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之后,裕亲王回了自己帐篷去,胤禩转身回来,见胤禔站在御帐外头,已经不知道看了他有多久了,脸上的笑容微僵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镇定,上前来与他问安,随口问道:“大哥是来给汗阿玛请安的?”
“嗯。”
“汗阿玛还在与人议事……”
“无妨,我在这里等着便是。”
“对了,今日汗阿玛收到了太子二哥写来的家书和寄来的他最喜欢的干果,很是高兴,一直乐呵呵的,还说了好几句太子二哥孝顺,千里迢迢也没忘了惦记着给他寄喜欢的吃食。”
胤禩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胤禔的表情,却见他脸上一片风轻云淡,似乎没有半分嫉妒或是不屑之类的表情,一时倒是有些意外。
袖子里的小狐狸再次滚了一圈,家书才不是那不识字的假太子写的,都是庆复那厮代笔的,康老爹你又被假太子耍了。
“太子爷一贯孝顺,也不稀奇。”
“……”
讨了没趣的胤禩回了自己帐篷去,胤禔又等了半刻钟,议事的官员都退了下去,康熙已经知道胤禔来了还在外头等了许久,叫了人传他进去,里头还有一人,正是明珠的老冤家索额图。
胤禔看到他,不着痕迹地伸手戳了戳在自己袖袋里翻腾来倒腾去的胤礽,请过安之后索额图也向胤禔行了礼,胤礽听到他的声音打了个打哈欠,不高兴。
他有一肚子怨气都是冲索额图这老家伙去的。
在胤礽看来,别人认不出假太子那货不是自己,不管是真的没认出来还是有怀疑却不敢提都好说,哪怕是康老爹分不出他都认了,毕竟他在康熙面前一直端着装着,康熙对他的本来面目也不甚了解,但是索额图这个老家伙!他怎么可能也认不出来?!胤礽用爪子想怎么想都没想出来假太子那货跟自己有哪一丁点是像的,最认得自己真性情的索额图怎么就会看不出来?!还是他根本看出来了也装聋作哑?!
这话其实有些冤枉了索额图,自打假太子占了胤礽的身子,就刻意疏远了他们一家,索额图根本私下里与之见面的机会都少得很,偶尔听阿尔吉善抱怨几句太子爷变了也只当是阿尔吉善那个不争气的惹了太子爷不高兴,哪里会想那么多,自然就没有发现那根本就换了一个人。
胤禔按着每日惯例禀报完了所领营队的大小琐碎事情,康熙漫不经心地听着,最后吩咐道:“胤禔,你和索额图一块领八旗前锋、汉军火器营与四旗察哈尔、绿旗诸军先往拖陵布喇克驻扎,待朕前往,由你统军,索额图协之。”
胤禔不动声色地领命:“儿臣领旨。”
索额图虽也面不改色地应承下来,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想着皇上这么做的用意,派谁不好偏偏就派自个跟着大阿哥前去?
