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退去，白日即将来临。
虽然风雪依旧，天光却已微明，不再是如漆如墨的黑色。
此时此刻，九圣山各方汇聚，风起云涌。
或许就要围绕着那道神意的降临，不知多少宗师武者将会为此碰撞交锋。
失败者或将一无所有。
但胜利者最终能够得到什么，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得清楚分明。
一道身影无声行走在雪原之中。
却并不是朝着巍峨厚重的九圣山而去。
反倒是背向大山，渐行渐远。
卫韬气机收敛如顽石，步法灵动如青鱼，任凭周围狂风呼啸，大雪纷飞，都无法对其影响分毫。
“能让圣女殿下加入我们，成为定玄门人，就是我此时最大的愿望。”
不仅可以重回巅峰状态，甚至还能向前更进一步，臻至当初所设想的高度层次。
“那么，只能是不惜代价，将他杀死之后再说其他！”
青莲圣女口中鲜血涌出，中间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透明诡丝，染红了所穿衣衫，穿透雾气坠落地面。
“以己之死，夺敌之生。”
动作也变得越来越机械僵硬，直至完全停住不动。
更进一步去想，四座莲台加起来，岂不是能有三位数的金币收入囊中？
思及此处，卫韬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只是让他在周边查一查有什么变化就行，不需要太过深入，万事以自身安全为主。
女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一道极度森寒的气息自风雪大雾深处出现，精准笼罩住了他的身体。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他的性格，有些太过盛气凌人，还有些不知高低的狂妄。
“这条溪流并非弱水，而是因为我的到来，让它生出了少许变化而已。”
“这是定玄派的功法，为什么会是定玄派的功法！？”
“他所传授的法门也没有任何问题，竟然真的能让梵天黑渊和平共存。”
身形急速膨胀，猩红诡丝向前激射飙飞。
悄无声息间，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前，伸手按在她的身上。
仿佛在小溪岸边直接引爆了一枚炸弹。
乍看上去，她就是个年方二八的少女。
“你是红莲座下弟子？”
卫韬倒抽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坐上星散人的位置？”
如果不是最后一刻，她在弱水真意的变化中陡然惊醒过来，或许就要被那个家伙一拳砸中身体，死得不能再死。
面前不见了将生命尽数融入剑意的三人，只剩下一条细细的丝线，散发着万籁俱寂、万物肃杀的森寒光芒。
女子悠悠笑道，“还是说巫尪没和你提起过我？”
“这种奇怪的感觉，竟然让我莫名有些亲切。”
三个剑道宗师已然不见踪影，只剩下斑斑点点的猩红，洒落在一片狼藉的泥地之中。
她轻轻抬手，掌心一枚流光溢彩，分成四色的莲台，“这就是我的身份证明，你只要以红莲业火探查感知，就能知道我所言非虚。”
虽然还需要继续推演完善，但只要能最终确定了正确道路，待到真正入了门，就能用状态栏一路平推过去，直至达到最终的圆满层次。”
眼中亮起淡淡光芒，瞳孔正中隐现猩红火焰。
他站直身体，却并没有再次上前。
溪水清冽，水流湍急，就算是在天寒地冻的雪季，也没有任何结冰的迹象。
沉默一下，她接着说道，“我便是青莲圣女，你若想坐上红莲使的位置，还需要我的点头同意。”
卫韬猛地在溪边站定，却已经不见了青莲圣女，以及最后出现的那道娇小身影。
回想起禅心听到他想要投入黑暗之渊时的喜悦表情，几乎掩饰不住的颤抖语气，卫韬忽然对其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有了几分的理解。
双掌交击，汇于一处。
还有大蓬鲜血四散飞溅，将哗哗流淌的溪流都变了颜色。
“溪水，似乎变得有些不对。”
轰隆！！！
朵朵青莲冉冉升起，遍布溪边方圆数丈的空间。
卫韬大步向前，迎向了三个同样快步而来的剑道宗师。
仿佛它就是一个信号接收器，能够让他在服务区外，也能和黑渊灵意取得联系。
