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得快,去得快,不记得是什么,正要去寻思,却只觉透不过气来。
半晌,王怜花才冷冷地道:“挟持妻儿这种事,偶一为之也罢了,老是这样,无趣地很。董兄,若是过了今日一劫,我劝你们二人还是隐退江湖罢。阁下也说了,龙困浅滩,虎落平阳,你们二人出了沙漠,也不过普通人耳。”
他这话说得又毒又辣,董少英却无可辩驳,只得苦笑。
王怜花心里却还有气似地,直道:“连妻子儿女也无法保全,又何必逞英雄。”他话虽说给董少英听,眼睛却看向沈浪。
沈浪道:“此事并不难解。董兄应也知道,与那些人一起,便是胜了我们,也未见得有好下场。董兄若是听再下一句劝,此事你只作不知道,两下不帮,在下保你们全身而退。”他不仅没有躲避,反而无比坦然地正视着他。
只是深深深深的眼睛,怎么也看不见心。
董少英仰头大笑道:“沈浪承诺的事,我有什么好不信。”他也不多逗留,放下小梨,随即转身离去。
王怜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道:“沈大侠如此英明神武,居然这么快就想到破敌之策。”
沈浪看着他的神情,不禁叹了一口气。
“难道你没有想到?”
王怜花依旧冷笑道:“破敌和救人,在在下看来那是两回事。”
沈浪没说话,只是伸手轻抚了一下他的发梢。
王怜花突然觉得有点心软。
只是这时候天底下最不识时务的那个人又提出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请求。
徐常秀战战兢兢地道:“王公子,下次遇见他们,能不能解释一下,我才是百花仙子的儿子,和小梨没有关系。”
王怜花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徐常秀不禁缩了下脖子,但还是马上挺起了胸膛,一副有责任有担当的模样。
王怜花看了更有气。
“解释是可以的,就怕他们不信。只有把小梨姑娘杀了,才能让人相信你是真的,她是假的。”他说这种话的时候,语气又轻薄又讥诮,容色又美又煞人。
徐常秀的脸顿时白了,慌忙道:“不不不,那就还是……”他又说不出口继续让小梨顶着他的身份,又尴尬又恐惧,难以形容。
沈浪低声道: “徐公子,事已至此,无需想太多。我们自会保护小梨姑娘。”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在看王怜花,王怜花却别过头去不看他。
若是有了伤口,便是抚摸,也教人生疼。
(十七)
回掬月阁的路上,沈浪权当车夫,王怜花与徐常秀和小梨一同坐在车内。原本以王怜花穷极无聊的性情,定是要拿他二人寻开心的,不想他竟然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地在一直在发呆,竟然一路无话。
他那双鬼眼不看人,徐常秀和小梨自然是松了一口气,沈浪可不这样想。王怜花从车厢里跳下来时,眼见得沈浪在车外看他,硬是转头看另一边不去看他。沈浪见他那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只好挡了他面前笑道:“王公子,你这样扭着脖子酸不酸?”
王怜花冷哼一声道:“本公子高兴看哪里就看哪里。”他口中话虽潇洒得很,心下也觉得和沈浪一比自己的举止行动太过孩子气,越发恼羞成怒起来。
沈浪伸手握了他肩膀笑道:“王公子,你生得什么干气?跟小孩儿似的,啊……”猝不及防,王怜花一扭头,居然恨恨地在他手上咬了好大一口,咬得又狠又重,手背上马上冒出血丝来。
沈浪不仅未收回手,反而将那人搂入怀中,一边说道:“哪家的小狗,好利的牙口。”
王怜花本来想趁机咬第二口,听他这么一说,于是决定不咬,只是反唇相讥道:“哪家的儿子,都一起捡来养。”
沈浪苦笑道:“孩子毕竟无辜。”
王怜花哼了一声道: “此二人诡计多端也就罢了,偏偏还这样不识好歹,你居然说让他们只做不知道,保他们一家全身而退,是何道理?”
