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客气。”
有模有样的寒暄完,国师作势赔罪向新皇而跪却被新皇拦住,赐了座,又开始朝会。堂下三不五时飘来的目光倒没使我不自在,真正令我分心的,是国师毫不避讳的直视。好容易挨到下朝,我的谢罪宴并入国师的接风宴,国师要去觐见太后,由我携众官先行,待圣上换了常服再同国师一起来寻我们。
在宫门口请御马厮帮我将梁臣送回府去,席间点罢菜,米回便前来探我。躬身耳语时米回将一物什塞进我鱼袋内,悄声说:“将军怕命王身上细银不足,特遣我来送些。将军还言,身体已无大碍,请王放心。”
“好,你随暖暖她们去制衣时,也给自己置办两身去,算本王给你的谢礼。”
“我还是给王省着点吧,日后应酬少不得用钱。”
失笑出声,竟惹得众人侧目,我挥手让米回回去,他走两步又回来耳言:“少喝些,府里上下都忙,到时候可没人接你。”
“知道了。”
这孩子还真是细心体贴。
回头面对一桌老油灯,除了申作玉、秦怀章和御史大夫水鱼翔,真无几人我是知根知底的,虽说几月来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只是行礼寒暄,并未与人有过深交。大臣们三三两两与交好的聚首闲谈让酒,我呆坐着,觉着有人碰我手肘,见申作玉坐在身边低声问我:“可有头绪?”
不明所以的转过头,我木然反问他:“将军指?”申作玉不动声色端杯就于嘴边:“四……”
“啊,没头绪。”举杯轻咂一口酒,恼怒被新皇甩来一个烂摊子,我故作轻松地看着一桌油葫芦。本以为新皇以查出四皇子旧部,却原来全要我自己一一找出,事情比我想象中的更为麻烦,真头疼。
“嗨,这菜,还不上来?”大都督陈岛执杯环顾而问,集中了众人注意,桌上也安静下来。无人说话,我便趁机先开了腔:“陈大人莫急,这为朝之重臣备膳怎么也得更为谨慎用心,难免花些时间。若是陈大人闲暇,宋某还有一事请赐教。”
“赐教不敢,命王但说无妨。”
陈岛嘴上虽如此答着,头倒是一扬并不看我。我浅笑问他:“实不相瞒,宋某并非夏国人士,至夏不过半载,方才朝堂上听得一名,还请问这‘宋冰’,是何许人也?”
众人目光齐聚在我身上,我皮笑肉不笑的会看他们,许久御史大夫水鱼翔才缓缓看口道:“宋冰斯人,我等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言传此人智通天地,通古晓今,答辩如流瀑,先知比圣贤,用兵如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曾经大止、琉兹遭望侵略濒临国破,得宋冰相助而起死回生甚至夺望数城!普天之下无不知宋冰者也!为尊其人,皆称之‘宋子’。”
“如此,宋某还真问听过此人。”
起杯一饮而尽,水鱼翔侧目看我叹气说:“唉,二十年前只因一句预言,宋冰不堪纷扰干脆消失于世,自此再未听闻他事迹。”
二十年前我出生,之后有两年宋冰每月会来探看我,而这每月的二十多天他都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为何之后再未出现过,既是匿迹于世为何不带我一起!
我压抑着心情,强使自己镇定下来问:“是哪句话如此厉害,竟使圣贤避之不及?”
陈岛斜眼看我曰:
“得宋子者,得天下。”
《宋听传(结局已出)》一朝风起 ˇ酒席醉出ˇ 最新更新:2011…05…28 17:17:09
得宋子者得天下?
谁说的?
谁放的这屁?
这天下眼前也没在谁手里不是!
