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真心话(1 / 2)

上午九点,矍铄老者掩上书房木门,向来稳健的步伐今日格外拖沓,面上虽仍是一如既往的威严,心情却纷乱如麻。

「克拉克,」不久前被公爵阁下召唤至此,以为主人要再度说服自己接受他和男仆间的情人关系,可听见的话却全然超乎想像。「我无法有後代。」

「──您这是什麽话?」

须臾静默後,他颤着声音僵硬地回问。当时他还当作这是李斯特抗拒婚姻的新藉口,正想重申并不反对主人拥有情人,但女主人之位不能空缺的立场,公爵阁下就抛出了他从未想过的可能性:「我的身体同时有着男性和女性器官,但都不完整,就算和女孩结婚也没法让她们怀孕。」

过於惊世骇俗的言论让克拉克暂时失去了声音,半晌才闭了闭眼:「您说的,是真的?」

「是。」一旦起了头,後面的话也就不那麽难以启齿,李斯特歉疚地看着脸色苍白的老管家:「我很抱歉,克拉克。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祖父和我父母,以及艾德格。我太害怕他人发现後会以此耻笑我,所以就连如长者般对待我的你也隐瞒。」

克拉克眼角的纹路像是在刹那间又更深了许多:「阁下……」他还是没法想像侍奉近三十载的年轻人居然藏着这种身体长大,想起过去不断企图替主人和各家淑女牵线的行为,懊丧地看向他:「是我该说抱歉,阁下。我早该猜到您有苦衷。」

倘若李斯特的身体只是普通男性,按照斯图亚特家对继承者重视的程度,早该在成年时就安排他结婚了。可自己竟然没从老主人默许李斯特维持单身的态度瞧出端倪,这是他的失职和疏忽。

「不,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也为了庄园着想。」公爵阁下起身,自书桌後头走到垂手恭立的老管家面前,双手按在他肩上:「在父亲和祖父接连离世後,有赖你从旁辅助我接管庄园事务,我才能不那麽手足无措。克拉克,你不仅是管家,也像是我的爷爷,我不该隐瞒实情,看着你为庄园的前程戮力辛劳,却只能落得一无所获。」

饶是他经历众多风浪,此刻也不禁微微动容:「多谢您,阁下。我很幸运,能在斯图亚特家遇见这般宽厚的主家,无论老公爵还是您。」

「我也为拥有你这样精明的管家而深深自傲。」李斯特挪开手,向他微笑:「今天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事实,还有替艾德说些好话──你也看得出来,我和他……此生除了他以外,我并不打算拥有其他伴侣。」

克拉克瞧着说起贴身男仆後耳尖开始染上红晕的年轻主人,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的,阁下,从前些日子您魂不守舍的模样,我已经稍微明白他对您而言不仅仅是个秘密情人。」

短短数日内下巴尖就因金发青年瘦削许多,他看着都心痛,只怕主人将身体熬坏,哪里还顾得上分别两人。

被直白说破的公爵阁下有些局促:「……我们确实无法离开彼此。」不只是出於血液的羁绊,也是因为两人灵魂早已相依相偎。

他唇畔带着的含蓄笑意令老管家莫可奈何,好半晌才道:「康奈尔少爷解除了婚约,希望他早些遇见下一位好姑娘,能替庄园带来一位和他同样聪明的继承人。」

堂弟和未婚妻断绝来往的事情,他前几日也有所耳闻。明白克拉克是不再盼望由他的孩子传承爵位,李斯特诚挚地拉住那双饱经风霜的手:「谢谢你,克拉克。」

结束开诚布公的谈话,老管家虽然勉强接受了主人和青年密不可分的事实,可相继而来的麻烦又是另一桩头疼起源──该如何朝外界解释阁下之所以不婚的理由?康奈尔少爷什麽时候才能遇见下一个婚约对象?要等上几年才会结婚?婚後愿不愿意将孩子过继一位到阁下名下?

