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指嵌入小孔,瞬时针扭动四圈,逆时针扭动七圈然后收回手。
“退后。”拉着风舞扬稍稍退后两步,眼前的水池连同墙壁突然发出低沉的咔咔声,然后慢慢的转了过去。
同时翻转出来的是风舞扬在梦中看到的景象。
残破不全的帝棋,以及铺着像是碎沙一样闪光颗粒物的水池。
“啊……原来如此。”风舞扬轻呼一声。原来梦境之中所呈现的事物并没有被改变,只是被隐藏了啊。
罗恩纳德看了她一眼,上前轻轻伸手取下残破塑像手中唯一没有受到损坏的剑,然后猛地插入水池之中。“池中是符文碎屑。当初为保护封印法阵我们毁掉了全部的阵棋,然后将封印的传送门咒文刻在了损毁的帝棋上。这是唯一的‘钥匙’了。”
看似泥塑的剑刃却像是真的一样锋利坚韧,被罗恩纳德深深嵌入水池之中。当剑刃上的符文与水池中的符文碎屑相互接触到后,风舞扬甚至感觉到了脚下的地面在震动。金色的光芒从剑身上呈圆圈扩散开来,水池中的清水也被照耀的如同融化的金子一般灿亮夺人。水面泛开无数涟漪,发出清亮的哗哗声,在天花板上照射一片刺目的金光。只是那金光突然像是墙皮一样剥落坠下,直和水面之上的光芒连成一片,最后形成一片幕布一样的光幕来。
罗恩纳德看到此景回眸冲风舞扬一笑,抬手示意。“请吧。”
于是就进到了这个阴暗沉寂的大殿里了。
石柱上的光芒渐渐黯淡逐渐消失,本就昏暗的封印室缺了这些光线仅凭一盏灯也无法照亮。风舞扬放下笔打了个哈欠,然后伸手掐灭了灯火,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她在思考。
思考关于她关于罗恩纳德以及关于迪奥洛特的事情。
不过即便是思考也带不来对她有用的东西,所以她收拾好东西起身决定去找一次迪奥洛特。
他们也是时候该面对面的谈谈这件事了。
……
迪奥洛特正在阁楼里和【琉璃魔盒】做伴。
同样是阴暗的房间,封印大厅是因为不需要灯光而黑暗,魔盒房间则是因为不能有灯光而阴沉。
不过对于血族来说灯光并不是必须,所以迪奥洛特坐在阁楼本该是窗户但如今只有一个延展台的地方翻一本书。美丽的人儿安静下来的时候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虽然只是一个延展台而不是华贵的座椅,姿势也是很随性的那种,但是放在有着贵族气质的迪奥洛特身上也会变得很好看。【琉璃魔盒】散发出来的模糊冷光渲染着他的半边脸孔,那真的是一张非常精致的脸,几乎让人挑不出瑕疵的完美,只是这张完美的脸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它不属于一个应该拥有它的女人。
及肩的发丝乌黑如同雪中檀木,衬托着那张晶莹苍白的脸孔以及那个削瘦的人,让他看起来颇有惹人怜惜的意味。
就连风舞扬也不得不承认,迪奥洛特是一个会让不管是男是女都会产生各种复杂心态的人,他的一颦一动都足够牵扯人心底的感情。
以至于在面对这个还没有对她表现的很尖锐的人的时候,她心中就是再有责难也无法说出口。
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责难以及责难他的理由。
素白指尖翻过一页典籍,迪奥洛特轻轻开口:“你想跟我说什么?……”顿了顿,似乎又了然了而带上一丝怪异的笑意。“——罗恩纳德?”
