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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1 / 2)

>  师傅那日二十有六。

原来他没死,行刑台上隔着草席被处决的人并不是他。见到我,他眉眼笑得如新月弯弯。

粗衣麻布,敝履棉冠,一手附庸风雅的纸扇。衣袂纷飞间,掩盖不住的皇室贵胄之风——便还是当初那个晋王。他笑,冲我伸出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

“愿意跟我走吗?”

“走。”

走,为什么不走?刀山尖上滚过,火海浪里翻来,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困苦?还有何时,能如未来更恣意?

于是我们走了。上了马车,堆了行李。只我们二人,再次向着兖州行进。而这一次,境遇则是极不同的,心境也是极不同的。

皇帝为什么最终放了他?我没问,他却在耳边滔滔不绝的说。他告诉我,他的兄长文楷,当今圣上,与他促膝长谈了整整一夜。从刚刚认识时的总角之宴,谈到生命中出现徐淼,再到当年的争权夺位。

“其实夺的并不是我们,当时太小,什么都不懂,便由着前朝后宫的大臣妃子们胡来…”

最后,他说到了徐淼——兄弟反目的根源。一夜的秉烛详谈,彼此都并未给自己争辩些什么,解释些什么。只是回忆,只有回忆,回忆当年淘气的文轩、一本正经的文楷、独立果敢的隆昌、温柔似水的淼儿…再看看如今,活着的天各一方,死了的,阴阳两隔。

其实,所有的事情早在当初就一目了然。

皇帝东巡兖州,于深夜在晋王府花园巧遇晋王妃,二人亲密如幼时。经不住一腔思念的皇帝,在刚刚好的时节里,刚刚好的月色下,将十几载一己私情尽数告知,却被有心之人撞见。传出去,便一发不可收拾。

而文轩之所以闭门不见徐淼,一则生气于二人私会;二则,也是震惊于哥哥文楷所作出的牺牲。他从来不知道,哥哥对徐淼,竟也抱着这样的感情。从未有人告诉过他,从未有人。

而后,当他想终于明白了,徐淼也没了。于是满腔的恨意就掀翻了所有的理智。

仇恨,果然是这世上最狠辣的东西。

“文楷说,是他对不住我。他虽一厢情愿地、固执地认定是我逼死了淼儿,但他知道我爱她,所以就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个恨我的理由站不住脚。而我…竟却妄想着因此而覆了他的天下…”

说这话的时候,文轩的脸很平静。一派大风大浪后的安详与淡泊。

“他说放我回兖州。他说,从此世间不再有晋王,只有文轩。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我摇头。

“他让我保他的江山。兖州…不是正在打仗么?”

我惊讶了。不是让呼风唤雨的晋王,而是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轩”,保他皇帝的一方江山?

“所以,我不是说不去。而是,我们尽可以抱着春游踏青的心态去。”

春游?

呵,文轩啊文轩,即便重情重义如你,也还是腥风血雨的官场里打滚过来的晋王啊…

再然后,我们一路以打马游街的姿态晃晃悠悠地到达兖州。到的时候,兖州已然岌岌可危。李厚将军战死沙场,这是我们谁都没想到的。

城中的将领均是文轩的老相识,捧佛祖一般的将我们迎入城中。想当年晋王佣兵一方,和这些老部下之间的羁绊,便不是远在天边的皇帝一纸“斩立决”能够切断得了的。

“弃城”,这是文轩一早就做好的决定,斩钉截铁,毋庸置疑。我看见魏弈书魏侍郎的脸上,凝着一层白霜。

接着,文轩他们连夜疏散了百姓。整个过程进行的有条不紊,兖州城的老百姓没有惊慌,也没有失措,一切行为顺其自然的仿佛是要出门进行一次很长很长的旅行。

“他们莫不是是感觉到晋王回了吧,”我这么想着,望着身边站着的一脸凝重的文轩,“这个男人,果然很得民心。”