需要他劳神的事实在太多,克拉克按着眉心,打算到杂物间翻翻几个月前为防万一带来王都,却一直没派上用场的头痛药,却在经过拐角处的楼梯时听见幽暗角落传来微弱哭泣。

大白天里,是谁在这儿哭,又是为什麽流泪?为了不在此行惹出麻烦,这些随李斯特来到王都,由他亲自挑选、也经阁下同意的仆役并没有相处不睦者,更没有容易情绪失控的,这种异常情形不由得他不注意。

四十余年的经验让他嗅出一丝不对劲,老管家转了方向,朝阴影处走去。

「──谁在那儿?」

清晨的宅邸和过去几月里一样忙碌,仆人们和拥有既定轨道的天体般规律运转,在公爵阁下用完早餐,一如平常走进起居室里开始读报後,厨房里三三两两出现人群,准备用达芙妮精心烹饪的餐点犒劳闹起空城的肠胃。

连恩也走进了厨房。胖厨娘和她的帮手正在灶台边忙碌,连恩在雀斑少女端着托盘回身时朝她微笑,後者低下了眼,红着脸磨蹭着走到他身旁的位置,将餐具一一摆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天的汤品是玉米汤,浓黄澄金的色泽混合着奶油香气,老管家才为祷词画下休止记号,饿了一个早晨的仆人们便纷纷拿起餐包沾食。连恩自然也是其中一员,他叉起烤得酥脆,还带着热气的圆面包,将其泡入汤中,得体地享用佳肴。

眼神越过铺在桌面的布巾,红发男仆不动声色,看着对面那双正俐落使用刀叉的手。

艾德格习惯一道道品嚐食物,而非混在一起,他知道这点。但他太希望今天贴身男仆能稍微改变主意了。

毕竟这是贝拉烦人地拖延了七天後的再度下手。

勾引我的时候大胆地很,让她帮点儿忙却一延再延。连恩想。打从伊文?罗宾森给他毒药後已经过去九天,那疯狂男人给他的期限是下回休假前,说若是没能在淘金者酒馆听见好消息,就要让赞尼──经营赌场的猥琐矮子──砍去他的手。

他为此焦灼烦闷,赶着马车回来时都没能专注,在路上没注意避开坑洞,颠簸了不少回,让醉倒车厢里的李斯特好几次难受地呻吟出了声。本想着到达後将主人送回卧室,再替眼下这该死的处境想想办法,那个令人厌恶的男仆又出来拦截了差事。

可真惹人心烦。

被老管家差遣去安置马车的连恩想。

如果没有他存在就好了,那样能得到贴身男仆职位的就会是我,也不会惹来罗宾森家那疯子,更不会让他在这揣着兜里的瓶子考虑从何下手。

走回位於杂物间旁的房间路上,一抹微弱烛光静静地待在转角处,同时出现的,还有少女压不住喜悦的轻呼。

连恩停下了脚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谁能再自然不过地替艾德格的餐点加上些意外调料呢?贝拉显然就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为了让雀斑女孩为他效力,连恩谎称毒药功效不过是令人毁容,可少女的胆子实在太小,即便这般柔声哄骗,贝拉依然在头一回下手後临时反悔,倒掉了那盘汤。

他只庆幸伊文所给的剂量还足够负担这次浪费──若是贝拉将整个玻璃瓶内的毒液都用完了,他还真不知道届时该怎麽交差。

这回肯定能够成功,连恩想。昨夜贝拉在他的安抚下已经镇定多了,也不再哭泣,答应他今天早餐时就往艾德格的汤里放入所有剩余药物。而他也拥抱着少女,再三保证等他被拔擢上位後就与她交往。

等会艾德格断气时,我得装作惊慌吧。吸满咸香汤汁的圆面包在唇齿间被咬开,口腔里只剩下使人愉悦的滋味。

贝拉大概会吓晕过去,毕竟一个大男人就这麽在眼前脸色发紫地死去,那太过於骇人了,不是吗?

