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狂暴
风如刀割，雪似华盖。
天地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满刀弓，衣甲鲜明。
大队骑兵沉默无声，行进在雪原深处。
纵然风雪再大，也没有因此乱了阵型。
忽然，最前面身穿黑袍，头戴骨饰的老者一抬手。
整个队伍当即由动转静，在一片石岗侧方缓缓停了下来。
“再向南走，就要到了大周境内。”
老者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后面骑兵首领脸上，“我和冰烈将会继续南下进入齐州，你们不用继续跟随，就去边关附近的城池转上一转。
还是按照我之前说过的，将声势动静弄得更大一些，但不要和大周边关守军有什么纠缠，只需要让他们生出大军压境的感觉就好。”
哪怕是再凝聚目力，他都无法在看清远处的景物。
夜幕已然降临，小镇笼罩在黑暗之中。
甚至就连王主和大祭司他们也一样，任谁一开始都没有想到，玄冰海的情势竟然会急转直下，变得如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是啊，有时候我就在想，百年前的大周武帝可能也看出来了这一点。
赵执事想了一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
朝廷方面，天机府四象殿三个老家伙，以及镇守南疆边境的一位，就算是再加上有可能存在的隐世大宗师，明面上能摆出来的，最多也就是十余人而已。”
赵执事点点头，“这些管事大部分都是从各个外门别院抽调而来，自然是修习过流云散手，甚至连无极散手都有所涉及。”
突然出现的夜风并不算小，却并没有将雾气吹散，反倒是让其变得愈发厚重浓郁。
直到后来见了那些福地管事，观神望气，业火灼烧，又以自身武道真意压迫视之，通过各种不同手段去探查感知，才算是发现了些许异常之处。”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也只能是一声无奈叹息，“就算是我们能占了大周全境，但如果因此而失去了北荒，其实也就失去了一切。”
“既然如此，倒是还有一种手段可以尝试。”
“这种白雾，似乎真的是某种另类的灵意。”
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话，或许用不了太长时间，我所凝聚的武道真意就会被这种东西弄得千疮百孔，混乱不堪，不复曾经的通透灵明意境。”
所以说就算是赵大哥再带他们离开，也已经有些晚了，反倒不如乱中求生，或许还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
冰婺想到此处，下意识地按住藏在衣内的金鉴。
风尊者缓缓点头，“若玄冰海之乱一直不得平息，我们想要长时间瞒过南边是不可能的。
至于白执事传讯中提到的邪道武者，从头到尾都不见踪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
内里居民成分也很单纯，除了无极宫派来的管事，剩下的便是一些雇佣来劳作的工人。
但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就算是只多上几天时间，那也是好的。”
所以肯定要稍微探查一二，就算找不到问题的根源，至少也要了解一个大概，免得下次再遇到了手忙脚乱，不好应对。”
“冰烈将想的太乐观了。”
眼角嘴角都在微微抽搐。
砖石土木乱飞，又有一道身影闪电般从中窜出，追寻着声音消失的方向而去。
滴答。
卫韬在白执事居所门前停下脚步。
风尊者举目远眺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雪原，眼神表情渐渐变得阴郁沉凝。
仿佛灯芯在他的指间爆开。
“菡妃娘娘或许知道一点，却并不了解内里详情，不然她应该不会让老夫带你南下齐州，找寻元一道宁玄真的麻烦。”
冰婺跟在后面，与风尊者一左一右，立于两块凸起青石之上。
他换了一袭白袍，比起银甲覆体时少了几分冰冷，多出些许温文尔雅的感觉。
更进一步去想，里面似乎装着浩瀚的黑暗虚空，又像是一只通向未知的漩涡，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吸收进去。
沉默许久，他才缓缓说道，“我只看到了混乱，整个毗邻福地的小镇，包括镇内的人，都处于难以描述的混乱之中。”
“因为冰泉镇本就由于山内的冰泉而存在，一向都少有外人进出，所以在她来到小镇后，我们当日值守的弟子便上前拦住询问情况，结果还未靠近便不见了那个女人的踪影。
所以才在踏破金帐，斩灭梵天神意后继续北上，入到玄冰海深处，给我们种下了如此大的一个麻烦。
所以只要能彻底解决掉玄冰海，就算是损失再大也可以接受，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我们再面对南周还是能占得上风。”
身后又有菡妃娘娘帮你遮风挡雨，因此虽为金帐烈将，不知道一些事情也算正常。
“本人感悟过许多武道功法的玄念真意，见识过梵天恶念，弱水死气，萝茶灵意，人之真灵等等。
淡淡的白雾从门窗缝隙渗透进来，很快就将整间屋子填满。
雾气越来越浓。
“这就对了。”
“冰烈将所见到的，应该只是玄冰海的低层次修者，而不是近来又渐渐增多的大修者。
