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淑妃?苏浈哪里看不出端倪
“你要回去了吗?”
许是生病会让人变得脆弱,苏浈在段容时这句话中竟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但是他的病已经好了,天也亮了,苏浈是时候回去了。
“嗯。”苏浈低低地应了一声,没忍住还是劝道,“陈太医说过你身体不好,要你善自珍重才是,若再这么随意折腾,只怕会影响寿数。”
上回苏浈来统御司接段容时回家时,段容时分明是能将自己照顾好的,怎么到了冬天,反而连窗户都不知道修,还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再有,胡楼是段容时的心腹,段容时重病,他不想着去找大夫,反而跑去找苏浈,见苏浈到了又迫不及待地溜号,好像一点都不忧心自家主子。
苏浈哪里看不出端倪,这分明就是段容时的苦肉计,但段容时确实是病了,她又想起昨日听到的呓语,就不忍心点破。
段容时半直起身靠在床柱上,自嘲道:“我左右是没人牵挂的,寿数绵长又能如何呢,也不过是徒惹人厌恶罢了。”
苏浈明知道他在刻意装可怜,却还是差一点就要心软,她很快反应过来,便是一阵怒火冲上心头。
“命是你自己的,身体也是你自己的,你爱折腾便随意折腾去,你若自己都不知道要珍重自身,下次再来几个胡楼我也不会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甩下狠话就要走,段容时心头一紧,“小绊,你是真不能原谅我吗?就为了顾家人……”
“我说过,湘婷不是所谓的‘顾家人’,她是我的朋友,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在顾家女学承教,顾家也对我有教养之恩。”苏浈转过身,认真地看向段容时,却在触及他目光时低下头,“我知道顾家犯了大错,你肯放过顾家没再追究,已经是十分宽宥了,但我实在是没法……”
千言万语堵在心头,苏浈最后还是只说了句:“抱歉。”
苏浈转身走得干脆,步伐快得像是后头有人在追赶,一次也没回头。
“顾家……顾家……”
人都走了,段容时收起那副凄惶模样,他阴沉着脸思索许久,抬手狠狠地砸向床铺。
转过年节,天气逐渐回暖,江南传来好消息,说各州的灾情不但得到控制,各州刺史也将流民收容入册,动作快的几个州县已经复耕。
去岁冬日雪下得厚,幸得京城的赈灾银两下拨得足,又因前头统御司清查贪腐时手段很辣不容情面,银两大多都到了灾民手上,是以冬寒却无人冻死。
瑞雪兆丰年,只要今岁平平安安地度过,明年大周便可缓过气来了。
西北也传来捷报,云弃之不愧天生将才,甫一到西境便稳住了军民的心。蛮族兵马本就只是趁虚而入,后援不济,云家军训练有素,有大将指挥,又有后方支援,三两下便夺回了阵地。
云峥身受重伤,在军医的细心医治下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只是不可避免地落下了残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经历此劫,自觉年岁已老不堪掌兵,向朝廷上书乞骸骨,又请求由云弃之接手。皇帝得知西北大捷喜不自胜,对云峥的一应请求全数应下。
大周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正逢万寿节,礼部见国库充足,便着意大操大办了一场,教坊司的舞姬和乐手尽情施展拳脚,高演歌舞为皇帝祝寿,比除夕夜宴还要热闹几分。
皇帝难得高兴,又难得尽兴,不留神多饮了几杯,又被静妃顺到玉寿阁去了。皇后在主位上冷眼瞧着,似有不虞,身旁宫人悄声道:“娘娘,今日陛下本该去坤宁殿的,静妃娘娘此举恐怕不合规矩。”
帝后为天下夫妇表率,凡朔日、望日、各种节日,皇帝都应至坤宁殿安置。
但规矩只是规矩,静妃承宠多年,早不知逾矩多少回了。
“罢了,由得她一时得意,待我儿出息之日,看她是如何下场。”
皇后揉了揉额角,扶着宫人回坤宁殿安歇,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消息传来时皇帝刚刚服过丹药歇下,正在将睡未睡时,忽而听见静妃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一阵哭声,吓得他还以为自己殡天了。
皇帝反应过来后怒不可遏,披上衣服大踏步走出去,“什么事情吵吵嚷嚷的!”
