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您是……”,她秀眉蹙起,上下将我打量,估计察觉三分面熟,一时间,想不起姓氏名谁罢了。
“红袖姑娘,贵人多忘事,想不到,当年的小玉佩,到今天,你还戴在手上。”,隐隐可见红袖手腕上的玉佩,话都点到这个份上,她再想不起来,就是装傻了。
“小公子,你是当年赠玉佩的小公子!可你,为何是?”,红袖是有分寸的聪明人,她一定是想问我如何成了十四福晋,但念及当年花船往事,没敢冒然开口说破。
“你不也是诰命夫人了?当我听见,顾夫人是余杭花魁时,就隐隐猜测是你。我们余杭城,除了你,还有几人能称之为花魁?昔日你我无意结识,我敬你超尘脱俗、落落大方,以玉佩相赠,祝你觅得良缘。今日你嫁人生子,身份不同以往,彼此再重逢,足以证明有缘。其他身外俗礼,不必太过拘泥,故人相聚,倒不如借此叙叙过往……”,见到红袖,心中百感交集,她这样才貌双全的人,确实应该有个好归宿。
“小公子,您还是嘴上抹蜜,真会哄人,说出话,都能美到心坎里去。他日蒙小公子吉言相赠,多少次都盼望相见;无论是因缘巧合,嫁给顾大人,还是后来生了儿子,我都会念及小公子。如今再会,红袖喜不自胜……”,红袖不是虚情假意之人,看得出来,此番聚首,她也感怀颇深。
随意闲聊几句家常,莫名其妙就说起上次去顾府听曲、吃花酒,十四小爷因被不识相的歌女占便宜,愤而摔腰牌、发脾气的傻事,逗的红袖笑个不停。
“哟,那位摔腰牌的小爷,就是您嫁的人啊?容我说句不敬之言,看他眉目如濯濯春月柳,皎如玉树临风前,还以为是风流种子,谁知如此不解风情?把我们府上的姑娘给吓坏了!哼,小公子这样善解人意的性子,真是委屈了……”,红袖渐渐和我熟识,嘴一撅,拿出当年花魁的娇蛮,奚落十四小爷的莽撞。
“让你见笑了,他是皇子,金玉碗里娇养大的,没见过世面……”,我哪儿好意思说,我们十四小爷,外号‘沾不着’少爷,谁也不能随便碰。
“这位爷傲气,舍我其谁的架势,打从进门就看得出来,往后必成大器。我方才的逗笑之言,您别放在心里,男人洁身自好,不容易。”,红袖八面玲珑,之前拿十四爷调笑,这会子自然要奉承几句,挽回局面,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言行永远熨帖人心。
“洁身自好?得了吧,估计是那位姑娘姿色平平,咱们爷没看上眼!”,都是场面话,随意自贬,才显得亲近,“红袖,你我是旧识,难得又合得来。有件事,我要开口求你……”,无谓的客套耽搁太久,该探探口风,说正事了。
开门见山,将十三爷被圈禁,现今正巧由顾大人监管的事情,简要说明,恳请红袖能求顾大人网开一面,让我和十三爷说几句话。
红袖沉吟不语,半晌终于轻叹口气,“小公子,这是掉脑袋的大事……”,她性子爽直,这事情确实强人所难,何况红袖自幼凄苦,终于安定下来,当然怕平生波折。
“不会,我保你不会!若你信我,肯出手相帮,大恩难忘,往后定会报答!”,至于具体行事,我已经想好对策,确保万无一失,现下,只需红袖能点头,代为通融。
“报答这话,小公子说出来,就是见外,真真折煞了红袖。我并非无情无义,不肯帮忙,只是,顾大人……”,红袖似有松口之意,只不过,对顾大人的态度,尚存疑虑。
“顾大人那里,自会有人安抚,你不必存有疑虑。况且,我只要红袖帮个小小忙而已……”,与红袖附耳嘱托,于我,是天大通融;于她,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日落西山时分,墙壁房檐都染了金色,我所求的,无非是让红袖借口带菜饭去探望办差的顾大人,好让我以她丫鬟的身份,得以顺理成章的溜进圈禁十三弟的小院,说上几句话。等她与顾大人吃过饭,再随之离去便是,若非遇着特殊情况,不会出差错。
十三爷被圈禁在离自家府邸不远的前明官宦祠堂内,杂乱无章,阴冷潮湿。到了这个钟点,守卫护军个个人困马乏,听闻吃饭的时候到了,都开始心不在焉。见红袖的丫鬟来送茶点,都对顾夫人的平易近人,赞不绝口。趁此空隙,溜进内院,那里只有太监,没有驻守护军。
“什么人?大胆,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滚出去!”,尽管小心翼翼,可迎面还是遇见一个小太监,开口就不善,这守着十三弟的,都是什么蛮横无理的狗奴才?
“小善子,何故高声吵闹,打扰爷休息?”,狗奴才居然叫小善子?呸,丁点也不见善气。身后随之而来的人,再熟悉不过,是十三弟的贴身太监双寿,见过多少次了。
“这……,这……”,见到是我,他瞠目结舌,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顾忌叫小善子的太监,又不敢冒失请安。
慌忙冲他使了个眼色,皇子身边的心腹太监,都洞察人意,很快领会,“姑娘是给福晋送绣花样子的吧?快请进,福晋正闲憋闷,等着新花样子送来,打发时间呢。小善子,还愣着干什么?把前院归置归置,好让爷歇的清净些。”,双寿公公挥手打发了小太监,将我迎进后院。
关押十三弟的地方不大,说有前院后院,没几步就走完了,狭小脏乱不堪,都不知皇上怎么选出的破地方。
“主子,您是来找我们福晋的?”,四下小心翼翼打探,看无耳目眼线监视,他才敢开口问我的来意。
“我不找福晋,十三爷在哪儿?今儿我过来,是传宫里的消息,不准和任何人透露风声,包括你们福晋!”,太监都趋炎怕势,要拿出宫里来压制,故意将话说的神神秘秘,他们才不敢冒失造反。这会子,我心里也忐忑惶恐,哪儿有闲心和小梅福晋拉家常,赶紧见见十三弟,才是正经。
“嗻,嗻……,主子请……”,双寿公公听闻是宫里传来了消息,诚惶诚恐的将我引入最里处,一间幽暗不见天光的小屋。
借着门缝往里看,十三弟背坐在竹榻上,望着漏进点点天光的窗口发呆,不知想些什么。
“十三弟……,咳,咳……”,回身将门掩上,这屋里的潮气味太重了,仿佛漂浮着无数绿霉,憋的人喘不上气来,一开口就要把肺咳出来。
“澜儿?”,全天下这样叫十三爷的人没几个,所以开口,他定能猜出是我,慌忙回过头,想起身相迎,却踉踉跄跄几步,差点摔下,赶忙扶住身旁的桌案。
“十三弟,你是不是病了?腿怎么了?奏明皇上,请御医吧?”,才多少日子没见,他如何就憔悴不堪,完全不复往日意气风发的摸样。
“不碍事,坐太久,骤然站起来,有点发麻。你怎么会过来?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十四弟,有没有大碍?”,十三爷性格素来温厚,他无辜落入困境,开口关心的,还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