“我是闻衍，却又是我们之中的一员。”
青莲圣女微微颌首，“等你随我返回往生之地，得见青莲之后，便可以观阅教中典籍，自然便会知道神意的重要性。”
他最多不超过三十岁的年纪，似乎就已经天人交感，成就武道宗师，怪不得会被巫尪看重，不仅将红莲业火传下，甚至还亲口许诺下红莲使的位置。
巫尪老师传道授业，要保举我成为往生之地的红莲圣使，结果你反对，你算老几？”
双方相距十步距离，三个剑道宗师猛地站定。
卫韬屏息凝神，目光中映照出三道摇摇欲坠的身影，手中各自握住一个空荡荡的剑柄，一步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她抬起头来，深深看了卫韬一眼，“月散人北上寻找桂书仿遗留的东西，或许也有可能和神意有些许关系。
“可惜我对于阴阳归一的领悟还不够深入，不然连手臂也不会让他们斩伤。”
在那道犹如山崩地裂的狂暴拳势下，她也受了不轻的伤势，指骨臂骨都被震荡到裂开，没有几个月时间根本无法恢复痊愈。
不过也可以理解，年轻人气盛一点很正常。
青莲圣女说到此处，暗暗一声叹息，“不过圣教今时不同往日，我也已经不是当初的我。”
听她说话的声音，仿佛能够直接撩动心弦，让人闻之熏然欲醉，不由自主沉浸其中。
上书两个大字，名为定玄。
“圣女殿下莫要被此人骗了，他根本不是月散人的弟子，而是青麟山的元一道子。”
“你到底是谁！？”
刚刚施展秘法杀招，莲台便是凭依之物，内里蕴含的力量连她都不敢正面硬接。
卫韬猛地眯起眼睛，又是一步向前踏出。
溪水下游，更远一些的地方。
“你不是青莲左使！”
“在修习了同心结后，更是疯子叠加精神病，简直让人头大无比。”
“修习武道，竟然还能把自己练成妖魔？”
这种超出预料的剧变，让她的心神都出现了刹那的恍惚，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虽然还达不到梵中有渊、渊中有梵的程度，但可以让两者不再相遇就爆发冲突，已经算得上是极大的进步。”
而在北荒之外，境界修为高的武者有着属于自己的武道真意，很难会对所谓的黑暗之渊生出兴趣。
他仔细观察着两人留下的痕迹，心中念头不停转动。
又是一次毫无花哨的正面对撞。
红莲使需要她点头同意？
她手中的四色莲台，竟然直接消失不见了。
她心中升起少许怀疑，却又随即将之置于一旁。
同时抬起鲜血淋漓的右手，各自握住一个孤零零的剑柄，然后毫不犹豫齐齐刺入自己左胸。
却又有四色莲花从中绽放，将所有青莲尽数泯灭击碎。
所以说，我若是沿着小溪逆流而上，有可能就会直接来到往生之地，触摸到真空家乡的莲台至宝？”
青莲圣女点点头，正要将四色莲台随手抛出，却在最后一刻又忽然停住。
轰！！！
罡风呼啸，雷声隆隆。
他步步向前，气势不断攀升，“口说无凭，须有实证，只要你能拿出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我就暂且信你一次。
她缓缓转头，朝着身后看去。
一道婀娜身影从溪水上游缓缓走来，就在不远处站定。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从小溪上游传递过来。
轰！
闻衍悍不畏死，再度向前。
卫韬猛地眯起眼睛，目光尽数被那尊四色莲台吸引过去。
一旦发现有什么危险苗头出现，就不要有任何犹豫，马上以最快抽身离开。
另外一处方向，青莲圣女披头散发，面色惨淡，一步一个深深脚印，将冷硬石滩踩出大片蛛网般的裂纹。
细线撞上与众不同的几根手指，毫无征兆忽然消失不见。
卫韬在一条小溪旁停下脚步。
闻衍一拳落下，目光不含一丝表情，映照出青莲圣女愈发惊讶的面容。
青莲圣女收敛思绪，缓缓说道，“只要你对圣教忠诚无二，随我返回往生之地得见青莲，到时候别说是红莲使者，我甚至可以让你更进一步，成为本教三散人之一。”
而方圆九尺、高度五尺的莲台一旦被状态栏吸收，只要其品相不是一触即溃，已经到了濒临破碎的边缘，无论如何也能提供三五十枚金币的数量。
青莲圣女？
仿佛没有任何力量的存在，却又充斥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闻衍却毫无反应，甚至没有濒死反击，只是眼睛甚至亮起璀璨光芒。
卫韬想都不想，便随口说道，“本人姓法，单名一个海字。”
女子黛眉轻蹙，轻声慢语，“但是，我以前为何没有见过你？”
