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潜下了马还礼道:“不敢,不敢。下官驾部郎中李潜见过方刺史。有劳方刺史远迎,李某惶恐。”
“哪里,哪里。分内之事,应该的,应该的。”方毅致连忙道,“李郎中一路远行辛苦了,请移驾亭中歇息片刻。”虽然李潜的爵位品级更高一些,不过爵位毕竟只是虚衔。且由于荫恩的原因,有不少还没断nǎi的娃娃头上就顶着公爵、侯爵的爵位。况且李潜这次来是为了公事,所以用爵位称呼他就有些不合适了。
所谓到亭中歇息片刻,其实是方毅致趁这个机会向李潜介绍一下随同官员,并且打探一下李潜此来的真正目的。虽然他早已收到李潜要来的公文,不过有些话总不方便在公文上说出来。是以他要找个机会探探李潜的底。这种情况也是迎接上差的惯例。
李潜点点头与方毅致并肩来到接官亭,方毅致向李潜介绍了一番他的佐官。待到众人见客套一番过礼后,别驾卢挚问道:“郎中此番来苏州可有其他地方需要下官等效劳的吗?”
李潜微微一笑道:“李某此来主要有两件事,一件是核查江南道杂畜的凭籍,查看驿传事务,这本是李某的职责所在。第二件事乃是为苏州驿唐钱庄开业揭牌。除了两件公事之外,还有一件sī事便是来此省亲。”
这两件事本是公文中早已写明了的。至于那件sī事更是人尽皆知。听到李潜如此说,众人心里便宽松的许多。其实地方上的事千头万绪多如牛máo。地方官即便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把所有事都办无比妥帖不出任何差错。比如贪腐、冤假错案、盗匪等等问题随时随地都在发生。一旦钦差是为这些事来的,特别是这些事还牵扯到某些官员时,公文上自然不可能写。这时钦差来是的见面寒暄询问就变得重要了。
一般情况下在接官亭钦差和众官员见面时别驾、治中等佐贰官就会出面试探。为什么会是他们?因为如果试探的官员品级太低,钦差往往不待见不理会,甚至心中不悦。而刺史、郡守如果出面的话会让钦差难做。因为如果钦差有其他机密事务,刺史、郡守询问钦差若觉得不好回绝而说出来的话可能会造成泄密。若钦差不说则显得刺史、郡守没面子。所以,别驾、治中这种佐贰官出面试探最为合适。钦差不说驳了他的面子还有刺史、郡守在后面补救。钦差如说了就说明没什么大事,大家可以放心了。总的来说,副手的主要作用就是为一把手当先锋,替一把手受过,有了成绩也都是一把手的。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二六三章 苏州省亲(二)
二六三章苏州省亲(二)
苏州刺史方毅致看到别驾卢挚目的已达到,成功试探出李潜此来没有什么秘密使命,便笑道:“难得今日风和日丽,武丘的景sè正妙,郎中可有雅兴移驾一赏?”
身在官场这种应酬是无法推辞的,更何况李潜早就想看看武丘风光,便欣然答应,只是不想太招摇。于是方毅致让其他官员现行告退,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只将别驾卢挚留下一道陪同李潜前往武丘。
武丘位于苏州西北郊,原名海涌山,相传吴王阖闾在与越国的槜李大战中不甚受伤不久就死了,其子夫差葬阖闾于此,葬后三日有白虎踞其上,夫差便将海涌山改名为虎丘。后来大唐立国后,因避李渊祖父李虎的名讳改名为武丘(为行文方便,以下皆称虎丘,去李渊他的爷爷)。
方毅致与卢挚陪着李潜一边游览一边介绍虎丘的景致。卢挚颇为健谈,且对虎丘的掌故了如指掌,他向李潜介绍道:“夫差为了给阖闾修建陵墓,征调了十万军民来施工,并使用大象运输土石。工匠们穿土凿池,积壤为丘,便成了今日的虎丘。阖闾的墓xùe就在池中,他的灵柩外套铜椁三重,池中灌注水银,以金凫yù雁随葬,并将阖闾生前喜爱的“扁诸”、“鱼肠”等三千柄宝剑陪葬。”
听到这李潜忍不住叹息道:“可惜呀,可惜。虽然阖闾也算个英雄,但死后却让如此多的名剑陪葬,未免太小气了。他难道不知宝剑赠英雄的道理吗?鱼肠,原本是专诸刺吴王僚所用。专诸因刺吴王僚而丧命,阖闾因此才能继承王位。若阖闾真的识英雄惜英雄,应该将鱼肠陪葬专诸,而不是给他自己陪葬。由此可见阖闾对专诸根本不是赏识而是利用。”
卢挚听了点头道:“郎中说的极是。看来这阖闾不过是一枭雄而已。”
