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他带了我一学年的课后,便调走了。因为那时年龄太小,我存在的记忆是很模糊的,印象不是很深。最深的是这么一位男老师竟然很会踢键子,并能踢出各种花式和名堂。脚尖踢,脚背踢,脚跟踢,反背踢等等的花样不一而足。
四年后,我跨进了芗溪中学的校门。不知是天缘巧合还是我们师生俩有缘,初中阶段,他又成了我的数学老师。从这时开始,我便经常的去找他释疑解惑,他也很喜欢我这种认真的学习态度,总是细毛、细毛的叫我的小名,透着一种甜甜的亲热和关爱。我只要听到张老师叫我,心里便不知是如何的畅快了。
张老师的课上得清楚明白。别看他只是个师范生,他的授课水平比和他同分配在一起的大学毕业的老师都强呢。他的述表能力强,一个例题,他能从几个不同侧面入手,深入浅出地引导学生积极的动脑、动手,找出解题的方法和步骤。而曾经有位老师只会自己在黑板上解题,不能很好地用语言表述出来,我们都不太愿意那位老师上课,而情愿要张老师上课。他生动的语言,清晰明了的释题技巧是我们学生最愿意听,也最愿意学的知识。
整个高中两年,他一直是我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他从生活上关心我,从学习上引导我,就连我报考时,他亦去南峰我父亲那里坚持要我报考大学,说我有潜力,悟性好,成绩稳定。但终是没能说服我父亲,父亲考虑让我报考中专是认为我把握大些,能早日捧到一个铁饭碗——工作。总之,张老师他也亦是一番望学生成龙的心意,为我的前途着想。虽然未曾说服我父亲,但时至今天,我还是要说一声:“张老师,谢谢了!”
课余时,我便喜欢到张老师的宿舍里坐坐、看看,陪他聊聊天,听他天南地北的海侃,顺便也捎带看些学习资料。这时他便给我讲社会上的人和事,今天谁成右派了,明天又揪出谁了,这些文革中的故事。还有就是讲他在学校读书时的轶事和得过什么奖的往事了。他总是百厌其烦地讲,我也就百厌其烦地听。但在我内心却激起了也要通过读书走出农村的强烈愿望。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对学习的倾心便是由不自觉向自觉转变了。
张老师的个头不高,人很精瘦,却特别喜欢喝酒。我记得有一次他和我大哥在南峰罗斌哥哥家里喝酒,两个人斗起了兴,都不输火胀,最后席散时两个人摇摇摆摆出了门,张老师醉倒在南峰坝东头他回家的路上,我哥醉倒在南峰坝的西头。待我带人赶到分别把他们送回家时,我笑他们两个是怕醉倒在一起会把大坝砸得一头翘起来,所以两人一头趴一个给大坝来个大平衡了,要不然大坝翘起来了,内湖的水会跑光的,那罪过就大了。
最让我担心的一次是他从校长岗位上下来退居二线时,他来县城玩,住在我家里。吃晚饭时,我己陪他喝了不少的酒。可到了晚上十一点多,他要我带他去另外一位学生家里,到了之后还要喝酒。可能是人老了,有点好酒了。我真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酒这东西只能适量,多了就有危害了。
四年前,张老师去了。师母说是胃和肝上的毛病,在省城也治疗了大半年,终因是病入膏肓了,就在回家的路上静静的走了,走了……
自从我与他相识、相交到相知一共走过了近三十几年的时光。古语云,时间催人老,转眼我都快半百了,每每回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心里便有种甜甜的幸福感觉。
拜 谱
每年的正月初一是我们家族拜谱的日子。
在我们老家有这样一句老话,初一日拜谱,初二日拜母,初三初四拜丈母。说的就是我们在新年的头一天只能在自家的祖堂里拜祭家族的老祖宗,初二日便是去妈妈的娘家给外公、外婆及舅舅们拜年了,初三、初四日才是给丈母娘拜年的日子。顺序是定然错不得的,从初五开始,便可随意的相互拜年了,条条框框就少了些,但大抵是年少的先去给年长的拜年,然后他们回拜。
每年的正月初一,我都是要回到老家去拜谱的。清晨三、四点钟就起床了,待洗漱和吃些年糕后,便驱车往老家赶,赶在八点钟以前到达。一般拜谱的时间在上午八点至九点之间。