握紧酒杯,不知何时被申作玉斟满的酒水泼洒出来湿了我王袍,申作玉见状急忙帮我擦拭,我拦住他低头调整着表情和心情。再抬起头时依旧满面笑容:“无妨,既是湿了,本王就脱下它来罢,还望没扫了诸位的雅兴。”
起身解了袍带,就着蝉衣脱下直缀长袍再由小二接过收起,再坐下时腰间环佩琮瑢作响,惹得众人侧目而来。
在夏国,臣子聚宴皇帝只是来走一个过场,并不同食,所以我们大可自己点菜先吃。凉菜上来,虽说这些三品上的官员忽视掉我相让客气,可也都是在我动筷之后才敢提筷开动。他们聊着,我仔细听着,大概也能分辨出谁与谁是真交情,谁与谁姻亲。申作玉不时小声为我解说着,我心中有些不顺,抵触起来便灌开自己酒来,申作玉终于停了嘟囔来劝酒,被他收了酒杯我才换得了耳根清净。
“同朝为官,比邻而居,竟还不知命王祖籍何处,年岁名字?”陈岛握着筷子向我问来,席间又是一静,我又成为焦点。
“啊,宋某曾住望国大兴城,今年二十有一,名不值提,并无表字。”我放下筷子面向他而笑:“陈大人莫不是在想,我与这宋子有何关系?”
被我言中,他局促的一笑,端起酒杯欲饮又止,推脱着说:“哪里,只觉命王竟使国师错认做宋子,果然年少才俊是以好奇出处罢了。”言罢他扬杯饮尽。
届时新皇与国师同到,群起迎之后加椅上座,新皇居中,国师居右,我在左。这之后话题便围着国师转,我难得获了安宁。
我果真还是不擅长这应酬往来,自斟自酌着打量着深藏不露的各位老狐狸,盘算着相处方法。秦怀章此人对我敌意甚明,应是喜怒分明之人,刻意与之套近乎只会招他厌恶,与他唇枪舌剑反而不失为一个平衡对策。陈岛不露锋芒为人圆滑,这类人心眼多,不好套话,点头之交即可。水鱼翔从方才我坐下便一直在暗中打量我,不明白他是因何对我感兴趣,虽说我与他家小公子甚有交情,但那孩子未必知道我就是命王,即使知道也未必会讲给自家老顽固听。
“这可是孤赐予命王的那玉?”
新皇侧首微垂问我,我不经意答:“嗯。”他伸手摸来,把玩着我革带上缀着的环佩,忽然问:“这个环貌似不是孤赏给你的。”
顺他所指众人皆注意过来,我接过那玉环看了答:“啊,不是,这个跟礼儿的是一对儿的。父子环。”新皇点点头,两指拎着酒杯笑言:“还都是成双成对的,要不要孤回头也弄个什么来,你我也分用一对?”
不明白他想说什么,我又有些微醉,竟直直对他道:“不用,这不是有王袍么。”语毕他看我好久,桌上众臣也都各自吃喝起来,他停止不动地看我,脸上因酒染上霞红。正要转过头,他靠过来一口吻住我。我大惊,费力推开他他又扑到我怀里,险些摔下去。
“喂!”
国师见状站起身扶住新皇,有些歉意对我说:“他这一向都没有好好休息,我给他下了些药。这孩子平时就爱开玩笑乱来,你别在意。”我顿首,他接着说:“我待不了几天就会离开,日后就将莲儿交给你了。”
“师父放心,被他整死之前我尽量照顾好他的。”我揽过新皇让他头靠在我肩上,国师松开手帮新皇整理好衣饰,又问:“听,若是我找到那人,你有没有要跟他说的话?”
“谁人?”
国师看了我很久才说:“你爹。”
话到这里我心一颤,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现在问我,一时间也想不出要与他说的话。想问些什么怕是也得不到回答,如果只是捎句话给他……
“那有劳师父为我带句话,”我深呼吸后平静的笑着同国师说:“告诉他,我不会再等他了。”
“师父,”我唤他,他看过来,“假使他已经死了呢?”
他怔怔地看着我,下唇有些颤抖,我继续说:“消失了那么多年,或许已经死在了哪里。即使活着,一直音讯全无,也是因为我们不重要。师父,你又何必强求?”
国师在我旁边坐下,被挤走的申作玉为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