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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不开口,默默地任她在他怀中哭泣,僵掉的手停留在半空,不知该不该搂住眼前哭成泪人的她。那双墨色的眼底藏着浓得化不开的柔情,波光粼粼。
“紫离,你不走了好吗?我们不赌气了好吗?”她哽咽说道,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落在他白色的长袍上,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那人仍是沉默,低头俯身轻轻拂去她眼角冰凉的泪水,长叹一声,将抱住他的手松开,淡淡的摘下面具,灯火下,白皙的脸,凤眼上扬,眸间深深浅浅带着迷人的色泽。
她清澈的眼瞬间黯淡如死灰,突然抬头对着他璀璨一笑,又像是对着自己的嘲讽:“你不是紫离,不是紫离。”
“你在哭。”捕捉到她眼底满满的失望,凌凤眠心中不由一痛,然那些几乎要冲出口的话语最后还是滞留在了喉间,化成苦涩酸涩流回心头。
“七爷,夕凉失礼了。”叶夕凉淡淡地说道,眸间的星光早已被风吹干。
“是吗?我什么也没看见。”凌凤眠微笑着望着她,平淡如水。
叶夕凉胸口泛起酸意,伴随着残食蛊的毒性而来。
这一句不正是她想要的吗?为何他的不在乎会让她的情绪有如此大的反应。她蹙着眉,身子不住颤抖蹲了下去。
凌凤眠暗叫不好,扔下手中的面具,扶住她惊呼道:“可是毒性又发作了?”
她刚想开口,却见寒光突现,刺目快速的朝着他二人而来。
“小心。”她一把推开凌凤眠,二人跌在一旁,那梅花针恰好射中了他的衣角。
“快走。”叶夕凉对着凌凤眠急急说道,这些人的来意昭然若揭,只是她未曾料到他刺客竟然如此大胆,完全不顾众多的百姓。
凌凤眠点了点头,对着空中吹了个长哨,不多片刻,轻快的马蹄声穿过人群而来,白影如闪电,白马已来到他二人身边。凌凤眠跨上马,将她带上马背,他环抱着她,手握缰绳,奔出侧门,向着最近的森雀山而去。
幽暗的山路,错乱的马蹄声,细听之下,跟着他二人而来的刺客不下二十人。想起她毒性正起,叶夕凉心间一急,更是加剧了撕裂之痛,脸色泛白,豆大的汗珠从她额渗出。
“不要动气,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凌凤眠附在她耳际柔声道,幽深的眼中寒光闪过。
又过了一会,二人便已来到森雀山的最高处,眼前无路,只剩下一方悬崖,深不见底。
凌凤眠勒马,抱着她跳下来,立在月光下,冷眼看着紧随其后而来的刺客,青丝随风扬起,多了几分不似往日的妖娆之色。
“闭上眼,太血腥的场面不要看。”凌凤眠将她放下,低头轻声说道,一字一句,温如月柔似水。
叶夕凉摇了摇头道:“我不怕,我要看着你。”目光坚定,她恨自己无能为力,她怕他会有危险,所以即便是最不愿瞧见的血,她都要不眨眼的看着。
“你……”凌凤眠眼中一柔,拥着她的手紧了紧,嘴角勾起温暖的笑意,耀眼得堪比日月。
“嘶”叶夕凉因疼痛轻轻叫道,庙会上的梅花针她躲过了大半却仍是有一支划破了她的手臂。
凌凤眠眸一冷,看向围上来的二十个人,淡淡的杀气围绕他周身,那深如幽谭的黑眸比任何武器都令人恐惧。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阴冷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山头。
长剑一出,气贯如虹,来势极快,还没看清剑势,瞬间倒了两三人,简洁有力,犀利决绝,见血封喉。
叶夕凉瞧着那身影,已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她的心情,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等内力早已在她之上,天下与之能敌的不再多数。
“回去吧。”上一刻还是决绝的目光然而转向她的瞬间,又化回一抹柔和的月光。
“等等。”叶夕凉平复了心情,走上前,仔细观察倒在地上的尸体,沉思道:“这些人在刺杀前已被割舌,好狠的人,究竟是谁要至你于死地?”
