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还要回府去接宫里赐的腊八粥和府里自己熬的粥。我笑他,今天怕是要被粥撑破肚子了。
他糗我,“没人敢这么喂给我吃,只要你肯,我宁愿顿顿喝粥。”
我红着脸打他,放他回府,自己独自走回“苒心阁”。
“格格才回来。”
我一惊抬头,门口的梅花树下转出一个人。
“九阿哥。”
九阿哥胤禟朝我微一点头,侧了身抬手做了让的手势。
我略一迟疑叫住他,“九阿哥若是有话说,不用另找他处,苒心阁里最安全。”
九阿哥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我转身进入。
雪中梅
“苒心阁”里,我专注地看着杯里的君山银针沉沉落落,粥是吃得有点撑了,喝口茶正好顺顺气,想着胤禩回府还有那么多的粥等着他应付就暗暗好笑。
九阿哥一直站在我对面,黑着脸,抿着嘴,不发一言。
哈,在我面前装酷啊。行,那就走着瞧吧,反正也是你找上我的,本小姐才懒得理你。
我舒舒服服地啜了口热茶,用热杯子焐着手,斜睨了他一眼,还不说,可以,反正你要说什么多少我也心里有数。我闭上眼睛假寐,耗吧!
“你和八哥不会有结果的,最好就趁现在斩断吧。”九阿哥森冷的声音响起。
够直接,连过场都省了。果然就是这句话,一点都不新鲜,我连眼皮子都懒得抬,继续睡。
“明慧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你那两巴掌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是八哥硬压着,你何必要让八哥为难呢?”
哼,我在心里冷哼,恐怕是你九阿哥比较为难吧。
“我额娘一直喜欢明慧,随时都会向皇阿玛提议把明慧指给八哥,你不会是想八哥为你抗旨吧。”
我霍地睁开双眼,怒视着他。
九阿哥的眼里波澜不惊,满意地看着我,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我瞪了两秒便平息了下来,想激怒我可没这么简单。眯起眼睛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不可以吗?”
他一副吃定我的样子:“你不会这么做的。”
我转着手中的杯子,看着他阴柔淡定的脸,“为什么?你不觉得皇上更疼更宠的是我吗?为什么一定要指明慧呢?”是呀,这一直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清史上说这样的联姻可以提高胤禩的身价,可是安亲王早就逝世了,还有什么势力呢?
两人僵持着,我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九阿哥紧盯着我:“因为明慧能给的你给不了。”
“那她给的是不是八阿哥想要的呢?是他想要还是你们想要的?”我紧逼着他,脸上仍是笑面如花。
九阿哥的眉峰紧皱,向我跨近两步,全身竟然笼罩着一股杀气。
我绷紧了每一根弦,强迫自己和他对视。
屋里的钟摆一下一下敲着。雪停了,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棱直射进来,硬是在两人中间投下了一片金色的屏障。透过光线的折射,九阿哥眼里的戾气慢慢消无,低低叹了声:“欣然,遇到你之前,这是八哥最想要的。可是放弃会是我们所有人的不甘也会是他一生的遗憾。明慧背后有郭络罗氏长期经营的基础和人脉,那是你再得宠也无法给予的。”
我僵在那里,盯着九阿哥的脸庞,我竟然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无奈和了然。在这一刻,我觉得他是肯定了我和胤禩之间的感情,只是为了他们那个至高无上的梦想,我注定只能牺牲。我心里有点为他悲哀,却又无法不感叹。四阿哥的身边有十三,胤禩的身边有他,两个都是全心全意为他人做嫁衣的人。谁说皇家无手足呢?