可那又关他什麽事呢。

他可没碰过那盘汤。毒是贝拉放进去的,玻璃瓶也在她那儿,单纯的女孩不会想到要冲洗残留在瓶中的罪证,再说也没那种时间。只要他说自己什麽也不知道,唯一知晓两人约定的雀斑女仆就算再怎麽指证历历,那也没有半分物证能抓住他。

是的,只要用一个并不喜欢的少女,他就能应付伊文的无理威胁,除去碍眼的金发男人,最终成为阁下身边最体面的男仆,一石三鸟,多麽令人兴奋的美好计画。

只有器具碰撞声响的早餐时间来到尾声,连恩瞥见对面那双手放下刀叉,拿起汤勺,舀起黄澄澄的奶油玉米汤放到嘴边。

他不自主地屏息以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的主人顿了顿,张开嘴将那勺汤放进口中,吞咽时喉结滚动,接着又是满满的一勺。

行了。胜利女神彷佛已在朝他微笑,红发男仆心跳得飞快。虽然仅存一半剂量的毒物被稀释在汤里,肯定会使发作延後,可只要喝完那盘汤,其中毒性依然足以让金发青年窒息而死。

汤勺碰到了深盘底部,清脆叮声响起,彷佛宣告他就此脱离苦闷的响钟。连恩抖着手,取过眼前水杯,杯缘才刚沾唇,他就听见坐在艾德格身侧的达芙妮尖叫起来:「噢──艾德!你这是怎麽了!」

靠背椅朝後翻倒,木质地板发出一声闷响。被呼唤名字的男仆面色发绀,一手支着桌面站起,另一手抚上脖颈,大张着嘴急促地喘气。其余人都吓坏了,老管家面色一变,朝恐惧大哭的女仆们斥责:「哭什麽?还不去找医师!」

负责洗衣的女仆们跌跌撞撞冲出门外,老管家快步走到艾德格身旁,试图替他仰抬脖颈好疏通呼吸,可青年的脸色只是越发难看,身体晃荡着,像是摇摇欲坠的风筝,双手无力垂在身侧,最终在一阵好似破败风箱发出的哮喘声後彻底失了气息,重重倒在厨房地上。

自尖叫後便不知所措的达芙妮捂住嘴,不敢相信英俊小夥就这麽断了气。克拉克脸色难看地很,向一旁吓白了脸的贝拉责问:「谁碰过艾德格的早餐?他这怎麽瞧都是中了毒!」

「噢,先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贝拉盯着几分前还面色如常,现在却一动也不动的男仆屍体,惊慌地连连摇头:「我什麽也不知道──不该这样的,那不该让他丧命──」

连恩仍然摆着讶异又畏惧的脸,坐在原处欣赏这出兵荒马乱的剧码。

是的,如他所想,会被怀疑的当然只有能够经手食物的贝拉和达芙妮。厨娘总是和艾德格热络谈笑,没有半点动手的理由,应该很快就会被排除在外;而贝拉──所有人都知道贝拉倾心於他,为了替他除去绊脚石,少女下手时不知轻重地杀了人,那会是很有说服力的动机。

「什麽叫那不该让他丧命?贝拉,说清楚!」

老管家沉着脸,周身风暴将在场所有人都卷入骇人狂怒之中。少女在他的威压之下缩起身子,望向一旁的男仆:「连恩,你说那只会毁容的,为什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连恩回望她,神色诧异极了:「你在说什麽?贝拉?我什麽时候说过这种话?」