方毅致道:“虎丘的景致不仅在阖闾墓,还有报恩寺。郎中,请这边来。”
方毅致带着李潜一边游览一边介绍道:“晋时,司徒王珣及其弟司空王珉各自在山中营建别墅,咸和二年(公元三二七前),两人双双舍宅为虎丘山寺,仍分两处,称东寺、西寺,宋(南朝的刘宋)高僧竺道生从北方来此讲经弘法,留下了‘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佳话以及生公讲台、千人坐、点头石、白莲池等古迹。现在山寺已更名为报恩寺。”
游了一会,李潜见方毅致神sè疲惫。方毅致今年已近六十,体力自然不能跟李潜和卢挚相比。李潜便请方毅致留下休息,让卢挚陪他便可。方毅致同意了,说了一大通道歉的话,并一再叮嘱卢挚照顾好李潜。
李潜和卢挚重新上路游览。由于没了方毅致,两人之间的话题便渐渐从景sè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在一处亭中歇脚时,李潜忽然问道:“卢别驾应是出身范阳卢氏吧?”
卢挚点点头,道:“郎中说的没错。卢某正是出身范阳。”
“不知范阳那边对李某是何态度?”
卢挚没想到李潜会冷不丁地问这个,不由得怔住。李潜等了片刻道:“别驾或许还不知道,此前照全兄对李某说过,别驾在卢氏中颇有影响力,李某以为别驾应该清楚这些。”
卢挚今年不到四十岁,能在苏州这种上州担任别驾,除了他自己的能力之外,范阳卢氏的影响力也起了很大作用。他之所以能利用范阳卢氏的影响力,是因为他的父亲在范阳卢氏中担任族老。
卢挚沉默了片刻道:“实不相瞒,范阳方面对于郎中的态度是敬而远之。我范阳卢氏应连年征战损失颇大,在五姓七家中只能算末流。经过上次一事,族中已经明白郎中圣眷之盛非我卢氏所能比。故而不愿与郎中再发生什么误会。”
误会?李潜心里忍不住冷笑一声。这也太轻描淡写了吧?若不是自己运气好,只怕早已丧命。这等严重的事情在他们眼里竟然是个误会!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范阳卢氏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且今天李潜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所以,李潜没有指摘卢挚的说辞,而是道:“其实上次李某也是身不由己。相信别驾应该能够体谅李某。”
卢挚点点头,言不由衷地道:“卢某明白。”
对于卢挚的违心之言李潜并没有在意,他要的不是与范阳卢氏jī化矛盾,而是要化解这段矛盾。经过一连串的事件李潜已经看明白了,就算自己有李世民撑腰,要同时挑战那些门阀也不可能成功。只有分化他们,一个一个的对付才达到削弱他们的目的。所以,李潜准备从范阳卢氏开始化解矛盾打好关系,即便不能将他们争取成盟友,至少也得让他们保持中立,好让他有精力专门对付博陵崔氏这个出头鸟。
所以李潜言辞恳切地道:“李某多谢别驾的体谅。今日李某之所以与别驾谈及此事,是因为李某不想与范阳卢氏一直误会下去。”
卢挚听了有些纳闷,李潜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潜见卢挚不解,便解释道:“李某以为此前的那些事归根结底都是某些人的挑拨离间,在那之前李某与范阳卢氏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别驾以为是不是这样?”
卢挚听了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李潜趁热打铁道:“既然是被某些人挑拨,那我们为何不能把事情说开来消除误会,免的再中某些人的jiān计?”
卢挚听了皱眉思忖。李潜的提议对范阳卢氏而言很有yòuhuò力。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这个道理范阳卢氏不可能不懂。更何况李潜这种手握大权圣眷日隆的实力派,不知有多少人争着抢着想成为他的朋友。现在李潜主动伸出手来,是抓还是不抓,该如何选择非常明显。只是,死去的卢照廷那一支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