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是身如聚沫(1 / 2)

今年中秋的月光,不止照耀一个满心迷惘的人。

夜不归宿的叶斐同样是翌日一早才到家。但这次菲佣阿惠倒是没有大惊小怪——叶斐之前说了,受邀去蒋天生叁太太家过中秋,晚上不回来了。但事实却是,她真如骗车宝山那般在浅水湾海边坐了一晚。

当然,蒋天生的确是派了在港的叁太太——这叁太太正在港大读艺术学硕士,与叶斐一起上过课——请她去西贡的别墅共度中秋节。但叶斐借口师门聚餐推却了。而真正的师门聚餐,她又以叁太太为借口,也推却了。

什么活动也不想参加,什么人也不想见,更不想待在家里受阿惠的“监视”。

叶斐清楚自己的确是病了。

望了一眼房间的挂钟,算下时间,需得快点洗漱,之后预约的心理治疗才不会迟到。

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叶斐打开衣柜,拿出一件迭得整整齐齐的西装外套——那是大东的外套。原本早已干洗好的,可每次想要还回去,叶斐又舍不得。她心里总是隐隐担忧,如若还了这衣服,之后还有什么理由去找东哥呢?

再者,见了东哥,他必是要问自己的病情如何。叶斐不想骗他。所以,告诉他自己现在是中度抑郁么?东哥应该会担心吧?如此,自己是不是又给他添麻烦了?但今天是她第一次去做治疗,心中真的忐忑呀!

要么就当是奖励自己!坚持做完治疗,便去找东哥。叶斐如是想着,将衣服用干净袋子包好,放进托特包里。

“你有自杀的念头么?”女医生平和的声音响起。

半躺在真皮座椅上的叶斐闻言睁开眼睛:“我没想过自杀,更不会自杀。我还有家人,和像家人一样的朋友。我不会那样不负责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提到责任。你很看重责任?是对家人的责任么?”

叶斐缓缓点头:“他们很爱我,为我付出很多。可我却不能为他们付出什么,所以我不能再让他们为我担忧了。”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能为他们付出?”

“可能因为我是个没用的人吧。什么都阻止不了。阻止不了可能的厄运降临在他们身上。”

“所以你很愧疚。因为你无能为力?”

“是。”叶斐说着,又闭上眼睛,“如果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那就好了。”她现在只知道,只要她不忘记耀扬、不断地想着耀扬,他就没有真的从这世上被抹去。

1小时的咨询结束。女医生说这是个很好的开端。叶斐闻言笑笑,虽然情绪没什么变化,但的确理清了很多思绪。走出大厦已时近中午,阳光刺眼,尖沙咀依旧繁华喧忙。叶斐打开包,看着放在里面的外套,拿出手机,再次犹豫起来。

要不要打电话给东哥呢?

此时的大东刚从浴室出来,正擦着头发——昨晚与几个经营赌船的马来老板social,快清晨才结束,回竇口补了一觉,这才起来洗漱。冲澡时后背有点刺痒,望向镜子里才知是昨晚陪侍的俄国妹的指甲划伤,大东低骂了一句,想着等下得叫那负责训练的小弟来申斥几句——基本功都没教好就敢放出台!

心里正思量,便听手机铃声响起。

是Faye!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盯着那来电显示,任凭铃声又响了几次,大东方觉得自己收拾好了情绪,按下通话键。

“请我吃饭?好呀。你想吃什么?”

“哈哈,是请我没错,但我真想不出吃什么。还是看你吧!”

“上次艇仔粥那家?他家白天不做的。不过旁边有家猪骨煲几正喔,Faye想不想试一试?”

“好,那等下见。”

挂了电话,大东仍觉心脏砰砰急跳,似乎是在蜜井中泵出甜来。

Faye她……终于还是来找自己了。

大东了解叶斐处事端淑,自己的外套留给她,她必会还回来。如若她不来找自己,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便是她不想来找自己。如此,他也不会勉强她。

多年跑江湖的梁东升笃信一条人际交往的原则——上赶着不是买卖。追女仔,同样适用。他是喜欢叶斐,不在意她现在可能没有那么喜欢自己,甚至正为耀扬伤情。他渴望见她,乐于帮她,但不代表他大东就要去死缠烂打。

