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桌上写了一张字条,拿起来,对着她。大大的字,提醒她。
她一把抓住那张纸,捏成一团。
“我挥了三年的竹剑,我会泅水,船上还有朝廷的护卫军,我们只去十天,我一定不去危险的地方,就算我想去,那些官家小姐们也不可能去,卫弛恭也不可能去。”
【就是和那小子去,才不安全。】
阿止知道他不按理出牌,但这样直接了当的表示对卫弛恭的不喜欢,还是第一次。
【给我非去不可的理由。】他好像有点头疼,难得的,写下那排字。
一物降一物,他和她处了三年,这三年,他好像有点明白桑夏的感受。
阿止对她要做的事,非常鑽牛角尖。
阿止绕过桌子,去抱住他的手臂。
“悟哥哥,我想去绘製我的船运地图。”
她可怜兮兮的说。
他愣住了。
阳光微微的从竹屋透进来,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她清秀的面容在他眼前缓缓漾开,微微开的窗櫺有些风滑入,她长发绕在他的手臂,那些她衣衫上那些墨水和草纸的味道,缓缓的传来了……她注视着他的视线,这双眼睛永远这么直率,她坦诚而不掩饰,气息乾净明朗。
和那个卫弛恭,完全是不同的。他第一次远远见到隔壁那小子,就觉得那小子一定是那种满肚子坏,外表看不出一点,暗里给人下套的性格。
【我和你去,不然,哪也别去。】
阿止看到他新的落笔,这样一字一笔一划。
然后他的目光,和她的在一起。
阿止愣了愣,然后眼睛晶晶亮。
他的这个决定,她是高兴的,开心的。
她那样直率,从无掩饰,她看起来是喜欢他的,所以她瞬间就高兴了。
明媚的脸上漾开浅浅笑容,她一瞬间就有了光彩,以至于他疑心的想,怕是这淮石县里所有说她不好看的人都是瞎了,她怎会不好看?她简直是太好了。
善良,正直,可爱,偶尔对他无意识的撒娇,这些都太好了。
他起身,她十分错愕,他的气息近前,他的脸颊微微擦过她的脸颊,他好像伸手,她站定,她一点也不敢动,只觉得那一刻,心突然跳动急剧起来。
他在摸她的头发…亦或者………
“悟……悟哥哥……?”
他已经重新站定。
她错愕的看着他,他展开手指,修长的指尖有一颗植物的叶子。
她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烫极了。
她急匆匆的从他的指尖把那叶子抽走,一阵风似的出了竹林。
她不敢看他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竟然心跳过速,她一阵风的逃回自己的屋子,扑在床上,捂住头,大约缓和了许久,她拿起那片叶子,看了很久……
此时此刻,在竹屋里的那人,走出屋外,站到那阳光下。
他目光沉静,但透露些许光华,唇边隐约泛笑。
她的出现,她的长大,真的太好了。
很长时间,他都觉得世界整个没有色彩,是无趣的。他这三年来,想起的事就是,事实上在那山洞遇到她之前,他也曾醒来一次,时间大约百年。
那百年他好像被封在那洞中,斗转星移,无人陪伴,无人言语,他不知自己从何诞生,为何存在,长久之后,他忘记了语言。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也曾挣扎想要离开封印,但就只能在那山洞,无人知晓他内心的种种,他空有力量,但那山洞就好像穹顶,无论他击碎多少岩石,那山洞都会重新再生,再长,知道希望变成了绝望,绝望变成了无。
终于有一天,天边滚滚落雷,他登上最高的山崖,那雷一共八十一道,最大的一道劈中了他的额头,但他未死,只是盼望着死。
他未死,又终于睡了。他不希望醒来,因为不知道醒来是不是下一个煎熬的百年。
然后,她将他的禁錮解除了。
然后,她将他一起带回家,在这里的这三年陪伴,是他最幸福的时光。
人类的时间不过百年,他想,如果未来的阿止不介意,那么他可以陪她一辈子,只要是她的愿望,他都会让她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