玉寿阁的宫人们都跪在地上不敢说话,静妃娇艳的脸上梨花带雨,已经是哭得喘不过气,“陛下,淑妃妹妹她……她小产了!”
淑妃僻居祥宁殿多年,盛宠不衰,直到去年才好不容易得了个孩子,却在皇帝圣寿当日小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一怒未平一怒又起,急匆匆地赶去祥宁殿,死胎已经被拿出去埋了,宫人们进进出出地清理着血迹,几个太医汗透重衣,跪在一边待罪。
殿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屏风后宫人轻声道:“娘娘,陛下来了。”
皇帝连忙上前几步,“阿蕊,朕来了。”他唤着她的小名,想要透过屏风看清宠妃的面容,却只看到一团虚影。
淑妃担着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入宫,就算气若游丝,声音也如天籁般动听。
“陛下,是,是妾无能……”
她出了许多血,才说了半句便又说不出话了,皇帝心疼得不能自抑,将火气全部撒到太医头上。
“这是怎么回事!每日请脉都说平安,淑妃怎么会无故小产!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全都给朕拖出去斩!斩了!”
太医们哭天抢地直喊冤,天子之言落地为旨,常欢喜使个眼色,内官们上前两人钳住一个,就要将太医们拖出去处斩。
“陛下不可……陛下……”淑妃强撑着阻拦,“今日是陛下圣寿,本不该见血光,不该来此的。若因我再徒增杀孽,岂不是大大的不吉!”
撕心裂肺地说完这些话,淑妃便一阵短促呼吸,不住地咳嗽,几乎要把肺也咳出来。
小黄门尖利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后被人从床上叫起,凤仪刚至便听见淑妃的劝告,也跪地道:“陛下三思,宫中太医已经尽力,不可再徒增杀孽,况且……”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淑妃一向体弱,或许只是没有缘分。”
“中宫皇后无德,淑妃失子你也难辞其咎!”皇帝指着皇后疾言厉色地骂了两句,又到屏风前温柔小意,“你放心,我……我都按你说的做。”
这一切落到皇后眼里,令她腹中一阵翻腾直欲作呕,她只能将额头贴地,掩盖住自己的厌恶。
太医们劫后余生,连连磕头谢恩,其中一个脸嫩的忽然道:“陛下恕罪,臣有话要说。”
皇帝拧眉,正要着人将他拖下去,却听淑妃抽噎道:“是同妾的孩儿有关吗?”
太医以头抢地,“微臣此言狂妄,暂无实证,求陛下恕臣死罪!”
皇帝眯了眯眼,“你照实说,朕恕你无罪。”
“陛下明鉴,三日之前是臣轮值给淑妃请脉,淑妃脉象虽弱,而胎气却强盛,断不会无故小产……”
皇后发觉不好,出言阻止道:“淑妃小产正是你学艺不精的结果,陛下宽宏已是重恩,你这贼奴还敢胡口乱诌!”
但这已经太晚,太医连磕几个响头,“脉案白纸黑字皆有存档,臣断不敢胡言。淑妃娘娘急下血,不到半个时辰便娩出死胎,分明是药物所致,求陛下彻查祥宁殿,还娘娘和皇子一个真相!”
皇帝一下没站住,后错一步,常欢喜连忙上前撑住他,“陛下切不可动怒,忧心伤身啊陛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神色哀戚,“你……你听到了,那是个,皇子……”
常欢喜早已满脸是泪,哭得比谁都凄惨,“陛下正盛年,淑妃娘娘也是有福气的,孩子还会再有的。”
皇帝扶着他定了定神,“朕要彻查此事,整个祥宁殿……不,整个后宫,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都要查。”
皇后正要领旨,却听皇帝道:“这事,朕要你亲自去办!”他把着常欢喜的手臂,用力地握了两下,“朕只信你,快去!”
