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黑渊
寒风呼啸穿透荒野，卷起大片鹅毛大雪。
一道扭曲佝偻的身影，行走在黑夜风雪之中。
不时还有压抑到极点的咳嗽声，从他的口中传出。
唇角一丝鲜血溢出，洪舜峑抬手抹去。
但紧接着，却又有更多的暗红血液流淌出来，中间还夹杂着被染成红色的透明触丝，滴滴答答落在胸前衣襟。
既然擦不干净，那就干脆不擦。
只要没有落在地上，给后续可能追来的敌人留下痕迹，便没有太大的问题。
洪舜峑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心境一点点变得平静下来。
比此时还要危险的情况，他不是没有经历过。
更严重的伤势，他也曾经面对过。
卫韬眼中波光闪动，一遍遍回忆着成就横练宗师时的体验，心中不断推演如何才能将近乎水火不容的梵天黑渊灵意融为一体。
卫韬好奇道，“他是什么理念，你又是什么理念？”
接连几声咳嗽之后，洪舜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将古怪鸟鸣脱口而出。
这么好的天赋资质，岂不是被白白浪费了？
如果再次动用归虚演法的话，应该就能将体内诡丝暂时压制，连带着将鬼车业火尽数祛除驱离。
就算是灭门的惨案也时有发生。
但却帮他解决了最大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在身怀梵天灵意的情况下，再接引黑暗之渊气息入体。
所以说，这就是对方不用眼睛看，也无须耳朵去听，就能直接找到他的原因。
“啾啾……”
禅心微微皱眉，“什么交易？”
禅心轻轻呼出一口白雾，面上露出莫名笑容，“如果遇到王主，他非但不会杀我，反而还要将我带在身边，保护我的性命，直至我随他一起返回北荒。”
就在同一时间，他再次幻象丛生。
他所在的地方非常隐蔽，自身也早已经将气息完全收敛，如果不是有着特别的指引，根本就不可能发现他的藏身之处。
“我也没有想到，已经藏得这么严实了，还能被你开了透视般直接找到。”
洪舜峑极为慎重点了点头，然后一点点张开嘴巴，内里血肉层层叠叠、獠牙密集交错，就像是在黑暗中绽开了一朵血腥邪异的魔花。
毫无保留、全力出手的情况下，能够对应阳极灵境大宗师的层次。
犹如一块大石投入湖中，将平静的水面荡起道道涟漪。
比起梵天恶念缠身，甚至和其他玄念真意相比，还是黑暗之渊的气息更加令我着迷，几乎无法抑制住无尽向往的激动心情。”
卫韬盘膝端坐一动不动，双手合十结成法印，片刻后指灿莲花，手印随之悄然变化。
………………
咔嚓！
禅心停下脚步，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亮若星辰，“虽然我看不透你的实力层次，或许不是你的对手，但你想要将我拿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并不是因为学两声鸟叫会感觉丢了宗师颜面，而是因为如今所面临的艰难形势。
只觉得思路一下子便被打开，不久前还苦思冥想的一些问题，就以这样一种方式得到了答案。
…………
因此更夫巡逻至少要一刻钟时间，才返回到小屋里面，靠坐在炉旁取暖。
他感知到了黑暗之渊的气息。
咕咚！
然后就在这里停了下来。
“没有我在四象殿内枯坐，哪里有他们富足奢靡的生活？”
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任由冰凉的雪花落在头上脸上，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逢凶化吉，所以说这一次应该同样如此。
只剩下卫韬一人留在原处，依旧沉浸在思索之中，许久后才蓦地回过神来，抖落身上积雪朝着相反方向快步离开。
可惜成住坏空、人寿有穷，若伱此时正值壮年，或许就能更进一步，将自身与云纹真正融为一体，现在却只能勉强维系，甚至有可能受到难以预测的反噬。”
还给他带来了极其剧烈的痛苦。
玄感武者感知捕捉武道真意玄念，天人交感化生，便可成就阴极宗师。
“以前是，现在是不是已经被逐出了师门，我也不太清楚。”
停顿一下，他的语气愈发温和，“大周与北荒交恶，或许不日就将重启战端，而梵天灵意越强，则北荒武者越强，所以任何能削弱梵天灵意的人，都可以算是我们的朋友。
镇子并不算小，前后各有三条长街。
黑暗深处，一双眼睛悄然亮起。
他只是堪堪将半边身体挤进了法的大门，还算不得真正立足于法境之中。
洪舜峑嗅闻着越来越重的腐臭味道，感知着黑暗吞没笼罩之下，自己的生机似乎都在一点点流逝消失，沉默许久后终究是缓缓点了点头。