冰婺相隔数步，跟在后面，思忖着缓缓说道，“北荒有梵天灵意眷顾众生，大周却并没有相应的周天灵意显灵。
冰婺垂下眼睛，语气沉凝，“兵法有云，虚而实之，实而虚之，尊者此行再给大周带来压迫，为的便是让对方摸不清吾等虚实，消除他们近段时间可能生出的疑惑。”
只是如此一来，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能够通过武道真意被污染侵蚀的影响，进行更加细致的感知捕捉而已。
然后才斟酌着词句说道，“现在还在冰泉镇的白执事，还有那些福地管事，道子要不要在下将他们一起带走？”
“冰烈将，如果是你来做决定，又该会如何抉择？”
道子修为境界高深，眼界自然也广，刚才又突然出手震慑全场，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原因所在？”
“这件事情比较重要，白执事最好仔细回忆一下。”
“道子所言无误。”
更重要的是，他看着卫韬的眼睛，莫名感受到了难以抑制的恐惧。
赵执事眉头紧皱，疑惑不解，“我看他们都很正常啊，并没有表现出混乱的迹象。”
房间之中，烛火还在静静燃烧。
就好比现在。
由此便可以管中窥豹、一叶知秋，推断出大周各处福地，若是撞上了玄冰海的修者，又将是一个怎样的对局。”
此后我们再进山取水种植药田，原本闭着眼睛都能走完的山路，开始出现了类似于鬼打墙的情况，感觉走了很远，其实都只是在一小片地方打转。”
“我也没有找到原因。”
不知何时，山风渐起。
身体也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若是让他们离开冰海踏足北荒，再经发展壮大的话，万一大梵生天灵意不存，那我们北荒武者的末日就要真正到来。”
就如同看起来普通平常的冰泉镇一样，在平静的表象下方，是否已经有着湍急的暗流涌动，不知何时便会突然爆发出来，将所有一切都尽皆吞没埋葬。
所以王主才如此坚决，不惜代价也要将他们打落深渊。
卫韬眼中波光闪动，颇有些意外问道，“她的头发是什么颜色，棕色还是金色？”
“给人的感觉有些像是道主的云迷雾锁，一旦进入便会被极大影响感知，甚至会压制自身的武道真意。”
尤其是镇守冰泉山的白执事，他身为玄感境界的武者，已然可以感知捕捉玄念，接触到霁雾流云更深层次的意境，也正是从他的身上，让我最终确定了异变的发生。”
卫韬面无表情，安静等待。
烛火跳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你说如果此时大周朝廷教门再次征发高手进入北荒，我们又能拿什么来挡？”
“冰烈将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开始不愿南下大周，后面却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赵执事垂下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噗的一声轻响。
卫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赵执事，今天我们见过的这些管事，都和无极宫有些关系，也大都修习过流云散手，我说的是也不是？”
“那么，如果弥漫的白雾也是类似的情况呢？”
“不，青麟山我一定要去。”
更重要的是被征伐而来的南疆宗师，几乎是十不存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玄冰海内被武帝亲手杀死。
连同选出来的各部上师一起，准备再次发起更高规格的梵天大醮，来应对玄冰海造成的威胁。
“赵执事但讲无妨。”
冰婺皱眉苦思，斟酌着慢慢说道，“在王主的带领下，我们完全可以在此次白灾开始前大举南下，只要能够占据了大周的丰腴土地，用来安置……”
所以说，如果白雾也是某种形式的灵意的话，驱使幽玄诡丝就有可能将其感知捕捉，真正抽丝剥茧好好研究一番。
“老夫此行并不是为了和宁玄真决一生死，而是想要看一看青麟山底掩藏的地气，会不会受到玄冰海那种力量的影响。
感觉其总体实力层次并不比吾等北荒勇士更强，为什么就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最后一个问题，这些白雾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和白执事刚刚提到的那个没有头发的古怪女人，又有着怎样的联系。”
那么现在连卫道子都说出了异变两字，岂不是意味着……
卫韬满怀期待，仔细探查感知。
如果只是一个随行的下人给他说，此间有异变发生。
冰婺默然良久，终究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更无法选择，甚至连风尊者提到的这两个问题，我都因为害怕冒犯大梵生天而不敢去深思。”
“赵大哥现在就带着其他人离开吧，你们留在这里也没有太大意义，相反还有可能会有危险情况出现。”
卫韬直接转身离开。
“还好邢师姐犯懒，将此事交给我帮忙打理，不然的话，可能连她都要陷入乱局。
赵执事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问道，“那道子呢，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离开？”