如今她来了,说是还他衣服,还要请他吃饭。看来那晚在医院急诊,她埋在自己怀里,不全是因为情绪崩溃……Faye她,是亲近自己的。

有了这一认识,大东心情更加欢悦,加快速度试了几套衣服,收拾利整,紧步出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诚记猪骨煲靠近油麻地果栏,很典型的70年代港式装潢,墙上瓷砖多有破损,坑坑洼洼的简易折迭桌椅却擦得干干净净,午餐时段热闹非凡。

“Faye今天怎么过海来了?”大东伸手掏烟的动作终是顿住了,转而从兜里拿出眼镜布,擦了擦微氲的镜片,偏头笑问。

东哥不戴眼镜的话,更加英气呢……叶斐瞧得一瞬出神,未思量便答了实话:“我约了一个心理医生。她每周叁上午是在尖沙咀这边出诊。”

“心理医生?”大东闻言一愣。

叶斐方觉自己这一点铺垫也没有,尴尬笑笑:“上次之后,我去做了检查。说是我的胃病是抑郁导致的……不过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前阵子刚开始吃药,倒真是完全睡不醒呢。”

见她故作轻松,大东眉头微皱,但很快恢复了平和的表情,只顺着她,温柔道:“那就太好了。病去如抽丝,Faye你慢慢调理,很快就会好的。”

大东如此泰然的反应,让叶斐心中顿觉轻松,笑着点点头,望向他的眼神满是浓得化不开的依恋。

大东看得分明,心中亦是一片甜软:“等下吃完,Faye想不想周围转转,权当消食?”

“好呀!”能和大东多待一会儿,叶斐自是万分乐意。

出门略一走走,便到了庙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Faye你知唔知这里为什么叫作庙街呀?”

“我知呀,因为这里有座天后古庙,说是清朝的时候就有了。”这还是当年耀扬告诉她的……叶斐心中轻叹。

“是啊。都说两广地界,天后庙求神问卜是最灵的。”大东说着,指向旁边一栋老旧唐楼,“我有个看风水的老死1就住这里。Faye想不想上去玩下?”

叶斐闻言好奇,点头笑道:“东哥你真是厉害,什么人都认得。”

“出来行,自然识得叁教九流喽。”大东领她从一条不起眼的楼梯上去,只见二楼一扇斑驳的铁栅门边,一张泛黄的毛笔招贴,上书“文远轩,命理事务所”,最下面一行水笔小字,写着“English?Speaking”。

大东按了电铃,只听里面传来一声“来啦”,片刻门便开了。

“东仔,你来啦!”开门的是一个穿老头衫、花短裤的中年大叔,烟熏嗓音,小眉小眼,看着却也和善,“快进来!我开了冷气,不要放热风进来,浪费电哦。”

“点呀,文伯,最近生意不好么?”只听大东故意用调侃的声音道,“电费几鸡嘢2仲要计,听着好凄凉哦!”

“你这衰仔,不盼我点好的么?”文伯笑着瞪他一眼,从大概5平米左右的“客厅”墙边拽出两把折迭椅支好。叶斐瞧他走路动作,一跛一跛的。

“坐、坐。怎么今日得闲来探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然是无事不登叁宝殿了。”大东一边笑着一边转向旁边的叶斐,介绍道,“这位是Faye,我朋友。这位是文伯,易学大师,十几年前给港督家看过风水的。”

“您好,幸会幸会。”叶斐闻言惊诧。这位大叔瞧着与果栏的小贩根本没有区别,与她看过的文化书籍里仙风道骨的奇士怎么也不沾边。而这间屋子更是逼仄杂乱,桌角放着一盘烧剩一半的蚊香,烟灰缸上迭着吃剩的外卖盒。

惟有墙上挂了一副龙飞凤舞的书法,有些意韵,写道——

存心邪僻,任尔烧香无点益。

扶身正大,见吾不拜又何妨。

“乜大师呀?”只见文伯连连摆手,撇嘴道,“电费都要算着用的穷酸术士罢了。”

大东闻言只是笑。他还记得,当年文伯于钵兰街招妓,偶然卷入斗殴,得他相助逃跑,如此结缘。那时文伯告诉大东,若想出位,身上必得纹六条龙,一条不能多、一条不能少。倘若扛得住,便有江湖问鼎的资格。那时大东才17岁,一门心思,就是要在黑道上出人头地。胳膊、大腿、腰侧各盘两条不开眼的青龙,如此大的面积,断断续续足纹了一年才完成。然而龙成之时,问鼎没有,他反而被女友当娜陷害入狱了。