「什麽?那是你给我的,那瓶药──」

雀斑女孩无助地要去拉他手臂,被後者如躲避蛇蠍般闪开:「什麽药?我根本听不懂,贝拉,你对艾德格做了什麽?」

贝拉还想再扯他衣袖,被红发男仆嫌恶地躲过。她暗下脸色,眼眸盛满绝望,一滴滴眼泪打湿了长着小雀斑的双颊:「连恩,我照你所说的做了……为什麽骗我……」

「先生,我很遗憾事情成了这样,但现在比起医师,是不是该找来治安官和警察?」面上惊疑不定的男仆站起身:「贝拉现在精神似乎不大稳定,我怕她再待下去会更严重。」

女仆在座位上啜泣着,不发一语;达芙妮仍然深陷在震惊与不敢置信中,没法说出半句话。克拉克深深地看了在场唯一能和他对话的连恩一眼:「说的对,就你去吧。」

巴不得能早些从这抽身,男仆朝他一礼,直起身匆匆绕过地上的屍体,向外头走去。才刚走到大厅内,却看见被派去喊医师的女仆们在门前聚集起来,一个个神情惶然。

「怎麽回事?管家先生不是让你们去找医师吗?」连恩蹙眉,拨开挤在一块的女仆们,试图为自己开辟一条道路。

女仆们在他的推搡下散开,男仆在看清眼前的人後瞪圆了眼。

「连恩。」李斯特站在巍峨门扉前,身旁立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你要去哪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是什麽意思?」在女仆们畏惧的眼神里,连恩从无边的惶惑中扯回理智,忽略死而复生的吸血鬼,镇定地反问:「什麽毒药?是贝拉说的毁容药剂吗?」

他猜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可现在若是坦然认下一切,那麽七年来的努力都将会化为泡影。

如今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够指向他,连恩定了定神。玻璃瓶没有什麽特徵,伊文那疯子也知道下毒不是闹着玩,不会在这种地方留下把柄;而唯一的人证贝拉又是手握毒药的人,她的证词实在无法脱离狡辩之嫌。

「是啊,毁容,你是这麽告诉她的。」老管家开口,鹰目像是要盯穿他强撑出的平稳般,直勾勾射向那张脸:「贝拉差点儿就信了,还有那些等你成为阁下的贴身男仆後就能厮守的花言巧语。」

红发男仆看向雀斑女孩。

不是老管家或吸血鬼自个发觉异处,而是贝拉背叛了他?

「这个傻女孩,连替达芙妮捉着鸭子让她放血也不敢,你当然得把後果说得羽毛般轻盈,可饶是如此,她也下不去手。」

克拉克沉着脸,想起那天在阶梯角落看见女仆暗自哭泣时的不解,和听她说出事情原委後的震惊,对着此时还能装作局外人的连恩鄙夷至极:「贝拉的证言如此惊人,我当然也不能单听她的片面之词。夜半的杂物间安静地很,隔着一面墙传来的对话声足以让我判明孰是孰非。」

连恩脸色渐渐白了。

为了让贝拉信任他,能有足够的力量动手,他确实反覆说了不少次让她下定决心毁去艾德格外表,好令自己上位的话。克拉克话里已经表明听见了这些,现在唯一能让他不致死地的方法只剩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阁下、先生,请原谅我丑陋的嫉妒。」连恩闭上眼,痛苦地瘫坐在地:「可我──我真的不知道那药会是这样的效果!卖给我的人只说会令人发起红疹,我──」

「卖给你的人?」沉默旁观着的坎培尔哼了声,他早在前几日就从李斯特手里获得还剩下小半瓶的毒药,并在昨天完成对成分与来源的调查:「这种毒只流通於黑市,比相同体积的金子还贵重许多,以一个仆役的薪资,你该如何买下它?」

豆大汗珠自额上涔涔滴下,连恩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无法弥补的错误。

没错,伊文这男人虽然疯狂,可还是个富有的贵族。他所给的毒药,价值又怎麽会是自己能负担得起的?自己一心只想让罪名定得轻些,将这桩下毒事件归类为一时鬼迷心窍而犯下的错,却疏忽了这点。

「说吧,是谁给你的。」艾德格往他趋近几步,脸色沉沉:「虽然我想得出的人选只有一个。」

根据贝拉边哭边在书房中向他和李斯特坦承的事情经过,连恩向她提出要求的日期正好是公爵阁下自舞会归来那晚,而依照李斯特的记忆,当天接近了连恩的除了他这个主人之外,就只有身为晚宴主办的伊文。

