还不能缩手,只能咬牙死死忍着。众女心头也如同感同身受一般,升起阵阵凉意。
宋丽华咬着下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尖叫出声。
这个宫里来的姑姑,一个不对就上戒尺,打碎了她所有的侥幸。她哪里还敢再乱动,万一惹怒了她,加重惩罚就麻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终于,熬到惩罚完毕,卢姑姑看着噤若寒蝉的众女,满意的点点头。
“皇家最重礼仪,容不得半点欺瞒。站着的留下,其他都出去。”
方锦薇悄悄吁了一口气,幸好刚才她没有听大姐的。否则这一顿戒尺挨下来,打坏了手该如何是好。
她这样想着,忙跟着被淘汰的众人一块出去。只要能离开这里,什么复选都不重要了。
她的心头,隐约还有些同情留下的女学生们。被这样心狠手辣的女魔头考较,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受到怎样的刁难。
古礼这一关,淘汰了没能坚持的人,剩下的还有十来名。
卢姑姑让她们重新入席坐好,道:“两刻钟时间,画一幅菊花图。不擅画的,可以作一首菊花诗。”
闻言,众女轻轻出了一口气。这才是正常的才学考较,方才那一幕,委实有些吓着她们。
方锦书想了想,提笔在纸上轻轻勾勒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要想进入前五名,至少还得淘汰一半的人。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隐藏实力,拿出了前世六七成的真本事,画出一副栩栩如生的墨菊图。
不多时,一朵蟹爪墨菊便舒展着身姿,跃然纸下。
画完之后,她端详片刻,在纸上空白处点了两只翩然起舞的蝴蝶。
卢姑姑正好经过她这里,亲眼看见她这两笔一点,整幅画便在瞬间活了过来。仿佛墨菊在风中摇曳着身姿,两只蝴蝶在其间振翅,就要破纸而出。
点睛之笔!
这种技法,她只听说过从未见过,以为只是文人的互相吹捧,传得神乎其神罢了!
她能做上尚仪局的掌事姑姑这个位置,手底下是有真章的,于诗书一道上自有造诣。在此刻,她虽未见过,但能肯定,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睛之笔。
而这,竟然出自一名八岁女孩之手!
意外之余,她停下脚步,仔细端详这幅画。笔法线条仍嫌稚嫩,腕力也有所不足,但这一切都不能掩盖这幅画中蕴藏着的神韵和灵气。
“你是哪家的姑娘?”
安静的厅中,她突然问了一句,顿时吸引了所有正伏案众女的目光。
方锦书款款起身,敛礼道:“回姑姑的话,小女在家中排行第四,祖父在礼部供职,为户部侍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这么一说,卢姑姑立刻便知道她是方家四姑娘方锦书。
修文坊学堂里就这么几家人,她在来之前就已经打听清楚,当下心头就有了数。
原来是她。
怪不得进宫一趟,还得了皇上的赏赐。眼下看起来,确实是个聪慧的孩子。
她这么一问,为方锦书招来道道嫉妒的眼光。
方锦书暗地里摇头苦笑,若是眼光可以杀人的话,她这会已经被三刀六洞了。这位卢姑姑是什么意思,将自己架在火上烤吗?
如果不是因为想找机会见卫亦馨一面,她才不想出这个风头。
前世她便事事争先,如今比谁都更明白出头的椽子先烂这个道理。本想着在学堂里普普通通,不露锋芒,奈何事与愿违。
到了时间,众女依次作品交上,卢姑姑让身后的宫女收好,道:“三日后公布结果。”
待卢姑姑走后,厅中都安静下来,众女各自想着心事。原本以为会当场宣布,这会反而心头都忐忑起来。
方锦书慢慢收拾着桌上的笔墨,忽然面前光线一暗,一身红裙的唐元瑶面色不善的坐了下来,质问道:“你给了什么好处,宫中姑姑这才特意关照你?”
她憋足了一口气,要在初选里大出风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身上的衣裙,是春天在云裳制好的新衣,一直舍不得穿,直到今天这个场合才特意穿出来。
又磨了祖母好久,才磨得祖母将那串她想了很久了碧玺手串赏给她。
在她的预想中,初选的考较一定会很全面,琴棋书画都不会落下。今儿戴了碧玺手串来,抚琴的时候可为她增色不少。
哪里想到,这次先考较了古礼,然后再是书画,就这么结束了?
她精心准备了许久,还没有得到展现,就已经没了机会。
反倒是那个不声不响的方锦书,却得了宫中姑姑的垂询。这么多女学生,怎么就单单问她一个?她不服!
一定是在私底下,有过什么见不到光的交易。
她问得咬牙切齿,方锦书只觉得好笑。本不想理会她,但看她的模样,若是不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方锦书不想把事情闹大,便反问道:“我也是今日才见着卢姑姑,能给什么好处?唐大小姐,没有凭据的话,你最好不要乱说。”
唐元瑶“嘭!”地一声拍在书案上,怒道:“你警告我?我就是说了,你想怎样!”
方锦书挑了挑眉,道:“这么会功夫,想必宫中姑姑还未走远。你若是笃定,不如我们一起去姑姑面前,分说清楚?”
想起卢姑姑的凌厉手段,那些被戒尺打得高高肿起,却连哭泣都要死死忍住的脸,唐元瑶的气势一下子萎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你等着!就算进了复选,那唯一的一个名额,也只会是我!”
“那就请便。”
方锦书不欲和她多费唇舌。
待唐元瑶气哼哼的出去,方锦书才和众女走出了大厅。
“妹妹,你不用理会她。”方锦晖道。
方才发生的争执她都看在眼里,见唐元瑶并没有占得什么便宜,她也就没出声。
“大姐姐放心,我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乔彤萱笑嘻嘻的迎上来,道:“听说是作菊花诗,或菊花图?你们怎样?”
她虽说想去见识一番复选的场面,但方才的古礼考较她只挨了一刻多钟,便败下阵来。几人之中,反倒是并不想参加复选的吴菀晴坚持了下来。
方锦艺也没能坚持多久。几人里面,她的年纪最为幼小,还是一团孩子气,古礼也只是在刚进学堂时学过一次。
此时,便跟在乔彤萱后面,等她们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乔彤萱这样热心肠的询问了,几人便将她们所作的讲了一遍。
方锦晖、吴菀灵作的是诗,方锦书、吴菀晴作了画。画已被收走,看不出高下。诗作听下来,以方锦晖的咏菊为优。
但这只是她们几人而已,旁人的如何都不得而知。议论了半晌,也没个头绪,还是等三日后公布名单。
乔彤萱笑道:“紧张了几日,总算放松下来。不如,小妹做个东道,明儿到我们府上松散松散?”
在修文坊学堂进学的学子,父亲都在朝中供职。所以学堂的休沐,比旁的学堂要多一些,与衙门的一致,以便能全家团聚。
正常情况下,明日也是要进学的。
为了准备这次的初选,特意宣布了初选后休沐一日。于是,乔彤萱便有了这个建议。
说到玩耍,连年纪最长的方锦晖也不禁动心,问道:“这非年非节的,我们突然叨扰,不太好吧?”
“那有什么?”乔彤萱大大咧咧的一挥手,道:“我请几个姐妹到家中玩耍而已,还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昨儿,我们府上刚得了一筐活蹦乱跳的大螃蟹,正好蒸来吃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饮菊花酒,吃大螃蟹,作菊花诗,岂不快哉!”
乔彤萱性情爽利,颇有侠气,向往着话本子里面那些浪迹江湖的故事。
被她这么一说,众女也都悠然向往。
方锦晖伸出手指,用指关节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才几岁,就想饮酒了?被你大哥知道了,定然会教训于你。”
“哎哟!”乔彤萱捂住额头,嘟囔道:“晖姐姐你下手轻点。我哪里能喝酒,这不是为了烘托气氛嘛!”
看着她耍宝,众女俱都笑了起来。
“怎样,怎样?”乔彤萱兴奋的问道:“你们都同意的话,我这就回去下帖子。”
“我们都在这里说好了,还下什么帖子哩!”吴菀灵颇有些不解。
“灵姐姐,这你就不了解她了!”方锦书抿嘴笑道:“不如此,怎能显得这是风雅之事呢?”
“还是书妹妹你懂得我!”乔彤萱趴在方锦书的肩头上,促狭的眨着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菀灵忍俊不禁,道:“好,看在你作东的份上,我们就配合你。”
“好!”
乔彤萱大喜,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时间嘛,就定在明日午后。好好的玩上一日,吃过螃蟹宴了,你们再走。”
“今儿回去我就让厨房准备起来,醉蟹、糖蟹、蟹酿橙、蟹包……这些都不能少。”说到吃的,她如数家珍一般。
“看来明儿我们是有口福了,在这里先谢过萱姐姐。”方锦书笑道。
“客气什么!我还没谢过你送来的衣料子呢。御赐的果然不一样,都是实地纱,我瞧着质地比外面卖的好上不少,紧密多了。”
“请你吃螃蟹宴,就算是回礼啦!”
吴菀灵掩口笑道:“说了这么多,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们两姐妹呢!是不是想说,我们就请下一顿,给书妹妹回礼?”
乔彤萱笑得狡黠,道:“灵姐姐明白就好。”
“可惜了。”吴菀灵拉长声音道:“可惜我是个心细如发的,昨儿就给书妹妹回了礼。这顿饭,你是蹭不到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菀晴在她后面掩口偷偷笑着,看大姐捉弄乔彤萱。两家本就挨得近,时常来往着,玩笑也是经常开的。
乔彤萱一下子跳起来,伸手就朝着吴菀灵挠去,口中喊着:“好你个灵姐姐,竟然取笑我!”
吴菀灵早有准备,哪里会被她抓到?几步便躲到了方锦晖的背后。
乔彤萱跺了跺脚,一手拉过吴菀晴,道:“你若是不出来,我就拿你妹妹开刀啦!”
吴菀晴平素里安静得很,此时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通笑闹下来,众人身上都起了一层薄汗。
方锦晖作为大姐,制止了众姐妹的打闹,道:“好了,时辰已是不早。尽都散了,别着了凉。”
乔彤萱的动作挺快,她们回到方府不久,便接到她下过来的帖子。方锦晖、方锦书、方锦艺三姐妹,每人一张。
方锦书笑道:“萱姐姐当真积极的很,好像不是她作东,是她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她就是个爱玩的,家里人口也简单,尽都宠着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乔彤萱的祖父做到三品的鸿胪寺卿,父亲是国子监生,娶了她母亲之后并未纳妾。她还有个哥哥,叫做乔世杰,比她大上三岁,也在学堂里念书。
她天性爱笑,又有一家人宠着,最是喜好热闹不过。
姐妹两人正说着话,巧琴进来禀道:“姑娘,大少爷打发人来说,乔家少爷下了帖子过来,邀他明日过府吃螃蟹宴。”
“特意遣人来问一问,你们去不去?”