“欣然谢九阿哥提点。”我认认真真地作了个福,没有半分不情愿。收起了眼中的警惕,放松而坦然地迎视着他。
一刻,两刻,三刻……九阿哥笑了,那片金色的屏障就在他的笑里分崩瓦解,有一些尘埃在空气中飞舞,离散,再重新集结……
“你应该多笑,你笑起来有股阴柔之美,很流行的。”我突兀地说道。真的,康熙的儿子果然个个不是盖的,拖到现代管保迷死一大片。
九阿哥显然没搞明白,不过还是不吝啬地又对我扯了个笑,拍拍袖子,算是告辞。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背对着我道:“其实四哥待你很好。”
早上睡眼惺忪地窝在那里不肯起床,脑子里还想着昨天和九阿哥的那场对峙和他临走时的那句话。
四阿哥待我很好,确实。可是这样的好究竟是出自真心抑或是有其他的目的呢?史书上九王夺嫡中的雍亲王胤禛城府之深,谋略之细,心思之狠,手段之烈简直骇然听闻。他是将所欲所求隐藏得最深的人,这样的人什么才会是他最柔软的触点呢?我闭着眼,在脑里慢慢勾勒着四阿哥的模样。小时候老师就教导我们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是最容易泄露秘密的地方。四阿哥的眼睛却永远没有温度,平静无波。是的,可以在他眼中有玩味,有促狭,可是却找不到狂喜,找不到暴怒,更没有笑意。温度维持在50度左右,不温不火,只会低,绝不会高。烧不死你可绝对可以把你冻死。
“格格,八贝勒来了。”莲儿端着盆水进来。
“嗯,什么时辰了?”我伸着懒腰,冬天赖被窝可是天下第一美事啊。终于不用朝九晚五的赶车上班,我充分地享用着这落到古代最大的好处,绝对是这紫禁城里起得最晚的人了。
莲儿早就对她主子的这个爱好习以为常了,温吞吞地道:“巳时末,快午时了吧。”
“什么,这下糗大了。”我猛地蹦了起来,掀被就往床下跳,起得太猛,一下撞在了床架上,疼得半死。“八爷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叫我?”
莲儿伸手帮我揉着额头,对了,对这种情况她也见怪不怪了,谁让我老是忘了这古代的床低,还有床楣,幔帐一大堆罗里罗嗦的东西呢。
“八贝勒约莫是巳时初来的,是贝勒爷吩咐不让叫的,说他可以慢慢等。”
惨了,准被视作懒猪处理了。
匆忙跑到前厅,就看见胤禩背对着厅堂,站在院中的梅花树下。粉嫩的梅花枝上压着昨天未及消融的白雪,越发显得娇艳,飘着缕缕清香;胤禩颀长的身材罩在青色的衣衫之下越显挺拔,却藏不住那分消瘦。这一人一树一天地,静静伫立,远远望去,极美的画面但透着挥之不去的落寞。
我放轻脚步,从背后悄悄环保住他。他一震,随即探手向后将我拉到怀里。
“小懒猪终于起来了。”他笑点着我的鼻尖,满眼的宠溺。
“哪有。”我红着脸,“干嘛站在这里,想什么呢?”我好奇地问着。
“赏雪啊。”他摊平手掌,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雪居然又下了,只是时飘时停,不是那么大而已。
“为什么?”
“想试试你昨天对太子说的赏雪的心境,想尝尝雪花落在掌心的感觉。”
“是什么?”
他仰起头,看着和着雪花一起纷飞落下的梅花花瓣,坚定地吐出两个字:“无悔。”
我哽住了,只是用力用力地环紧他。
他回拥着我,两人默默无言的相偎着。
无悔,直直地刺透进我的心里,柔肠寸碎。
若问情深深几许,最关情,折尽梅花,难尽相思意。
咕咕,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偏来破坏这美好的气氛。我不好意思地扭了下,他已经闷笑出声。拉着我走回屋里,大声吩咐着:“莲儿,你家格格要喝粥,就是昨儿皇上赏的。你去弄一大碗来。”
莲儿答应着跑开了。
我叫着:“我什么时候要喝粥了,又吃不饱?”
“皇上赏的,你敢不喝。再说我也饿了,想喝。”
“那你只弄一碗?”
我回头就要找人。他一把封住我的口,嘻笑着说:“就只要一碗,我喝你的。”
我终于是闹明白过来了,敢情是还想让我喂啊,“想得美,门儿都没有。”
“没门有窗呀。”他用右手抓住我的左手,大咧咧地坐到桌前。
我气结,“你是贝勒爷哎,多大的年纪了,怎么象小孩子似的,没身份没规矩,想让下人笑死啊。”
他不理,就是笑吟吟地对着我,一边漫不经心地用食指挠着我的掌心,我痒得是钻心难受,可怎么都甩不开他的手,最终只能认命地点头。
情形最后是这样的:莲儿被赶出门外守着。我被咱们的八贝勒爷拉着坐在他腿上,手终于是放开了,却钳制着我的腰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