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不似虫,自然蛇也不似蛇。
蛇身粗如藕段,蛇头还足足比身子宽上两倍,两颊鼓胀,似有肉囊。那肉囊几近透明,可以看到其中暗金色的汁水流动。说不出的诡异。
只是蛇身七寸之处,插了一根小小的羽箭。
红色的羽箭,那羽毛精致漂亮到毫无必要的程度,仿佛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人赏玩,插在蛇身上也就像一个小小的饰物。
就像羽箭的主人,无论做什么,都好像专为了给人欣赏,为了让人赞他风华绝代,天下无双。
王怜花拍手笑道:“蓝兄,你难道忘记了,在下也是看过苗疆蛊法秘籍的,对于金蛇蛊,好歹还是知道一点儿。”
蓝岚一咬牙,袖中又弹出一样事物来。
那东西弹丸大小,却不是朝马车,而是朝地上翻滚的金蛇而去。
沈浪大喝一声,策马急退,一下让开几十步远。
弹丸击中金蛇,突然炸开。
那蛇被炸开数段,其中一截尾巴还往马车这边飞来,虽然明知它飞不到此处,看那模样,依旧觉得恶心无比。
那蛇的血与肉囊中的毒液自然也一起炸裂开来,洒了十余步远。落在地上,便冒起一大片金色的烟雾。那雾浓重地非比寻常又经久不散,就像是浮在空气中的蛇灵一般。
重重毒雾后蓝岚的身影,早就已经不见了。
王怜花见了眼前情景,摆出仗义执言的架势:“弄得这街道上一片腌臜,明日一早不是要累煞除不洁者。”
沈浪摇摇头:“看来此道不通,需走他道,无端多了些时候。”
两人均是一副无比苦恼的模样,但相看的眼神之中,却分明都透着笑意。
。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才到林宅门口。
仿佛是听到有人来,宅院之中,突然亮起了灯光。
也是,若是夜袭,乘坐马车,堂而皇之地停在人家大门口,未免响动也大了些。
随着灯光亮起,宅内也响起了婴儿的啜泣声,还有一个低低的女声,仿佛是在轻柔安抚。
王怜花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前,握住门环用力一敲。
静夜如水,这敲门声就像投入水中的一块巨石。
宅内的所有声音,顿时孑然而止。
(十八)
过了半晌,才有人来开门。
是个漂亮又妖艳的女人,睡眼惺忪的,手里还抱着个婴儿。
那婴儿已经止住了哭泣,一双大眼乌溜溜地朝人看。
而且这个女人王怜花居然还有点认识。
“天香楼的花魁瑶红姑娘,什么时候当起了奶妈?”
谢瑶红看到是他,先是一惊,继而一喜。
“奴家还不是托柴公子的福。柴公子什么时候到天香楼来,让奴家好好招待一番。”
这下连沈浪也想起她来了。
原来王怜花既已不再插手过问江湖事,却是安分不住的天性,时常化名柴亮在城中走动,看到好玩的热闹便要去凑一凑。城中三十六家青楼的花魁大赛这样的大热闹,他断断没有错过的道理。沈浪对他本就又娇又宠,只当是小事也不去拂逆他的心意便随他去,不想王公子又惹出事来。
王怜花将那台上的花魁看了一圈,便和沈浪说谢瑶红最好看,才艺又是最高,应当是花魁。
沈浪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只当和他玩闹,说了句:“谢瑶红虽然最美,但白无瑕有良家闺秀之质,恐怕还是要她要拔得头筹。”
王怜花不屑道:“既然最美,又是最好,难道还不够?青楼里的姑娘,要什么良家闺秀之质?”
既是青楼妓馆的花魁赛事,最终总是要以恩客出资多少而定其身价高低。比着比着,果然是白无瑕略胜谢瑶红一筹。沈浪一看这形势,再一看王怜花的神色,实在很想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过。
王怜花又怎么肯咽下这口气。他就这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谢瑶红报了个极高的价钱。
别说是这价钱让人大喜过望,这位公子的俊美秀雅同样让人大喜过望。
谢瑶红穿着最美的衣裳,化着最艳的妆,在天香楼最好的房间里等柴公子等了一夜。新花魁入幕之宾所需的拜贴礼品来了,亮闪闪的金银来了,只是柴公子人没来。
虽然面子已经做到十足,还是无功受禄,谢瑶红依然觉得很惋惜,想了那柴公子好些日子。
这样俊俏风流的人物,此生如何还能遇见第二个。如今意外重逢,怎不教人又惊又喜。
王怜花笑道:“瑶红姑娘既还在天香楼,那末今夜在此招待谁?”
谢瑶红还没说话,后面就有人道:“自然是招待我,难道是招待小蓝或是林家的老姑娘?”
巫行云听到王怜花的声音,心里已经高兴起来,满脑子的念头都是调戏他一番。
只是这些话到唇边突然止住。
因为他看见王怜花身边还有一个人。
一个默默伫立的青衣男子,比他自己年轻一些,个子也不及他高,衣衫简洁到略显随便,只是穿在他身上莫名的潇洒与妥帖,和唇边的淡淡微笑相得益彰。长相也许应该说是很英俊,但远没有到光彩夺目的地步。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人,有出挑的地方,却没有出奇的地方。
“据说是天下第一的男人,沈浪。”
巫行云看着沈浪,不再笑。他不嬉皮笑脸的时候就像换了个人,眼神幽深而沉重,面目阴郁而冷酷,无比高大的身形给人强烈的压迫感,正如夜幕下远方的群山,那个神秘可怕的苗疆的化身。
连站在他身前的谢瑶红都感觉到了气氛的无形变化,再不敢说话。
沈浪只是略略躬身抱一抱拳:“巫兄过奖了,在下何德何能。”
他的姿态不卑不亢,唇边的笑意让周围的风都温和慵懒起来。
这个时候的沈浪,能让人由衷地相信,他就是传说里的另一个人。
世上是否有什么事物能够夺走沈浪的微笑?。
那还真的不如问,要多么冷酷的雨雪才能够阻挡西湖的春天。
。
巫行云道:“深更半夜的,四位登门拜访,有何要事?”
王怜花笑道:“若我没记错,这里乃是林宅,在下有要事找二位女侠,不方便与巫兄说。”
巫行云皱眉道:“在下也不知二位女侠去了哪里,四位可要先进来小坐?”
王怜花道:“那自然是好。”
他正要跨门而入,腿才抬起半条,却突然收住了脚步。
笑嘻嘻地盯着门槛道:“林女侠不在家,怪不得家门口都搞得这样脏,丢满石头篾片,教客人怎么好意思踩进去。瑶红姑娘,能不能找把扫帚来扫一扫。”
谢瑶红依言取了门边的扫帚,将门槛上的污物往门内扫进,她不过做了这一下动作,便惨呼了一声,慢慢抱着膝盖蹲了下去。
王怜花道:“瑶红姑娘怎么了?”
谢瑶红呻吟道:“不知怎的,膝盖突然痛得厉害。”
王怜花笑道:“我看那蛊法秘籍上书篾片蛊与石头蛊,还道是神道,不想真有其事。巫兄,以这样不风雅的蛊来对付这样美的女人,你如何下得手去。”
原来那篾片蛊与石头蛊乃是以篾片与石头放置路中,行人过之,便能跳上人之腿脚,使人剧痛无比,久之必死的一种蛊法。这种蛊算不得恶蛊,只是蛊媒为石头篾片之物,教人疏忽罢了。巫行云既被戳破,也不隐藏,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