“这个萱妹妹,也太爱热闹了,把事情闹得这样大。”一个转念间,方锦晖便想明白了因由。
定然是乔彤萱回府后又缠着她大哥,让乔世杰把他的同窗也都请来,一道热闹热闹。
“请了大哥,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人。”方锦书道:“若是有不认得的,倒是有些不便了。”
男女八岁不同席。
他们几家都一个坊里住着,彼此之间无论在朝堂上政见如何,私底下的来往不少。几家的儿女打小都看着长大,可算做有通家之好。
就这几家来说,都是相熟的,如亲兄妹一般,彼此之间便没那么多顾忌。像这种在家里举办的饮宴,也不会被说是行为不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若是有了外男,那就很是不妥。
方锦晖凝眉细细思量了一番,道:“应该没有。萱妹妹粗中有细,如果真请了不相熟的旁人来,理应会跟我们提前说一声。”
“你跟弟弟说一声,我们也都接到萱妹妹下过来的帖子,明儿午后一道出发便是。”
“大姐姐,昨儿吴家姐妹给我送来几条小锦鲤,你要不要来看看?”
这等观赏用的小鱼,在洛阳城里也是稀罕物事。这个回礼,回得既有趣又得体,不愧是吴菀灵的手笔。
几条小锦鲤,有金色的、也有红色,还有红白相间尾巴上一抹嫣红的。养在窗下的白色青花方缸里,活泼泼的鱼儿游来游去,最是养眼不过。
“田妈妈说了,没事可以多看看鱼,养眼睛。”
方锦晖点头道:“说的是,姑娘家的眼睛最重要。眼神要定,要有神。”
方锦书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我还以为看见了孟先生在给我们上课。”
“好呀,你个小妮子!连大姐都敢打趣了。”方锦晖正作势要打,烟霞进来,屈膝禀道:“郝家大少爷打发人送了一块鸡血石的印章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陌哥哥?”
这么些天下来,方锦书先是想着揪出拐卖他的幕后主使,紧接着又想着入净衣庵、入宫等等事情,竟然完全忘记了郝君陌承诺过的这件事。
听到芳菲的回禀,她才恍然大悟。
方锦晖一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但这是郝君陌的一片心意,轻忽不得,代她问道:“打发了什么人来,在哪里?”
“是大姑奶奶身边得用的媳妇子,已经去跟老夫人请了安,正在大太太屋中说话。”
“跟母亲说一声,我们这就过去。”
烟霞应下告退,丫鬟伺候着姐妹两人披上斗篷,一道去了明玉院。
“见过两位表姑娘。”郝家的媳妇子见两人来了,忙上前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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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锦书微微一笑,道:“劳陌哥哥惦记着,烦请替我向陌哥哥道谢。”
说罢,示意芳菲打赏了她一个荷包。
媳妇子满脸笑容的蹲身行礼,连连道谢道:“谢过四姑娘的赏,婢子一定将话带到。”接过了荷包,将手头的一个鸡翅木的匣子呈上。
芳菲接了过来,打开来放在方锦书的眼前,只见在黑紫色的绒布上,躺了一块色泽艳丽的鸡血石。个头如同成人拇指大小,这在鸡血石里面,已是相当难得,正好用来雕刻印章。
鲜艳的红色,如浮云一般分布在石头上,煞是好看。
手握的部分,已经被精心打磨过了,触手光滑。
方锦书轻轻拿起了,翻到印章正面。用阴刻的手法,雕了她的闺名“方锦书”三个小篆。还别出心裁的,将书字上面那一个小点,幻化成了一朵梅花的形状。
或许是碰巧,或许是郝君陌特意打听了,知道她最近喜欢上梅花。
总之这枚小巧精致的印章,无一处不合方锦书的心意。拿在手里把玩着,爱不释手。
郝家的媳妇子见她如此喜欢,心头也欢喜。这趟差事办得顺当,回去之后大少爷还会有赏。
司岚笙笑道:“书儿喜欢就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下让烟霞赏了她一个荷包,包了几两新得的茶叶作为回礼,送她出门。
“乔家丫头请你们明日去吃螃蟹宴?”司岚笙看着两个女儿问道。
她没有问今日的初选结果如何。在她看来,能不能进宫恭贺皇后的千秋节,这并不重要。
方家是文臣,走的是正当的仕途,并不需要特别去讨好皇家欢心。那不是他们这样的家庭,应该考虑的事。
能去,固然不错,是为家族争光的好事。
不能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坦然处之便好。
姐妹两人应了,方锦晖笑得:“她还鼓动乔家大哥给弟弟下了帖子。想来,明日会很热闹了。”
“平日都忙于功课,尽情玩上一日也好。”司岚笙问道:“上门的礼物,都备好了吗?”
时下都讲究个礼尚往来。
而在收礼、回礼之间,有大学问,这是每个当家主母的必修功课。
两个女儿都大了,特别是方锦晖已经在相看亲事。司岚笙便想着,从这日常的点滴入手,手把手的教给两姐妹这人情往来之事。
比方说,方锦书得了御赐的衣料子,就送两匹给吴家姐妹,这是念着姐妹之间的情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吴菀灵回了几尾锦鲤。从价值上,当然抵不上那两匹料子。但又胜在新鲜有趣,显得她们之间的来往,特别亲密。
如果回了同等价值的礼物,反倒显得太过生疏。
上门做客,有上门礼;庆贺生日,有贺礼;老人家做寿,有寿礼;小孩子满月,有满月礼。等等礼物不一而足,又要论关系远近亲疏。
这等人情往来,是门大学问。非得在其中浸淫许久,才能摸到其中的门道。也只有自己母亲,才会这样手把手的教女儿,司岚笙从现在开始教授,并不算早。
“女儿备下了才绣好的一面插屏。”方锦晖回道。
司岚笙点了点头,在姐妹之间,这样亲手绣的小礼物,作为上门礼最合适不过。
转头看向方锦书:“书儿呢?”
“女儿瞧着厨房抬进来几筐蜜桔,正打算问母亲要一筐去。螃蟹吃腻了,吃上几瓣蜜桔解解腥味也是不错。”
司岚笙笑道:“这个小妮子!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好,母亲答应你。明儿让人抬了蜜桔去乔府,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说了会话,便到了用晚饭的时间。方孰玉也从翰林院回来了,姐妹两人照常留下来用饭,一家人其乐融融。
明玉院里,距离正房的不远处,还有个不大的院子。汪姨娘带着方锦艺,还有白姨娘,都住在这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姨娘膝下的方梓宇,因为已经满了八岁,就已经搬到外院,挨着方梓泉一块住下。
汪姨娘看着方锦艺手里的帖子,嘱咐道:“明儿你去了乔府,千万跟紧了大姑娘。这在别人府上,不比得自己家里随意。”
“姨娘放心好了。我方才听到下人说,明儿泉哥哥也会去。”
“不是那么姐妹几个吗?怎地大少爷也回去。”汪姨娘有些疑惑不解。
方锦艺鼓着腮帮子摇摇头,道:“这个女儿也是不知晓。”
汪姨娘暗自思忖了半晌,一拍大腿,道:“这么说来,乔家少爷交好的哥儿或许也会去。”
她眼神炯炯的盯着方锦艺道:“姑娘得记住了,见到哪些家的少爷,怎样的性情,都回来好好与我分说。”
方锦艺懵懵懂懂的看着她,问道:“记这个做什么?”
汪姨娘沉声道:“为娘不会害你,姑娘谨记着便是。”
见她说得郑重,方锦艺忙应下了,道:“姨娘放心,明儿回来我就说给姨娘听。”
汪姨娘松了一口气,女儿还太小,不懂得这些。但她作为生母,怎么能不早早替女儿谋划起来呢?
大太太对她们还算不错,但这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试问哪一个嫡妻,会真心实意的接纳分去丈夫宠爱的姨娘们?
作为妾室,每天去正房太太那里立规矩伺候,生下的儿女只能称自己为姨娘,这都是做妾室的本分。
她在心头只庆幸,司岚笙不是庞氏那样的人,没有刻意为难她们。
汪姨娘心头所担心和挂怀的,就只有自己膝下的这个女儿的前途。能不能嫁对人,不能光把希望寄托在嫡母的善心上。
得了帖子的有所思量,没接着帖子的更各有想法。
与明玉院一墙之隔的地方,住着方穆的庶子方孰丰一家子。
方孰丰读书不行,与经商上却颇有一些天赋。
方穆就让他来打理外面的庶务,将几间铺子、庄子都放在他手里。这几年下来,收益也都翻了一倍有余,补贴了公中不少。
这个时候他还在外面奔忙,他的妻子白氏靠在罗汉床上,背后塞了一个弹墨大迎枕,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方锦菊。
“乔家的帖子,连方锦艺都得了,怎么就没你的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都九岁了,还比不上一个七岁的!”
“今儿在学堂的初选,怎地又落选了?你大哥倒是入选了,也不知道照顾一下自家弟弟!”
“你说说,养你们两个有什么用!”
白氏大肆发作了一通,骂得方锦菊抬不起头来,泪水在眼眶里面转来转去,啪嗒一下滴到地上。
她和哥哥方梓益一直被白氏所痛恨,只因为他们兄妹两人不仅是庶出,年纪都还比她自己生的方梓南要大。
方梓益眼下已经十岁,已经搬去外院两年,白氏便将火气发泄到她的身上。
可是,这能怪她吗?
又不是她想投生到孙姨娘的肚皮里,从出生那日起,就成了碍着白氏眼的人。
初选的事,那么多人只选五个,她怎么知道那个古礼也是考较内容之一?她已经足够机警了,才险险躲过了宫中姑姑的戒尺,回来还要挨骂。
而且,大哥那边是男子学堂,那边的事情怎么也能怪到她的身上。
再说了,方梓南的学业原本就不佳,年幼体弱,经常仗着身子不好的缘故,连功课都不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自己不争气,难道谁还能替他不成?