可真难缠。从没料想过恋人昔日的同窗不惜使出这种肮脏手段也要将自己除去,艾德格在得知毒药效用不仅是毁容,而是令人神经麻痹、浑身器官都停止运作後更加警醒──即便他是吸血鬼,碰上身体失控这种灾厄,也只能就此束手消亡。那头总是面带微笑的熊一点儿也不同於他用以示人的形象,而是个彻彻底底的狠戾恶徒。

在和老管家与公爵的叔父等人商议过後,他们决定演出这麽一场戏码──一方面是让目睹被喂药的麻雀抽搐死亡後,依然不敢相信被骗了的贝拉认清红发男仆并非好人;另一方面则是令连恩坐实蓄意谋害人命的罪名,好让坎培尔将他关入狱中审问,顺绳扯出躲在暗处的伊文?罗宾森。

跪坐在地的连恩咬紧了牙根。

错了,一切都错了。为什麽事情会变成这样?贝拉这胆怯的婊子为什麽出卖了他、艾德格这总是夺去阁下注意的人为何死不了?还有老管家,明明知道一切,为什麽不在他真的动手前让他停下?就是阁下的治安官叔父也大错特错,既然能查出毒药来自於黑市又价格不菲,那怎麽就无法顺藤摸瓜,找上那疯子算帐,而非迫不得已的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我的错。连恩愤愤地想。这世界和上帝是这样不公平,凭什麽让他承担所有罪责?况且那吸血鬼也没真的死去──

男仆停下了内心的埋怨。

对,吸血鬼。

艾德格是个异端,是邪恶的化身,他无意间亲眼看见了金发青年吸取熟睡公爵的血液,用毒不过是因为要替阁下除去邪灵,无计可施又怕打草惊蛇,只好出此下策。

没错,就是这样。给了我毒剂的罗宾森先生也是因为担忧阁下安危,才铤而走险自黑市重金购来这载满罪恶的玻璃瓶。

「你们不能抓我。」他颤抖着开口,为今日的闹剧找寻出合理化的路径:「艾德格,艾德格根本不是什麽猎户!他甚至不是人类,而是个吸血鬼!」

大厅内静谧一瞬,窃窃私语声开始自一角涓流般蔓延开来,女仆们花容失色,目光在冷着脸的金发青年脸上打量,彷佛下一刻他就会扑上来撕裂在场所有人的喉咙。

「我看到了,看到他趁着阁下卧病,悄悄饮阁下的血。」连恩抬起头,声音越来越洪亮:「他肯定是吸血鬼,正常人怎麽能够将牙扎进别人脖子里?阁下,请让教廷的神父们来驱魔吧!这种邪恶生物不该出现在人世间,更不能待在阁下身侧!」

李斯特神情剧变,大步走到一言不发,任由红发男仆大声指控的艾德格身侧。

他想让连恩闭嘴,别再像只聒噪乌鸦般振振有词地说着那些重复的话,可还没说出口,肩上就被吸血鬼轻轻一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公爵阁下侧过脸,艾德格朝他摇头,示意不需担心,接着蹲下了身,看着像是在沙漠间寻到绿洲而神采奕奕的连恩:「你说我是吸血鬼?」

面对他平静的质问,红发男仆只觉一阵凉意扑面而来,声音虽还理直气壮,表情却开始退缩:「没错,我亲眼所见。」

「那麽现在不妨用你的手感觉。」艾德格面无表情,粗暴地扯过他一只手,按在胸口前:「是什麽吸血鬼能拥有心跳?」

感受到胸腔传来的跃动,连恩瞠目结舌:「你──」

怎麽可能?吸血鬼的心脏分明不该能跳跃的,祂们可不是人类!

