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奇在于,若然远眺,四季佳景齐聚一山,而一旦亲身足踏,不过是断垣荒草,毫无半分美境可言。
有妖魔山的传言,有诅咒峰的说法,总之醉峰算是百姓茶余饭后闲聊乱侃的绝佳话题,学者诗人高谈阔论发挥想象的灵感之峰。
类似赵永陵这样从小信奉无神论的儒生,自是更愿意相信这是因光线与云层造成的海市蜃楼。
所以当他随着南风推门而出,凭栏而立,感受着微风送来的清润,眼见醉霞绯云,千岩万壑,莺飞草长,余味绵长,眸光原本的黯色渐渐褪淡,泛着不知什么情绪的光。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南风朗声笑了笑,“这是老二第一次走出门看到此景所诵,要不,你也发发诗性?”
赵永陵摇头失笑。
南风挥挥扇子,一路走向前,过了临风回廊,“这儿的景俱是实景,所以外面人看的见,但若人人来赏光,那我可过不上什么悠哉日子了,就拜托陵光神君略施小术,凡人踏入结界,便直接入了别处荒山。”
“原来如此。”赵永陵踩着粗凿青砖,见着醉风斋门窗砖雕精湛,粉墙黛瓦华贵,奇道,“你被贬为凡人,何来精力构建如此奢华楼阁?”
南风努努嘴,“这本是我天庭上的宅子,我被贬了,它自然也被贬了。”
赵永笑了笑,“想来是你不愿意便宜其他神仙。”
“说得极是。”曲径回廊,南风转身停在一栋阁楼前,往里指了指,“这儿有我这一万多年的藏书,天下只有你想不到的,断无你看不到的书卷。”
高悬的匾额嵌有“万卷书斋”字样,笔力苍劲洒脱,赵永陵眉间微挑,跨入门槛,一袭檀木清香扑鼻,书阁的几面高墙俱是紫檀书架,其藏书之 (炫)丰(书)富(网) ,确是令人叹为观止,每一个书格都挂上木牌,标刻那叠摞书卷的类别,书斋的当中黄梨木几案上,除了端砚玉笔,散放着厚厚的浏览书目,极之风雅气派。
赵永陵自幼喜好读书,十多年来约莫是把御书房的书摸上一遍,此刻掠目看去,眼中精光微现,他随手捻起一本兵法类韬略心要,不过才看千余字摘要,便是字字珠玑,内容新鲜,玄机之妙令人不忍释卷,只想仔细推敲。
南风笑意更盛,“仙人入凡度劫,待回天庭,时常要写出心得,我这儿藏着这万年来上上下下仙人的藏书以及他们领会到凡人所不能领会之精髓,士农工商,医卜棋琴,上下九流应有尽有,便是那武学之书随意流落凡世一本,比之人人舍命相夺的秘籍更甚。”
“这样说来,所谓的我想学什么便教什么就是指这——”赵永陵晃了晃手中书卷,“自行览阅?”
南风点头,似乎对他的附和很是满意 ,“万卷书斋共三层楼七百八十八万册书,为师已然粗略览过半数,不明之处,管问便是。”
“那么师父将那——三百九十四万册书看下花了多少时间?”
“也就花三百年吧。”
“……”
南风只待张口说些什么,突然响起一个男人含笑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很动听,“万卷斋的书随意看个十本八本出去就可睥睨天下,全看了反倒没什么意思,像师父这样看破世情,可糟糕得很。”
手执书卷,自楼梯而下的儒衫公子看起来白衣飘飘,仿佛天生带着一种闲适的气度,薄唇噙着温文尔雅的笑意,走到赵永陵跟前饶有兴味打量着,道:“三师弟看来是好了,睡了大半年,不知有否迷糊了。”
赵永陵愣了一愣,南风解释道:“他是你二师兄,擅长医术,这回若非他的针灸之术,想来你还得多睡上一阵。”
“如此,多谢二师兄了。”赵永陵下意识抬袖为礼,却在半途让那人挡了下来,他颇有些好笑的拍拍额,“师兄弟间客套什么?若要计较,我可不止救你这一次啊,小陵王。”
“小陵王”三字听得心头一震,赵永陵吃惊道:“你……”
“当年我助你让庆华解除盟约,后来便听说你被册封作王爷了,怎地,庆国风轻宁,我还当这名号响得紧呢,不记得了?”