这些话在方锦菊的脑子里面来回打转,真是一肚子的委屈没地喊冤去。
“哭?你还有脸给我哭!一事无成的东西,没皮没脸的货!”
看着方锦菊这样,白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腾的一下坐起来,一指头狠狠的戳在方锦菊脑门上,“怎么着?我还说不得你了!”
“做着这幅样子,都是跟你那个狐媚子娘学来的手段!瞧瞧,好好的姑娘家,这都教成了什么样子?”
方锦菊被她戳得一个趔趄,眼泪掉得更急了。
白氏一转眼,看见一旁针线筐子里纳了一半的鞋底,抄起来就劈头盖脸的冲着她打了过去。
嫡母出手教训,方锦菊哪里敢躲。只用手堪堪护住头脸,咬着下唇忍着身上传来的疼痛。鞋底子打人算不得痛,但这份屈辱,却令她难堪之极。
好不容易,白氏打得累了,指了指门口,道:“滚!滚出去!”
方锦菊这才如蒙大赦一般,匆匆告退了,逃也似的出了房门。
白氏把鞋底一扔,意兴阑珊的往罗汉床上一靠。打骂了一通庶女,她也难解心头之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院里的丫鬟听到这房里的动静,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触着了她的霉头。
方锦菊虽然是庶女,但好歹也是主子。白氏下起手来,还是有分寸的,不敢真拿她怎么样。她们这些命贱的丫鬟,若是被借机发作起来,下场怎么样就只能听凭主子心情了。
“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屋中传出来白氏的怒吼,道:“去把南哥儿给我叫来。还有,午后就让你们去大厨房蒸了酥酪,好了没有!”
闻言,丫鬟们总算是长出了一口大气。南哥儿来了,白氏的脾气就会好得多,连忙应下了,分头去忙活。
方锦菊掩面回到自己屋内,连门都来不及关,合身扑到床上,埋头呜呜的痛哭起来。她都已经九岁了,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被白氏那般辱骂,只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孙姨娘贴着墙角溜进来,回身掩了房门,坐在她身旁劝道:“我的好姑娘,快别哭了,仔细眼睛。”
“我,我都没脸见人了!”方锦菊捶打着棉被,泣不成声。
“她那是拢不住你父亲的心,才找你撒气。”孙姨娘道:“你别怕,只要晚间你父亲回来,我就替你找补回来。”
“她骂都骂了,找补回来又有什么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菊翻过身来,恨恨地看住孙姨娘,道:“都怪你!要不是你生我出来,我怎么会受这份苦?”
“你快些走吧,让人看见去她那里告上一状,回头又有我的苦头吃。”
“我……”
孙姨娘还想说些什么,看着她一脸的厌憎,只得咽回到了口边的话,退了出去。
长房这边为着乔家的帖子闹出好些事来,二房里的两姐妹兀自在房里生着闷气。
庞氏是不管这些的,尤氏心底压根就没装着方孰才这个丈夫,巴上他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得似个人样。一向只顾着自己,对两个女儿谈不上有多上心。
所以,方锦佩打小便知道,什么事都要自己去争去抢。否则,什么好东西都落不到她们姐妹两人头上。
这会,她正愤愤不平的说道:“你说说,乔彤萱也太目中无人了。巴巴的下了帖子过来,就邀了长房的三个姑娘。合着,我们都不是方家的姑娘?”
“可她们一向交好,原本我们也没和乔家妹妹说过什么话。”
“哼!”方锦佩道:“那是因为在学堂里,怎么一样。我们都是方家的姑娘,哪有下帖子只独独邀她们三人的道理?那方锦艺还是个庶女,也不嫌拉低了身份!”
嫡女身份,这是方锦佩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亲再怎么没出息,她也是嫡女。那些姨娘生的,怎么比得上她?
不过,不管她在口中怎么不屑,乔家的帖子就是没有她的份。她在心头如何艳羡,也只能拉着妹妹抱怨一通罢了。
翌日,因要去乔家做客,司岚笙一早就吩咐前院套好了马车,午休后送了几人去乔家。
因有方锦书被拐的事情在前,方孰玉托人找了几个拳脚功夫好的护院回来,专门负责家中姑娘少爷的出行安全。
领头的护院个头不高身形敦实,对方梓泉抱拳,道:“大少爷,在下吴山,排行也在三,您就管我叫吴老三。”
说着引见了身边一个十来岁高高壮壮的少年,道:“这是我侄儿,叫吴宝全。您别看他年纪小,幼时跟着清凉寺的武僧练过,手上功夫比我好。”
那少年跟吴老三一样憨厚,还有些腼腆,红着脸抱拳示意。
他们刚来没几日,这是头一次东家正经派下的活,便分外重视。
方梓泉抱拳道:“原来是吴三叔和宝全兄弟。往后,就要多拜托各位。”
他是方家嫡长房的大少爷,何等尊崇的身份!如此和颜悦色的同两人说话,还尊称吴老三为三叔。一下子,就让两名跑惯了江湖的汉子对他另眼相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梓泉却是得了父亲的教导,知晓不能看轻了这些江湖汉子。
这等有功夫在身的人,除非情况特殊,轻易不会卖身。他们签给方家的是活契,只卖五年。五年后是走是留,到时再说。
父亲说过,这些汉子最重恩义,不能因为自家花钱雇了而随意轻贱。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他们所回报的,将远远不止你所期望的。
方梓泉有些不解,父亲只不过是个六品翰林的儒生,怎么好像对江湖中事还格外了解一般?
不过,他对父亲有一种莫名的崇拜和信服。
既然父亲这么说了,他只管听从便是。
说完话,方梓泉也和姐妹几个上了马车。他才刚刚开始学御射之术,骑不得马。
到了乔家,乔家的下人已经守在门口。家里最受宠的姑娘要作东,请的又都是一向交好的人家,上上下下都当成一件大事来办。见方家的马车到了,忙卸了门槛,迎着他们进去。
垂花门跟前,乔彤萱的贴身丫鬟碧波候在此处,上来见了礼,引着他们往里走去。
“方家的姑娘少爷们要来,老夫人也欢喜的很。说多日不见,怪想的慌。前些日子老夫人还念叨着,可巧这会就来了。”
碧波是个伶俐的丫鬟,一番话说得几人心头都熨帖无比。
乔家老夫人是个精明的妇人,表情有些严肃。因今日有小客人来的缘故,梳着凤头抛髻,戴了一套翡翠红宝石莲花头面,威严中透出富贵气象。
乔彤萱就坐在她脚边,对着这个自己从小宠大的嫡出孙女,乔老夫人的面色柔和了些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碧波引着方家的姑娘少爷进来,乔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忙迎了上去。
方家已过世的老太爷,当年就是魏州出了名的美男子。后人也都继承了他良好的血脉,娶的妻子也都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容貌上佳。
几代人这样下来,到了方梓泉这一辈,少年眉目俊朗温润如玉,姑娘们春花秋月各自美丽。
方锦晖的美,端庄大度如同牡丹,眉目中隐隐透出一丝傲色;方锦书则如梅一般高洁,静静的开放着,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味道;方锦艺作为庶女,娇憨可爱如同春日的杏花,带来和煦的春光。
几人年纪尚幼,但已可以看出日后的特质与风骨。
乔老夫人的眼光何其老辣,将方家这四名孙辈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这才大半年不见,个个都出落得如此出挑了!”她笑着让请安的几人起来,偏着头问自己孙女,道:“萱丫头,这下你可被比下去了。”
乔彤萱不依的嘟着嘴道:“祖母见着更好的,就不要孙女了!”
乔老夫人却在心里打了个转,仔细思忖起方家这些孙辈来。
方梓泉看上去是个好的,算算年纪与萱丫头正相宜。两家的家世相配,方家正得新帝看重,他父亲在翰林院里展露了头角,前途大好。
左右几个孩子的年纪都还小,再看几年。若是方梓泉学业不错,这门亲事倒是真的可以考虑起来。毕竟街坊邻里住着,彼此又知根知底,总比萱丫头嫁去他处更放心。
想到这里,乔老夫人便多问了几句方梓泉的功课、学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梓泉答得不疾不徐,恭敬有礼,乔老夫人心头更加满意了几分。
略坐了一会,乔世杰打了帘子进来,笑道:“祖母看见方家弟弟就不放人了,让孙儿我嫉妒的紧。”
乔老夫人笑道:“你个猴儿!见天都在我跟前晃荡,今儿我不过多问问方家哥儿,你就吃味。”
正说着,又有丫鬟引着吴家姐妹进来,笑着跟乔老夫人见礼。
吴家、乔家原本就是近邻,往来的比方家更多一些,乔老夫人对这两姐妹熟悉无比,可说是看着长大的。
吴菀灵笑着凑道她跟前去,道:“老夫人,母亲一直惦记着您老人家,嘱咐灵儿一定要代她向您问好。”
乔老夫人乐呵呵的应了。
看着这么多鲜花般的面容,她连唇角处两条严厉的皱纹也变得柔和起来。
“好了,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自己去玩。”乔老夫人笑着赶人:“在我这个老婆子这里,没得闷坏了你们。”
乔彤萱拉着她的手撒娇道:“祖母,那孙女晚点再来给您请安。”
出了乔老夫人的院子,姑娘们足足有六人,少爷有两人,再加上随身伺候的丫鬟下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给乔太太请安。
乔家太太是个水做一般的美丽妇人,都是两个儿女的母亲了,眉宇间仍如江南烟雨一般婉约动人。她的娘家,正是江南的诗书望族陆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家是传承了几百年的江南士族,延绵几朝屹立不倒。高芒开国之后,先帝宣召而不至,后被先帝腾出手来收拾了一回,这一辈呈式微之态。如今在朝中,陆家出仕的没几人,位置也不够险要。
不过,对于这等士族来说,起起落落乃是常态,自有应对之法。
当年乔文信游学江南之时,无意间结识了陆家兄妹,更对陆家妹妹陆怡沁一见钟情。回京后,这才有了这门亲事。
乔家是高芒文官新兴势力,家族底蕴跟陆家差远了。能娶一个陆家的媳妇,自然是千肯万肯。
而陆家,有一个女儿嫁进京里三品高官之家做儿媳妇,借着这个姻亲关系,就能逐渐靠近政治中心,寻找机会。
这门亲事,不但门当户对,还利益互换,与乔、陆两家都有好处。
所以,不只是乔文信对陆怡沁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乔老夫人也对这个媳妇相当满意。她的肚子也够争气,过门就有了身孕,诞下嫡子乔世杰。
陆怡沁当年的嫁妆,就装了满满十二艘船。光她陪嫁中的那十多箱子书,乔家的后代子孙都会得益。
所以,在乔文信身边,不要说妾室姨娘,连个通房都没有。
也因为这样,才能教养出乔彤萱这样活泼明丽的少女,心灵澄净不染一丝尘埃。
只可惜,乔世杰、乔彤萱两兄妹没有继承母亲的精致容貌。父亲的血统更占优势,脸型微方,浓眉大眼,只是中上之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此时,乔太太正坐在房间里,一名身姿高挑的少女站在她下首,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药碗。她的眉眼,看起来和乔太太有几分相似,透出江南特有的婉约精致。
另一名大丫鬟端了茶水,伺候着乔太太漱了口,奉上蜜饯压压苦味。
“大堂姐,萱妹妹来了。”那名少女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乔彤萱银铃般的笑声,微笑道。
乔太太爱怜的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我这身子不好,多亏了你在一旁,比我自己女儿还要精心些。”
那少女忙道:“大堂姐这是说哪里的话。妹妹上京时母亲就特意叮嘱过,大堂姐才学过人,又是一家主母,命我好生跟在身边学着。”
“大堂姐肯将我带在身边,是诗曼的荣幸。”
两人说话间,乔世杰、乔彤萱两姐妹带着一众人进门请安。
“母亲,您今日可好些了?”
