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部分(2 / 2)

而鶯鶯燕燕之中,也只有色艺傲人的翠旍是「沉香楼」最惹人注目的名妓,许多文人豪士上得楼来,洒遍千金万两,就是为了要一睹芳容。

一身布衣的江篱,静静地站在楼下,远远看著那片灯火辉煌的地方。

他没有资格走进这栋象徵权势和地位的「沉香楼」。

他没有钱,没有背景,最要紧的是没有出人头地的名衔,可以学那些厌倦学习八股的骚人墨客,偶尔来此饮酒买醉,逍遥花间月下。

他也没有那些豪奢官员的派头,金银基本可以决定一切,决定是否走到哪裡都会有人招呼,有人陪笑,有人称兄道弟……和有美人的眼波流转,笑靨如花。

江篱刚满十五岁,自小母亲早逝,家裡也很贫穷,他父亲是个落魄的书生,以前在当舖裡当朝奉,帮人代写状子营生,后来一批杀人放火的土匪抢了当舖,也让他父亲葬生火窟。

后来他跟著祖父生活,学习读书认字,心裡只想著有朝一日能考上省试再高中状元,因此非常用功,可是打从四年前第一次看见清丽无伦的翠旍,他就迷得连魂也飞了,平日刻苦研读的八股文字,更是逐渐被拋在脑后。

要是没有考中乡员,和亡父一样当个没有功名的落魄书生就这样终老,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果没有遇见翠旍之前,他真的可以心无旁鶩。

但江篱曾不知想过多少次了,心裡只想著能亲近美人。

他知道翠旍不喜欢声色犬马的生活,她总是神色冷淡地出现,在庙裡拜神的时候,或者偶然在湖畔,那是会揪人心痛的名字,却也是多麼美丽的两个字。

江篱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无关饥饱的事也会让他这么在意,这麼神不守舍,他从没听过她的声音,也没能同她说过一句话,往往惆悵地逛到「沉香楼」,只盼望著能够见著她的面,但从未如愿。

想起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翠旍还是垂著髮辫的娇美少女,年岁大约与他现在相当,当日她站在湖岸的柳树下,一袭衣衫比柳色更绿,腰肢嫋娜更胜柳枝。

那是阳光耀目的日子,微风拂衣,花香扑面,只见她静静地佇立在水边,白皙的脸颊掩映著夏日洞庭的湖光山色,而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慑人心魄的美丽景象。

暮色渐晚,江篱又依依不捨地抬头望了眼「沉香楼」的招牌,心道:华灯初上,不知翠旍现下是否就在某间厢房裡面?

他叹了口气,想起要帮爷爷收摊,只能移动脚步,往湖边走去了。

在洞庭湖这儿,游客已经渐次散去,但见摆著书画摊的老人正在收拾家当,江篱跑了过去,跟著帮忙捲起如数字画。

「阿篱,你来了啊。」

「爷爷。」

老人愉快地说:「今天过午来了个客人,千挑万选,就买了你那幅乱七八糟的画。」

「真的?」

「那人好慷慨的,一出手就是一锭实实在在的金子。」

江篱道:「这麼阔绰?」

老人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锭金子给孙儿看,然后微笑道:「那人真是怪,不过也好,咱们爷俩有好一阵子可以不愁吃穿了。」

但江篱想的却是「沉香楼」的翠旍,不觉回以一笑:「是啊!」

爷孙两个回到附近的一幢破屋,江篱秉烛点灯,帮著祖父做了简单的饭菜,就著昏暗摇曳的灯光一同用餐。

饭后,老人取了些宣纸,开始描摹洞庭湖的景色,纔画了几幅,便趁早上床睡觉去了。

江篱看了看卧在亢上的老人,拿起笔墨,自己在老人平淡朦朧的画面上补了几笔,又添加了几许顏色,纔把那些透著墨水的未乾宣纸晾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这狭隘的小屋裡面掛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画,江篱取出装裱的掛幅,开始像往常一样帮著黏贴图面。

他心想:那锭金子还得留著家用,如果能多赚一点,或许就能去见翠旍了?

忙完之后,夜裡他接著读完了书,这天热得实在无法入眠,便走到离家不远的洞庭湖畔,看那墨色的湖水悠悠荡荡。

今晚天空掛著一轮满月,那水流映著一片银色,他瞧得呆了,想起美人朦朧的面容,不意中却听到一阵窸窣声响。

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年轻女子背向著他走近湖边,江篱看不清楚那人的脸,觉得她的行动有些古怪,就没想到,那女子阴沉惨淡的侧脸出现在月光下,恰恰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是翠旍?