文轩一把大火烧了昔日的晋王府。连带着他与晋王妃,与隆昌郡主,与魏弈书的前尘往事,一并烧了。冲天的火光经久不息,一直燃到天明。

弃城只是欲擒故纵的缓兵之计。

冼国的军队果真如文轩料想的那样,一路欢歌着挺近我朝内部。偌大的边塞京城几乎是立时就消磨了他们的意志。除开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晋王府,大街小巷,人们遗留下来的物什也足够久居塞上的夷族好好的欢喜一阵。

待到时机差不多时,我方部队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荡平了冼军,不留一丝顽抗之徒。快而狠厉地,锐挫敌方。

原来,这才是我认识的晋王,真正的样子。

战后,魏弈书负责与冼国的谈判。文轩又一次成为了闲散王爷。

“王爷?你抬举我了,小家伙。”他笑着过来拥起我,像抱着个奶娃娃。

“小家伙”,这是他近来中意的对我的称呼。

哼,才比我大多少,十岁有没有?就敢叫我“小”家伙。

“怎么了?不高兴了?”他把头靠在我肩上,“从今往后我可不是王爷了。这一点,你必须得记住。”

“嗯…你是傻子。”我笑他。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后来,我们离开了兖州。寻了一个小村庄度日。傻子说,靠他那点小才学,教几个脏兮兮的小娃娃念书,混点柴米钱总是够的。我笑他太自大,说,就你这洒脱的性子,能管得住如猴儿般机灵的孩童?

再后来,我们去附近的小镇卖些字画。我的画,总是卖得很好的。

在集市上,听茶水摊年轻的小二说,魏侍郎大人死了。彼时,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肩头的白抹布抖开座位上的灰尘,直迷了我的眼。

文轩不睬我,缓缓地吹开碗中的茶水,轻声道,“他从很久之前就厌恶官场。。。成亲后,在兖州地方上摸爬滚打十年,锋芒尽销,却累得一身官场血债。。。这期间,必是不肯再见旧人的,也可惜了你师傅那样一位妙人。”

“当年让他娶隆昌,原是我爱妹心切,便更觉得对不住他。以故反文楷之事,未曾让他参与。却哪知现在…”

“怪不得,师傅会苦苦等了十年。”我嗫嚅。

不过,那也与我无关了,是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了。

后来的后来,便没有后来了。

我和我傻子,相偎在一起,并肩看着草屋门前的小院,院子里的母鸡,院子外的篱笆墙,篱笆墙后的邻家小院,邻家小院里的猫儿,邻家小院的篱笆墙,邻家篱笆墙外的邻家…一户邻家,又一户邻家,一直延伸到天际。

当真是画傍文楼了。

作者有话要说:呼~~~好长の一章!!!

接下来是《渊缘》!请期待!

加油加油↖(^ω^)↗

☆、渊缘

皇城之内,天子脚下,旌旗酒肆林立,朱门高户如云。皇家贵胄,官宦权臣,商贾巨亨…谁家不是门庭若市,宗族兴旺?迎来送往间,便是如流水的银子,如花的美眷。

世间权贵,莫过于此。

外乡人问,在这些个大户人家之中,究竟是哪家得以上入朝堂、下出商海这般恣意潇洒?

甘饴轩酒馆里年迈的老账台扒拉着手中描金的算盘,捏着山羊胡熟稔地念诵:

“京城石家,世代皇商,富甲天下,富可敌…”

这话再说下去就该大逆不道了,老账台摇摇头,继续算他的账。

京城石家,世代皇商,富甲天下,富可敌国。

石家,从太祖皇帝开始便世代为朝廷帮办粮草。太祖皇帝草莽起家,在马背上开国,戎马半生,深刻明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要求子孙善农,重粮;石家,便是从那时开始发迹。

到了石若通一代,盛极一时;京城里大户小门,吃的粮食,莫不是出自石家之仓。这位石若通老爷早年丧妻,妻子陈氏留下一子,名唤沉良。若通后来续弦王氏,生子石沉宝。王氏忌惮沉良,散谣言与若通,说沉良命理克父。若通无奈,将沉良送至乡野抚养。沉良长于乡间,娶养父之女赵氏为妻,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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