乔太太嫁到京城后,颇有些水土不服,又在生产时伤了身子。原本在乔彤萱上面还有一个哥儿的,可惜没保住,小产时看见是一个成型的男胎。
后来好不容易才又怀上乔彤萱,拼死生下来之后,大夫诊断为产后血虚,再难有子嗣。
这妇人之疾,原就该好好调养着,没个几年功夫养不回来。但她身为陆家女,骨子里头有一股傲气在,样样不肯输于人后,这身子也就时好时坏,一日日弱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见女儿问安,乔太太嘴角漾起微笑,道:“我还不是老样子,无甚不好。”
一众人等上前给她见了礼,方锦书在心头暗暗心惊。
在前世她对这位乔太太没有太多印象。乔文信眼下还只是监生,乔太太身上并没有诰命,也就没有进宫朝觐的资格。
此时见着,在她如春水的容颜之中,是掩不住的病态。
固然令她瞧上去有一种如西施捧心之美,丝丝动人心弦。但她瘦骨嶙峋的手腕、两颊上薄薄的潮红之色、说话之间的虚弱,都昭示着她的病不容乐观。
方锦书凝眉细细想了,翻找着前世的记忆。
恍惚记得,就在庆隆帝登基不久,乔家发过丧,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来,这件事就应在乔太太身上。只是具体是哪一年,却是记不清了。
“难得学堂休沐,你请了这许多小姐妹回来玩。别在我这里杵着,都去玩吧。”乔太太道:“有这么多人在,诗曼也一道去玩。”
对于这名少女,众人都有些陌生。
乔彤萱笑嘻嘻的为众人引见,道:“这是我堂姑母,刚刚上京才月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诗曼十七八岁的年纪,比众人却都要大上一辈。又是第一次见,便拿了表礼出来,一一送给众人。
方锦书得了一块扇坠子,道了谢握在手头若有所思。
这位陆诗曼,一看就是世家大族里面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但到了这个年纪,仍然做少女装扮,又出现在病重的乔太太身边,不得不令她想深一层。
今日他们到乔家来做客,看陆诗曼也是早有准备,连表礼都一一准备齐全,绝不是临时起意。
方锦书垂下眸子,悄悄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底。这场的都是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就算掩藏心思,也逃不过她的眼睛去。
不过,除了她,包括乔家兄妹在内,没有一人觉出其中的异常来。
大户人家里来个亲戚暂住,尤其是堂姐妹之间的往来是常事。若不是她重活了一世,也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来。
看了一眼笑容明丽的乔彤萱,方锦书在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果真如她所料,这位性情单纯活泼的萱姐姐,余下的快活时光应是不多了。
在这一刻,她倒希望一切不要如她记忆中的轨迹发展。
从乔太太屋子里出来,乔彤萱带着姐妹们到了园子里的一处敞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人仆妇已经将这样用纱帘做了帷幔,帘子下面坠着银铃。既防止纱帘被风刮起,又发出悦耳动听的铃声,和园子秋天的盛景融为一体,颇为雅致。
吴菀晴最喜欢这样的景致,一向难得说话的她,也忍不住出言赞了起来:“好巧的心思!”
乔彤萱笑道:“这是母亲命人布置的,你若是喜欢,我看看库房里还有没有这银铃,回头着人给你送过去。”
原来是乔太太的主意,果然是玲珑心思。
吴菀晴微微红了脸,忙推拒道:“不过来玩一趟,哪能就偏了萱姐姐的好东西去。”
对他们几家来说,这银铃、纱帘都不是什么难得的物事,只是这心思极巧。她是真心喜欢,才忍不住赞叹。
乔彤萱的为人一向大方,闻言便要送给她,却让她有些窘迫了。好像,她夸赞只是为了讨要东西一样。
方锦书知道她的性子,忙出言替她解围,笑道:“这纱帘做得好看,想来晴妹妹想自己亲手做一个试试。这要是拿了萱姐姐的银铃,可就不算自己做的了。”
吴菀晴红着脸点点头,几分羞意爬上她的俏脸,更见绝色。饶是这些姐妹都是见惯了她的容颜,也不禁呆了一呆。
乔世杰和方梓泉两人在靠近栏杆处的方桌前对弈。乔世杰手中执着黑子,却迟迟忘记落下,眼睛转也不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梓泉回头往后面看去,心下了然,清咳一声道:“世杰兄,轮到你了。”
乔世杰才如梦初醒一般,胡乱落下一子。
方梓泉看得好笑,慢条斯理的放下一颗白子,道:“承让承让。”说着,将棋盘上右下角一片被困住的黑子一粒一粒的捡了起来。
乔世杰定睛一看,连连失悔不已。
“世杰兄,她可才七岁。”方梓泉的身子向前倾着,离乔世杰的距离更近了一些,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心思被他窥破,乔世杰抿了抿唇,懊恼道:“我何尝不知!”
吴菀晴的年纪,比他自己的妹妹乔彤萱还要小上一岁。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每次只要见着吴菀晴,便忍不住生出旖思。
明明知道不该如此,偏偏又控制不住自己。
方梓泉坐直身子,道:“有些事情急不来的。就如这棋局,你越是着急,越是兵败如山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乔世杰沉默了半晌,重新拿起黑子对弈。
这其中的道理,他何尝不知?
眼下彼此年纪尚幼,吴菀晴虽然容貌绝色,但只是个小女孩罢了,根本还是一团稚气,半点不通那男女之事。
自己若是操之过急,只会吓坏了她!
然而,他是乔家长子,比她大上足足五岁。他能耐心等得,就怕父母亲不让他等。他的婚事,也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想到这里,乔世杰心头黯然叹了口气。
罢了,等自己议亲的时候再说吧。这份心思,先得藏好了,否则对吴菀晴的闺名有碍。
“泉弟弟,可否当今日未曾看见?”
方梓泉微微一笑,道:“我只知道,今日世杰兄这盘棋是输定了。不过,若是你再如此下去,知道的可不止我这一人了。”
乔世杰肃然拱手道:“多谢提醒。”
当即深深吸了口气,收敛了心思集中到眼下的棋局中去,再不管周遭传来的莺声燕语。
姑娘们这边,一来人多,二来本就爱笑闹,比他们那里要热闹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乔彤萱先是闹着让一人讲一个笑话,挨个都讲过一遍,众女笑作一团。
方锦晖提议道:“如今良辰美景,岂能辜负。不若一人作上一副秋景图,他日也可追忆。”
乔彤萱撅着嘴道:“好容易休沐一回,还作什么画呢!在学堂里每日都要交功课,我今儿都不想提笔。”
吴菀灵仗着年纪比她长,两家往来也多,便给了她一指头,笑骂道:“恁个惫懒的小妮子!我瞧着那盆金丝菊开得正盛,不入画是真真可惜!”
这样的好时好景,她也有些技痒。学堂里辛苦学画,勤练技法,为的不就是这样的时刻吗?
“哪里可惜了!”
乔彤萱揉了揉额头,不依道:“要说菊花,还是你们府上养得好。连学堂里的那一片,也比我家强的多。”
方锦书忍不住笑道:“为了不想作画,萱姐姐这是什么能都说的出来。”
方锦艺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小声提议道:“不若,愿意画的就画,不愿意的看着就好?”
乔彤萱大喜,道:“艺妹妹这个法子,深得我心。”
这下,连吴菀晴也笑了出声。
让丫鬟拿了笔墨铺在书案上,方锦晖、吴菀灵相继作起画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昨日才画了一副墨菊图,这时只是自家姐妹画着玩,她也不想露出什么端倪,便和其他人围着观看。
陆诗曼和她们隔着一辈,又不相熟,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她们笑闹作画。她的坐姿优美、侧颜恬静。不过只大了七八岁,在心性沉稳上,远不止一星半点。
不多时,两人作画完毕。论画意,方锦晖显然技高一筹。但论作画技法,吴菀灵更为娴熟独到。
一时间,两人竟是不相伯仲,相视而笑。
美好的时光,在指缝间悄悄溜走,不知不觉间,已是日影西斜。
仆妇抬着食盒进了敞轩,一笼笼刚蒸好的大螃蟹端上了桌。丫鬟们给各位姑娘都倒上了菊花茶,方梓泉和乔世杰那里斟上了菊花酒。
秋意渐浓,仆妇抬了几个银霜炭盆进来,生怕这些娇贵的姑娘少爷们着了凉。
被这热气一蒸腾,美味佳肴的味道传出了敞轩之中。
待丫鬟们摆了蟹八件上来,乔彤萱作为这次饮宴的发起人,兴致勃勃的举起了手中茶杯,道:“昨儿就说好了,吃螃蟹品菊花诗。”
“如今画已然得了,每人都要作一首诗出来,才能开吃!”
