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河心里一沈,慢慢向後退,一边盯著他道:“多一条人命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们也许可以商量有更好的办法各取所需。”
闻言,‘鸭舌帽’咧嘴一笑,道:“不怕我的小孩子你还是第一个。可惜……你还没有资格跟我大麻谈条件。”
“未必。”苏星河掌心尽是冷汗,但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甚至带了些微妙的笑意,“苏氏财团会估量你此时举动的价值。”
闻言,大麻一愣,旋紧狠狠跺了跺脚道:“老子信你就不在黑道混了!最近正愁小孩死的太快,又要不够用了……”
苏星河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自信到他已经摆好姿势准备学李小龙开打了,但迟迟不见大麻动作,忽闻一阵异香,这香来的太诡异,刚想闭气,已经来不及,意识渐渐模糊流散,全身肌理也开始不听使唤,慢慢变软,然後倒下。
那年的他,还是那麽单纯而不经世事。
大麻一步上前一手接住他,微微冷笑,“这孩子倒是漂亮的难得一见……”
呆在组织里那些生不如死让他哪怕在顾纯时期也记得深刻。
甚至连屋子长成什麽样子也记不清楚。只有一片黑暗,周遭都是孩子的啼哭声,哭的让他头痛欲裂。倒是每天都能见到大麻的刀疤脸,因为他负责喂食。名字这种东西也是没有意义的,他在组织里,叫‘牢笼三号’。
从睁开眼睛开始,他要被迫习惯黑暗,然後在日复一日的毒打和鲜血中磨尽锐气。大麻下手很重,鞭子沾著麻油抽下来,火辣辣的,又痛又痒,不容易伤好。他会用很细很细的螺丝刀,翘掉他们的指甲,一片血淋淋,但没有人会给你疗伤,只能等他慢慢好,再伤,再好。
把人当作容器是很简单的事情。因为冰毒的包装袋不会被胃酸腐蚀,可以装进去,再用手术刀取出来,麻药也没有用,不是怕贵,而是大麻嫌麻烦,总在他清醒的时候给他开膛破肚。
苏星河看著血慢慢的蔓延出来,沾染到身边所触碰到的每样事物,开始想,春光融融的轻井泽,那阵樱花雨,还有雨下的少年,微笑著说星河是我未来的新娘子。
海洛因没有味道。即便是没有味道,也因为那段记忆令他以後每当闻到冰毒出现都几乎呕吐不止。
他不知道,为什麽大哥没有来救自己,那个神一样无所不能的大哥为什麽始终没有来。他那麽疼我们,那麽爱我们,为什麽没有来。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只知道自己每天都要被大麻取走大量的血液。那些血不至於让他死,但是量还是很多,多到总是晕死过去,再被人浇醒喂食。
直到某一天身旁被关进了一个孩子,一个生面孔,一进来就怯怯的说:“喂,你……身上都是血伽……好可怕……”
看他沈默不语,那个孩子道:“我叫小长,你叫什麽名字?”
