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感觉原来是可以从心底漾起来的。我拨开众人,迎着他而去。
华彩的夜幕下,烟花开了又落。
他立定,火花映照着面庞,向我伸出手。
把手相交,被紧紧攥住。
“新年好”我们同时开口。
沧冷的弦月,此时也透着丝灼人的暖意,似是能将石头洞穿。
身后的天空骤然照亮,彼此的眼内是浓得化不开的纠缠。回头,只看见花灭时夜空留下的划痕,很浅。很快就又被新的烟花盖住。仿佛不曾出现,只有心头的那一道才会是永恒。
从教铁石,每见花开成惜惜。泪点难消,滴损苍烟玉一条。
怜伊太冷,添个纸窗疏竹影。记取相思,环佩归来月上时。
请君入瓮
年后,西边再次不稳,天津船帮接下了运输大批军粮的差事。雍正上台之初,免去了一些灾旱之地的税银,康熙朝本就是一个繁荣的空壳子,在此用钱之际,国库更显空虚。朝中竟然有人提议去问民间借贷银两,通利钱庄就这样正式跃入了雍正的视线。被派操作此事的正是胤祥。
东方墨涵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诉说着。
“你打算怎么办?”
翻着面前的帐簿,这些年这京城望族、朝廷显贵们的大把银子可都是存在了通利。通利俨然成了他们的小金库,既稳妥,利息又诱人。这些个银子中,有多少是不义之财,每个人心中自有个小九九。如今,若是真借贷给了皇家,这日后能不能还上,还真是一个未知之数。而去问皇上讨银子,怕是没人有这个胆量。
“这些天,就没人来兑银子?”我问。
东方墨涵诡笑:“有,怎么可能没有。可都是看风向来的。听掌柜的说,每个来的都是想探探底。可真取走银子的又没几个,毕竟,我们的利息是这京城里最高的。这些年,信誉也做出来了。不过,竞也有人一下提走了所有存着的现银。你道是谁?”
我头也不抬,随手端了茶盏,抿着嘴道:“胤禟吧。”
“哎,没意思。”东方墨涵放下腿,啐了口。
“怎么了,道错了?”我反是生了狐疑,抬首望他。
“就是猜对了,才没意思。我说你就不能装次傻,难不成,这个史书上也有记载。”他满脸不甘。
“这本不难猜啊。”我笑道:“我从来不是什么好学生,哪有闲心去记这些个。挑着重点大事能记住就不错了。再说这史书上哪会有这通利的名号。”
“说得也是。这古人哪会知有个小女子会掉落古代。怕是从今往后,这史书都会改写了。咱廉亲王可是平白地多了个侧福晋出来。”
我白了他一眼,“历史是给未来的人看的。我已属于现在,未来如何,都不再是我的考量范围之内了。”
“是。我倒是杞人忧天,尽瞎操心了。你还没说,究竟打算怎么办呢?”
“这么大好的机会,怎能错过?天家的生意你能不接吗?”
“可是连九爷都……”
“胤禟自是看得分明,这朝廷有多少底子,他心里清楚得很。通利开张之初,我便曾警告过他,和通利划清关系。这么些年,他不听,我也不着急。只是还未到时间。现下,想是他也嗅出了味道不对,撤走了,反倒让我更放得开手。”
东方墨涵坐正身子,定眼看着我。
我直言道:“以前和你说的,怕是要反一反了。既是这件事由胤祥来办,那我和通利之间的关系,必是瞒不过他。所以,通利从现今起交给我,你完全抽身,专心办好船帮运粮。告诉掌柜的,这差事通利会接下,但利息是8成,没有商量的余地。”
节后,便搬回了廉亲王府。明慧早早地差人将屋子收拾干净,一切都和原来一般模样。
回府后,第一件便是去见她。简单的珠钗将头发绾起,明慧看起来清丽了许多。往昔曾有过的咄咄之气都压在了岁月的眼眸里。此时的她是一个端庄的妇人。相对,无从言起。谢字杵在嘴边,却觉得说出口轻飘无力。
“好了,便安心了。”她先开口,“打此后,廉亲王府便交与你了”。
“姐姐”我叫。脑里始终想着历史上雍正逼胤禩休妻,最终挫骨扬灰的八福晋。怎么救?怎样才能安然度过这一劫。如若,不出现,是不是就会不忆起?“姐姐这些年操劳了,以后,就让欣然来分担吧!”
她瞟了我一眼,显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接口。“好”她淡道。
看着她转身的背影,我无从解释起。就这样吧,如果,这样可以换得她的平安,那做个恶人又何妨?