可能是自己扛不动吧。大东后来这样想。

出狱后,偶然一次再遇文伯,对方脚也被人打跛了。大东听闻,学易之人,常有五弊叁缺。鳏寡孤独残,如此年逾不惑的文伯便全占了。文伯自言,是早年与人改命过多,累及自身。自此半退半隐,虽仍以看风水过活,所赚但求够生活便罢了。

“行啦!我知你来找我做什么。”文伯自己也笑了一会儿,方才转向叶斐温声道,“姑娘,看你心情不靓喔。做人最紧要就是开心啦。该放下的,还是要尽早放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斐闻言一悚,竟不知说什么好。

“哎哎,你不要吓到我朋友。”大东忙笑着打断道,“我只是带她来你这里玩玩新奇罢了。”

“朋友呀?啧啧,我仲想你小子踩着什么狗屎运,能交到咁样索3过香港小姐的女朋友啦!”文伯笑得颇有暧昧,转向叶斐又道,“这位妹妹仔朋友想玩点什么,看相还是测字?”

用“玩”这个字,似乎不大严肃啊……

叶斐此时仍有些尴尬,便问道:“什么是测字呀?”

“这个简单,你先随便写两个字,再告诉我你想知道哪方面的事就行了。”说着,文伯从一旁杂乱的书架中,抽出一张红字并一支水笔,“事业呀,健康呀,姻缘呀,什么都可以。”

“随便写两个字……”叶斐提笔踌躇,不自觉望向大东。

“我知道她想写什么字。”大东冲她笑笑,示意她递过笔来,随即在红字上写下“耀扬”二字。

按理,测字哪有代笔的?但文伯见叶斐愣愣地点点头,便也了然了,手指轻拈几下,吟道:“与他相距仅咫尺,却为寻他费心思。如此迷离不知数,起身便是转机时。”言罢望向叶斐,沉声道,“姑娘,放不下的人就要背在自己身上。逝者已矣。你如此执着,对你、对他,都不是好事。”

“对他不好?”叶斐闻言一愣,忙忙问道,“为什么会对他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文伯此时再看叶斐,眼中不免有几分欣赏——大多人第一时间要问的,都是对自己如何不好:“人各有命。命尽应去,逡巡弥留,可不是害人害己么?”

叶斐闻此,仍是懵然。倒是大东听出几分门道来,背脊生寒,于是开口:“文伯的意思,是要她为那人做点什么,那人和她自己才能同时解脱,对么?”

“正解。”说着,文伯起身跛行几步,从柜子最上层取下一部经书,双手递于叶斐,“姑娘,咱们今天能相识,就是缘分。我这里有本经书,送与你结缘。”说着,文伯翻到经书后部分,指着一行字,又道,“这一行是圣号。你若真想为心中那位放不下的故人做点事,你便在家中寻一洁净处,对着这经书诵念圣号。叁七二十一天内,念满十万次。之后将经书送来给我,我替你供去普济禅院。如此就功德圆满了。”

叶斐脑中仍是一片茫然,她下意识地望向大东,见大东点点头,她便心定许多,终是接了过来:“谢谢您……”只是心中仍有疑惑,“这样对……我那故人便是好的,是么?”

文伯点头,烟熏嗓子此时更显沙哑:“无缘不聚,无债不来。缘灭人散,债了两宽。姑娘,听我一句劝,该放下的一定要放下。”

又是这句话……叶斐又闻此言,莫名的,忽然觉得心境放松了下来。过往叁年间所有的欢欣与不幸,似乎都能于此得到一个合理解释。

辞了文伯出门,大东叫叶斐稍等自己一下,转回客厅对文伯压低声音道:“今天多谢了。等下我再亲来奉上供养。”

“客气什么?我还怕你跑了么。”说着,文伯关了空调,从桌上拿起蒲扇摇起来,“这美国人的习惯就是不好。你要劝那姑娘少吹冷气。”

大东闻言,愣了一下。他今天带叶斐前来,的确是一时兴起,并无什么串通。只他相信文伯是正经的社会油炸鬼,不用担心随机应变。不过,自进门来也没提到叶斐是美国人这一说。文伯又提前开了空调,难不成预着他们会来?