常欢喜不敢轻忽,立刻领旨出门,他是内侍省大监,又有皇帝口谕,后宫上下都要听他指令。
短短一个时辰,所有宫殿全部封闭,宫人之间相互监督连坐,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皇后手掌凤印,统御六宫,皇帝却将这样的事交托给常欢喜,摆明了就是不信她。
接连几次受辱,皇后面色青白道:“陛下,连臣妾的坤宁殿也要查吗?”
常欢喜发出几道命令后,又回到皇帝身边随侍,皇帝扶着他坐在软凳上。
“朕要找的是暗害爱妃,害我皇嗣的贼人,皇后一身清白,区区查访有何畏惧。”
皇后失掉所有力气,跪倒在一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淑妃小产,阖宫封禁一夜之后,皇后被禁足,这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这两件事的关系指向性太强,太子想遣人探知消息,但禁军统领是恭王的人,把后宫上下守得密不透风,半点内情也透不出来。
事发之后已过七日,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太子内心惶恐,只能长跪于紫宸殿外请罪。朝臣们人来人往,任谁都要多看一眼,皇帝却迟迟不肯召见,直至散朝时才让常欢喜过来传信,叫他回东宫去不要再跪。
太子跪了一天,早已经感知不到膝盖,连肩背也是僵直的,“敢问公公,究竟发生何事,母后可还无恙?”
“太子金枝玉叶,是大周储君,有监国重任,不该毁伤自身。”常欢喜答非所问,侧过身示意他看向前方,“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前面刘国舅挺身阔步而出,一个眼神也没往这边看。
国母被禁足,便是御史小吏也少不得上书一问缘由,刘国舅却稳当得像没这个亲妹妹,昨日还劝太子不要贸然举动,该静观其变。
当断则断,刘国舅已经断了皇后这门亲,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到他这个太子了?
第47章别离?能不能让我看你一眼。
前有江南祸患、西北战乱,后有淑妃小产后、宫内内乱,钦天监谏言,说这都是紫薇不稳,上天降下预示令天子自省的缘故。
又请陛下圣驾巡游,祠泰山以谢愆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臣连忙出言阻止,新任户部尚书周光启道:“启禀陛下,先有饥荒后有战事,现在正是百姓休养生息的时候,巡游一事劳民伤财,实在是不妥!”
皇帝撑着额头,喜怒难辨。
钦天监监正是茅山出身,自称玄昆道人。玄昆发须皆白,眉毛和胡子一样长,一双三角眼精光乍现。
“贫道所言关乎国运,百姓是大周的百姓,自当为大周国祚着想。”玄昆一甩拂尘,捋了把胡须,“星象就在天上,等到子夜大人一观便知。”
大周有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其中唯有钦天监最为特殊,因为里头全是神棍,却能哄得皇帝对他们深信不疑。
若只是其他事,大臣们也不愿同他们相争,但天子巡幸事关重大,绝不可轻易让步。
几个御史也纷纷出列进言,引经据典说明此事并不可行,至少在现在不行,又有些人说,东边贼寇流乱,恐怕会冲撞圣驾。
玄昆道人一句也不听,问到他头上就说依凭天象事关国运,他也无可奈何。
说来说去,巡游与否还要看皇帝自己的意思,他沉吟片刻,又去问段容时的意见。
“依段卿看,朕该不该巡幸泰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论是什么事,无论问多少遍,段容时的回答还是一样。
“微臣谨遵陛下指示。”
段容时一向都是这样的说辞,但在此时此刻,他没有出言阻止,明显是站在了玄昆道人那一边。
本来嘛,泰山封禅乃是圣德天子才可有的尊荣,钦天监明面上说这是向上天请罪,但玄昆敢在朝堂众臣面前谈及巡幸大事,显然是提前得了皇帝的授意。