只是小心翼翼道，“在下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请示道子。”
卫韬笑了一下，“我开始也和赵执事一样，只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却又找不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认为所谓的异变，最多也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出面，随便叫几个弟子就能将之打发处置。
“如果在以前的时候，山间花海和白骨祭坛应该就已经出现了吧，只是不知道萝茶灵意能不能抵挡住这种白雾的侵袭。”
“简单点说，他们的精神有些不正常，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被某种力量污染，让所修的无极功法意境都变得无比混乱。”
冰泉镇并不算大，只有十字交叉的两条街道而已。
风尊者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就在这段时间，他们都已经奉王主旨意秘密北上。
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悄无声息间，火焰莲花印转为元胎拳印。
他一时间思绪有些纷乱。
连带着映照出的阴影变得越发扭曲疯狂，就像是表演过程中失控的皮影戏。
“异变！？”
卫韬缓缓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恩，有着邢师姐的关系，赵大哥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问题直说就是。”
冰婺这一次不假思索道，“阳极大宗师的数量，我们至少比他们多出一半以上，如果算上阴极宗师的话，绝对还要比两倍更多。”
冰泉山脚，无极宫内门执事回头看向小镇，表情语气有些犹豫迟疑。
赵执事再也不敢多说，当即转身离开。
卫韬收回目光，和赵执事一起看向下方小镇。
“不对，眼前白雾给我的感觉更类似于梵天灵意、弱水死气，不过却是多出了些许无孔不入，侵蚀污染的能力。”
从卫韬虚握的拳心荡开。
风尊者说到此处，又是一声低沉叹息，“昔日之因，今日之果，关于玄冰海的乱局，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百年前那位举目无敌，横压一世的大周武帝。”
好比烈将便不知如今金帐无比空虚，除了老夫之外，就只剩下了山尊者一人坐镇而已。”
直到噗的一声轻响。
赵执事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听得如坠云里雾里。
“到底是什么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
卫韬微微皱眉，转头朝着外面看去。
卫韬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气能持续多长时间。
停顿一下，他又接着问道，“这件事情，我姐姐她知道吗？”
不知不觉间，所有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冰婺深吸一口冰冷空气，又缓缓呼出，“玄冰海的局面，竟然已经坏到了如此境地？”
卫韬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入山的小路，眸子里不时闪过一道幽深光芒。
不时有说话声传来，中间甚至夹杂着某种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别样声响，顿时为镇子增添了几分鲜活的人气。
他双拳正要握紧，将武道真意归于己身，在最后一刻却又毫无征兆停了下来。
赵执事问道，“道子所说的异常，究竟是指的哪一方面？”
若是你和他们的大修者交过手，才能够亲身体验，那些人竟然能够侵蚀污染梵天灵意。
“回来了。”
甚至还有可能通过虚空玄武吞噬吸收的真意，将这道灵意纳入体内，让血网品尝一下到底是什么味道。
他一点儿都不慌张。
她皮肤白到几近透明，眼睛也不像我们一样是黑瞳，而是像海水一样的湛蓝颜色。”
抑制不住的无名怒火熊熊燃烧。
“按照风尊者的意思，四十年前金帐南下，诸部武者战死者众多，因此便导致了梵天灵意虚弱，进而引发了玄冰海的乱局！？
那么，最近一段时间黑水部元楽、金龙部龙聖、密教蒙敕蒙炙、烈火将赤琰等上师无故身亡，更重要的是辰儿之身死，也有可能对梵天灵意产生一定的影响！”
雾气蔓延到这里就变淡许多，不像入山时那般茫茫一片。
用一字千钧来形容都毫不夸张。
然不顾自身伤势继续向北而行，直至带着诸多南疆宗师进入玄冰海中。
天近黄昏，黑暗将至。
风尊者一声幽沉叹息，“但纵观如今整个局面，虽然我们之前向南摆出了咄咄逼人的压迫态势，却只不过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用以掩饰王上的真正意图而已。”
他没有把话说完，便被卫韬直接出言打断。
赵执事瞳孔骤然收缩，心脏怦怦直跳，几乎稳不住平静的表情。
“道子从冰泉山上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