时至深夜，整个小镇一片黑暗寂静。
刚刚以幽玄诡丝承载吸收黑渊灵意的计划，原本一直都进行得很顺利，却在最后一刻毫无征兆失败了。
卫韬收回目光，缓缓呼出一口白雾。
卫韬收敛发散的思维，再次回到金刚秘法的修行上面。
说着，他缓缓踏前一步，“怎么，对于我的诚心归附，禅心佛子难道想要无情拒绝么？”
禅心双手合十，“不过他们都已经走上了邪路，真正的密教正统就在我这里。”
除此之外，还有大内四象殿所镇之古鼎，位于鼎口的阴刻云纹到底是什么样子，洪供奉手中定然有详细描述记录，也可以借吾一观。”
洪舜峑心念电转，思绪纷乱，保持了许久的枯井心境终于出现了剧烈波动。
经过破败道观内的对战，卫韬对自己的实力层次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为今之计，也唯有先脱离险地。
“还好那处地方还算比较远，有足够的时间和距离能让我提前退避。”
卫韬仔细观察，缓缓开口说道，“你很像一个人，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做禅禹。”
他低垂着头，枯瘦身体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任由风雪将其掩盖，变成了一个白皑皑的雪人。
“原来昨夜那道梵天灵意，真的是金帐王主亲临此地。”
说到此处，他暗暗叹了口气，“只是我并不认同他的理念，所以才会躲开他的视线。”
“你们的理念太过于高大上，所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黑暗无声无息消散。
“我自是知道那片云纹仿若活物，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之中，还须浇灌鲜血保持活力。
卫韬垂下眼睛，负于身后的双手缓缓虚握。
卫韬缓缓摇了摇头，话锋一转直接问道，“那么禅心佛子专门过来找到我，究竟所为何事？”
金色霞光渐渐隐去。
洪舜峑想到此处，身形变得愈发飘忽不定，再次加速向西而行。
但是，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且在中途停顿调整了两次方向后，竟然是直奔他所在的位置而来，很快便已经到了近前。
“大半夜的你想听什么声音，不安静才是有鬼。
若是没有效果，那我岂不是在临死前发了疯，断绝了家族的香火？”
忽然，啪的一声轻响。
“家族各房子弟，都是与我的血脉传承。”
直接导致了幽玄诡丝散乱，黑渊灵意崩解消失不见。
然后便又反过来加大了幽玄诡丝对我的影响，两者交织一处，互为掩护，当真是难缠到了极点。”
说到此处，他转头向西看去，“你被梵天恶念缠身，竟然还敢在九圣山周围停留，难道就不怕被金帐王主遇到，随手送你前往黑暗之渊？”
洪舜峑越过一道沟渠，又是一步踏出，便来到了数十丈外的林地。
天人交感、玄念真意，便是武道宗师面对其他武者的最大不同与优势。
九圣山下，眠龙镇中。
“这两种东西竟然让他给弄到了一起。”
连带着没入黑暗虚空的诡丝颤动不休。
他将武道真意融入肉身，也算是另辟蹊径，甚至是走到歪路上的一种由虚化实。
他完全沉浸其中，即便历经多次失败也毫无沮丧之情。
不然就很难解释得通，为什么他不专精一门，反而将这么多的武道秘法尽数纳入修行。
禅心佛子若是能吸收我加入组织，别说一个密教上师，就算是你想要更多，我也会想尽办法给你抓来。”
洪舜峑叹了口气，慢慢开口说道，“阁下想让老朽帮什么忙？”
咔嚓！
禅心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眸子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我只是没有想到，阁下竟然会有如此想法，实在是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
终于，她在几步外停了下来，缓缓抬起纸伞，露出下面一张清幽美丽的面容。
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奇怪的大鸟，就要离开地面翱翔九天。
甚至有可能趁着当初还年富力强，精神旺盛之时，向前更进一步，站到武帝他老人家曾经达到过的高度层次，顺便坐坐天下第一的位置，体验一下横压一世的美妙感觉。
只有两个熬夜的更夫，裹着厚厚的棉衣袍服，从镇尾所居的小屋出来，按点敲梆打锣，提醒居民。
所以说，那抹阴沉暗色，能够和如此浓郁的梵天灵意正面交锋，绝不是他现在所能抗衡的敌人。