皇帝毕竟是老了,年轻时尚且想着四处征战,安抚社稷,立不世之功,如今却只知道沽名钓誉。
朝臣们无论什么派系,也无论平日是否针锋相对,众口一词,一律上书反对泰山之行。还有几个顺带着讽刺段容时媚上,是佞幸之流。
玄昆胸有成竹地站在一边,由得他们争吵,段容时也安静地立在一边,就和从前的每一次朝会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臣们说干了口舌也不见皇帝心回意转,又见皇帝眉头缓缓皱起,显然是对这反对声有所不满。
几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官员悄悄闭上嘴,其他人有样学样,也不敢再争,到最后,只剩下先前那几个御史还在尽力争取。
皇帝眉目平和了些,“国运为重,祭祀一事不可轻忽,但朕亦不愿劳民伤财。户部和兵部早日拟出个章程,朕的安危和这天下的百姓,都要交托众卿。”
泰山之行最终还是被提上日程,太子还在东宫自省,皇帝便让恭王随行,又点了几个重臣一同东行,其中也有段容时,段容时自然服从领旨。
但也有人拒不接旨,如门下阁老卢康德,他不但不接旨,还站在自家门口叉着腰,把传旨的内官给骂了回去。
卢康德是两朝元老,德高望重又一身清正,有他作表率,反对天子巡游的声音又渐渐冒出来。
刚开始时皇帝还坐的住,后来连街头巷角都在说皇帝沽名钓誉时,他便真正生起怒意。
福宁殿内,雪花般的折子飞到御桌案头,这回却不再是攻讦段容时的,而是谏议天子不该闭塞耳目,肆意妄为。
“荒唐!”皇帝将桌上的东西一概拂到地上,香炉翻倒,龙涎香灰泼到折子上,字迹瞬间变成焦黑一片,再也辨认不清。
常欢喜惊慌地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所有宫人都缩着身体跪下,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被迁怒。段容时被召来议事,见得此情此景,也沉默地跪下磕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急急喘了两口气,“朕是大周皇帝,朕是天子,他们都是些什么东西,也敢爬到朕的头上来撒泼!”他犹嫌不足,踉跄地走下台阶,一脚踢飞那些奏折,“忘八端,都是群不敬君父的混账东西!”
“请陛下息怒。”
皇帝怒急攻心一阵晕眩,捏了捏眉心,常欢喜连忙爬起身扶住皇帝,上下抚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陛下何必如此动怒,有什么事交由下面人去办就是,还是龙体要紧。”
皇帝发泄一通,好歹消了些气,“段卿,此事就交由你去办,朕已决定游幸泰山,若还有什么人碎嘴,朕拿你是问。”
段容时犹豫了一下,问道:“启禀陛下,卢阁老年岁大了,微臣……”
皇帝倏地盯住段容时,目光极为阴鸷,“无论是谁,无论罪过大小绝不姑息,你听清楚了吗?”
段容时只能干脆地应下,“是,谨遵陛下圣意。”
太仓一案中段容时有大功,连带着名声都好了不少,可没过多久,他又故态复萌。
皇帝曾亲下旨意不禁民言,这也是御史台敢明目张胆叫板皇帝的缘故,段容时不管这些,只追查他们旁的过错。
上至豢养死士,下至虐待仆婢,没有罪状便罗织罪状,统御司将几个闹得最凶的御史抓起来后,短短两天便将风波压了下去,但还有一个人不肯低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阁老卢康德性子烈,受不得激,听说御史们因言获罪,脾气一上来,竟穿戴好朝服进宫敲登闻鼓。
他虽早已不任实职,但身上还有二品品级,穿上官服也没人敢拦。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一边擂鼓一边教训皇帝。
“臣卢康德状告天子,好大喜功,靡费无度,偏信佞臣,闭塞忠谏之路,罗织陷害臣下!”