“8成,欣然,太高了。4成如何?”胤祥坐在廉王府的花园的凉亭里,字字蹦出。
果然是没有猜错,胤祥直接就找上了我。
我摇摇头,继续举着剪子修剪花枝。太阳暖暖地拂在身上,枝桠上,雪扑红梅。
“4成,我担保朝廷到时归本还息。8成,这根本不可能。眼下的朝廷是个什么状态,八哥心里该很清楚。”他大声道:“欣然,我是来好好谈的。我知道老九已经撤出了他在通利的银子。现下存银的都是些贪官污吏们,你拿他们的银子给朝廷,也算是他们对朝廷的贡献。你和通利的关系,皇上心里一定也清楚。以前还说过那个明丽有些象你呢。”
头一抬,正好对上太阳,猛烈的阳光让眼一花,剪子咔嚓一下,差点剪到我的手。
“欣然只是女流之辈,让怡亲王笑话了。既然是开门做生意,岂有不赚钱之理。这银子爱借不借!”扔下剪子,我瞥着他说道。
胤祥有点愤怒,但看得出,他还是克制着自己,略显尴尬地站了起来:“这话怎么说的。我不是在打着商量吗,怎么就给脸子看了。”
我笑了下:“我的脸子不好看,要看回家看琳若的去。”
他陪着笑道:“得了,我回去。让皇上主子来看,他爱瞧。”
我不搭话。
他走我边上,认真道:“我这也是为着你们着想。你尽和那位对着干,他挑不着你的刺,还不是找八哥的不是。老十逗留张家口,八哥都遭了责罚。现今那位对八哥的防范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帮衬着点,怎么还尽下绊呢?”
无奈对视,红梅上的雪在阳光下融化,风一吹,扑黍黍地落下。雪帘中,是孤台清江、岁月如梭。
“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十四和慧兰的小院中,慧兰在红梅映雪中捧着斗篷站立?你还记不记得,我去郊外的庄园看你,告诉你十四找回了慧兰,你咳着血说,十四终于象个男人了?如今,他们俩被抛在皇陵,你这个哥哥可曾去看过?”我转头看他,他的眼内记忆奔腾,“你忘了,当年你曾说过,如果胤禩和他相斗,你会带我离开,让他们斗去?如今,你却是帮着他来逼我们……”
“我何曾相逼?”胤祥的眼有刹时的血红,岁岁红梅在眼内盛开。他叹道:“他是君,我是臣。君臣名份一定,多说一句便是犯上。”
“罢了。”我止住他,兄弟是私下的,君臣是残酷的:“我不是要怨你,你的难处我也明白。我相信那个侠情豪义的十三爷依然在。当然,那个尖酸刻薄的人也在。”
十三笑了:“我们都在。而你这个得理不饶人的欣然也在。”
是,都在。只是人是而物非。所有的角色已被颠覆,扮演角色的人又怎可能一如往昔。
迎着十三的笑脸,我将东方从明丽那里找到的扔在他面前。“你知道,通利并不是我在经营。这几年,就更不用说了。如果,皇上能给我个满意的交代,那我也将尽力。”
十三打开卷簿,边摇着头:“这世上,怕也只有你有胆子和他做交易了。”随着脸色一变:“隆科多?”
我回身捡起扔在地上的剪子,对着红梅咔嚓剪下。王者无为而用天下。那他就该展示下者甘为他所用的能力来。
隆科多,隆中堂,胤禛夺嫡的关键,雍正朝的当红人物。十三走后,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通利照常开门营业。黑漆的大门,镀金的门环,来往的客流。外面来看,一切都没有改变。而实则,我交代掌柜的,逐步开始收回通利对外的借贷。幸好,大都是借贷即将到期的,收回并没费太多的周折也没有引起什么怀疑。同时,通利的存款利息却又开始提高。众人询问,掌柜和伙计只是颇为神秘地向上指指,然后摇头。于是,坊间开始有传闻,说因为朝廷要借贷,所以通利以提高利息的方法大量吸纳存款。
“你真打算借银子给朝廷?”胤禩一早回来问我,后面跟着胤禟。
“你要是有万无一失的打算,或是和那位有了什么约定,也得提早露个风。我再把银子存回去。”胤禟叫道。
“省省吧。你的银子,通利不接。”我没好气地对着他,这人,真掉钱眼里了。
“然儿?”胤禩按着我的肩,关切道:“外面说法很多。老十三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