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会想到韦天兆竟然摆驾浣衣局,不然就算借给她十个胆,她也不敢在圣驾面前如此胡来。
虽说这里本来就是犯罪女子劳作之处,但她这样任意打骂她们被皇上碰到,总是不好,万一惹恼圣颜,那可就完蛋了。
“刚刚是你在教训不听话的女奴吧?”刑嬷嬷不及细想,韦天兆已冷声开口。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刑嬷嬷吓得一激灵,心道这回可算是死定了,不等韦天兆再说什么,她已磕头如捣蒜,快要哭出来了。人越老越是怕死,看来这话很有道理。
“你做得好,朕奖赏你还来不及,何来饶命一说?”
韦天兆不急不徐地说,声音虽不及刑嬷嬷那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大,却清晰地送进她耳中,令她一个头磕到地上,僵直了脊背,半天起不来身。
她、她没有听错吗,皇上居然、居然---
“不要怕,朕叫你过来,是想你帮朕管教一下天奴,让她知道一下轻重进退,明白朕的意思吗?”韦天兆一边吩咐刑嬷嬷,眼睛却死死盯着涟漪,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除了乍一听到这句话之时眼神之中有明显的愕然之色一闪而过外,涟漪的反应相当平静,经历过这么多事,她早就已经处变不惊了,反正只要韦天兆不伤害她身边的人,她怎样都无所谓。
“皇上,这---奴婢不敢!”
她当然不敢,因她知道涟漪是韦天兆一直最疼爱的公主,虽说现在受婉皇后连累到了这里,但在她印象之中涟漪还是身份尊贵之人,她算哪根葱,敢管教她?
“朕叫你管教,你只管做就是!”
韦天兆立刻就不耐烦起来,他吩咐什么人做事的时候,最恨别人推三阻四,质疑他的旨意。
“只要将她管教得知道听话了,朕一定好好赏你,如果朕下次来的时候她还是这样,那就换别人来管教管教你,听到了吗?”
好吓人的恐吓!
下次来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啊?
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又或许明天他兴致所至过来了呢,她怎么可能管教得了?
何况她对涟漪的脾性一点都不了解,要怎么管教,难道也像对那些皮痒痒的侍女一样,动辄打骂吗?
不过看到韦天兆要变脸,她也不敢拿自己一条老命来赌了,立刻叩下头去:“老奴遵旨!”
不管以后怎么样,现在先答应了再说,大不了跟涟漪打个商量,彼此不让彼此为难就好了。
“俯耳过来。”韦天兆目光闪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刑嬷嬷招了招手。
“遵旨!”刑嬷嬷呆了呆,本能地觉得这样不妥,却不敢有违圣命,起身走了几步站到韦天兆跟前去。
韦天兆冷笑一声,俯在刑嬷嬷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刑嬷嬷立刻就变了脸色,猛地回过头来,不敢相信地瞪着韦天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启驾,回太极殿!”
韦天兆大笑两声,转身大步往门外走去,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夜宿太极殿,对后宫美人都失了兴致,连见都不愿意见她们了。
“皇上有旨,摆驾太极殿!”王逸担忧莫名地匆匆看了涟漪一眼,紧随韦天兆脚步而去。
“恭送皇上。”
一直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新晴立刻矮身施礼,低眉垂目,不卑不亢,身上散发出自然而然的谦恭之气,如果不是自幼受到良好的教导,或者说自小便见惯了皇亲贵族,是不可能有如此礼仪的。
韦天兆一步踏出门去,猛听到新晴开口说话,他只是顺势看了她一眼,跟着就走了过去,却又猛地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新晴,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好眼熟的女子,是什么人来着?
记忆当中好像有那样一张脸,虽不是绝美,却水灵灵的惹人怜爱,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曾经有这样一张脸在他面前出现过,却只是一刹那之间的事,跟着就永远消失不见了。
是谁?到底是谁?
他脑子里如闪电般划过一张又一张曾经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女子的脸,却唯独记不起眼前人是谁,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见过这个人,而且那样的画面曾经很熟悉,很熟悉。
“你是谁?”
既然想不起来,他便直接问新晴,虽说记不起眼前女子究竟是谁,但他心里某个地方却一直有着某种触动,让他非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许久不近女色的他却因为浣衣局的一个女奴而动起心思来,还真是奇怪,“告诉朕,你是谁?”
新晴吓坏了,她没想自己只不过出自本能地一句话,却让韦天兆对她穷追不舍起来,早知道她就不多嘴了。
她方才就一直在害怕会被韦天兆认出来,因为她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从前那段难堪的回忆,不知怎么面对那个时候的自己。
朕记得你是新晴
“奴婢、奴婢是、是浣衣女奴。”
韦天兆步步进逼,新晴就步步后退,直到后背都抵住了墙,再也退无可退了,她突然就跪了下去,惶然不知所措,“奴婢只是一名浣衣女奴,求皇上不要苦苦相逼!”
她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怕自己会记起她是谁?
韦天兆目中有了疑惑之色,他一时记不起来新晴是谁,却觉得好像并不像讨厌后宫那些美人一样讨厌她,怎么会这样呢?
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这女子身上有种静气,会让他不自觉地平静吗?
“你怕我记起你,是吗?”韦天兆居然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托起新晴的下巴,这与他方才对待涟漪时的力道可谓天壤之别,“告诉朕,你到底是谁?怎么朕觉得你很面熟,朕一定见过你,对不对?”
等一下!
韦天兆看清了新晴恐惧无助、悲伤而又羞愧的脸,他的心突然震颤了一下,记忆中有张同样的脸就那们毫无征兆地浮现上来,和眼前这张脸重叠---
“是你?!是你?!”韦天兆失声而叫,竟然有几分惊喜莫名的样子,“朕记得了,是你,是你,你是那个---”
那个已经久远的名字就在嘴边,却因为太激动而哽在唇齿之间,怎么也叫不出来。
“皇上恕罪!”
知道韦天兆已经认出自己,新晴微一挣扎就躲开了他的手,重新低下头去,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悲伤。
她以为浣衣局十几年的艰辛生活已经让自己面目全非了,或者至少已经不再当初的自己,没想到韦天兆还是能够认出她来,早知道她就远远躲开好了,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涟漪的话。
“原来真的是你,新晴。”韦天兆终于记起这个已经十几年不叫的名字,神情也有刹那间的失落。
如果不是今日的意外相见,他也想不到跟在婉皇后身边那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居然还活着,除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好像并没有老很多,不像自己,发须已开始见白了。
“奴婢惶恐!”新晴头再低了一分,连脖颈都开始发酸了。
她心里直盼着韦天兆快些走吧,不要再说下去,不要再问下去,也不要再让她回忆起那天两个人意乱情迷时的情景,那会让她羞愧欲死的。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韦天兆失神地看着她,喃喃自语着,也许这个时候他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从前的事,想起婉皇后和新晴初次来到雪池国的时候,婉皇后是那么娇美动人,一切都是那么单纯而美好,那么天隧人愿。
可是现在,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变得物是人非,情意不再?
他始终觉得这些年来并没有亏待婉皇后半分,婉皇后所受到的宠爱无人能出其右,相信有四方国之中虽不是绝无仅有,也绝对凤毛麟角,为什么她还是那样无情地背叛自己?
而新晴呢,十几年前因为一场并没有什么的误会,也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