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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行动频繁,千万不能让那些蜀山弟子查出踪迹。否则,万一行动败露,坏了我等大事……”黑袍男子的声音微带沙哑,仿佛是多年不曾与人交流过,一字一顿,晦涩难辨。
魅姬瞥了他一眼,悠然地轻抚了鬓边的碎发,娇笑道,“放心,我做事向来小心谨慎,区区几个蜀山弟子道行尚欠,绝非我的对手。你大可不必为这些琐碎闲事操心。倒是你自己,别怪我不提醒你,可曾让他看出了破绽,那我们多年计划便功亏一篑了。昨晚,你月下与他私会,我看萧映寒对你还是一往情深得很。啧啧,天下居然有如此多情的男子,倒叫我也险些动心,你说,当年若是派我去苗疆,认识了萧映寒和徐长卿,事情还不会像你那般——”
“昔日之事不必再提。”黑袍沈泽眸子幽晦如夜,漆黑中透出几点冷碎血色。魅姬的话让他隐然生怒,但他瞬间又将那怒气强行压制下去。
“噗哧!”
魅姬扶着石壁前俯后仰地娇笑连连,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得出这千娇百媚的女子那纵情嘲弄的哂笑。“也是,这件事上,你简直是一败涂地血本无归。听说人间有句话,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们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反倒叫那帮蜀山的糟老头子扳了个够本,守在是奇耻大辱啊……”她嘴里说着奇耻大辱,语气却轻浮调侃,显见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又或亦,能够彻底地打击沈泽,让他痛苦、耻辱、悔恨,是件令她快意平生的事情。
她明明和沈泽是盟友,处心积虑地帮他恢复肉身,但转眼又不停地打击、摧毁、报复这个刚刚恢复真身的男人。似乎这种精神上的虐待与折磨,能令她获得肉体久违的快/感与惬意。
“千年魔界不见天日的孤寂生涯,已经改变了你的一切,”沈泽冷哼一声,语气透着一股寒意,“你变得越来越疯狂,行动也不可理喻。”
“是么?可是,我觉得改变的人——是你!背叛了誓言、背叛了感情的人,是你!不是我!”魅姬倏然转身,咄咄逼人,言辞犀利,“你忘记了我们在主人面前共同发下的誓言,去了趟苗疆,就把我们筹谋多年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沈泽!堂堂魔界护法,居然妄想去恶迁善、洗心革面,和一个男人隐居江湖。你告诉我,封印了徐长卿的记忆给他洗脑,可当我看到你说这句话时神魂不守的样子,就知道,被洗脑的人是你才对。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派你去负责此事,若换成了我的话,绝不会被蜀山弟子玩于股掌之上,而是我将他们操控于股掌之中。我当年就不明白一件事,你为何在徐长卿和萧映寒俩人中选择了后者。其实在我看来,徐长卿年少无知更是好骗,结果你偏和掌门弟子萧映寒相好,最后弄得那老不死的蜀山长老要和你拼命,锁妖塔囚禁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你早就魂飞魄丧不知道散落何方……”
黑袍沈泽冷冷道:“你说这些沈泽的故事,我只听一次。从今往后,这些事不得再提。”
“为什么?因为你不敢听?”
“因为我不喜欢听别人的故事。”黑袍沈泽缓缓起身,冷睨了满面怨愤的魅姬一眼,墨色瞳仁中透出点点森然冷光:“我是邪王!嗜血而生!不是沈泽!沈泽早已死在锁妖塔中。”
魅姬一愣之下,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你以为死过一次就能忘掉一切过往,从新开始么?你若还是像多年前那么心慈手软,最后失败的依旧是我们。”她笑声骤歇,忽然语调转为冰冷,“我提醒你,徐长卿不再是你多年前的小兄弟,他早已位列蜀山掌门弟子,此人不好对付。若是萧映寒你还能以情动之,那徐长卿你该如何应对?上次玄甲兵副队长郭引被查出真相,徐长卿必是已经发觉了迷魂针——”
“你对郭引用了迷魂针?你难道不知迷魂针的用法只有蜀山弟子才知,徐长卿一旦查出郭引顶门的迷魂针,便会怀疑到萧映寒身上,进而怀疑到我们和萧映寒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沈泽勃然震怒。
“夏王想要借助僵尸行刺,没有郭引里应外合我们怎么才能得知秦王的绝密行踪?徐长卿怀疑萧映寒,就让他们蜀山弟子互相猜忌便是,你担忧什么,若真怕被人知晓,那我便去杀了萧映寒——”
“不必!”