第十七局:师兄师弟
(/onebook。php?novelid=779779,没有v文,所以各位看盗文看txt的都回到原地址来吧……)
“风,风轻宁……将军?”赵永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上下下看了这位白衣人几眼,“你、你不是死了么?”
“你不也死了么?”风轻宁垂眸浅笑,“你啊,当初不听我得话,不然也至于来这儿。”
当初?赵永陵怔然。
“卿本无罪,怀璧其罪,这话你可听过?”
“那便弃璧又何妨?”
“只是璧能护人,非我不能用,这其中道理,你终有一日会知晓。”
当年,那个云淡风清的将军如是说,后来,听闻他身亡的消息,自己更是黯然,怎料……
“是啊是啊,他就是你们师兄弟中死最惨的一个,凌迟啊,被剐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每十刀一歇,整整剐了十天才翘,你都不知道我那个后悔啊,为什么要这么早去,等得都不耐烦了,到最后对着一堆肉片又血腥又恶心……”南风连连叹息,“老二啊,你说你这人也奇怪,武功挺高的,受不了就咬舌自尽嘛……”
风轻宁道,“自尽株连三族,总归是死,何必要连累无辜。”
赵永陵微诧于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十多年前庆国内乱,各大势力挟持皇族各自为政,全亏风轻宁精心谋算,不仅救下老皇帝,誓死征战多年,而后的殚精竭虑甚至让庆国成为五国军事之首,最终换来了凌迟的下场,为什么他还能这样的笑。
南风哼了一声,“你们俩一个德性,不想连累人倒连累了为师我心灵受挫,得得得,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老三你刚醒就算了,老二,去厨房搭把手,快开饭了吧。”
“好啊。”风轻宁将书卷拢入袖内,微微一笑:“理当让三师弟吃顿好的。”
峪河流水,如滤清风。
醉风斋四季同盛,越过万卷书斋,气温愈暖,夏季果树盛产,并且还能看到篱笆内的家养鸡鸭。南风解释说这些水果动物都是老大折腾出来的,他最初来得时候,嫌醉风斋的伙食质量太差。
剑风阵阵,划出恣意的节奏,有道白色身影在溪边舞剑,三人缓下步伐询声望去,正在此时,骤然“嗡”的一声,剑刃疾飞而来,光芒一晃,风轻宁飘然跃起,骤一拂袖,那一剑准心略偏,擦着风轻宁的袖口飞过,轰然插入他身后砖墙,灌入五尺深。
风轻宁不甚在意,他蹙眉看着自己被划破的袖子,有些遗憾地道:“大师兄,我这衣裳新缝的。”
“你速度太慢,”那人不紧不慢的走来,拔剑收回鞘中,“武功太差。”
“和你比谁的武功都是差的,”风轻宁看向南风,“师父都打你不过。”
南风却不理他,对赵永陵道,“老三,这是你大师兄,萧锦年。”
这人年约二十七八,身材颀长,姿容绝魅,只是神色猖狂,似是讥讽不屑,赵永陵微微一愣,道,“大师兄。”
萧锦年唇角略勾,“你来得不迟,醒得太迟。”
赵永陵涌上一层淡淡的窘意,萧锦年眉头微扬,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今后跟着我吧。”
赵永陵没反应过来,“啊?”
“醉风斋住着一堆圣人,无聊得很,看你骨子颇有邪气,对我胃口。” 萧锦年笑得颇具狂态,“他们一个死得比一个惨,却道什么容人所不能容,简直蠢材,人犯一寸回敬千丈,害我一人灭他十族,人生恩怨分明才是快意……”
“打住打住……”南风双手交叉,“老大,你别再发表这种恐怖言论,残害纯洁心灵……”
风轻宁点头,“三师弟正气凛然,是个好少年,不能和你比。”
赵永陵笑问:“大师兄来自哪国?”
“你的死敌,华国。”萧锦年道,“原有个名字,顾影袖。”
赵永陵蓦然抬头。
顾影袖,天下第一魔教罗门的创始之主,其人武功高强百年罕有,名震天下。三年前被潜伏在罗门的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