大东有时真不确定,这文伯到底是真半仙还是假半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自己想问什么呀?”文伯语气调侃,瞥了大东一眼。

大东此时心中很想问问自己与叶斐到底有无姻缘?只是话到嘴边,还是顿住了:“冇啊。我没什么要问的。”

“这就对了。”文伯见他欲言又止,反而笑了,“知易者不占,善易者不卜。不问自有不问的好处。”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别让人家等你。”

1老死:死党,好朋友

2几鸡嘢:几块钱

3索:美丽、漂亮

作者bb:

这章的Faye和东哥似乎有点双向暗恋的感觉了哎~姨母笑

那四句类似偈子的,是我随便找了个测字网站输进去,竟然就显示这个,也是满有趣的~作者不敢妄谈圣教,希望以上写的无有得罪,合十合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与叶斐下了楼,大东方才想起一件事来:“对了Faye,诵念圣号的话,需要念珠来记数,你有么?”

“念珠?”叶斐思索了一下,忽而忆起之前车宝山送给她一串说是开过光的数珠,“我好像还真有一串。我回去找一找。”

大东闻此点头:“Faye,不怕你怪我啰嗦……做人还是要向前看。按文师傅说的,你把能做的都做了,就算是有始有终了。”

“我怎么会怪东哥!”叶斐凝望大东,声线不觉间更柔软了,“东哥你总是为我着想,又处处帮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大东见她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满是柔情,心绪激荡,几乎就想立刻向她表明心意。然而,转念又觉不应如此着急。文伯不是说需要二十一天诵念十万次圣号么?无论如此究竟有什么好处,这二十一天应该都足够让叶斐好好与耀扬告别。待她放下了,自己再表白,岂不更好?

“Faye要谢我,不如再请我吃餐饭?”

“好呀!东哥你想吃什么?”叶斐一双猫眼几乎立刻亮闪闪起来——这样不就又有理由见到东哥了!

大东见她如此,笑道:“今天是吃不动了。Faye之后什么时候有空,随时来找我?”

“嗯嗯!”叶斐眉眼弯弯,用力点头。

说是她请大东,结果还是大东开车过海,送她回学校。

依依不舍地与他告别,叶斐此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大东已有了任何人也无可替代的依恋感。

是的,任何人也无可替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父母堂兄固然爱她,但她从来无法将自己内心细腻微末的情感与他们分享;她的好朋友们,纵然是Louis与Caroline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现在天各一方,各有生活,即便可以无话不说,却常常无从说起。

爱人呢?虽然叶斐为耀扬的死愧疚锥心,但她同样清楚,自己与耀扬是纯粹激情式的。他俩相处的时间总共有多长呢?他们对彼此又有多少真正了解呢?当真像他们相遇的那个夏天一般,热烈而短促,如梦如幻。

如果说,真有一个人与她在香港的这两年交迭始终,这个人帮助她、支持她、解决她的烦难,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她坚实而温暖的心安感觉……这个人又是谁呢?

叶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晚上回到家中,里外翻找,总算在储物柜深处的一个箱子里找到了车宝山送她的那串念珠,与当年他给她做的哈雷手工一并放在一个小盒子里。

叶斐将那念珠取出,细细数了——鸡油色润莹莹的蜜蜡念珠总共104颗,中间叁分处是两小一大火红的珊瑚珠子,镂金接扣浮雕着万字莲花,分出两股各坠小巧的金莲蓬。当真是一件精美绝伦的佛具。

这念珠加上之前在拉斯维加斯时他给自己的哈雷手工,算是车宝山最后一次送她的生日礼物。叶斐都记不起自己两年前搬来香港时,为什么会带着这两样浸透车宝山气质的礼物——一则中、一则西,一则自律内敛、一则放肆不羁……

无所谓了。叶斐笑着摇摇头。好巧不巧,现在竟能用上,不也是件好事!

