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别不理人啊!」那少女在一旁一顿足,又开始喊他:「喂!」
「妳别烦我。」
「我偏要。」
江篱不想理她,低头自顾自看著手中的剑谱,就没想到,那少女一把就抢走了他的书。
他怒道:「妳干什麼?」
那少女笑盈盈地将剑谱揣入怀中,又从旁边的梅树上折了一截短枝,微笑道:「如果你打赢我,这本破书就还给你。」
江篱见她只是个娇柔少女,没理由自己打不过她,便负气说道:「好!看招吧!」
那少女驀地又笑了,只见她衣衫飘飘,临风而立,一起手就是接连三招,都击在江篱身上,那梅枝纵然没打得他皮开肉绽,也没有损及筋骨内臟,却让他倍觉屈辱。
江篱虽无还手之力,还是奋力用手中枯枝往前不断攻击,那少女身子略闪,次招随上,梅枝横扫,向他中路打去,一招快似一招,又接连巧妙地击中他。
江篱觉得她在耍诡计,不然怎麼自己一下也打不中她,这一定有鬼!
那少女柔声问道:「还想打麼?」
他又忿地举起枯枝攻击,那少女飘然飞开,接著迅捷朝他刺来,江篱没一招躲得过,他拼了命闪躲,但那梅枝还是能準确刺中他,一下击中左肩,一下又打在他大腿,那刺痛的感觉虽不强烈,可是他总无法轻易躲过,再要出手,一口气却接不上来,愈避也愈是迟钝,此刻身子愈来愈酸软,似是再也使不出半点劲道了。
那少女看他一身狼狈情状,问道:「你服不服?」
他倔强地说:「不服!」
少女笑了一阵:「好,这回我非打得你趴下不可。」
那笑声甫结束,江篱便见到那梅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刺了过来,他不由得心惊肉跳地往旁一跃,脸上随即又被打了一记。
那少女接著连番进攻,江篱只觉右手一痛,那梅枝击中他的手腕,轻轻一带,就叫他枯枝脱手,人也不由得向后仆倒,江篱狼狈地著地打滚,弄得一身都是尘土。
他呼吸沉重,颓丧地躺卧在泥地上,忿忿喊道:「好啦,妳赢了,满意了吧?」
那少女格格娇笑:「你输了。」
见他气得躺在地上不起来,那少女走了过去,蹲在他身边探看;江篱好生著恼,赌气地闭上了眼睛,不想理她。
那少女顽皮地用梅枝戳弄他,说道:「吶,我叫方菲。你叫什麼?」
他被那烦人的梅枝弄得烦了,不禁瞪眼回道:「我叫江篱。」
「江篱,你怎麼还躺著不起来?」
他没好气地问:「妳以为我喜欢躺著麼?」
她又笑了:「被人打趴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妳知道就好。」
那名叫方菲的少女呵呵笑著拉了他起身,江篱只觉得她的手掌温软异常,胸中微微一荡,急忙收慑心神,但已是满脸通红。
她又问道:「你为何要一个人在这林子啊?」
「那还用问?我说过了,我在练剑。」
「你那算练什麼剑啊?拿著根树枝乱挥一通,连我也打不过。」
江篱道:「我要为一个人报仇。」
「报仇?」方菲好奇地问道:「你有仇家?」
江篱摇了摇头,坐在树影间沉思许久,就在方菲不住询问之下,他开始娓娓道出翠旍姑娘投湖的事情,然后又说了自己去「沉香楼」被一帮龟奴狠狠殴打的经过,方菲听著听著,不免同情地嘆了口气。
「依我看,你这身三脚猫功夫,还没接近那姓王的官员,就会被他身边的侍卫给杀死了。」
「这倒是。」
方菲微笑道:「不如让我来教你几招?」
江篱连忙拜道:「谢谢姊姊!」