卫韬问道，“这么说，你也是密教的传法佛子？”
除了这道梵天灵意之外，那抹后续出现的晦暗颜色也引起了卫韬极大的关注。
“禅心佛子理会错了我的意思。”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洪供奉若想走出困境，除了冒着极大风险尝试勾连神意外，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去尝试。
那么，在金刚秘法详解之中，为何没有由虚化实的说法。
不断凝聚提升武道真意，同时在此过程中，又不断反馈补益自身，直至达到量变可以引起质变的临界点，便可以尝试阴极阳生，由虚化实。
一阵北风吹过，他们被冻得簌簌发抖，就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是哆哆嗦嗦。
一百多年的武道修行中，洪舜峑见多了由于一时意气面子之争，最终丢了性命的倒霉鬼。
他缓缓抬头看向天空，面色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凝重。
“你是谁？”
所以说，想要阴阳归一，接引黑暗之渊灵意入体，他还需要先坐化身死，或者是将梵天灵意全部散去？
卫韬摇了摇头，直接将这一想法抛之脑后，盯着一动不动的番僧尸体再次陷入沉思。
许久后，卫韬缓缓收敛思绪，丢下已经不成人形的番僧尸体站了起来。
“我没有说要拒绝。”
更重要的是，这个神秘人物还要比他更高一筹，真真正正踏入到了阳极之上的境界！
毕竟此人能和远处金芒闪耀，霞光降临的北荒王主一争高低，不管最终胜负如何，既然还能出现在这里，本身便说明了其实力层次。
风雪再次成为了黑夜的主角，将整个天地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更夫就在此时齐齐停下脚步，表情呆滞朝着前面看去。
虽然现在是酷寒的雪夜，两人额头上却是一层细密汗水，就连背后的衣衫都被浸湿，再被北风一吹顿时带来刺骨寒意。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该巡更的时间。
只剩下洪舜峑一人，还留在林间空地。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给他带来如此程度的压力，交手双方绝对超越了灵境，步入到法的层次，就连宁道主与之相比都有所不如。
卫韬有学有样，同样双手合十，“我对黑暗之渊敬仰万分，诚心诚意想要成为黑渊灵意眷顾之人。
“唯一不好确定的就是他给我留下的秘法，究竟能不能成尚术未知。
卫韬停止思考，缓缓转头看去。
就在不远处，一个白衣白裙，打着素白纸伞的窈窕身影立于雪中，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
那便是在尸体之中，并非只有黑暗之渊的灵意，而是还有着梵天灵意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卫韬缓缓睁开眼睛，低头注视着番僧的尸体，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
洪舜峑想到此处，思绪忽然尽数归于平静，脸上甚至泛起一丝淡淡笑容。
一个更夫结结巴巴道，“天寒地冻，注意保暖，姑，姑娘在这里，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吗？”
一个个印诀变幻不定。
甚至一口气将它们全部天人交感化生，推升到了武道宗师的境界。
如此几经周折，多次进行推测。
从那座破败道观开始，无论是以联手合击的几个宗师，还是以一身容纳多部秘法的诡异年轻人；
再到荒野雪地若隐若现的追踪之人，直至现在的金霞显现、黑暗降临，诸般事情叠加在一起，已经让他难以保持住安然若素的自信心态，甚至还有些抑制不住的迷惘彷徨。
卫韬严肃认真道，“昨夜与那位上师一番交手，我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灵明宗师、玄武宗师、密教上师，出手时带有无极散手意境，如今还要再加上妖教秘法，那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
难道他精神有问题，脑袋沾点什么病？
他莫名有些悔意，不该过来蹚这趟浑水。
禅心沉默一下，“至于我，则是想要让北荒变回应有的样子，将一切外来者尽数驱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