皇帝在紫宸殿上朝,听得额角青筋直跳,文武大臣们心有不满,听卢康德叫骂又隐隐觉得快意,因此也不提这事。
皇帝视线在殿内转了一圈,看见段容时站在队列之首,低头不语像是事不关己,登时怒上心头,抓起桌上的镇纸就扔过去,“你办的好差事!”
镇纸砸到段容时肩膀,又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的脸被镇纸边角划出一道豁口,缓缓地渗出血来。
段容时没有疑惑,也没有辩解,直接跪下道:“陛下息怒。”
皇帝阴晴不定地看了他半晌,“段卿既身体不适,也不必着急来议政。来人,送段卿出去。”
段容时顺从地一礼,而后跟随宫人走出紫宸殿。殿中文武百官看着他走出去,没过多久外头的击鼓声便停了,更是都把头深深地埋到胸前。
紫宸殿外,卢康德见到段容时,放下鼓槌,“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段指挥使吗,如你这般深受宠幸,竟也会被赶出大殿?”
段容时谢别引路的宫人,见宫人小步回去了才转身,对卢康德作揖道:“见过先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某不才,教不出段指挥使这样的学生。”卢康德避开这一拜,冷哼一声,“从前你名声不好,做事也多不留情面,我本以为你是逼不得已,如今看来……哈!想不到阁下走的是一条青云之路,倒是卢某短视了。”
早前段家得势时,段容时曾有幸在卢康德座下听教诲,称他一声“先生”。后来段家出事,卢康德也没因此而慢待段容时,反而多有帮扶。
就算后来段容时执掌统御司,是天下人眼中的奸恶小人,卢康德也没嫌弃段容时,还出席了段容时和苏浈的婚礼。
但这次段容时着实触到卢康德的逆鳞。那几个被抓的御史,有些的确是行为不检,但也有人分明只是同旁人拌了几句嘴,便被安个亏礼废节的罪名下了狱。
段容时叹了口气,“先生恕罪。“
卢康德臭着一张脸,“你走吧,我担不起你这句‘先生’,以后不要再来见我了。”
段容时却没走,抿了抿唇,又后退半步作揖道:“卢阁老恕罪,还请您同我一道回统御司。”
卢康德登时大怒,“你要抓我?敢问段指挥使,我究竟犯了哪条律例,大周可不禁民言,更不禁登闻鼓!”
“私闯宫禁,仪容不整,是为不敬天子。”
卢康德伸手扶正冠帽,又摊开手转了一圈,冷笑道:“我是二品官身,陛下准许我在家休养,却没说不让我上朝议政。而且我分明冠服整齐入宫,来往皆有人见证,你这是要指鹿为马?”
段容时摇摇头,“您没带金鱼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康德抬手摸向腰间,脸色突地煞白。
大周开朝立国时曾,曾有以鱼符袋为凭借出入宫禁的规矩,但到本朝时,门口守卫的禁军都由京畿子弟填充,认得各位大人的服色样貌,也就渐渐不再用鱼符作为身份证信。
卢康德久不上朝,连身上这身官服都是临时翻出来的,他急着来敲登闻鼓,便没留意小小的鱼符,却在这里被抓着疏漏。
段容时面色不忍,但还是说道:“没有鱼符为凭,您就是私闯宫禁,衣冠礼器不齐,就是仪容不整。阁老还请跟我去一趟统御司。”
段容时没动用统御司的人手,便已经是给卢康德留面子,但卢康德却倍感羞辱。
“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应当知道,民力有限,不可倾轧榨取,否则必会遭受反噬。”卢康德对段容时失望至极,压抑着情绪不住摇头,“你身为天子近臣,不谏言不劝告,反而……”
反而助纣为虐!