从那天开始,叶斐便按文伯的嘱咐,每日恭敬对着经书诵念圣号4800遍,如此便是十万次有余。也不知是否因为有了这样的仪式感,叶斐自觉心中无日无夜不翻腾的烦恼渐渐平静了下来。至于在菲佣阿惠的眼里,她整个人的状态则是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又过了一周的周五,Jason在意大利结束出差,特意来港转机。

“Faye最近更漂亮了呀。”Jason不愿提起她之前萎靡的状态——他此前还担心送她的狗出了车祸,会不会更加刺激了她,心中后悔。如今见叶斐有精神许多,才算放心下来。

“是么?”叶斐之前没有告诉家人自己正在治疗抑郁,便笑着转移话题道,“我看是Jason你的嘴更甜了。果然还是爱情的力量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Jason此时正与那不勒斯CleriFamily的大女儿恋爱。那CleriFamily是当地望族,半官半商的百年黑手党家族,门当户对。只这位与Jason同岁的大女儿实为孀居,之前的丈夫攀岩时意外坠亡,其中颇有委曲,叶斐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这位Clericuzio的大小姐温柔贤淑,当地有名。Jason自年少时便于男女之情放荡不羁。此前叶斐还与车宝山打赌,说她等着瞧哪个魅力无边的妖姬最后收了Jason;那时车宝山便笑道,怕不是妖姬,而是真正的淑女才能降伏他们的Fale少主。如今看来,果然是车宝山更了解Jason。

“是吧……爱情的力量。”Jason低笑着重复了一遍,望向叶斐情绪复杂。

Jason心里对叶斐一直有着难以言表的愧疚。

当年,若不是自己行事荒唐、招惹祸端,又怎会连累仇人报复自己时误伤叶斐;若非如此,车宝山怎会救了她,她又怎会认识车宝山、之后又爱上他?再者,若不是自己害她当时差点被烧死,她妈妈叶宜庄也不会那样决绝地反对叶斐留在Anthony身边长大,甚至不惜诉诸法庭也要带走叶斐。都是因为他,Faye才必须离开。而他自己却可以在Anthony身边教养爱护着长大。

某种程度上,是他抢夺了她的父亲。虽然此后Jason几乎是将爱护堂妹刻在了骨子里,但又如何呢?他还是无从免除她的悲伤,甚至有的悲伤根本就是他造成的。

“Faye,对不起。”此时他们坐在餐厅中岛两张并邻的高脚椅上,Jason略微探身,握住叶斐的手。

“哎?怎么突然道歉?”叶斐先是惊讶,随后调侃道,“你不是又背着我做了什么欺负我的事吧!”

Jason苦笑:“我怎么又背着你欺负你?”言罢他也叹了口气,踌躇着说出了他本来想说的话,“可能是我现在才真正知道什么叫作爱上一个人。当年我……不该干涉你对宝山的心意。”

Jason与他的叔父Anthony一样,都是护短的。耀扬之事,他们终不忍责怪叶斐行事幼稚。尤其Jason,反而深信了当时Louis的那套解释——若是他当年任由叶斐与车宝山相恋,哪怕他们只是玩一阵子、哪怕车宝山早晚也要让叶斐伤些心,也便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虽然叶斐心中早不怪Jason了,但后者的确从来没觉得当时做得不对,遑论道歉了。叶斐心中顿觉宽慰,反过来也握住他的手,柔声道:“Jason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Jason仍是苦笑着摇摇头,默了片刻方又开口:“Faye亲爱的,我想问你一句。你现在对宝山他……”Jason知道车宝山为她在隔壁楼租了一套公寓,只是叶斐不知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斐没料到Jason会如此问,心绪一震,但很快平静了下来:“在我心里,小宝哥就好像我另一个堂哥。和你是一样的。”

Jason明白了她的意思,缓缓点头。

“对了Jason,我有个秘密告诉你。”叶斐为转移话题,拉着Jason去到卧室她诵念的地方,将一应原委告诉了他,只是隐去了她与大东一直以来的交往,单说是她认识的一个香港本地朋友。

Jason对古老的东方宗教无甚了解也无甚兴趣,但见叶斐确有受益,无论如何,十分欣慰,便道之后有机会要好好感谢叶斐的这位本地朋友。叶斐自然虚应下来,不在话下。

第二天Jason本来想与叶斐四处散散心,后者扭捏道是之前和同学约了去大屿山海边烧烤,不好临时不去。Jason欣慰她自有社交,便改约了车宝山。

叶斐见此,心中松了口气。她还是不大习惯扯谎——当然,海边烧烤是真的,却不是与同学去罢了。

怎么偏要21天这么长?真是度日如年。

大东心中挂念叶斐,这阵子当真是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如此过了第二周,实在忍不住想见她,便拟出一个周末游玩的计划来。拽上世英文蕙这对叶斐同样熟悉的两口子,定的是周六上午十点出发,带好一应食材中午烧烤,下午爬山拜佛,傍晚赶海。