她年纪小,在家中是受宠的,在一众好姐妹面前,也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她既然如此说了,在座的都是官宦之家书香门第,作诗自然不在话下,便都纷纷附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敞轩内的气氛正热闹,一名玉质金相的少年郎手中拿着折扇,轻敲手心,声音如同山涧泉水沁人心田。
他在纱帘外长身玉立,笑道:“好一场热闹,却是不叫我?若不是赶巧遇见,世杰你有脸见我?”
听见他的声音,乔彤萱喜道:“是末表哥来了?快快进来。”
方锦晖一怔,这名少年的声音如此悦耳,她若是听过绝不可能没有印象。看乔彤萱的反应,估摸着是乔家的亲戚。
可这来人,在场诸女尽都不熟,未免很不妥当。
其余众女心头正在犹疑,但都抵不上乔彤萱的速度。她利落的走到了纱帘旁,让丫鬟打起帘子,让那少年进来。
待他迈入敞轩,众女齐齐一怔。
眼前这名少年,生得未免太好了些!
一张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芙蓉锦面,肌肤如细瓷一般光滑细腻。眼眸就好似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白皙如玉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让人只看一眼便移不开去。
他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丰姿奇秀,神韵清华。
论容貌,在场众女唯有吴菀晴还可和他相提并论,其余都被他比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进了敞轩,抬眼看见众多并不相熟的闺秀,脚步一滞,忙躬身作揖,道:“是我来得唐突,还望各位见谅。”
“突然想起还有要事,褚某先行告退。”
他原以为,只是表弟表妹邀约了一二好友在此小聚,自然多他一人也无妨。没想到,竟有这许多姑娘在此,他一个外男,实在是不合时宜。
他一向最是体谅闺阁女儿,这等唐突众芳之事,自然是不愿意做的,立时便要退下。
在他炫目的美貌之下,众女都有些不好意思,更遑论答他的话了。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微妙的气氛,场面有些尴尬。
方锦晖定了定神,将眼光从他面上移开,看向角落处那个鎏金瑞兽香炉,笑道:“萱妹妹,你不打算给我们引见一下吗?”
毕竟是方家严格教养长大的嫡女,她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既然人都来了,也打过了照面,他刻意退走反倒显得做作。不如大大方方的相待,坦然处之。
乔彤萱上前拉着他的袖子过来,笑着引见道:“这是我表哥褚末,他母亲是我表姨母。比我大足足八岁哩,已经在准备明年的童生试了。”
原来是他,方锦书心底暗自思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褚末的母亲,是继陆怡沁之后,陆家紧接着嫁入京城的第二个女儿。
他的父亲,是门下省谏议大夫,官阶只是四品但位置相当紧要,是陆家相当看重的一项投资。
褚末不似乔世杰兄妹,他继承了来自母亲的花容月貌,与父亲的儒雅气度,俊美而不显阴柔。就连方锦书在前世,也听过他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号。如今看来,实至名归。
方锦书垂眸思索着,神色沉静。
有了乔彤萱的引见,褚末自如了许多,面上绽放出一个令众女面红心跳的笑容,道:“今儿我来得突然,先自罚三杯给众位妹妹赔罪。”
打他进来后,乔世杰便一直倚着栏杆看戏。
直到此时,他才执壶走了过来。让下人拿来一个海棠缠枝纹茶碗,斟了满满一杯,笑嘻嘻的端到褚末的面前,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三杯!”
他最好起哄打闹,褚末无奈的笑了笑,接过茶碗缓缓饮了。菊花酒清香扑鼻,清凉甘美,饮之顺滑入喉,唇齿留香。
只是,这个茶碗实在有些大,一杯下肚,褚末的面上浮起如红霞般迷人的酡红来。
敞轩内的众女,此时无师自通的懂得了羞怯,纷纷转开脸去,不敢再看他一眼。
褚末饮完这碗抬起头来,见众女都侧开了脸,他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面颊,心头便知道了原因。从小到大,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实在是不鲜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其中却有一名女子,面色如常眼眸安宁,并不为他所动。
好奇之下,褚末不免多看了她几眼,放下手中茶碗,笑道:“世杰,余下的容我慢慢喝。”
这一茶碗的量,比那酒杯三倍有余。
乔世杰见好就收,道:“好,这回就先放过你一马。”揽着他的肩头,朝里面走去,为他引见了方梓泉。
两人都是腹有诗书气的清俊少年,这头回见面,略略谈过几句,便一见如故。
“只恨没有早些结识方贤弟。”褚末干了手中茶碗,笑道:“我瞧着今儿是女儿宴,贤弟为何在此?”
方梓泉朝着方锦晖三人的方向,微微点了点下巴示意,道:“我是陪着家中几位妹妹而来。”
乔世杰凑热闹,将方锦晖、方锦书、方锦艺三人遥遥给他指了,打趣道:“方家妹妹多,梓泉这是放心不下。”
褚末心下了然,原来方才那名女子是方梓泉的二妹。她的容颜不是最抢眼的,但这份沉静的气质,让她在众女中脱颖而出。
在他身边,从来不乏美貌的女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认为,女儿家如水般洁净。每一个姑娘哪怕容颜不出众,也都一定有其美丽之处,值得好生疼惜与欣赏。
在家中,他对伺候的丫鬟也都不会说半句重话,极是爱花惜花。褚家的丫鬟知道他的脾性,有什么事也都会求到他那里,常常能够如愿。
此刻,这敞轩之中,姑娘丫鬟加在一起,足足有十多名之多,真真可称得上春兰秋菊的众芳国。
对爱用花来比喻女儿家的褚末来说,在众女之中,方锦书就如高洁的白梅一样显眼,引得他多看了几眼。
方梓泉放下手中酒杯,道:“楮兄,今日良辰美景,我们不醉不归。”竟然敢偷看他的妹子,非把他给灌醉不可!
作为兄长,妹子有人欣赏,心头又是自豪又充满了危机感。
方锦书年纪尚幼,远远不到考虑男女之事的时候。又才刚刚经历了一劫,他一定要保护好妹妹,可不能让人窥探了去。
褚末收回眼光,对方梓泉的举动心下了然。他只是欣赏这份独特的美丽,当真没有别的意思。可这种误会,常常会越描越黑,不如用行动证明。
当下也举起酒杯,两人对饮起来。
乔家的少年男女们相聚,这边礼部尚书府上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端王爷,您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吴尚书笑着在书房门口迎接:“怎地也不提前打发人来说一声,下臣好大开中门迎接。”
端王爷是先帝的同胞幼弟,年约四十来岁,身形和先帝一般高大,稍胖。天庭饱满,留着八字胡,行走间自有威仪。
他出生时已天下初定。没有经历过改朝换代的乱世,残酷的夺嫡争储也与他无关,是天生的富贵命,一生安享荣华。
先帝对这名幼弟颇多疼爱,将他任命为宗正寺卿,管着天子宗族谱牒和外戚,手上权力极大。他也极有自知之明,只管好分内之事,明哲保身。
不过,宗室和文官极少往来,他在这个时候微服来访,定是有什么事情。
吴尚书不动声色的在心头将近来朝中的事过了一遍,却也没个头绪,只好将人先迎进来再说。
“尚书大人你实在是太客气了。”端王爷笑得一团和气,两人入内分宾主落座。
下人奉了上好的六安瓜片上了,端王爷呷了一口,赞道:“不愧是吴尚书,这茶入口芬芳,回味无穷,正是上好的六安瓜片。”
吴尚书笑道:“拢共也没得几两,这还是上次圣上赏的,一直舍不得喝。若不是王爷来了,贱内也还舍不得拿出来。”
一句话,既把端王爷拍的舒舒服服,又点出了他在皇上跟前的地位,不愧是官场人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端王爷哈哈笑了起来,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此番前来,有一事相询。”
重头戏来了!
吴尚书打起精神,全力应对这位王爷提出的要求。
“这件事,因没有先例可循,我这里拟了几个条陈,却始终都不满意。”端王爷缓缓说道:“这才找你来参详一二。”
“王爷请讲,若能帮的上忙,下臣定当竭力。”
对吴尚书这样看似满口应下,实则留着后路的话,端王爷早有预料。好在他的目的,真的只是想借吴尚书掌管礼部的经验,来参详一二。
“方侍郎的孙女前些日子进了一趟宫。”端王爷道:“前段时间她失踪一事,想必你也听闻了。”
都是一个坊里的邻居,方侍郎又是他的下属,吴尚书怎么可能没有听过。
当即点头问道:“这件事,可是有什么内情?”否则,也不可能惊动端王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端王爷将方锦书被先皇太后托梦一事讲了一遍,道:“皇上命我着手此事,让方家闺女入净衣庵为英烈皇太后祈福。”
“她不是宗室血脉,以臣女的身份进入净衣庵。这种特例,委实有些难办。”
“适用什么份例?太妃的,还是公主的?该用什么身份进去,祈福多长时间,诸如此等等,都是个难题。”
“就怕一个不好,引得御史台进谏,群儒攻之。”
端王爷说出他的难处,吴尚书道:“你且容我想想。”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此事,没想到方家闺女逃出来的背后,还有这么一个故事。英烈皇太后身份尊崇,既然皇上已经允了,宗正寺若是没把这件事办好,少不得会挨批。
不过,若是抛开那些身份不谈,方锦书去净衣庵是件好事。
思忖半晌,他斟酌言辞道:“当今圣上是一代明君,万事敢为天下先。”
庆隆帝继位以来,借大清洗之机,办了好几件前所未有的大事。他不是守成的帝王,而是锐意进取,一心要超越先帝的君王。
“方家闺女这件事,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吴尚书问道:“王爷您是怎么打算的?”
“本王想着,她既然是臣女,那宗室的一应份例就都不适用。干脆让她在净衣庵领一个法号,带发修行一年,为先皇后诵经祈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妥不妥!”
端王爷一惊,问道:“为何?”
“王爷您想,她一个八岁幼女,因先皇太后托梦一事,入净衣庵祈福。可称得上忠义之举?”
端王爷点点头,深有同感。
既然已经逃了出来,先皇太后托梦一事,她原可以不说出来。就算说了,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净衣庵与世隔绝,一名官宦家娇养的闺阁女儿,能吃的了那份苦?
“既然如此,想必在皇上心头对她此举是颇为欣赏的。但到了王爷这里,她却成了带发修行的女修士,王爷您说是不是不妥?”
端王爷一惊,忙拱手道:“吴尚书此言大善!”
