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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1 / 2)

>  踏入寝宫时,迎面扑来人影,突兀之间,骤然被他拽去,他挡在她身前,未及站定,那人影已施施然拜倒,匍匐于地。

“陛下!”听她哀哀求道,“陛下!祈您开恩——”

“夫人多虑了!”法老冷冷道,“他得到了哈托尔的眷顾,已远胜于我!”

她在他身后瑟缩一下,心知他说的是谁,悄悄朝前瞥过一眼,那位夫人正仰起脸望住法老,惴惴难安,似对荷露斯神的回答吉凶难辨,她认出这是在将军家夜宴上唤她“莽撞小子”的贵妇,不禁又有些迷惑。

却听另一人淡淡接过道:“你且先去吧……”

那正是久违了的她陛下的语声。

贵妇闻言,无语起身退去,从头至尾,不曾看她半眼,亦如她不在这人间。

法老移开一步,容得她扬眼望见,内侍正将遮帘层层挽起,垂着半透明亚麻帐的乌木床榻显露眼前,微微豁开的帐隙间隐隐飘出轻笑,听她陛下曼声笑道:“……我这正要去找个识得圣书体的姑娘,主神便给我送来了一位。”

莫叶塔蒙夫人急忙走来,将低垂的帘帐拉开,她陛下倚在榻上,含笑直视他俩,又懒懒扬手,法老跨近一步,牵住她伸来的手,她陛下顺势坐起,抬手抚过他的脸颊,“看见法老这满面倦容,可又是一宿未眠么?”她柔声问道,俯眼细看他手上的伤,“既已等到今日,又何必急在这片刻之间?白熬了一夜——莫不是整夜都在空手采石,怎又伤得这样?”

法老不答,抽回手行过早礼,便即退回;她陛下倚回枕上,含笑瞅着他俩。

“都赶在拉神启程前哭红了眼跑到我这病人面前,今天还真是个多年难遇的吉日呢!” 她微微笑着,又轻唤继子道,“图特摩斯,你先去,待这主神送来的姑娘给我上过了药,再找你过来说话。”

法老默然应下,转身离开时,经过她身旁他曾略一迟疑,顿了顿,终究还是不能转来望住她的眼睛。

另一位法老则说:“过来坐在我身边吧。”

莫叶塔蒙夫人亲自捧来一张方凳,摆放在乌木榻边,躬身请她坐下,又移来深蓝描金的小圆桌搁在她手边,桌上笔墨齐备,另有一小片纸莎草纸,纸上鲜红的圣书体,似曾相识。

西风将来,

来时请带走它的呼吸,

同去亡灵栖居的西岸,

永不再返。

“这是哈普塞纳布送来的咒语,”她陛下轻快地道,“都说你是为侍奉图特神而来的姑娘,真正学过些圣书体,便换你来写写吧。”

她欠身领命,掂起笔刷饱蘸了墨,遵照她陛下的吩咐,将神前第一祭司给的驱疾咒一字一字写在王女的手腕上。

“北地好玩吗?”

女法老问。

她不语,恍若未闻。

“朝觐时的甜薄荷,”女法老微微笑道,“那会每在日出时遇见法老,总看见他的胸饰上结着几枝可笑的甜薄荷。只道他是年少不识,才会对田庄里长大的姑娘千依百顺,那姑娘仗着学了圣书体长了些见识,就敢妄贪神宠,让她流去他乡受些苦楚也好,可怜!怎知真正贪求神宠的却是那不问神事的小法老?”

她陛下轻轻一顿,似在深思,似在回想。

“那孩子与他的父亲很不一样。”她叹息般又道,“像他那般健壮的男孩,是阿蒙…拉给予王族的莫大恩泽,理当感恩,可是主神为何要将此般恩泽赐在他那令人难以启齿的母亲身上?那年都说怀的是位公主,小麦发芽生长,大麦毫无动静,她那样孱弱卑微的身躯,又怎配诞育两地之君?连她自己都希望生个甜美乖巧的女孩,图特摩斯刚坠地那会,真要以为我是被神明所唾弃的罪人呢!”