这里说到拜谱,也许有些看官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呢。谱:是指我们整个家族的一本家书,家族成员由远祖至现在成员的一本花名册,一部家族的发展史。它详细地记载了整个家族历朝历代的兴盛和衰退的全过程。
族谱保护得很完整,里面有远祖及各代公祖的肖像画。并专门制造了谱轿存放族谱。谱轿制作很精致,由轿座、轿体、轿顶三部分组成。每个部分都是镂空雕刻的纹饰,有龙有凤有人物、花鸟,轿体内的神座上有远祖的木雕像。谱轿整体看起来共有四层,十六个飞檐翘角上的十六只风铃,在抬轿的过程中叮铛脆响,悦耳动听。另外还专为谱轿制作了轿箱,是在每年拜谱时拆开轿箱,请出谱轿,然后自轿中取出族谱,对从远祖开始而至各房各派的祖宗神像进行祭拜。拜谱后,仍用轿箱把谱轿装好存放。
说来说去,你罗嗦了这许多是不是离题太远了?列位看官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你听好了就是。
在我们老家拜谱可是很有讲究的。拜谱时,各家各户都要带上鞭炮燃放,且暗地里各自较着劲。看谁家的鞭炮放得多,用得大。相互之间为了不输面子,便竞赛似的燃放,谱轿周围是辟里叭拉爆声震天,烟雾弥漫。对面看不清谁是谁,只听见有人在大声的说:“赶快回家搬或者去商店买的吼叫。”
末了大家一致得出了谁家的鞭炮放得最大、最多后,便由谁家的子侄去到谱轿跟,在远祖的雕像前敬上第一柱香。农村的老话叫上头香,好象这样便能得到祖宗的格外关照。这也是一种荣耀。
上好了头香,便由族里执事的长老吆喝整个家族的成员在一起,从远祖开始,逐个的进行祭拜了。长老每翻开一页都会说这是某某公祖,祭拜了,大家就都齐齐的躬身拜下去了。逐个公祖都拜过了之后,便是由各房派出八个青年汉子抬着谱轿各房各门的去巡视一圈,一路上亦是鞭炮轰鸣,乐声悠扬激昂。那唢呐吹出来的长长的“嘟”音给人一种厚实,庄重的感觉。锣声响亮,“嘭、嘭”……的锣声给人以精神振奋的力量。
巡视回来后,在祖宗的灵前,各房各门便在一起相互行拜年礼了。这就是说不管族人之间有什么嫌隙,还有什么恨意,当着祖宗的面,一句我给你拜年了的话,就什么前嫌都没有了,恩怨纠葛一笔勾消。今天想来,拜谱、请祖宗,这就是家族的一种团结方式,一种力量的凝聚过程,一种家族的向心力吧!
由此而可以想到,每年我们国人对炎黄二帝的祭拜活动,其内涵与我们家族的拜谱活动是同一个意思,同一种含义。只是前者是小家,而后者是大家。我们都是炎黄子孙,我们要的就是那一种团结,那一种凝聚起来的力量,那一种整个民族的向心力。我祝愿我们的国家更加强盛伟大!
过 年
过年了。如今在县城过年,算来己有了十四、五个年头啦。可我还是按照老家的规矩,没改变以往的习俗。腊月二十九过正年,三十晚过团年,亦即是合家团圆的意思。二十九那天晚上,当我准备把祭祀的供品端到香案前上供时,突然记起,父亲的照片还放在我前面那栋房子二楼的客厅里,便喊儿子赶快上楼去把爷爷的像片请下来,安置在香案上受供并享受过年的祭礼。
母亲听了也连忙唤孙儿去请爷爷的相片,话语里充满了赞许的颤音。母亲如今己是八十六岁高龄了,比父亲小九岁,只是腿脚有点不利索。
孩子们年轻不懂事,平时父亲的照片总是我自己保管。在我住的那套房的客厅里专门给父亲设了牌位,上香、祭祀全由我自己照管。
看着父亲的照片,我转眼看看身边站着、坐着的孩子们,他们快乐、欢笑,无忧无虑,厨房里只有妻子一人忙碌的身影。我不由感叹光阴如梭,岁月如流啊。
父亲走了,走了十五年了。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们兄弟三人每年都要合家回到父母身边过年。家里家外看到的都是父亲和母亲那欢快而又忙碌的身影,他不让我们大家插手,说我们大家团聚不容易,在一起多聊聊。我们也就和孩子们一样袖手一旁,闲谈些工作上的见闻和琐事。
等到上福礼的时候,我们兄弟便各司其职了。我负责上香,泡香茶;二哥负责散福礼;大哥负责起年饭。孩子们争着要去放那封最大、最响,满地红的鞭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