他私下里虽与胤禔打交道不多,却也听闻这不是个好伺候的主,论起脾气,与太子爷相比可谓不相上下,尤其对方对着自己,几乎不用想也知道不会给好脸色,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皇上定是知道自个私下里会给太子爷写信禀报这边的情况,派自个跟着大阿哥前去,摆明了是警告太子爷和自己别背地里使坏,这一趟前去,有错,自个得与大阿哥一并担着,有功……索额图以为皇上也显然会优先自己儿子而不是他这个外臣。
这么想着,索额图就觉得自己当真是点背到了家,衰神附了体,还要伺候胤禔这尊瘟神。
胤礽滚回来又滚过去,这事倒是想起来了,当初康熙就是安排得这一出,之后索额图随着胤禔去了,再然后就是一路上不停地写信回来向自己诉苦,说这位爷脾气有多臭,架子有多大,有多么不好伺候,屡次三番地给他添麻烦,下脸面,更是当着众人面地找他的茬,胤礽想起自己当时虽没有多说什么只提点他小心,心里却也对康熙的安排大有不满,本确实想给胤禔找些麻烦最后也因为担心牵扯到索额图自己也惹祸上身而做了罢,再然后就是那家伙捞着军功回来封王加爵好不威风,从此更是没把自己这个皇太子放在眼里过。
想想当初胤禔最风光的那几年,对他这个皇太子人前都懒得做样子,更别提私下里怎么不恭不敬,甚至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屑,连掩饰都不愿掩饰,如今再想起来还是……气不过啊。
胤禔莫名其妙,索额图那老家伙挤眉弄眼地敌视自己也就算了,袖子里的小狐狸怎么突然又闹腾上了,还不停地挠自己的胳膊,然后想来想去从进门到现在他也不过就是请了个安领了个差事,至于吗?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精
出了御帐,在康熙面前恭恭敬敬低声低气的索额图立马换了另外一副样子,腰板也挺直了起来,原本就圆的肚子这么一挺越发地凸显,贼眉鼠目,脑满肥肠,一看就是油水吞多了的奸臣样。
当然,索额图自己是半点没这个自觉就是了。
索额图与胤禔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也相信这位爷对自己很不待见不屑于多说,所以也很自觉地不去招惹他,就要离开,却被胤禔给叫了住。
“索相有空吗?”
胤禔笑眯眯却意味不明地瞅着他,抱在手里的小狐狸正闭着眼睛在甩尾巴。
索额图有些意外,当然老狐狸也不是吃素的,面上半点不显,恭敬道:“就要回去做准备明日好上路,大阿哥可是有事?”
胤禔努了努嘴:“明日的事情急什么,索相要是赏个脸,爷请你喝酒如何?”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那奴才就却之不恭了。”
胤禔的手掌已经快被小狐狸给挠出了血,却吭也没吭一声,胤礽猜不到胤禔这又是想做什么,不过不是很高兴他私下有意无意地和索额图套近乎,总觉得没好事就是了。
胤禔领着索额图回了帐篷去,虽然已经用过膳,依旧是叫人上了酒和几个下酒的小菜来。
索额图眼见着小狐狸也上了桌,大咧咧地舔着杯子里的酒,先是诧异无比,然后看小狐狸偶尔抬头漫不经心地瞥自己一眼又低下,身子不自觉地一个哆嗦。
这只狐狸是要成精了还是怎样!这都是什么眼神啊!
鄙视,不满,愤怒,厉色,索额图坚决不承认他被吓到了。
胤禔看着索额图因为太过惊讶终于是忘了掩饰脸上失态之色,心中好笑,举杯冲他示意:“说来,爷似乎还从来没有这么单独与索相对酌闲聊过,没想到今日倒是赶巧有了机会。”
索额图赶紧回过神,也举了酒杯与他碰杯:“承蒙大阿哥抬爱,奴才荣幸之极。”
“吱……”
——你就装吧。
几杯酒下肚,索额图就放开了,没有方才进来时那般拘谨,胤禔瞧着顺势问起了他:“前两日远远瞧见索相身边似乎跟了不少侍卫,爷还以为是皇上那里出了什么事呢,提心吊胆了两日,倒似乎是爷多想了……”
“奴才也是看行军在外,恐有变故,才多调派了些人是准备去护卫皇上的。”索额图尴尬地咳了一声,胤禔这话摆明了是在嘲讽他,当然他不会承认就是了。
几年前康熙第一次亲征的时候,索额图和明珠两个就因为带头在军营里借兵组织护卫队寸步不离地保护自己,之后其他那些随军大臣有样学样纷纷效仿,直接导致最后上场冲锋陷阵的营兵少了数千人,回京之后康熙秋后算账,俩人被一顿贬斥,虽然只是罚俸了事,但怎么说都是件很不光彩的事情,这一回,索额图自然是不敢再做了,又因为他是领侍卫内大臣,于是借口保护皇上多调些侍卫来保护自己去也不是难事,说到底还是好日子过惯了,一上战场就腿软生怕丢了这条老命。
胤礽埋下头继续喝酒,实在没脸承认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