“生在皇室,这宫中暗斗众多,想要我的命的人又何止几人。”他挑眉冷笑,语气里露出几丝寂寥。
话语刚落,倒在尸体间的其中一人睁看眼,眸光一闪,突然变了目标冲向叶夕凉,凌凤眠面色一沉,身形一闪护住她,岂料那刺客内力浑厚,并非泛泛之辈。两力相抵,本就站在悬崖边的脚一空,身子向下坠去,凌凤眠眉微微一皱,感觉不妙。
“他要杀的不是你,你快骑着白马走。”一个使劲,他将叶夕凉抛向悬崖上道,自己则快速向下坠去。然腕间忽然一紧,被什么紧紧缠住,身子一顿,摇晃着停在了半空。
凌凤眠不敢置信地睁开眼,叶夕凉趴在悬崖边,腰间的束带已解下缠绕在他手腕,她脸色惨白,因为残食蛊的关系,本就痛得没了力气,如今靠着毅力勉强拉住他,平时看着纤瘦的凌凤眠,然毕竟是上百斤的重量,眼下她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将他拉上,只好听天由命。
由于全部的力气都用在了丝带上,她已顾不得身后拿起大刀缓慢靠近的刺客。死亡的脚步越来越近,握着腰带的手却不肯松开一分。
在这静得诡异的时刻,刺客的每一步都如此清晰,而她也感觉到身子在一寸一寸的向崖外移,腕间的骨头几乎快承受不住负荷断裂开,腰带间也出现了裂口,岌岌可危。
“你快放手,这样下去都会没命的。”凌凤眠看着那张涨红的脸,呵斥道。
“绝不。”叶夕凉咬牙道,明知道这样下去唯有死,可她却做不到放开手,就算是死,也不能是从自己手中,她不愿也不让他独自面临死亡的恐惧。
叶夕凉苦涩地扬了扬嘴角,本以为能在这个时空度过一生,却是没办法完成了。她细细的回想,倘若与凌凤眠一起坠崖生亡,除了墨紫离外,竟是没什么遗憾了。
眼见那受伤的刺客再没几步就可挥刀而下,凌凤眠心下一狠,从腰际掏出匕首,向着联系二人的腰带割去。
“撕”地一声,拽着手间的力道全无,那个她拼了命都要救的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向着无底深渊而去,那双凤目却始终含着笑。
叶夕凉杀气油生,起身忍着痛,一掌打在那人的胸口,那刺客猝不及防,一口鲜血喷出,身子飞出了好几米。她眸冷若冰霜瞟了眼再也不动弹的刺客,朝着崖下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向着凌凤眠而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心底却从未如同此刻这么平静,叶夕凉看着越渐接近的身影,暗自问自己为何义无反顾的选择跟随,是因为任务还未完成,还是他以自己的命换她的生。
是什么,她早已有了数,然总有一道声音劝阻着她去揭开触手可及的真相。
闭着眼下坠的凌凤眠心底一片坦然,若果就这样死去,或许不甘却也是解脱,思索着,忽然手间传来另一人的温度,他睁开眼,看见得是这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画面。
叶夕凉的柔荑抓住他修长的手,清澈空灵的杏眼在强烈气息下微微眯起,然那目光却始终如一跟随着他,狂风吹散了她的青丝,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容颜,所谓真正的倾国倾城便是如此。
“你跳下来做什么!”凌凤眠眼底的平静全无,又是生气又是着急。
“我许诺过,我会陪你拿到天下,不会让你一个人。”叶夕凉从未料到一向冷静如他竟也会有常人才有的情绪,反倒是一笑淡淡答道。
“你是疯了么。”他责问着,然手却不由地与她相扣在一起,将她揽进怀中,眼底缓缓地浮起一丝温柔。
他身上特有的掺和着薄荷的幽兰香包裹了她的周身,她的脸埋入他怀中,从未有过的安心,四周唯有安静得只听到两个人的心跳,所有的担忧都如尘埃落定,紧绷的弦松了开来,她心一沉,也许是太累,也许是毒性的缘由,闭眼晕了过去。
待醒来之时,叶夕凉只觉得胸口仍有些微痛,抬眼才知道原来自己身上毫发未损全都是因为凌凤眠,他的下颚抵在她的头上,将她护在怀中,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锦袖已是残破不堪,外露的手臂伤痕累累,一些细小的碎石嵌入了肌肤内。他双眼依旧紧闭,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红唇微开,吐出的温热气息扑洒在她的颈上。
叶夕凉心中一动,一阵说不明的情愫升起,心间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她像是着了迷,伸手小心地去抚他的眼,那双望穿秋水的眼,那双与日月的眼。
“嘶。”凌凤眠突然睁开眼,身上的多出伤口,加之方才刺客那掌中竟是下了毒,他忍不住低声呻吟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