他凭直觉对这个条陈不满意,却又说不上来。幸好来了一趟尚书府,否则惹了龙心不悦,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先帝已逝,他要想继续过他的富贵王爷日子,皇帝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还请吴尚书赐教!”有求于人,在言语之中他也谦恭了许多。
“赐教不敢,我倒是有个主意。”吴尚书道:“既然她只是臣女身份,就不要变动,从英烈皇太后处着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扬先皇太后过往功绩,并用方家闺女一事来告之天下臣民,英烈皇太后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我高芒子民。”
“如此,她入净衣庵为先皇太后净榻扫尘,诵经祈福以答谢恩典,就顺理成章了。”
如果真想杜绝悠悠众口,将方锦书认作宗室的一名义女最稳妥不过,但这难免会引发更大的波澜。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吴尚书揣摩圣心,不如顺势赞颂英烈皇太后的功德,一举两得。
端王爷抚掌笑道:“善!大善!”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这一趟,本王没有白来。”他郑重许下承诺,道:“本王欠你一个人情。若遇到我可以帮手的事,尽管来找我。”
他这句话,倒和之前吴尚书那句有异曲同工之妙。
吴尚书心下了然。就算对方亲口承诺了,也要看具体是什么事情。但不管怎么说,有端王爷的这句话总是好的。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送走端王爷,吴尚书沉思片刻,吩咐道:“请方侍郎来一趟。”
他是看着方穆的面上,才替方锦书说话。否则,如果真成了净衣庵的女修士,方锦书在未来的姻缘上,总要比旁人艰难几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做下这样的好事,不让对方领情怎么行。
官场之上,不讲究什么做好事不留名。哪怕方穆只是他的属下,但方家势头不错,将来官场上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得到?
不错过任何一个机会,网罗人脉结下善缘,这几乎成为了吴尚书这样官场老狐狸的本能。
方穆得了吴尚书的口风,回府后特意将方孰玉叫来,道:“幸好端王爷找到了吴大人头上,否则书丫头当真成了女修士,我看你就追悔莫及。”
这件事,方孰玉跟他商议过,他并不赞同,是方孰玉一力主张。
闻言,方孰玉也颇为后怕。方锦书才八岁,也不知道宗正寺那帮人是怎么想的,为了解决身份问题竟出了这么个主意。
“儿子明日就挑了厚礼,去拜谢吴大人。”
方穆想了想,道:“让你妻子去。这件事,动静别闹那么大。”
两家原本就素有往来,司岚笙去一趟毫不打眼。
这件事静悄悄的进行着,吴老夫人心头有数,收到司岚笙的厚礼也毫不张扬。只要方家记着这个情,就是好事。
转眼到了第三日,修文坊学堂通过初试的名单发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男学那边有方梓泉,和另外几家的子孙,还有一名是依附在宋家才能进入这个学堂的寒门学子。女学这边入复选的有方锦晖、方锦书、唐元瑶、吴菀灵、宋丽云。
方锦佩狠狠地扯着丝帕,扯得帕子上交织的丝线稀松,破了一个洞。而她的心里,也好像破了一个洞似的,凉风嗖嗖的往里面钻。
别人暂且不论,她哪一点不如宋丽云了!
这考较的哪里只是才学,定然是连家世也一并考量在内。左右不过嫌弃她的父亲罢了!
她心底有恨,见众女纷纷起身向几名入选的女子恭贺,她也强忍心头痛楚,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才退下来。
过了初选,唐元瑶心头得意之极。
扫了一眼和她一同入选的几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到方锦晖身上。在整个学堂而言,方锦晖的才学都排在前列,是她这次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宋丽云原本就跟在她身边鞍前马后,绝不敢跟她争抢这唯一的名额。
方锦书年纪幼小,吴菀灵在才学上要弱上方锦晖一筹,这两人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唐元瑶在心头暗暗下定了决心,不管用何种手段,她都要让方锦晖落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和复选名额一起发下来的,还有复选地点。不出方锦书所料,正是在国子监。
参加这次复选,方锦书主要是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卫亦馨,并没有想争夺这个名额的想法。千秋节在十月二十五,那个时候,说不定她已经去了净衣庵。
“大姐姐,凭你的能力,一定能进入复选的。”她笑着给方锦晖加油。
对,凭方锦晖真才实学一定没有问题。前提是,如果没有人从中动手脚的话。
这个千秋节的记忆,她记得相当清晰。这是庆隆帝刚刚登基的第一年,也是第一次大肆庆祝。因为方孰玉的缘故,她对进宫贺寿的学子们特别留意了,但其中并没有见到方锦晖的名字。
所以,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不过既然大姐想要进入,她就有必要为大姐揪出那个在幕后做手脚的人。方锦书想到公布名单时唐元瑶的神情,心头大致有了谱。
九月的京城秋高气爽,可以说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在京畿大地上,艳阳照在金灿灿的麦穗上,农人们喜气洋洋地收获着一年以来的成果。沿着面颊不住流淌的汗,也掩不住内心的喜悦和兴奋。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年景,风调雨顺好收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份喜悦,洋溢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皇后的千秋节要与万民同乐,更让百姓们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就在这个时候,英烈皇太后显灵托梦的消息传了出来,受到万民的歌颂和爱戴。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大多不会关注皇帝是谁。但对生活在京城的人们来讲,当今皇室是仁爱还是严苛,是息息相关的大事。
庆隆帝登基之时,血流成河,无数人受到牵连,好些家族被连根拔起。
菜市口刽子手的刀都砍卷了刃口,流出的血在反复冲刷之后,足足过去了三个月才消失了最后一点痕迹。
洛阳城的百姓,也从一开始看法场砍头的兴奋,到后来变成了人人自危的惶恐。
好在,那一切总算过去。这些接连传出的消息,昭示着当家皇帝的仁慈与恩德。京城上空,往日的惶恐不安、恐惧、观望等等情绪,逐渐被这两件大事所掩盖,英烈皇太后的事迹,重新被人们在茶余饭后所谈起。
在人们这样高涨的情绪下,方锦书进入净衣庵一事,也就变得那么不起眼和顺理成章起来。
消息一传开,方家众人反应不一。
“我的书丫头,”方老夫人将方锦书搂在怀里,抹着眼泪道:“你真的要去净衣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事是方孰才作下的孽,庞氏再也没脸提过要送方锦书去三圣庵。方老夫人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竟然还是要去庵堂!
“母亲。”司岚笙劝道:“这件事是老爷的主意,也是为了书儿好。”
“祖母快别担心我,顶多去个一年半载就能回来了。”方锦书掏出丝帕为方老夫人擦去眼泪,笑道:“听说那里很是安静,孙女就当找一个地方习字作画了。”
“那怎么一样!”
方老夫人握住她的手,道:“你在家里,什么都有人伺候着。到了皇家的庵堂,哪里还有什么下人?不都得自己动手。”
“好不容易将你养得细皮嫩肉的,这一去一年,回来不知道被磋磨成什么样!”说着,她又伤心起来。
净衣庵的情况,外人都不得而知,只能凭经验想象。
为了不让祖母伤心,方锦书也只能换着法子哄着她。净衣庵,她是一定要去的。
方梓泉、方锦晖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她的坚持,见她下定了决心,也就不再相劝。只是他们在心头仍旧放心不下,各自设法做些准备。
从慈安堂里出来,刚刚回到翠微院,芳菲便来禀报:“姑娘,大太太请您过去,大舅母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大的事情,京中都传遍了,她的外家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时候有人来,正是理所应当。
“书儿见过大舅母、大表姐。”
这还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见到这位大舅母。她梳着一个端庄的圆髻,穿衣打扮很是低调,只在衣服料子和发髻上插着的羊脂白玉簪上,显出她的清贵来。
她,是户部尚书之女许悦,被方锦书的大舅舅司景直求娶为结发妻子。在她膝下,养了嫡出的一双儿女,这次跟着她来的,就是方锦书的大表姐司慧娴。
眼前的人,和方锦书前世的记忆逐渐重合起来,一如既往的低调,不欲引人注目。
不同之处在于,在前世,许悦绝不可能用这样关怀的眼神看着她。
“快起来。”许悦笑容温和,道:“我听到消息便赶过来了。这不是好好的吗,怎地突然要去净衣庵?”