段容时的脸色有一瞬变得极为痛苦,但他很快恢复平静,态度也变得强硬。
“统御司上下为天子刀兵,只遵陛下圣谕,圣意所指,便是统御司众刀锋所指,绝无私心。卢阁老,请吧。”
连卢阁老都被段容时下狱,用的还是“擅闯宫禁”这样离谱的罪名,朝野上下无人再敢置喙,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皇帝的意思。
泰山之行终成定局,段容时要随行圣驾,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京。临行之前他还是回了一趟段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搬回统御司,苏浈却没搬回主屋,而是自己窝在后头的小院子里,不知道在惩罚谁。
见着段容时回家,自然有腿脚快的跑去给她报信,但段容时走到她门前时,那扇门仍然是紧闭着的。
苏浈这是还不想见他。
段容时靠在门上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敲门,问道:“小绊,我明日就要随驾离京,你能不能……”
能不能让我看你一眼。
第48章别离?他却一时半刻也耐不住!
流云两手端着托盘,刚跨进洞门,就见飞絮在一颗矮松后头猫着腰,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怎么在这儿窝着呐,外头的事都办好了吗……”
“嘘……!”飞絮连忙拉过她,往自己身后掖了掖,又伸着个脖子偷偷往前看。
流云皱眉护住手上药碗,“你做什么呢,别把我药给撒了,这才熬好的。”
飞絮见前头玄衣人仍站在门外,一心低头冲着大门嘟嘟囔囔,并没发觉这头的动静,便松了一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指了指那玄色身影,“瞧,主君回来了。”
流云抬眉道:“你不去迎主君,躲在这儿做什么?这几日娘子病着,家里到处都乱糟糟的,主屋也不知还能不能住人,该收拾收拾的。”
“收拾什么收拾,你是不知道,除夕那天主君生病,娘子大老远跑去统御司照顾了一宿,忙里忙怀累着了,他倒是病好全了,可累得咱们娘子又病倒了。”
流云道:“那我也得进去叫醒娘子,让娘子起来喝药啊。”
“不急,你过半刻再进去,把药放温了也刚好能入口。”飞絮说得头头是道,“主君让咱们娘子遭这么大罪,让他多着急两天不好么?”
“着急?”流云不解,“你要让主君着急什么?”
飞絮别开树枝朝那头看去,她怕被段容时发现,刻意躲得远了些,因此只能看见段容时对着门说了半天话,态度恳切,却听不见他究竟说的是什么话。
“你瞧主君那模样,肯定是回来说软话的。”她又缩回来蹲着,神色不忿,“娘子病了好些日子都不回来,以为说两句花言巧语就能行么?哼,让他再多着急着急,也好知道不该随意发脾气。”
“娘子没惊动旁人,连大夫都没请,或许主君不知道她生病呢?”流云觉得不妥,“或许娘子也在等着主君服软呢?这些天娘子总心不在焉地盯着门口看,或许就是在等他回来。若主君有什么要事同娘子说,却被耽搁了可怎么好。”
“要是正经事,他早就推门进去了,还在这当什么门神。”飞絮皱皱鼻子,叹了口气,“算了,你说的对,咱们去叫醒娘子吧。”
两人刚直起身,却看见段容时失去耐心,迫不及待离去的背影,飞絮登时跺了跺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看这人,娘子等他这么久,他却一时半刻也耐不住!”
苏浈病中嗜睡,整日昏昏沉沉地,偶尔醒来,也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糊。待她彻底好透了,才知道天子游幸泰山,段容时随驾已经出京多日。
段容时离京之前也不肯回来报信,怕是已经被她的反复无情伤透了心,苏浈满心的愧疚失望溢于言表,飞絮看在眼里,咬着牙跪在她身前。
“这是怎么了?”
