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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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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赏赐,是些金银物。并一些外头爷们儿输赢得来的玉佩,檀香珠串类的东西。

她说赏也就赏了。

张夫人咂舌,这些东西虽说也常见,但未曾见过丢来赏奴婢们玩的。

他夫君在几任的青州知府衙门里办差,听说前几任的青州知府都是清官,军事民生上与陆佳不和,才被一个一个撂走的,如今这个杨知府,平日里什么事都不管,只管抱着宋简的大腿,卯足了劲儿地搜刮。朝廷是管不了了,晋王这边又全看宋简意思,由着他热热闹闹地把宋意然捧上了天。

但这只是妇人之见。大齐朝廷在节制外藩上一直十分着力,从宋子鸣的时代起,就将藩上的治民之权全部收到了朝廷的手中,地方官员有朝廷任命,且几年一轮,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和藩王之见产生过于密切的联系,以至于藩地成为国中之国。

前两任青州知府就是因为明白其中的敏感性,才一直不愿意认同陆佳,哪怕他们知道,陆佳为人耿直,是真正地为民着想。但政治就是政治,再清白的人,落在地上的影子也是黑的。

所以到最后,两败俱伤地收场,掣肘的人太多了,陆佳在青州的官场上也混得不自在,索性借着回乡丁忧暂时把摊子撂给了自己的女婿,宋简的手法比陆佳狠,也比陆佳隐秘。他将杨庆怀推到了最前面,由着他为非作歹,挂着朝廷的名义,使老百姓的怨气全部挤到了衙门门口。暗地了,却将杨庆怀手上的民政之权全部捏到了自己的手中。

名声,实权皆收。

军政,民生大计,两相统合,宋简做到了陆佳没有做到的。

从公主府到青州,他也才终于了解,父亲为什么要抱着权势不肯松手,比起府中清风在窗,明月在榻的日子,这种闻不见血腥味,却看得见生死与沉浮的日子,才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

宋意然很仰慕这样的兄长,在家族的离散,身世的飘零之中,宋简找到了一条出路。

这甚至可能,不止一条出路。

所以,宋意然绝不允许,他因为一个女人的阻挡而退回来哪怕一步。

“嫂子,你们府上的人,都在这里吗?”

三十来个人,一一过眼,也就是大半盏茶的功夫,宋意然掐捏着消磨掉一半的小指指甲,侧头向陆以芳问道。

陆以芳没有回答,到是前面的辛奴道:“小姐,府中人不多,除了外出采买的,如今都在这里了。”

宋意然冷冷地笑了一声,“嫂子不敢答,却叫你来答。不对吧,我听说府上新来一个奴婢,是兄长亲自从青州府衙门前接回来的,不叫来见见。”

辛奴望向陆以芳。

陆以芳正吹茶面上的浮絮,青白色的茶烟笼着她的脸。

“哦,你说临川。她身子不好,才下得床,人还在将养,你……”

“嫂子容她这么轻狂的?”陆以芳的话还没有说完,宋意然已经一句顶了上去。

陆以芳搁下茶盏,“意然,今日诸位夫人都在,你兄长……”

“你让她来,我专门备了一样东西赏她。”

她仍然没有容她说完,话赶话地逼了上去。

陆以芳扫了一眼周围其他几位夫人,有人虽然低头吃茶,但脸上无不挂着看戏的神色。陆以芳垂眼笑了笑,盏中的茶絮在眼前散出一个破碎的图案,缝隙处露出她的五官来,那柔善的眉眼让她十分满意。

“罢了,迎绣,去唤她来。”

***

人生的本质是灰烬,终究要为某一样东西,某一个人疯狂地燃烧殆尽。

从本质上来说,纪姜觉得,宋意然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当婚姻这一盏灯被某些东西熄灭,又或者平宁的岁月被夺去,“家族”就会一把锋利的刀,一下子砍入女人的骨头之中。在嘉峪拼死也要保全宋简的宋意然,和如今为了解朝廷之围,只身来到青州的自己,有多大的区别的呢。

但人与人之间,从来没有交换义务交换立场,来彼此理解。

所以,当纪姜走到花厅前的院落之中,抬头迎面对上宋意然那双隐隐发灰的眼睛时,当宋意然看见雪中施然而立,仍然宛如明珠的女人时,二者心头皆有澎湃,却又各不相同。

“呵,真好看。真是让人心疼。”