“陛下,”侍立近旁的女总管轻声劝道,“至乘之地,还请慎言。”

“唉,莫叶塔蒙,我正是要将这话明白说给主神听呢!”女法老摇头笑道,口吻仍还是不伤筋骨的轻松愉快,“便当这是替我生养的男孩,将他视若己出,奈何神恩错许,无论我如何宠爱他,他永远都是只能许以图特神之名的庶出子。我想要的男孩,名中该刻有主神的垂青,真正延续下王族的荣耀,唯有这样一个男孩,才称得是统御南北的两地之君!”

她陛下喘出口气,仿佛说得有些吃力,而重复着叹息。

“我想要的是个男孩,阿蒙…拉却将你送了来……你为什么要来?是来搅乱这棋局的么?”

“倘若您真的将他视若己出,我也就不会来了。”

她说,把脸垂得更低,隔着泪幕,新写上的圣书体在眼中盈盈波动。

她陛下伸过手,掂起她的下巴,指尖柔软;多年前曾觐见的温婉容颜,已被岁月狠狠拉扯过,纹路铭在眼角双颊,依旧熠熠生光的眸子掩不住年华走过的足印,谁能不老?

“可真是个爱哭的姑娘,”女法老微笑着叹,“这般年纪哭起来还跟小丫头似的怯弱可怜,怨不得梅瑞特夫人错怪你,怪罪你用眼泪惑住了她家独子的心智,刚才她还在这儿抱怨呢,是不是啊,莫叶塔蒙?”

“是,陛下。”女总管躬身应道,“将军夫人心急之下,口不择言,也是难免,毕竟侍卫官大人此刻性命堪虞。”

她不觉一颤,这一笔写得歪斜,慌忙弥补,她陛下似未有察觉。

“当年误了我给的差事,我不追究,他挨顿鞭子也就过去了,而今长了几岁,愈加胆大,不知那讨人喜http://www。345wx。com欢的侍卫官大人这回又是受了哪家邪灵的鼓惑,忽忽变回到十六岁,竟敢耽误了图特摩斯的调遣,累得将军家的夫人在我门前跪了半夜,却是找错了门,军中的事,我插不去手,她家儿子结局怎样,全凭戴蓝冠的那一位定夺。”

“奴婢也瞧得心酸呢,”女总管叹口气道,“跪得站都站不稳了,一见着陛下进来,眨眼又倒在了地上,平日里那样心高气傲的梅瑞特夫人,竟能是那般求恳,唉——”

“刚才那位夫人,就是玛亚将军家的梅瑞特夫人?”

一时静寂,寂静里听见飞快细密的忖度,仿佛都被她这突兀一问弄得哭笑不得,辨不清她是戏语还是讥嘲,以至愣过一愣,莫叶塔蒙夫人方才应了声“是”。

“她那般求恳——是因为我吗?”

“昨日法老派遣侍卫官大人带队前往隼之城,”女总管禀道,“不知何故,大人再度擅离职守,跑得人影不见,直至日落后方才返来请罪——”

“是因为你么?”

她陛下轻声反诘,唇边浮出浅笑,宛在明知故问。

蓄了许久的眼泪应声落下,落在王女手臂上,却想起欢宴节宫宴上与将军家夫人的初见,那宠儿说:

“她为什么要像被你剜了心似的瞪你?”

“因为你手心里攥着南北两地最聪明最了不起的勇士的心啊!”

浮堵在思绪中的谜团一瞬着了火,昏昏沉沉地烧着,辨不清这会究竟是恍然还是愈加迷茫,也许烧尽时才看得清真相,手颤得落不下笔,才刚竭尽全力稳住了自己,理智却紧跟着崩溃,再也圈不住心,由得它一头冲出去,任由它在回忆里乱闯,被一一掩藏瓮中欲盖弥彰的私情隐语,经不住它的冲撞,碎裂时腾起的浮尘,像迷宫里引路的青烟,引她寻向前路。

“唉,”却听她陛下笑着叹气,“你写得这样邋遢,是想要我尝尝你的泪水么?”

眼泪如急雨般掉落,已来不及抹,墨渍洇散,失了字迹,她方才惊觉失态。

“罢了罢了,”她陛下抽回手笑道,“主神赐来侍奉图特的姑娘,却也写成这般模样,想来我这病是去不了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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