声音在空荡荡的囚室里回荡。
他努力勾勾唇角,因为太久没说话,声音像被斧头磨过一样粗砺,“我叫……牢笼三号。”
苏氏和李氏快疯了。苏秋月出动了所有的势力来找自己的弟弟,两大财团联手,无所不破,权势滔天,遮天云日。但是却得到了一个让所有人崩溃的结果。
在废墟游戏城事发地点找到了大量血液。
以苏秋月的血液样本进行取样,警方证明,那正是苏星河的血液。
而且流血数量已经超过了身体的三分之二,按照法衣法医鉴定,一旦人失血超过身体三分之二,哪怕是没有找到人,法院也可以判定此人已死。
因为没有人失去那麽多血还能活下来。
苏秋月放下了财团内所有工作,忙碌了将近一年时间,最後却得到这个结果,他无力而惭愧,他痛得几乎不能言语。
那天他实在太累了,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灌了一瓶又一瓶烈酒。说不出话,一说话就要崩溃了。
有人慢慢打开门,夹带一身风尘,容貌冷峻丰神,慢慢坐在他身边,低声淡道:“阿傲也是你这个样子,我做兄长的不知道该怎麽安慰他……”
苏秋月慢慢抬起眼,冰凉凉的一双凤眼,慢慢的流下了两行眼泪,他闭上眼睛,靠在李暮然肩膀上,顷刻之间,泣不成声,“望春……是我亲弟弟啊……亲弟弟……为什麽那天我相信他会马上回家,为什麽我没有立刻派人去找……望春……你不要不理哥哥,望春……哥哥错了,哥哥错了啊……我的望春……”
苏秋月之冷豔,和他的经商手腕同样有名,李暮然看著那个向来无坚不摧的人,趴在自己肩上泄露了自己所有的脆弱,不禁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抬手慢慢搂住了他。
这个消息不管怎麽遮掩,都像纸包不住火一样恣意蔓延。
马上就传到了李傲然那里。
他很冷静,冷静的有些不正常了。呆立在原地没有反应,直到一刻锺後,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为了找苏望春,他几天几夜没有睡觉,此时早已身心俱疲,体力透支。医生诊治过後,只说五爷疲劳过度,稍後就能醒。
这话一点没错,三天後,李傲然在李氏综合病院转醒,守在他榻前的李绮绿大喜过望,不禁一把攥住了弟弟的手,轻声问:“怎麽样,好点没有?”
闻言,李傲然勾唇笑笑,眉目间漾出些平日不曾有过的张扬邪戾,“三姐这是怎麽了,我只是睡一觉而已,瞧瞧,花容失色了。”
李绮绿心里嘎登一声,手渐渐的冰凉了,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和昔日弟弟安静温和的脸重合,击得她说不出话来。
沈默半晌,她开口道:“星河的事……”
听到星河二字,李傲然骤然间一阵头疼,皱著眉使劲摇摇头,道:“星河是谁?”
李绮绿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她是听说过的,如果你开始频繁的梦到一个人,说明你正在遗忘他,如果你开始认为无法承担痛苦,那你会忘掉让自己无法承受的根源。
一夕破败,物是人非,竟只在弹指之间。
第五章 小长
牢笼三号一动不动的缩在墙角里,一头墨色长发乱糟糟的像鸡窝一样顶在脑袋上,身上本来雪白的衣服也辨不出颜色了。
这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七年,韧性超乎常人,竟然还没有死。
大麻用几根钢针一把插进他的膝盖,然後将他拎起来,勾著唇道:“有一批货要送到广州去,就用你装罢。”
牢笼三号没有说话,浑浊的双眼似乎连一眼也懒得看他。
这次除了牢笼三号,还有小长和其他很多人。小长受了很多苦,不比他受的少,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他还是像刚来的时候一样,话多的聒噪,笑的像朵百合花,摸著他的手安慰道:“三三,我们可以离开这间屋子了,你要高兴一点哦。”
三号冷笑一声,仍是说不出话。
这是他计划的第二十六次逃跑。上一次他直接从船舷上跳进了大海里,但仍是徒劳无功的被抓回来了,後果如何,不必赘述。
三号带了一把匕首出来,藏在自己的口袋里。
午夜 广州
大麻刚做完手术,还是因为嫌麻烦所以没有用麻药。他用手术刀把几个孩子的肚子剖开了,从中取出几袋晶体,然後再缝合上。
他们的身体越来越差,不得不缝合的好一些。
大麻蹲在钢丝床上刚抽了几口烟,眯著眼倒下,本来想再喝口酒,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今天好似特别困,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冰凉的手术床上有一个人蓦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比冰还寒冷的凤眼闪烁著黯黯流光,微微启唇,轻声道:“你没痛晕?”
旁边床上的小长咬著唇笑了出来,也轻声的回他:“每年那麽多次,呆了七年,我习惯了,三三,你也习惯了罢。”
牢笼三号坐起来,他的动作很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