艾德格蹙眉,松开了手,取出手帕仔细擦拭和男仆接触的地方:「至於你说看见我在吸血,只是阁下当时气息太微弱,我心急之下想从脖颈脉搏确认有无大碍,大概是角度让你错认了我在饮血。还有其他证据吗?」

彷佛被抽去灵魂,连恩在指认艾德格时挺直的背脊再度弯曲,周遭仆役的私语声像是一根根朝他投来的利箭,刺得他连骨髓也隐隐作痛。

那不是绿洲,而是诱骗他接近後倏然消逝的海市蜃楼。

红发男仆抬起脸,看着坎培尔率领几个卫兵朝他走来,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而陷他於凄惨境地的元凶正和公爵阁下并肩而立,甚至没有分神注意他,只一心望着面带忧色的美貌男人。

原来不是……不是吸血鬼,伊文那疯子骗了自己,而自己又以先入为主的认知判定了那暧昧动作是他享用美餐的证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吸血鬼的话,只要被刀剑刺入身体就会死了吧?连恩出神地看着佩在坎培尔腰间的短刀,刀鞘看上去饱经风霜,握柄处却光洁如新,肯定是主人时常使用才导致了这种落差。

那会是把趁手的利刃。男仆思忖着,一动也不动,在坎培尔站到他身前,要让卫兵们押走他时猛地起身,抽出短刀,抬手就狠狠地朝艾德格心口处刺去!

几人间只有数步之遥,卫兵和坎培尔料不到事态已成定局後他还会做出困兽之斗,一时间竟然都没能反应;公爵阁下所在角度正好能看见狰狞着脸往吸血鬼扑去的连恩,脑袋一片空白,想也没想就下意识站了出去,拦在吸血鬼身前。

「阁下!」

「公爵阁下!」

「李斯特!」

惊呼声此起彼伏,李斯特紧紧闭着眼,预想中的痛楚却迟迟不曾出现,他被拥入冰冷却厚实的怀里,耳边传来一声低哼,接着是刀刃落地时撞击大理石的铿锵声响,和治安官暴怒的号令。

公爵阁下睁开眼,连恩已经被卫兵们压制在地,脸色难看的坎培尔正和同样铁青着脸的克拉克说话,而将他整个人护在胸口的艾德格肩上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豁口,血自那里汨汨流出,顺着衣料滴落在地,鲜红与灰白交相映衬,令他格外心惊。

「艾德!」李斯特颤着嗓音,四下张望一会,朝呆立原处的女仆大喊:「去拿乾净布条来!他得止住血!」

负责洗衣的女仆慌张地领命而去,公爵阁下不自觉战栗着,向还不知所措的其余人吩咐:「去喊医师,现在就去!驾上马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紧张。」艾德格在他耳边柔声安抚:「只是小伤,不算什麽。」

「你安静。」公爵阁下眼眶都红了,气愤地剜了眼毫不在乎伤势的青年:「谁让你挡刀了,讨厌鬼。」

艾德格哑着声音,无奈地笑:「他本来就要攻击我,是你想挡刀。」连恩只是临时起意,角度本就没选好,动作也不够俐落明快,他在听见短刀破风而来的声响时就准备躲开的,谁知道公爵阁下情急之下竟然想以身阻挡,他为了保护傻里傻气的恋人,最终还是被划了一刀。

这种程度的外伤对吸血鬼本就不算什麽,只不过看上去吓人了点,他傻兮兮的公爵阁下却紧张地像是那刀扎进了心脏一般,让他既想笑又爱怜。

不讲理的李斯特还想反驳,在看见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後闭上了嘴,接过女仆跑着捧来的布条,笨拙地紮紧那处,眼角依稀闪着水光:「好了,痛也不许叫。」