宋意然捧着手中的黄铜暖炉走到门前,迎绣打起遮雪帘,纪姜的那张脸终于明明白白地落入了宋意然的眼中。

她低垂着眼,背脊却挺地笔直,在一众习惯了卑躬屈膝的下人当中。她理所当然地凸显出来。理所当然地,被宋简“看入眼中。”

迎绣牵了牵纪姜的衣袖。她才慢慢地伏下身去对宋意然行礼。

这个礼行得并不容易,无论她下了多大的决心,走出大齐的宫廷,去融入宋简身边那个复杂又混沌的世道,她骨子里还是优雅的宫廷贵族。

向宋简屈膝容易,毕竟那是曾经相濡以沫,皮肉相挨的人。面对宋已然,却没有那么容易。

“请小姐安。”

她吐出这句话的时,宋意然的背脊上像爬上了一只恼人的虫子,在骨髓里乱窜。

她说不上来心里头是爽快还是别扭,总之像是一把刀子抽出来握在手中,手却被另外的人捏住,她突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握住那把刀子。

张氏道:“杨夫人,你不是说有东西赏她么。”

宋意然的心绪被这一句扯回来,她收回目光,转身往厅中走了几步。

“对,听说她年岁不小了,是从外地逃荒来青州的人,平常女人到了这岁数,都有个归宿不是?我意园的管事,去年刚丧了妻,这姑娘模样,我看着心疼,配给我园中管事的,这不刚好?”

说完,她抬头望向陆以芳,“嫂嫂,你赏她出去,我也赏她进来,可不两边都欢喜。”

第19章 撕咬

升仙楼的酒宴才起了个头。

年节里头,各处置席都忙乱得很,升仙楼今日闭门谢客,甚至连厨房都让了出来。听说帝京来了御膳厨子,要做什么大菜,厨子都围在厨房门口想看,里面却遮得严严实实的,讳莫如深。

东厂督主梁有善这回遣来押送赏赐的人叫李旭林,是东厂的帖刑官,也是锦衣卫千户,他和锦衣卫那些贵族出身,吊儿郎当的男子不大一样,算是被梁有善一手养大的,祖上虽也是累世的贵族,其父却早死,到他这一代就彻底没落了,梁有善把他带倒自己身边亲自教养,这二人身上,到有一种如父如子的关联在。

他与宋简也是旧识,这会儿席上已经喝过三巡酒了,他还气定神闲,宋简倒是有些上脸。

“你是怎么了,今日醉得这样快,心里头有事?”

宋简盘着腕上沉香木珠子,一百零八颗,将好掐完一轮,手在红玛瑙的佛头母珠上停住。抬眼未抬头。

“吃了宫廷御厨做的蟠龙膳,心里怯。”

李旭林笑出了声,“蟠龙升天,成飞龙,一方诸侯入主中京,多好的兆头。我来时,都主嘱咐,这层意思要带到。”

宋简垂下眼,平道:“我怎么入局,你们东厂和锦衣卫都干涉不了,你回去告诉梁有善,叫他把他那双爪子,给我从青州收回去。别以为他在长山搞出的事情,我不知道。”

李旭林收住笑道:“是,宋大先生。”

继而又朗容,“你们两个人,一个在青州,一个在帝京,把我当个传声筒两边奔就算了,可别叫我里外不是人啊。”

宋简哼笑了一声,抬手举盏,并不应他的话,只道:“喝酒。”

李旭林也端起酒盏,刚要喝,却一眼撇到了他手腕上的沉香珠串,又道:“诶,长山那件事情,你是怎么查出来的,难道是那位公主跟你告了状,听说你在青州衙门前把她打了一顿,这会儿呢,人在你府上?”

宋简看了他一眼,“你差办完了就滚回帝京去。”

李旭林对他的态度到是毫不在意,倚回椅中喝了一口酒,而后看着酒盏上的美人图,若有所思道:“宋简,其实,你真该让她就死在长山上。那是督主对你的好意,都打到白水河了,就差一步,顾仲濂那些个人就该玩完。为了那个背叛你的女人,何必。”

宋简看向窗外,雪花如粉。

“你们这些在帝京里溜马逗鸟的人懂什么。白水河,没那么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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