同样思慕大东的叶斐怎会不答应。只是为防Jason瞧见大东他们,便说自己一早去泰昌买蛋挞,麻烦他们去那里接她便罢。

此时已是深秋,于香港却正是不冷不热、高爽明媚的好天气。四人一路有说有笑,且吃且玩。尤其是文蕙兴致最高。她已经进入稳定孕期,产检一切正常,大夫还夸她坐胎很稳。文蕙一高兴,拉着人家大讲特讲自己如何烟酒不忌,看来那些虚头巴脑的讲究尽是诓人的,说得那大夫尴尬地脸上阵红阵白。

叶斐受她爽朗随性的感染,心情愈发舒畅,时不时望向大东,心道:果然与东哥在一起,从来都是这样开心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东的注意力则几乎都在叶斐身上,瞧她精神大有恢复,心中更是高兴。

“Faye你的气色真是好多了呀!”

傍晚时候,正等着看日落,大东与叶斐往海边的小商店去买饮料。

“是么?我自己也觉得身上轻快了些。心情也平和了好多。”叶斐望向他笑道,“这都要谢谢东哥你。”

“哈,谢我做什么?要谢,我下次带你去谢文伯才真。”

“文伯自然也是要谢的。至于东哥你……”叶斐说着,眉眼微垂,眼波流转,“我可能已经谢不过来了……”

大东闻此心神荡漾,下意识地便想去牵她的手。

奈何恰是这时,叶斐抬臂指向前方:“东哥你看,这就有家小店。”

及走到门口,正听得窗台上一个斑旧的收音机里传来歌曲电台的声音:“下面播放热心听众林先生点播的一首张学友的《夕阳醉了》,送给他的太太。林先生说,这是他向林太太求婚时用的背景歌曲。今天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现在让我们一边倾听一边祝福这对幸福的佳偶……”

叶斐与大东两人向店家买了些矿泉水、啤酒和薯片,又闲聊了几句。同时,张学友浑厚深情的歌声悠悠传来。

“夕阳醉了,落霞醉了,任谁都掩饰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我的心,因我的心早醉掉。

是谁带笑,是谁带俏,默然将心偷取了。

酒醉的心,酒醉的心被燃烧……”

可能店家见叶斐是明显混血样貌又和气,聊了几句便热情推销其自家种得火龙果。叶斐也愿意尝尝。那店家便叫他俩稍等,兴高采烈去后院摘果了。

“唯愿心底一个梦变真,交低美丽唇印,印下情深故事更动人。

回来步入我的心,好吗?回来别剩我一个人。

寻寻觅觅这一生,因你。

寻寻觅觅这缘分,接近。”

等待时候,更能听清电台里的歌声。叶斐不自觉地随着音乐轻轻摇摆身体,笑道:“东哥你听,这首歌真美。”

萨克斯风的音调氤氲暧昧,与旁边冰柜嗡嗡的声音违和地交错着,仿佛湿漉漉的海风紧拥皮肤一般,难舍难分,异常浪漫。

这真是一首适合跳舞的歌呢……好想和东哥跳舞呀!叶斐偷眼觑向大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呀,真美。”大东一直是张学友的歌迷,此时便跟着轻声哼唱了起来。

“斜阳别让我分心,好吗?斜阳浪漫可惜放任。

红红泛着酒窝的浅笑,何时愿让我靠近。”

大东下意识地望向叶斐,她也在望着他。

她那双清澈的猫眼里只有自己。大东只觉心湖如沸,几乎就要脱口而出:“Faye,我……”

钟意你。

作者bb:

一周工作之余摸鱼的鱼,误,删除线吐血更新

这首张学友的《夕阳醉了》,亲们一定要听下呀哈哈~

Btw,可以猜猜他俩这层窗户纸还有几章能“捅”破,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东哥?”