丈夫的打算,司岚笙自然不会说出来,只道:“这孩子心眼实诚。说被先皇太后救了,不诵经还愿心里过意不去。老爷都由着她,我也只好让她去。”
司慧娴拉着方锦书的手到了一边,悄声问道:“表妹你可知道,净衣庵是什么地方?”如今事情已定下,无可更改,只能设法让方锦书进去不会吃亏。
方锦书道:“我知道有好些太妃在庵中带发修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得没错。里面都是品级高的太妃娘娘,表妹进去了,千万要小心谨慎。”在净衣庵的太妃虽然手头没什么权势,但光品级就能压死方锦书。
一个不好,方锦书就会犯下不敬之罪。
对于她的提点,方锦书感激的应下。她虽然知道,但这份善意的提醒,她得领情。
许悦也是司家的当家主母,匆匆出来这一趟已是不易。千叮万嘱之后,才回去司家,将这个消息告诉司家众人。
只要方家早有打算,他们就不担忧。
之前所忧虑的,是方锦书突然要被送去净衣庵,不知道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方孰玉仕途上遭遇了困境,作为岳家,也该守望相助。
方锦书回了自己房中,铺开一页纸凝神习字。
一边写,一边想着心事。
比之前世,方锦书实在是受到了太多人的关怀。她存在的理由,就是要将这好日子继续维持下去,越过越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宗正寺传来消息,已让钦天监博士测算吉日,让方锦书沐浴斋戒之后,进入净衣庵。也就是说,在吉日没有测算出来之前,她还不用开始准备。
而在国子监复选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就在九月初十的这一天。
为了这一日,方锦晖细细的准备着。
因不知当天会考较什么,她将《女则》《女四书》来回读了又读,在学堂里的每一分钟愈发勤奋。回了家,不是习字就是练琴,一刻也没闲着。
司岚笙怕她太过辛苦,特意嘱咐她注意身子。
但方锦晖口上应了,回到翠微院仍然我行我素。司岚笙无法,只得让烟霞将她份例里的燕窝炖了,给她拿去,盯着她喝下才肯罢休。
方锦书将这一切都看着眼里,对大姐心头的傲然更多了几分了解。
比起和人争口舌论长短,方锦晖更愿意用自己的真才实学打败对手。瞧着她不显山不露水,却在日日苦学之中,不知不觉地将同龄人拉开了一大截距离。
她在意的,不是进入皇宫为皇后娘娘贺寿的荣耀,而是能在女学众女中拔得头筹的骄傲。
既然大姐对这次复选如此在意,方锦书也上了心,帮她准备起笔墨纸砚等一应物事。可惜的是,她在前世实在是没有关注这次选拔,否则提前将考较内容透露给她,把握更大。
到了九月初十,天空中浮着阴云,秋风吹在身上有些凉飕飕的。通过初选的学子们分男、女,从国子监东、西两门进入。
由礼部和宫里共同主持的这场选拔,虽说只是为了贺寿,规矩却半分不差。为防作弊,进入的学子在进去前,会先进入一间号房,将外袍除下进行搜身,搜检考篮。
方锦书在心头暗自腹诽,这和科举又不一样,连考题都不知道,怎么作弊?搜身这个环节,或许只是让学子们敬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进了考场,在院子中整齐的列好了几案,按学堂提前写上了考生的名字。只需按照手中拿着的号签,对号入座即可。在考场四周,站着手执长戈的士卒。
这样的阵势,哪怕不似科举一般严格,仍有一种庄严肃穆扑面而来。
修文坊学堂的五名女子都在一处,唐元瑶在方锦晖的前面,方锦书在方锦晖的左侧。
这么大一个考场,此时坐了几百名女学生,每人面前的几案上都铺好了空白的宣纸。众女将自己考篮中的笔墨轻轻拿出来,摆放妥当。
受这气氛的影响,这么多人的考场中,安静得如同秋夜的田野,没有一丝杂声。
随着一声钟响,内侍监的掌事太监宣布复选开始,着宫装的宫女开始分发试题。
待拿到试题一看,方锦书便放下心来。
这些题并不难,无非是考较对女子常读书目的熟悉程度。到最后面有几道难题,考的是《论语》里面的内容。
不过,这些都难不倒方锦晖。
同理,这样的基础题也难不倒在场通过学堂初选的女学生。真正拉开差距,选出那唯一的一个名额,应该还是后面的题。
这是选拔的考场,不管你在家里是多么金贵的大小姐,在这里都不允许带丫鬟伺候。
唐元瑶轻松的答完了手里的试题,心头正暗自得意。眼风悄悄往后面扫去,只见方锦晖早已答题完毕,坐得气定神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心头大恨,能不能取得修文坊学堂唯一的一个女学名额,就要看她能否打败方锦晖。
如果方锦晖和她同吃同住就好了,她有好几种法子能令她根本就上不了考场。可惜,直到入场的前一刻,她也没有找到机会。
到了眼下,她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一炷香时间到,宫女下场按学院收了每人面前的考题。在考场的前方,排开了一溜的长条形书案,宫中好几名女官坐在后面,进行现场批阅。
曹皇后的千秋节就在下个月,选出来的学子还要进行反复编排,才能在当日呈现出良好的效果。一百名学子的演练编排不是件轻松的活计,时间很紧。所以,才采用了这种当场批阅的方式。
考场再次安静下来,只听见女官批阅时,笔下传来的沙沙声。
上次方锦书见过的卢姑姑站出来道:“接下来是以月桂为题,以香为韵脚,赋诗一首。”
俗话说,文无第一。作诗要分个高下,非得有公认的好句不可。
对众女来说,做出一首诗不难。但现场命题作诗,要想得一首好诗,只有惊才绝艳之辈才能做到,众女凝神以对。
对方锦书来说,她只要在前世中翻捡,找到一首关于月桂的好诗并不难。但她来这里的本意,并不是为了争头名,便凭着自己的底子,作了一首应景的诗。
仍然是宫女收了诗作上去,卢姑姑道:“前两场顺利通过者,留下来继续考较下一场。听到名字的,立刻离开。”
原来是不等最后的成绩出来,这时就要现场淘汰,众女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这么多人面前,谁要是被淘汰了,岂不是丢脸之极?
学子们的诗作,这次不再是女官批阅,而是交到了房舍之中,由国子监的讲师批阅。
在等待结果的时候,众女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卢姑姑让宫女给她们上了茶水、点心,暂且歇息。
能进入复选考场,这些女子的家世个个都不会弱了。普通的民间女子,能认得几个字就很不错,哪里还会有机会习字念书。
这里毕竟不是科举,卢姑姑也没有必要得罪这些年华正好的少女。在她们之中,说不定谁就是未来宫里的娘娘。
随着宫女的走动,考场中的气氛也为之一松。
方锦晖往左微微倾身,轻声问着方锦书方才的答题情况。方锦书低声答着,眼睛却看见从房舍之中,出来了一名普通读书人打扮的青年男子。
他下巴微方,在举手投足之间,呈风光霁月之态。
只看了一眼,方锦书便垂下眼眸,手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
他果然是来了!
她没有料错,一向以礼贤下士闻名的齐王,对这样大规模的民间选拔盛事,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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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应该在男学那边,将京中的青年才俊看在眼底吧!
方锦书此刻的心情有些怪异。
齐王既是自己前世生养的儿子,一力扶上皇位的延平帝;也是冷血多疑的帝王,导致自己吐血而死的罪魁祸首。
她应该恨他的。
若不是他,前世也不会才刚刚过上好日子没几年,就骤然离世。然而,今生纵然没了来自血脉的牵绊,灵魂深处,他也还是那个曾经全心仰仗着她的儿子,让她如何能恨?
前世竭尽全力让他登上大位,成为九五至尊。难道,到了今生却要阻扰于他吗?
罢了罢了,远着些吧!她不想再过问皇家的是非恩怨,那些自有在宫中的曹皇后来操心。
看着自己面前摆放的文房四宝,方锦书凝神提笔,随着一个个规矩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她的心绪慢慢恢复了平静。
往事不可追忆,此时自己只是方锦书!
因她心潮起伏,并没有发现,在齐王身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年方六岁,生得玉雪可爱。此刻做小宫女装扮,头顶上只挽了一个发髻,用一条丝巾裹了,穿了一件交领小袍。
“父王,我想去场中看看。”她的声音清脆,轻声撒娇。
对这名好不容易从生死关抢回来的长女,齐王无端的多了几分疼爱。连今日她想跟来看热闹的请求,他也不忍拒绝。
齐王点点头,找了一名掌事姑姑过来,将卫亦馨交给她道:“让她跟着去玩玩。”
他虽然是微服,不想惊动场上的学子。但在场的官员、掌事,个个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齐王亲自交代下来的事,无人敢怠慢。
离了齐王,卫亦馨的眼里出现倨傲的神色,跟在一名宫女身后,朝场中走去。
在她看来,这些所谓要为曹皇后贺寿的女子,都是不值一提的娇弱花朵。她来这里,只是想看看特意为千秋节进行的选拔,究竟是个什么场面。
她跟在宫女后面,仗着人小不引人注目,在走动之时逐一打量着这些女子。凡见到眼熟的,她都暗暗记在心底。
旁人怎么会知道,这样一个小宫女,心里竟然想着这些事情?
这时,女官们批阅的试题已经逐步完成。凡是错了三题以上的,直接唱名淘汰。被念到名字的女子,均面色难堪的离场。
这一关被淘汰的人并不多,只有那么十来名。唱名结束后,修文坊的五名女学生都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元瑶在心头暗自思忖着,作诗这一关她想通过不难。但看样子,每一关的考较,会比前一关更难。如此下去,她没有自信能赢过方锦晖。
她慢慢喝着茶水,心头不断的想着主意。突然,她眼睛一亮,将视线定在之前磨好墨的砚台之上。
她缓缓朝着砚台伸出了手,装作整理书案拿住了砚台。突然,她好像手上一滑,整个砚台带墨汁一下子朝后方泼去。
只听到后方传来“啊!”地一声惊呼,唐元瑶心下得意之极。
泼墨,固然简单粗暴了一些,但却是她这时能想出来的最好法子。
依方锦晖爱洁的个性,怎么也忍受不了一身的墨汁。就算她不立刻退场,势必也会影响她接下来答题。只要她心神不宁,唐元瑶就有信心能超过她。
唐元瑶唇角带上了歉意的微笑,转过头正要给方锦晖道歉,但眼前的却并非她想象的场景。
方锦书拉着方锦晖站在一侧,嘴角是一抹讥诮的笑意,讽刺的看着她。而在她和方锦晖的书案之间,一名宫女正蹲下身子,用丝帕在给一名小宫女擦着脸上的墨迹。
砚台就摔在那小宫女的脚边,她的左边脸颊和头发上,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淌着墨汁。身上的衣衫,也有小半都被墨汁浸染,衣襟下摆处还有砚台溅起来的墨滴。
唐元瑶心下恼怒,这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小宫女?
她的砚台明明是砸向方锦晖的几案,怎么可能在半空中就掉了下来。一定是那大宫女碍事,挡了下来,坏了她的好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晖这下有了防备,再想让她中招,便难上加难。想道她谋划许久的机会,就这么眼睁睁的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一股无名火腾的一下从她胸中升起。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她指着那小宫女骂道:“连伺候人都不会,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
大宫女或许还有她不知道的后台,唐元瑶此时便柿子拣软的捏,冲这个小宫女发泄着心头的郁气。
定睛看了她被墨汁浇了一头一脸的模样,唐元瑶不禁噗嗤一下乐了出声:“这都成了墨猴儿,倒是有几分可乐之处。”
回身拿了她未吃完的糕点,递到小宫女的面前,唐元瑶道:“你几岁啦?姐姐请你吃块糕,你就跟姐姐走吧,做宫女多辛苦。”
说这话,她不过是逗着她玩罢了。既然是宫女,除了宫中的帝后、太后能赏赐给臣子之外,岂能随便跟人走。
她这厢说得开心,逗弄着那小宫女看她的笑话。
方锦书却微微垂眸,将眼底的怜悯藏在了心底。她在唐元瑶的后面一排,当那名小宫女跟在前面的大宫女后面走过来时,正在凝神书写的她,浑身的汗毛都乍了起来。
她的灵魂,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和卫亦馨的初次见面,方锦书在脑中设想过很多场景。但当她真的出现在面前时,仍然让她猝不及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执笔的手微微颤了颤,连忙稳住。
无须迟疑,她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她在心中万分庆幸,庆幸她在这段时日里,练就了一手簪花小楷。虽然欠缺了些火候,但如果她此时书写的是前世的字体,当场就会吸引卫亦馨的注意。
然而,此刻的她还很弱小,没有能力与齐王的嫡长女,刚刚受封的端成郡主抗衡。
哪怕,齐王并不得庆隆帝的宠爱,卫亦馨也是郡主。要跟她过不去,只需轻轻伸手,就能轻易毁了她的一生。
卫亦馨冰冷的眼神,倨傲的神情,看在方锦书的眼中,越发证实了她的真实身份。这样的神态,这个味道,别说她只是扮作小宫女,哪怕扮成了小叫花,方锦书也认得。
方锦书想将自己藏起来,不引起卫亦馨的丝毫注意。
偏偏在此时,唐元瑶将那放砚台朝着方锦晖砸了过来。而卫亦馨,就正好走到两人几案的中间,砚台直直的朝着她奔过去。
那名领着她的大宫女一惊,忙眼疾手快的挡下砚台。但砚台中盛着的墨汁,仍然浇了卫亦馨一身,便蹲下身子先为她进行简单的擦拭。
偏偏唐元瑶还在不知死活的口出狂言,方锦书听在耳中,默默为她点了一根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怒气在卫亦馨的眼底累积、酝酿,逐渐形成一场风暴。
她从落水醒来之后,还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
哪怕在帝后面前,她也能仗着年纪幼小,以及对他们二人的了解,轻而易举的获得了他们的欢心。
在宫里,连有头有脸的大太监,在她面前也小意奉承着。
而如今!
