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你这船看起来又小又破,张嘴竟然要白银千两!莫不是看本公子阔气,想讹人?”
“我讹人?”缃荷方才在水里着急忙慌尽其所能地捞了一阵,搞得形容狼狈,此刻被诬赖讹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船是不值钱,可船里的东西全都是宝贝!胡砜的画,喻淏的几案,先生的……反正随便拿一个出来都不止千两,要不是看在你是……的份儿上,定教你原价赔偿!”
这么说来,这还是人情价。
觑她神色焦急,不像胡诌造假,雍盛有些心虚了,刮刮鼻子道:“别急别急,我再让他们下河去给你捞上来。”
缃荷气苦:“旁的都好说,唯独那字画一类,就是捞上来也尽毁了。”
雍盛瞥一眼哑巴幕七,很费解:“幕先生这么好的武功,这么好的身手,怎么让这几个三脚猫凿沉了船?”
缃荷又炸了:“双拳难敌四手,不赔钱就算了,怎么还埋汰人?”
“怎么敢埋汰先生,自上回一别,许久未见,我想多谢先生所赠之锦囊妙计,却苦于无处寻觅,着实惦记挂怀了许久,今日偶遇实属妙缘,我一心想找先生叙旧,先生却冷淡得很呐,眼看小船就要过了这桥洞,一旦错过,重见之日又是遥遥无期,情急之下这才命人无论如何要拦下先生。手底下人不知轻重,若因此损坏了先生的心爱之物,不用缃荷行首多言,必定相赔的。”
一番话说得倒也算中肯,只是故意将“冷淡”二字的发音咬得重了些,况还是夹带在笑音中,听着越发不是滋味儿。
但他忘了幕七是个聋子。
聋子是听不出音调语气的。
雍盛不免有些懊恼。
幕七盯着他,神色不辩喜怒,不知在想什么。
憋了许久,倒是憋出一个手势——
雍盛看不懂,就转头盯向缃荷,等她翻译。
缃荷面上先是掠过一丝讶异,而后才尽职尽责翻译道:“烦请快捞。”
说完又补上一句:“赶紧的!”
看来这小破船里真有宝贝。
雍盛撑着脑袋坐在河岸边,看着可怜的狼朔领着一票人在河里辛苦打捞,心中很是愧疚。
“都是爹生娘养的,得亏天儿还不算冷,否则这么凄风苦雨的,要是将他们冻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得了。”
“……”
从缃荷生动的表情来看,估计是想白眼但克制住了,导致眼皮在不正常地抽搐。
她大概是觉得雍盛心疼属下是在做戏。
雍盛也不介意她怎么想,笑了笑,打听道:“行首与幕先生这是坐船往哪里去呢?”
缃荷含糊道:“自然是回去。”
“也是,天色不早了。”雍盛摆出一副闲扯家常的散漫模样,“回幽蘅院么?”
缃荷信口敷衍:“嗯。”
“可从决君桥再往北就是皇城了,早已经过了幽蘅院的地界。”雍盛微微一偏头,笑意更深,“怎么,缃荷行首打算先去皇城逛逛,再返程?”
缃荷一惊,神情登时戒备起来,心说这小狐狸心眼子挺多,强行自圆其说道:“时辰也不算太晚,先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