“没什么。”大东望着叶斐的眼神那样深邃。

他终究是选择等一等。

其实大东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如此。他是出来行的古惑仔,强取豪夺才是常态,几好人也有限。何况他做马夫起家,早年成日间与妓女嫖客打交道,难道还讲什么绅士风度么?可不知为何,面对叶斐,他就是这样执着一个名正言顺。

可能是因为他已等了这么久,不差最后一段时间;也可能是文伯那句“不问有不问的好处”,似是点拨他要顺其自然。梁东升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与叶斐认认真真、没有任何包袱地开始。

大东的心意,叶斐能感觉到么?只能说是模模糊糊。但起码一点,她非常清楚——东哥尊重她、爱护她。只要与东哥在一起,她便心安。

回去路上是大东开车,叶斐便坐在副驾驶。坐在后座的文蕙靠着世英,累得睡过去了。大东开着车载电台,里面是情感问答的节目,随意听着,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叶斐评点说话。许久听她没有回应,大东略微偏头,见她也睡着了。

驶过的路灯光线滑过她的脸颊,明艳绝伦的面庞睡着时更添柔美。大东强迫自己调回视线看向前方。

很快了。之后他每天醒来,都能看到她在怀里的睡颜。

先送了文蕙和世英。下车时,大东示意他俩不用告别,免得吵醒叶斐。

仍是睡眼惺忪的文蕙,抬起手表看了看:“这都几点了。我说东哥为什么开得这么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世英笑道:“我以前不是就同你说过,东哥媾女好在行。我还没见过他有追不到的女仔。”

“是不是真的呀?”文蕙撇撇嘴,“你们男人就是喜欢互相吹捧。除了Faye,这几年我就没见东哥追过谁。哪有你说的,好像百发百中一样。”

“哎,这就是关键了。”世英扶着文蕙走进大楼,上了电梯,“东哥从来是这样,一是不出手,一出手肯定是手到擒来。你别看他平时玩的不挑,我跟他二十年最清楚不过,他之前正经认作女朋友的,总共就两个。”

“喔,怪不得!总共就两个。所以你说没见过他有追不到的时候。”话是调侃,文蕙顿了下,语气不觉凝了凝,“那两个人,一个是舒琦姐,另一个肯定就是当娜那个八婆了。但是我总觉得这次情况不一样……Faye她完全不是围内人呀!哪天她拍拍屁股回美国了,难道东哥还能追过去?东哥对她这么上心,如果血本无归,不是亏大了?”

世英抿唇点头,知道文蕙所言正是关窍——当娜是正经出来行的古惑女;舒琦虽不是江湖人,但也是咸淡水的骨女1,大东是作为客人与她相识,如此只算得半个良家。

叶斐呢?起码他们知道的便是,美国上中产家庭的千金、港大在读的博士生,住的是小半个亿的锦园台豪宅,父母与洪兴龙头是好友。如若不是她鬼迷心窍与耀扬搞在一起,恐怕他们与她一辈子应该也没有交集。

“你别瞎操心了。”世英想了想,还是笑道,“我对东哥有信心。再说我看Faye对东哥也有意得很。咱们就坐定定、睇好戏吧!”

戏中的男主角此时正看着女主角。

“Faye醒了?”

叶斐睫羽间朦朦胧胧的,便是偏头望着自己的大东。就好像她在医院急诊室里醒来的那次,东哥英朗的眉眼里尽是山海一般的宽厚温柔,让她沉溺。

“东哥我睡着了……”叶斐还有点懵,猫样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着,见大东递过来一张纸巾,她才感觉嘴角有些湿湿的,竟是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已经到了么?”叶斐不好意思地接过纸巾,赶忙低头擦嘴,“东哥你该叫醒我的。这样耽误你的时间了。”

“哪有什么耽误。我晚上也没别的事。”大东仍是用那样浓得化不开的眼神望住她,“看你睡得甜,不舍得叫你。”

叶斐闻言赧然,略微咬唇。的确,这一觉她睡得极安稳,比之前吃任何助眠的药都要安稳。

最新小说: 奉若珍宝(1V1高甜) 修真界极品炉鼎 姑父宠爱(高H年龄差) 假胎上瘾(孕/夫合集) 共享骚/货(NTR) 大乃摄政王被开大车 旧梦深处:无声的夜曲 《景安纪年:醉花笔记》 孙燕姿音乐爱情故事《6789》 被公司三位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