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心里的话不说你也知道。我只想问你,大约你在这宫里还要呆多少日子。”叶无双颇有些不好意思,低垂眉目,不让她看清自己的表情。
“大臣中间亦有不错的,到时候,细细挑些人充当辅臣。宗室们与世家还有些没得理清。但也只这几年的事情了。我亦是累了。”萧分宜合上批改完的公文,抬头对他说道。
她目光平静如涓涓溪水。唇边生笑如春风润物。叶无双心中一热,却又思量一番,开口道,“你有所筹谋,我心里很欢喜。那日,我说的话,只是气话。我心中并不是那样想。”
“这两年亦得你在东宫辅佐太子,我心中感激。”
“这些事情,本是我自愿。”叶无双无奈的笑道,“宫中的日子,我也明白了许多。江湖之事虽然风险,但比宫廷总多了几分快意恩仇,潇洒恣意。我愿与你浪迹天涯,不理世事。”说罢,竟一时无话再接下去。
萧分宜静默的看着叶无双,她知他的心。但她知道自己定然是无法回报他的一片情意。不过现下,实在不能放他离开。
情之一事,伤人伤己。
萧分宜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现在她没有心思放在这里。她以为用感情去羁绊叶无双,让他效命东宫是最快最保险的方法。
思及此,她平静的开口说道,“你本来江湖侠客,又出身高门大户。实在不该委屈你至此。但石曼卿与我乃天家所指婚约,断无毁约一说。他待我不薄。事无两全。我怕难是如你所愿矣。”
叶无双听她这样说,漆黑的双眸散发出凌厉的怒意,面色紧绷,细长的眉毛挑起,冷哼一声,开口道,“你何须如此说。我心中自是明白,待得你愿意离开时,我自有法子。休要以此为借口来试探我。你且放心,我必然等你。”说罢,踢开椅子,踏步离开房间。厚重的帘子被重重摔下,屋外的冷风呼啦一声刮了进来,卷起桌上的宣纸公文,扑扑作响。
那乘隙而入的冷风灌进了她的袖口,一阵冰凉刺骨。也扫清了一室的温情脉脉。
萧分宜笑了笑,垂下眼帘,又细细看起公文。
第24章 二十四 冰冻三尺
京都的街道宽阔,能并行八辆四匹的马车。然而,对于想要看热闹的人们来说,这街道还是窄了些。密密麻麻的人群,各色着装挤满两边的街道。手持长矛的禁军们,帽子都快要被人群给挤掉了,忙一手扶着帽子,一手端着长矛,连成一线,防备众人。
杜兰一身便服,隐于人群之中,双眸警惕,扫视来往人马。
今日正是各地藩王入京朝圣的冬至日。藩王们虽然远离京城,但在各自的封地上宛如神一般的存在,自然无人胆敢随意窥视。但是现如今进入京城后,这扑面而来的热情,多少令这些贵人心中不适。
汝南王萧勘的车马走在队伍之中,并不显得特别突出。厚重的帘子更是挡住了各色窥探的目光。汝南王的守卫岂是平常人,个个身形高大,一色的红色甲衣,神情冷傲,目不斜视,气势从容。将马车团团围住。
杜兰仔细看着萧恭的车队,眼色一闪,快速与禁军中人递了个眼色。突然之间,有人冲过禁军的防卫线,直直扑向萧恭的马车。众守卫立刻抽刀应对,速度之快,应是早有防备。然而来人并没有行那刺杀的举动,只是扑通一声跪下。众守卫面色一顿,却并不放松警惕,冲来两人上前就揪住下跪的人。
林一得了讯息,挑开车帘,自后面的马车下来,快步走到萧勘的马车边,躬身问道,“王无事乎?”
“孤无事。”透过车帘,萧勘的声音淡淡传来。
林一心中安定,打量着跪在地上之人。灰色衣衫,样貌普通,面色清白略有浮肿,双眼无光。看来不是练武之人,但又是何人呢?
禁军们见汝南王自己的人过来,拱手示意,开口说道,“殿下受惊了,是我等失误。”
由于事发突然,百姓们愕然一阵,片刻开始哗然。其他藩王的车队也伫足停步,已有人下车过来打探发生何事。
林一先回了一礼,看着禁军说道,“此人想必是冲汝南王而来。”
随即,转头对那跪着的灰衣人问道,“阁下,有何事要见我王?此刻乃朝圣时机,还请退下,容后再见,可否?”
那灰衣人扭头看了看那青黑色的车篷,眼珠转了转,垂下头,不再言语。
林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又对禁军开口道,“有劳军士。此人已与我王约定日后再见。”
禁军闻言,只恭敬道,“虽是如此,此人仍是有罪,冲撞王府车驾。便是罔顾王法。我等必要将他收押,讯问。请示统领后才能定夺。还请大人见谅。”说罢,就有两个禁军上前将灰衣人抓了起来,并带上了铁链。
林一又一拱手,“既然禁军有命,我王也会欣然应允。”说罢,不再理会禁军众人,甩袖离开。
骚乱平息,车队再次井然有序的朝皇宫方向而去。
杜兰将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已有计较,却还没太明白主上为何要如此安排。
泰和门大开,两旁禁军肃然威武,各色彩旗飘扬在城楼顶上。威武雄壮的鼓乐缓缓奏响,铿然有力。一声一声的号角声,仿佛震动九天之宵,直达天庭。
萧勘缓步下车,眼神辽远,仰头看了看近在眼前,巍峨耸立的泰和门。勾唇一笑。黑色的绣金纹龙服饰,更衬托出王者之气。青丝高高束起,纹龙玉冠,衬的姿容绝世。
林一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心中有些紧张,想到之前萧勘以温云的身份行走宫廷,不由捏了把冷汗。这宫中必然有人会认出他的容貌。然而,他也想到,萧勘必然有完全之法,否则又怎么会毫无顾忌的来朝圣。
各藩王被安排在了不同的宫殿。汝南王则安排在最为华丽的一处宫殿,名为宜欢宫。花园之中,遍栽各样的兰花,连冬日严寒里,也有兰花开放。受到如此厚待,汝南王萧恭哑然,笑着对周围的人说道,“乐乎?俱乎?”
众人只笑着,再看那宜欢宫内的装饰,更为讶异。一应家具皆是紫檀木还有红花梨木,这红花梨木沉稳华丽,散发出梨花香味儿,使人心神一爽。
林一见了这些东西,心中有些不悦,开口道,“王爷此时必不能被这些东西迷了眼。”
萧勘笑了笑,“她是在激我。不过,还远远不够。”
旁人也多少明白了萧勘的话中话,亦是缄默不言,各自安排好住宿,独留了书房给萧勘、林一两人。
“林一,你面色不虞,神情不乐。为何事所烦忧?” 萧勘明知故问,嘴角噙着笑。
“王爷自知。”林一有些气闷,“此次进京,说好一切应避讳行事,不可张扬?方才王爷说话,却不是如此。应防隔墙有耳才是。如今在宫里,不比在汝南。行事做派,应有所收敛才是。”
林一见他不语,只笑,料他不会置气。便又开口说道,“王爷,方才来时路上的事情,微臣以为,只是小小的试探而已。如今赐住宜欢宫,也不过是进一步试探而已。”
“孤知晓。林一何必紧张。孤敢来,又何惧萧分宜。” 萧勘笑道,口气轻蔑,双目之中尽是戏谑之色。
林一却摇头,“她岂是好相与之人。我闻她之事,亦如闻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