“你心疼了?是啊,上次在这里,你就只肯囚禁他,不肯杀了他。”
“我不容你杀他,是因为他的搜魂笛关系着计划顺利实施,此人是我们的盟友。同样,我纵容你的一切,也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什么人,只因为你是我的盟友而已!仅此而已!你牢牢给我记清楚,我是邪王,不是沈泽。”
魅姬喃喃道:“或许……你真的不是沈泽,而是邪王。我们的计划一定能成功,因为,我们的心里只有主人。”魅姬倏然跪下,仰首面对头顶血色苍穹张开了双臂,那里镶嵌着一块巨大的血色水晶,淡淡血月透过巨大的水晶投射在洞窟的地面。血色月光下,魅姬眼里闪动着炽热、疯狂的光芒:“我们已经等待了太久太漫长的时间,主人很快就可以出来了。让我们与天同尘,等待她降临于世的那个永恒时刻。到那时一切的生灵都卑如草芥,唯有我们才是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我们再也不会与主人分开,再也不会……天地万神、伏羲、女娲也没有这个能力。”
魔域。
阴森的月光,照彻了魔界的青要宫大殿,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明都已消失。
魔殿前的九根石柱上刻着无数的飞鹰图案和咒语,线条工整古朴。巍峨宫宇的顶部垂下厚重青幔,掩盖了所有的秘密。由于常年不见天日,使得这里的空气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湿气。
魔尊重楼面无表情,穿过层层青幔,自游廊外缓然而来。青要宫的殿阁死气沉沉,血红的风灯挂在廊檐上,随着阴风吹拂宫灯微晃,重楼高大伟岸的身影透着幽灵般的诡异。
这里什么都没有!
唯有,
——孤独!
唯有亘古清冷的月色陪伴于魔尊重楼的左右。
他的身后跟着溪风,然而溪风却在重楼开启了石室大门的瞬间,自动退出了大殿。这是整个魔界的禁地,没有魔尊的允许,魔界任何人都不能擅闯,违令者死。
重楼现在就在这个石室中,面对着巨大的落地古镜,冷然凝视着周围的一切。石室四周的是色彩浓稠艳丽壁画,描绘着人类最原始的交合之态。重楼的脑中倏然浮现起那混沌模糊的幻境,眼前这些呆板的线条和破碎虚空的影像渐渐重合起来。
他的目光最终落自己的掌心,这是一片破碎的素裳,白色的织料上晕染了黯淡的血迹,或许是时日已久,那原本是刺目的血红褪成了乌褐的墨色。
“魔引血咒!魔引血咒!”重楼五指倏然紧缩,魔女魅姬那怨毒的笑声再次响彻耳畔:“哈哈……重楼,冷血的魔尊,你需要的东西永远也找不到答案!”“景天?景天?是他?”喃喃低语,不知为何,重楼的心竟如此迷乱。
空荡荡的石室内响起了苍老无比的声音:“魔尊,上次你能安然度过‘五雷之期’,全仗魔引之功。此次外出,魔尊想必是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引导之神。很好,很好,有了她,你就能释放出身为魔君所拥有至高无上的神力,安然度过天人五衰。”一位面容苍枯的黑氅老者,颤巍巍推门而入。他已步入风烛残年,仿佛只要一阵风便能把他吹走,唯有那双狭长的眼眸里精光闪烁。
“黑石长老,你已经老了,最好去后殿颐养天年,魔界的事情不用再插手。”
黑石长老微微眯眼,打量着眼前的魔尊,纵声大笑起来。他虽已到耆耆之年,但仰首大笑之际白眉轩动,依稀有几分昔日的剽悍之气:“重楼,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脾气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小时候,每当你被主人责罚就会跑到这里来,一声不吭地坐上半天,对着镜子和你素未谋面的母亲倾诉心事……”
重楼心下震怒,眸中怒火中烧:“你怎么知道这些——”
“主人也知道,我们都知道,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从未见过你母亲,却在幻境中设想出一位温存贤良的女子来安慰自己,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重楼霍然长身而起,凛凛深瞳盯住了眼前之人。多年的秘密一朝被揭露,最刚强的外表下那层伪装被剥落,瞬间,他心中的暴怒到了极点。黑色袖袍飞扬间,重楼出手如电,扼住了黑石长老的咽喉:“本尊的事情,你管得太多,滚回去!”
老者瞬间呼吸窘迫,神色却不为所动,丝毫也不见惊诧:“我等了这么多年,只为了提醒你一件事,怎能不管。”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