沈浪道: “你也说了,此二人诡计多端,若是与我们一起行动,反而容易坏事。等事成之后,再对他们施以薄惩,也未尝不可。”
王怜花听他这样说,才高兴了一点,道:“原来沈大侠也在心里盘算过如何惩戒他们一番,甚好甚好。只是在下觉得,现在马上惩戒一番,也未尝不可。”
沈浪道:“如今正事要紧,哪里有空去招呼那两人。”
王怜花看了他笑道:“在惩戒人这个行当上,在下可是一等一的好手。你只要放手不管,我自然给你安排妥当,而且绝对可以如沈大侠所说,‘只作不知道,两下不帮,全身而退’。”
沈浪道:“你不要太过分便是。”
王怜花一听他这样说,心情也愉悦起来,满脑子开始算计如何成事,方才那阵莫名的不快之感,一时也抛诸脑后。
他一沉思,便站在原地不动。沈浪本想催促他进房去,一时自己却舍不得松手。于是只得两人一起在午后的浓绿树荫下,默默站成同一个剪影。
。
比武赶早,偷袭趁晚。
王公子挑的出门的好时候,华灯已上。赶至清波门下,刚好入夜。
清波门外,不是水路便是山路,寻常人家居住于此多是贪此处离南山近便于伐薪,也有喜静的文人墨客聚居于此。入夜之后,街上便无人来往,青楼妓馆的灯火也照不及此处,越发显得冷清无比。
依然是沈浪驾车,王怜花坐在车内,董少英和四娘也在。四人皆是默默无语。
夜色黑沉。车前的小灯,也不过照亮车前那一点方寸之地。街道之上,唯有马蹄声寂静的回响,连那声音也有些犹疑,一步一步,仿佛前面是幽深无可名状的沼泽一般。
前方街心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手里抱着一个看上去颇为沉重的事物,一副躲避不及的模样。
沈浪连忙束缰勒马,停在离那人十步之遥处。
同时也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艳美的面庞在淡淡灯光的映照下,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恬静之意。
王怜花从车中跳出来,一见是他,不由大笑道:“蓝岚小倌儿,大半夜的,找我们作甚?”
蓝岚拉了拉嘴角,挤出一个不太高兴的笑容。
“沈大侠,王公子,在下实在是不想找二位。只是被人家差遣,两边得罪不起,还请二位原谅在下莽撞。”
王怜花笑道:“听你如此说,想来是下定决心要对付我们一番了?”
蓝岚神色惊恐:“哪敢哪敢,只是奉主人之命,前来给二位送点东西。”说到这里,便把作势要将手中事物丢过来。
王怜花喝道:“不许妄动,将那东西放在地下即可。”
蓝岚也很听话,马上就把那事物往地上一放。
黑乎乎的,一个大瓦罐子,和人家里用来腌咸菜的罐一般。
可能是那罐子太重,蓝岚放下地的时候弄了一声巨响。他很不好意思地说:“好像太用力了,罐子有点裂了。”
沈浪扯下车前小灯,举在手中,往前一照。
陶罐果然已经碎裂,从碎片之中,爬出许多黑色蠕动的小虫来。
蓝岚笑道:“王公子让林家二位女侠找的东西,她们说用不上了,要还给王公子。”
定睛一看,那些小虫虽然形似蜘蛛蜈蚣之类,却又与寻常毒虫很有些不同。
虽然是黑色,却黑中发赤,形体也比一般毒虫大上不少,往那虫体里充过气一般鼓胀,一碰就要射出脓水来似的。那些毒虫从罐中出来之后,黑压压排成一片,迅捷无比地朝马车这边爬行过来。
那行动的速度与规律,已经不像是几只虫子,而像是什么被魔鬼附身的妖物一般,刹那间就逼近眼前。
王怜花迅速从车中抓出一个瓶子,打开往前方地面上一洒。
空气中顿时浮起了浓烈的酒味,那些毒虫在酒渍中翻滚,又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呛人味道。便是最喜欢喝酒的人,闻见了这味道,也要忍不住呕吐。
王怜花笑道:“端午即到,在下也备了几瓶雄黄酒,绝对真材实料独家秘方,蓝兄可要喝一点儿?”
他一边笑一边出了手。
只见那碎裂的瓦罐之中,射出一条金色的利箭。那箭破空而出,直往马车这里射来。
却在半空之中,突然坠落,狠狠砸在地上。
原来是一条金色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