这是打哪里冒出来的人,竟然在她面前大放厥词?!
卫亦馨任由大宫女替她清洁墨汁,一声不吭地等唐元瑶说完,抬眼狠狠地盯了唐元瑶一眼。
眼神中透露出的冰冷意味,令唐元瑶浑身发凉,从后脊梁处升起一股冷气。
这个小宫女是什么意思?唐元瑶有些不安的想着。
说起来,她也是足够倒霉。因为墨汁浇到了卫亦馨的衣袍上,让唐元瑶没能发现,藏在衣袍之下的那双绣金线的小羊皮靴子。这样的靴子,怎会是一名普通宫女所能拥有的?
但到此时,唐元瑶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来。
她尴尬的收回了拿着糕点的手,在嘴角扯出一丝笑来,道:“不喜欢糕点?姐姐跟你陪不是了,这支镯子你拿去戴着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从手上捋下一个白玉八仙纹手镯,递到卫亦馨的面前。
“姐姐?”卫亦馨看也不看那支玉镯一眼,冷冷一笑,道:“你什么身份,竟敢做我的姐姐?”
那大宫女已经用丝帕擦干了她脸上的墨迹,但墨汁不同于清水,必须要彻底清洗才能去掉。
此时的卫亦馨,半张脸染着墨汁,半张脸白皙如玉。
她这么冷冷一笑,哪里像才六岁的女童?神情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把她带出去,治一个不敬之罪。”
大宫女屈膝应下:“遵命,郡主。”
什么?
这个不起眼的小宫女,竟然是什么郡主?
唐元瑶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雪白,这个年纪的郡主,就只有齐王府上,被册封不久的端成郡主。
她也顾不得再想,为什么端成郡主此刻会出现在这里,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饶道:“小女子有眼不识金镶玉,求郡主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回。”
卫亦馨的郡主身份既然已经挑明,方锦书也连忙带着方锦晖一起见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于她们这样的下臣之女来说,齐王嫡出长女的身份,尊贵无比。
卫亦馨抬了抬手,让她们两人起来,连眼风也没有扫一下。她的注意力,眼下都放在这个冒犯她的女子身上。
“不想出去?你叫什么名字?”卫亦馨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温度。
唐元瑶心头叫苦,报上了名字,岂不让郡主就此记住了吗?但这里是考场,连位置都是提前分配好的。就算她不说,只要略查一查也能知道她的身份。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答话,道:“回郡主的话,小女子姓唐,名元瑶。”
“我知道了。”
说罢,卫亦馨吩咐那个大宫女:“带我下去洗漱。”
唐元瑶用的墨,算不得上等,墨汁的味道熏得她有些难受。忍到现在,也只是想狠狠发落这名女子。
大宫女弯腰将她抱起,就这么径直走了。
留下唐元瑶跪在原地,一脸茫然失措。郡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饶了她还是没有饶?走之前也没有叫她起来,她更加不敢乱动。
这边的动静,被站在考场边上齐王收在眼底,眉头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他自幼习武,眼力极好,自然看见了一身墨迹的卫亦馨,和跪在原地的女子。
见卫亦馨被抱回来,他不顾她身上的墨迹,伸出手将她抱到怀中,爱怜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出去玩,一身墨的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转头看着那名大宫女,冷声问道:“你是怎么照顾郡主的?”
卫亦馨被泼了墨,大宫女心头一直就忐忑着。听到齐王问话,连忙跪下请罪,道:“是婢子的错,请王爷降罪。”
卫亦馨看了她一眼,没有替她求情的意思。虽然她挡下了砚台,免于让她被砸中的命运,但仍然浇了自己一身墨,搞得这般狼狈。
齐王示意掌事姑姑将她带下去,按宫规处罚。
在他面前,卫亦馨收起了倨傲的神情,露出委屈的小女儿娇态,道:“父王,那个女子实在太过分了!泼了我一身墨,还笑话我是个墨猴。”
齐王的眼中腾起一团怒火。
卫亦馨自从落水醒来之后,就像突然开悟了一般,伶俐聪慧,甚至还能讨得父皇欢心。他这个不得宠爱的皇子,还指望着她去亲近父皇。百般宠爱都来不及,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上一句。
这是打哪里钻出来的人,这般不长眼!
“敢笑话我馨儿,她好大的胆子!你想怎么处置她?”
卫亦馨想了想,道:“就让她那样跪着,跪到明日卯时。”转了转眼珠,她又补充道:“馨儿要进宫去告御状,让皇祖父来发落她!”
齐王心头的顾虑,她再了解不过。
给她出一口气自然是没问题,但让一个官员之女在这里跪上一天一夜,她这个韬光养晦的父王,只怕就会瞻前顾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她才装作天真的开口,庆隆帝那里,由她去解释。
闻言,齐王哈哈一笑,道:“好!既然馨儿开了口,就都依着你。”
得到了承诺,卫亦馨才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道:“父王,您的袍子都被馨儿弄脏啦,也下去换一件吧。”
齐王低头看了看,笑道:“不碍事。”
卫亦馨身上的墨迹已干得差不多,大半都留在了抱着她过来的那个大宫女身上。齐王身上,只沾染了些许。他本就是微服出行,做读书人打扮,有些墨迹也算不得显眼。
“馨儿先下去洗漱,回府换一身衣衫再进宫。”
卫亦馨俏皮一笑,道:“馨儿不想回府,净了面就找皇祖父告状去!”收拾得整整齐齐了,还怎么告状。
这个唐元瑶,让她如此狼狈。罚跪?那只是提前收取一些利钱。
这一世,她早就决定了,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委屈了自己。谁敢得罪她,就要做好付出双倍代价的准备!
在经过卢姑姑身边时,她示意抱着她的宫女停下,指着方锦书、方锦晖两人问道:“她们是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卢姑姑屈膝回禀,道:“是礼部侍郎方家的两个孙女。”
“在皇祖母的千秋宴上,我不想看到她们。”卫亦馨淡淡道。方才她一心要惩戒那名胆大包天的女子,但也没有忽略另外的那对姐妹花。
她们两个也有错,错在看了她这一身狼狈,一场笑话。
更何况,方家?前世的她便是因为维护方家而亡,今生她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给予方家一丝一毫的怜悯,和方孰玉的前世情缘,本就是一场错误。
按前世的轨迹,方家自会覆灭,她何须花费心神?
想到这里,她心头掠过一丝疑惑,好像自己忘记了一些什么。但转眼间她就抛诸脑后,就算记不起来也无关紧要,这一世她可是未来天子的长公主!
卫亦馨吩咐得很随意,卢姑姑却在心头暗暗叫苦。
她刚刚看过众女的答卷,修文坊学堂里,数方锦晖最为出色。但既然是郡主的吩咐,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事情,而得罪在皇上面前能说上话的郡主。
发落了一干人等,卫亦馨这才觉得心头松快许多。由宫女将她抱回了里屋,交给一向伺候着她的大丫鬟。
考场很大,这一场插曲,只不过是引起了一点波澜,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接下来,考较了作画和仪态,共计四场考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两场,唐元瑶一直跪在原地瑟瑟发抖。郡主非但没有让她起来,之后不久,还来了一名眼神严厉的掌事姑姑传了郡主降下的惩罚,罚她跪到明日卯时。
这个时候,她心头早就熄了要跟方锦晖一较长短的心思。满心里只想着,得罪了端成郡主,她的继母定会借机发作,她在家里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再想想眼下,罚跪的这一关,也很不好过。
她越想越是害怕,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不住往下滴落。将青石铺就的地面,浸湿了好大一片。
方锦书收敛心神应付完考较,脸色微白的坐下,心头波涛汹涌。
这一次,她没有白来,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卫亦馨。
可这个结果,却不是她想要的。
在未见到前,她还可以心存侥幸。但当亲眼所见,她如何还能欺骗自己?
卫亦馨身上用的香,正是她前世最为钟爱的腊梅幽香。她那种冰冷的眼神,前世她在镜中见过无数次。
唯一的区别是,在前世的镜中,她的眼神在冰冷中含着幽怨,和与命运搏斗的不屈。
而这时的卫亦馨,在冰冷中更有高高在上的冷漠,和一丝残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联想到她做过的那个梦,那深入骨髓的怨毒爬满了她的灵魂,那两颗同一频率跳动的心脏。真相,呼之欲出!
卫亦馨果然已经死了,就像方锦书已经死在那间破旧的仓库中一样。
活过来的,是曹华英前世的执念、不甘,分裂而成的两个灵魂:
她,在方锦书的身上重生了过来。一心想要报恩,带着方家远离那个既定的悲惨命运;
而另一个她,带着前世手上沾过的鲜血,带着临死前的不甘与悔意,在卫亦馨的身上活了过来。
那个梦果然是真的。
她能感受到另一个灵魂的怨毒、愤怒、不甘,那是对她好不容易成为高芒最尊贵的女人,却被亲生的儿子、汲汲营营才扶上皇位的延平帝活活气死的悔恨。
那种情绪如此强烈,强烈到方锦书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卫亦馨的灵魂中,全是戾气。
而她想要做什么?
方锦书实在是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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