若非身在众目睽睽的大厅中,艾德格真想在他漂亮的眼上落下数也数不清的亲吻,用尽世上他所知的所有甜言蜜语哄他别再流泪。

眼看这儿已经没了自己的事,坎培尔让属下押上万念俱灰的连恩,和侄儿告别。他们一离开,克拉克就走了过来,低声道:「阁下,您在这和艾德格如此亲密,还是有些……」

猜想老管家大约是被叔父问了些什麽,李斯特心下了然,含糊地应了一句「别担心,我知道」,让收拾完残局的老者回房休息,自己处理剩下的事。

克拉克叹了口气,朝目光始终锁定在公爵阁下身上的艾德格看了眼:「也罢,现在有人能护着阁下您,我也就放心了。」

红晕沿着脖颈爬上双颊,李斯特目送老管家回房,又交代达芙妮好好安慰半日下来备受打击的贝拉,眼看其余仆人已将大厅复原成骚乱前的模样,便领着吸血鬼回了卧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吸我的血。」

刚锁上门,李斯特便解开衬衫领口,踮起脚将修长颈项凑到青年唇边,语调急切:「吸了血会癒合得快一些吧?」

从头到尾就没在意过那道伤的艾德格一怔,拿没受伤的手臂揽过公爵阁下腰肢,闷声道:「……现在没有办法满足你,所以吸不了血。」

李斯特茫然地看着他,好半晌才意会过来,委屈地瞪他:「没有、没有要做……只是让你吸血……」

成功逗弄恋人的吸血鬼笑起来,轻捏他红通通的耳垂:「真的没事,这种伤半天就好了,不需要吸血。」

在他的再三保证下总算相信青年是真的不在乎伤口,也并无大碍,恐惧姗姗来迟,李斯特展臂抱住他的腰,软绵绵抱怨:「不准在我担心你的时候开玩笑。」

艾德格亲亲他的耳朵:「只是不想让你一直露出那种表情。」

「你流了那麽多血,我要怎麽无动於衷?」公爵阁下撅着嘴,一般人见到这麽多血不都该一样惊慌吗?受伤的又是他的伴侣,即便青年身强体壮,又并非人类,那也无法令他全然放心。

「小傻瓜。」艾德格用没受伤的手在他背上轻抚,温柔而规律:「以後不会了,所以别再这麽愁眉苦脸,笑一笑吧。」

李斯特抿着嘴,将脸埋在他胸口:「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笑了就亲你。」搬出无往不利的筹码,吸血鬼低声诱惑还闹着别扭的公爵阁下:「一个早上没接吻了,不想要我吻你吗?」

依偎在他怀中的人动了动,没一会儿便露出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庞,眼眸湿漉漉的,连带睫羽也含蕴着暧昧水气。

漂亮男人望着他,蜜糖般微微一笑,脸蛋绯红,轻轻闭上双眼,向青年张开了红润唇瓣。

「我的宝贝。」艾德格也跟着他笑起来,低下了脸,双唇贴上他正羞怯邀请自己的那儿:「我的爱。」

「这下你们总算能放心了。」

晴朗无云的天里,挂念着晚辈的朱利安登门拜访,带来了在外头闹得满城风雨的消息:「昨天治安官和警察拘走了伊文?罗宾森,牢里的老鼠和霉味可有得他受的。」

距连恩的失手已经过去一周,艾德格肩上伤势早已痊癒。顾及朱利安身份特别,李斯特在进入会客室时就吩咐克拉克别让他人打扰,也不准吸血鬼继续以贴身男仆的模样侍立在後,三个人坐在靠背椅上就这麽对话起来。

「那家伙能有这麽容易束手就擒?」艾德格坐在公爵阁下身侧,将他相形娇小的手掌放到自己手上,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样:「淘金者那儿呢?不是说毒剂是从那取得的吗?」

连恩在狱中供出了事情始末,包括伊文是如何在酒馆威胁他,以及嘱咐他设法往艾德格的食物中掺入药剂。得到证词的坎培尔察觉出淘金者极有可能就是黑市交易进行的场所,於是调派诸多下属前往彻查。

「不知是从哪得来的风声,酒馆在康奈尔父亲包围前就先停了营业,老板也不知所踪,还能找到人的都是压根没法进入黑市的喽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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