一惊之下,江篱欢喜地跑了过去,正待开口问她何以夜半跑到这洞庭湖边,但却来不及了。

接著他就看见翠旍跳进了那墨一般的湖水裡。

弱俠2

「翠旍姑娘!」

江篱惊慌地呼叫了几声,却没见水裡有人浮上来,估量她不可能是半夜失了魂到洞庭湖戏水后,他心裡真是急得要命,手忙脚乱除了鞋子,就跟著纵身跳进湖中,夜裡湖水还是有些清寒,他哆嗦了一下,便又奋力地朝她落水的地方游去。

万里皓月长空,只见平静无波的湖面上,几丝涟漪伴著银色的月光缓缓漂移,湖中浩淼无波,只有一些潮水缓缓推近。

他心知不妙,深吸口气,便往黑悠悠的水底游去,几番潜游之后,好不容易纔发现翠旍缓缓下沉的躯体,就在距他一丈远之处,也幸亏他从小就在这洞庭湖畔长大,水性极佳,费了好一番功夫,终於把她软绵绵的身子从湖底暗涛中拉上了岸。

江篱瘫坐在湖边的草堆上,不住喘著气,夜裡凛有寒意,他浑身溼透,不免簌簌发著抖。

只见翠旍姑娘也倒在一边,不久即慢慢醒转,吐了几口水出来,人似乎是不碍事了,开始嚶嚶啜泣。

见她哭了,江篱很快地问道:「翠旍姑娘,妳没事吧?」

但她还是止不住眼泪,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

「翠旍姑娘──」

就在他还满心疑虑的同时,远处有火光照了过来,原来就是「沉香楼」裡面的几名龟奴打著火折和几盏灯笼来了,只见那老鴇提著灯笼奔了过来,一脸焦急地大呼小叫。

「唉哟,翠旍,妳深更半夜不见了人影,可把我给担心死了!」

「嬤嬤……」

老鴇见她浑身溼透,一脸忧虑地问道:「妳怎麼弄成这样啊?怎麼──」

翠旍没有说话,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见眾人的目光转向了他,江篱担心遭人误会,连忙道:「我来湖边吹风,不巧看到姑娘在这儿,见她投了水,所以将她救上岸来──」

翠旍也抽抽答答地道:「他说的是真的,我……」

鴇母连声谢也没对他说,连忙唤了名龟奴过来,準备立即将她带回去,口裡还在不停叨唸著:「不就是个客人麼?妳气性也忒大了些,何苦如此啊──」

江篱在旁边听著,虽然想不通其中缘由,只道世事该是如此,以为翠旍姑娘受到买醉客人的轻薄,所以动了轻生之念。

后来的几天,又听附近的人说,翠旍姑娘因为受到风寒,生了场大病,后来没再接客。

这下他可著急了。

江篱自小受到家训,又熟读四书五经,从来不知「愁」为何物,但自从那晚看见翠旍姑娘投湖自尽,后来听人说她因此受了风寒,每日都在「沉香楼」外焦急地巴望著,期待能再次听见她的消息,或者幸运地能见上一面,可从来未曾如愿。

又听人说,老鴇不打算让翠旍姑娘接客了,原因是姑娘重病不癒,连床也下不来。

这可把他急坏了。

那天收了画摊,江篱第一次走进「沉香楼」,他心中忐忑不安,只见男男女女在灯红酒绿之间搂搂抱抱,满室充斥著浓郁的怪异香气,几名歌女唱著不知名的小曲,那曲调情致飘忽,缠绵婉转,似是嘆息,又似呻吟,一会儿又软语温存,颇有勾魂引魄的嫵媚之感。

他虽然年纪尚小,自幼熟读诗书,对男女之事不甚了了,可是听多了也知道这内容唱的是什麼,眼前只见袒胸露乳的娼妓,耳边只闻诱惑情热的叫唤,男女笑语声喧,让他不禁羞得面红耳赤。

一名龟奴上前问道:「客倌是来找哪位姑娘的?」

「我──」江篱赧然地说:「我不是──我想找翠旍姑娘──」

「翠旍姑娘?她现在病了,不能接客!」龟奴见他一身青色粗布大褂,一脸鄙夷地说:「要见我们这儿的姑娘,少说也要五两银子,你有麼?」

江篱囁嚅道:「我没钱……」

「小畜生,没钱还敢上门?」龟奴板起脸来,伸手取了支扫帚,就朝他身上招呼:「滚!」

江篱给人赶了出来,还挨了几下打,他觉得这都不打紧,只是忧心姑娘,这会儿实在不知该如何见上一面。

忽地,他想起爷爷藏在枕下的那锭黄金,溜回家之后,老人还在亢上安睡,他虽觉得於心不安,却仍然偷了那锭黄金出门,再度直奔「沉香楼」。

到了门口,龟奴见到又是那个穿了破旧衣衫的少年前来,又拿了扫帚準备赶人;没想到,这少年从腰带掏出一锭实实在在的金子,看得他满眼直发傻。

少年说:「我要见翠旍姑娘。」

「行,」龟奴取了金子,一脸陪著笑:「客倌要找哪位姑娘都行!」

很快地,那人领了江篱进门,不过不是带他上楼去,却直直走向「沉香楼」后面的院落,然后在一间厢房前停步。

龟奴道:「姑娘就在这儿,你进去瞧瞧吧。」

江篱点了点头,立即推门而入。

这是间古怪的卧房,裡面什麼东西都是红色的,红色的窗帘、红色的桌巾、红色的椅垫……

他一抬眼看到那红色的床幔,只见一个穿著青衣僕婢样貌的少女站在那儿,而映著这红色背景的翠旍姑娘,正一脸苍白孱弱地躺在床上,正不住地咳嗽著。

那小婢往她背上拍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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