风舞扬在【琉璃魔盒】旁边的台子上坐下,低头看着魔盒内的投影,脸上的表情很是淡然。
“对,就是罗恩纳德。”
迪奥洛特没有动,捏着书页的指尖却已经悄悄戳破了纸张。
“你想怎么谈?”他的双瞳在一片昏暗之中看起来就像两个没有尽头的黑洞,直直注视着手中的书本焦距却不知道被吸到了哪里。
“是要问问我对罗恩纳德做了什么,所以他不再理会你,还是……”“我对那些没有兴趣。”风舞扬的拒绝出乎意料的干脆冷漠,以至于让他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却看不出什么来。
从遇见开始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就格外冷漠冷淡,好像没有任何一种感情能够驾驭她……当然,或许要除过亲情。
“那还有什么?”迪奥洛特低下头,用手指轻轻抚平书页上被他指甲戳破的地方。“你和罗恩纳德,我和罗恩纳德……咱们两个人……”“我与罗恩纳德共存的记忆只有几个月。”风舞扬突然打断了他。“可我和潇湘瑾共存的记忆却有几十年。”
迪奥洛特讶然抬眸。他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
风舞扬没有理会他,她的视线始终放在【琉璃魔盒】上,脸上依然是近乎死寂的平静。
“你说我爱罗恩纳德吗?爱吧,因为他给予曾经的我非常多也非常重要的东西。直到现在我也无法消磨那种影响。”
“可是真的太久了。”一种好像是苍凉的感情开始在她于黑暗中幽幽发亮的血红色的眼睛里慢慢发芽生长扩散开来。
“哪怕是再深的感情,又怎么能抵抗时间呢。”
她曾经那么喜欢罗恩纳德,可是那喜欢终究也慢慢淡去了。
她曾经只将潇湘兄弟作为好朋友,作为高高在上的风家小公主的一双下仆,却因为一场故意而为之的记忆,在那一年又一年里变成了她最无法忘却的人。
时光的流水一点点打磨尖锐的原石,将青涩的爱情最终摩擦成了淡然,却掏空了冰冷顽石的心脏,填充进了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意义的名字。
真相,虚假,过去,现在,到底还有何分别,有是否还需要分别?
他们这些人啊,最怕的,不就是时间么。
风舞扬轻轻闭上眼。
“我爱的人,叫潇湘瑾。他是一个花匠。他已经死了。”
第十八夜 终将流亡之罪【下】
春季,普罗旺斯正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安斯艾尔正在给花圃里的鲜花浇水。托瑞多是热爱自然的氏族,他们只是比冈格罗更多了些庸俗的人味而已。
不过显然今天不是个给鲜花浇水的好日子,虽然这是个大晴天,可是头顶上盘旋嚣叫的乌鸦依然让他的心情大打折扣。
尤其是在当那些乌鸦都呱呱叫着突然四散开来的时候。
举着花洒安斯艾尔看着花圃中的鲜花喃喃道:“我觉得我突然明白锡尔大人在花园里养枯藤蔷薇的原因了……他果然是个睿智的人。”
温和的天气似乎突然阴沉下来,阳光的亮度变暗温度变凉,安斯艾尔听到大片蝙蝠尖叫着靠近。
多情的水蓝色眸子轻盈的眨了眨,安斯艾尔注视着地面上因为簇拥在一起而变得奇怪的蝙蝠阴影,含笑温柔的抚摸过刚刚喝饱水的指下的鲜花。
“啊,真是忙碌的一天。”
手中花洒倾斜,清水淅沥沥的从喷头里洒出来,沾湿了男子漂亮如同艺术品的手指,他动作优雅的如同弹钢琴一样的舞动指节,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皮肤上散开来,被抛开,然后在令人难以捕捉的迅速下突然变形成凶悍的猛兽,拖着长长的水线跳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住空中的蝙蝠。
蝙蝠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幸存者飞快的俯冲而下,然后在靠近地面的时候全身弥漫开血黑色的浓烟,然后变成模样狰狞的吸血鬼,挥动着尖锐的利爪扑向安斯艾尔。
美学的托瑞多男子只是微笑着抚摸手边的一株鲜花,花朵就猛然涨大化为有着森然口器的食人花,扭动着粗壮的茎干扑咬向吸血鬼。
指尖触碰过的所有水滴都化为比原来大得多的水流凝聚而成的猛兽,他们拥有和血族一样令人咋舌的快速,如同绝妙的猎人一般扑向那些吸血鬼猎物。花圃里的鲜花和藤蔓植物被异化成巨大而恐怖的食肉植物,延伸而出的茎干藤蔓能够直冲上天空捕捉那些想要通过蝙蝠形态逃离的吸血鬼,保证任何一个都有来无回。
很快,那些蝙蝠吸血鬼就都变成了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这些通过血液异化的生物没有核砝也不是真正的血族,死亡后也不会像血族一样直接化为粉尘,而是先碎裂,然后进而分解成沙砾。
“真是让人不开心的战斗。”
用手帕擦干手指,安斯艾尔始终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想要迸溅到他身上的血液也在一尺之外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