甚至从中嗅闻到了一丝危险气息。
难道作为没有智慧，没有意识，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本能的黑渊灵意，竟然还懂得自己修行，最终弄出来了阴极阳生？”
几乎在同一时间，还有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就在他的心底直接响起。
三人猛然将长剑从体内拔出。
不论是风雪还是灰雾，将阻拦在它前方的一切东西都斩为两段。
想到此处，卫韬取出一截通体漆黑的指骨，置于眼前仔细观察。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也就是我即将成为圣教高层，必须要有相应的气度，不然就凭你刚才冒充圣教中人的做法，就合该在这里被我活活打死。”
冰冷森寒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占据了他全部的意识。
咕咚！
待到入得教内，再慢慢引导调教便是，万万不可轻易挫伤了他的锋芒。
“一剑定生死，出鞘入轮回。”
卫韬垂下眼睛，“我得巫尪前辈传授业火红莲，他还说要让我入往生之地，任红莲使者，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从中跌出，朝着远处头也不回踉跄奔逃。
“还是不对，你说巫尪老师死了，难道他就真的死了么？”
嘭一声爆响。
“怎么，你不相信么？”
“按照红莲座下候补圣女绮珺的说法，弱水并无固定之所，而是像山间的雨季溪泉，经常会变换自己的位置和流向。
大概百息过后，他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笑容。
“不是星散人，而是月散人。”
观神望气术和业火红莲同时施展，顿时驱散迷惘，将他拉回现实。
再次在溪流岸边炸响一道惊雷。
夹杂着无数碎石朝着四面八方飙飞。
“就算它不是弱水本水，也至少和弱水有着关联，不然我绝不会有这样亲切熟悉的感觉，业火红莲也不会莫名变得灵动活泼。”
卫韬摩挲着手中冰凉光滑的指骨，一声悠悠叹息，“现在的我，对于黑暗之渊来说，几乎能算得上是大客户了，结果却只掰给我一截骨头，这就是他们对于甲方应有的态度？”
再看一眼这个年轻人，她眸子里如若秋水潋滟，莫名闪过些许笑意。
两人仿佛磁铁的两极，猛地连接粘黏在了一起。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卫韬越想越觉得有些吃亏，甚至有种回去找人的冲动。
卫韬轻轻呼出一口白雾，低头看着变得似乎与众不同的几根手指，轻轻触之发出金玉交鸣之声，面上不由得浮现出欣喜笑容。
刹那间血光闪现，杀意沸反。
所以说，忽然有武道宗师对黑暗之渊表现出极大兴趣，而且迫不及待想要将之纳入修行体系，禅心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自然要毫不犹豫抓住这个机会。
“藏剑阁的那帮人，当真都是疯子。”
“不可能，巫尪老师是由虚化实的灵境大宗师，天下有数的武道高手，又怎么可能在春秋鼎盛之时突然死去？
而且他与我分别也才几个月时间，临别前说是要前往北荒寻找桂书仿留下的东西。”
她强压下沸腾不休的杀意，努力平静了语气，“我们先联手将他拿下，然后你再和我详细说一说，教门定玄派发生了什么……”
说到此处，卫韬忽然闭口不言。
轰！
片刻后，狂风去而复返。
青莲圣女咳出一口鲜血，眼前毫无征兆显化出一座巍峨厚重的大山。
时间一点点过去。
青莲圣女骤然回身，瞳孔中映照出一尊急速膨胀壮大，尽显狰狞恐怖的躯体。
临下山时和宁道主一番交谈，老人家似乎对这东西还有些抵触，也没有说太多。
“若是搁在三十年前，就算是天赋资质再高的年轻人，敢这样和我说话，早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卫韬收敛思绪，冷冷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圣女早在三十年前便不知所踪，一直没有现身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