方菲从腰带中取出一色丝巾,帮他擦净脸上的脏污,然后柔声说道:「这样吧,你每天清晨卯时来这个林子裡等我,我就教你练剑。」
「我──」
「就这麼说定了。」
江篱看著那少女窈窕的背影远去,又怔怔望了眼手中的丝帕,脸上显得有些发傻,忽地想起:她取走了他用一钱银子买的剑谱没有还他,下回见了面,应该要跟她拿回来。
弱俠5
一早,江篱就在林子裡等候那少女,方菲每天早晨大约会教他半个时辰的剑法,每次只见她轻轻巧巧将梅枝耍得「咻咻」风响,二人就在林中空地上比划起来。
方菲口中指点,手脚俐落,就命他跟著照学,江篱看了第一遍,无法领会招数的精义所在,学来学去始终不得要领,他自知本性鲁钝,总要到第二三遍纔能将一招使得入手,方菲见他认真,深知其中甘苦,毫不厌烦地反覆教导。
他每日早晚有空,就自行到僻静林中练功,原想练成一身惊人武艺,只是每练一次,全身总是有说不出的舒泰,到后来已是不练不快,欲罢不能。
一连数日,方菲都指导著练剑,一方面还教授他新的剑诀:「驭飘风兮转乾坤,乘清气兮御阴阳。」
江篱唸了几回,不禁讚嘆道:「这两句口诀听起来真美。」
方菲好笑地说:「剑诀是剑法的精髓,你要记在心裡,自然熟能生巧。」
江篱依照那口诀舞动手中枯枝,只觉愈练愈是顺遂,一个翻身跃起,手中枯枝在空中旋了几转,登觉遍体畅然,快美无比,立时出了一身大汗。
方菲微笑道:「你这人还真是不死心啊,一招半式,总要弄得清楚明白;三天两头,还得从头复习几遍,连我都要嘉许你如此用心了。」
「孔子说:『学而时习之』,既然读书要这层功夫,练剑也应该是如此。」
「这个自然,照说你要练到我这等程度,起码要花上十年工夫,不过我看你这人勤勉练功,说不定三五年就有小成了。」
「姑娘过奖,是师傅教得好,弟子只是照本宣科。」
「少跟我油腔滑调,你还差得远呢。」
语声甫毕,方菲举起手中梅枝,只见枯枝晃动,踏奇门,走偏锋,几个变招攻向江篱腰胁。
那手法轻灵至极,仓卒中直取他十数个空隙,江篱连番挡格不及,只一稍稍分神,梅枝就侧进击来,分别刺中他的胸口、咽喉,他侧过身避开一个方菲的假动作,但见她手持树枝再转个弧,又準确戳中他的后心。
方菲呵呵一笑,说道:「我要有把剑在手中,你这小命早不知死几回了。」
江篱觉得被击中的几处气闷异常,便问道:「方姊姊,这些都是致敌死命的部位麼?」
「没错。你记住:这一剑封喉若不能置人於死地,戳中敌人后心的至阳穴,或者是胸口的膻中要穴,那也是有死无生。」
「哦。」
江篱知道这少女所授剑法高妙至极,虽然几日来於匆匆之际所学甚少,但此剑法别创一格,实是利害至极的上乘功夫,与那日从旧书摊上购来的无字天书自学自练相较,实有天壤之别。
他想起那书,又问道:「方姑娘,那剑谱还在妳手上麼?」
方菲道:「没有,我已经丢了。」
「妳扔掉了?」
「那本破书根本没用,留了还能做什麼?」
「那可是我花了一钱银子买来的。」
「小器鬼,就一钱银子买来的破书,我现在就还你!」
方菲手一扬,从腰带中取出一锭十两官银,那银子沉甸甸地直落在他手上,江篱虽然吃了一惊,只能瞠目以对。
「嫌不够?」
「不是。」
「那你干麼还这样瞧我?」
她口裡虽然责难,脸上却始终掛著笑容,江篱看见她映照著朝阳的容顏,不觉痴了。
「方姑娘,我想帮妳画一幅肖像。」
「真的?」她问:「你会画画?」
「除了读书,我就只会这小小技能。」江篱笑道:「方姊姊,就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