“娘子,我、我错了。”飞絮低着头,“主君离京前日回来过,那时娘子还病着,睡着了没应门,主君就走了,我以为……”
“他回来过,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飞絮委屈地扁着唇,“娘子生病都是为了主君,可主君只在门口站一站就走了,我……”
流云一进门,瞧见这场景也过去跪下,“娘子别怪飞絮,我……我也没告诉主君娘子睡着了……”
苏浈上下一想,大略推测出是怎么回事。
段容时觉得苏浈还在生气,只敢在门外头待着,见苏浈也一直不回答,便以为苏浈是不想见他,所以便门也没进就走了。
飞絮同流云不知内情,天生就向着苏浈,觉得一切都是段容时的错,是苏浈受了委屈。见段容时连门也不肯进,就也不肯上前提醒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此阴差阳错,就让段容时话也没同苏浈说上一句,就这么离京去了泰山。
苏浈既好笑又无奈,最终也化作一声叹息。
就算见着面又能如何呢,苏浈还有心结,没法毫无芥蒂地面对段容时,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
但她也没想让段容时以为,自己是恨他恨极了,连长久分别前的一面也不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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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浈摇摇头,叫她们二人起身,“快替我梳妆吧。”
圣驾浩浩荡荡地出了京城,恭王随侍,太子留守京中,名义上是让太子学着治国理政,但实际上,一切要务皇帝早就托付给各位重臣,太子名为监国,实则已无立定决议之权,只怕泰山之行过后,储君之位就要变更人选了。
后宫中淑妃小产,皇后虽然从禁足中被放出来,但统理六宫之权也落到了贤妃头上。贤妃亲子早夭,在殿内清修多年,即便能够统理六宫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
如今皇后失势,淑妃也没了孩子,恭王又深得皇帝宠信,甚至能够随同登泰山祭天,静妃越发得意,在玉寿阁摆了一场又一场宴席,邀遍京城名门贵女,像是要彰显自己未来国母的气度。
前头苏浈称病躲了几回,这次实在是躲不过,只能勉强赴宴,却没料到等着她的是一场大戏。
玉寿阁内,左上首坐着静妃,右上首坐着的是新近最为受宠的顾美人,宫人来报皇后驾到,顾美人连忙起身让位,静妃却坐着不动弹。
顾美人没理会那么多,在下头挑了个客席坐下,皇后进来一看就黑了脸。
左右主位中,左上首为尊,皇后尚未被废,静妃即便位居一品,名份上也还是个没扶正的妾室。
但她就是坐着不动弹。
“妾身邀请这么多回,娘娘可算来了,这可真是稀客。”静妃满面笑吟吟,真像个好客的主人家,“娘娘快请坐吧,真巧,咱们这儿有件大喜事,非得娘娘在才能说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后不愧是皇后,能屈能伸,竟真就在右上首端端正正坐下来了,太子妃朱氏立在她身侧,眼观鼻,鼻观心,十分规矩。
静妃疑道:“底下这么多张椅子呢,太子妃怎么不挑张坐下?”
朱氏恭谨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儿媳要侍奉母后,不敢乱了规矩本分。”
屁股还没坐热就开始打机锋,看来皇后和太子妃这对婆媳,也未必真像外人传得那样不合。
静妃挑起眼皮,勾着唇笑了笑,“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今日旁人要你守规矩,说不得明日就是你要别人守规矩了,太子妃何必过分拘礼。”
朱氏还没说话,皇后先道:“你去坐吧,静妃妹妹一向洒脱爽朗,玉寿阁可不同我坤宁殿,你学着旁人松快松快就是。
“是。”朱氏屈身行了一礼,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也不知她是刻意还是无意,正巧坐在了苏浈的对面。
苏浈甫一见到朱氏,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那些早已被她淡忘的梦境和记忆突地涌上眼前,她不禁攥紧了酒杯。
朱氏面相寡淡,人也冷情,看谁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却主动向苏浈攀谈。
“这位娘子好生俊俏,就是有些面生,不知是哪家的?”
苏浈一时没搭话,身旁钱娘子替她答道:“这是段侯爷家的苏大娘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侯爷?”朱氏眯起眼睛想了想,“哦,是段指挥使家的苏浈啊,久闻大名,果然是仙姿玉貌。”
钱娘子面色讪讪,坐得远了些。
朱氏分明知道苏浈是谁,这番作态,不过是刻意讽刺罢了。苏浈在她手上受过比这强硬百倍的手段,尚能撑得住一张面皮,“见过太子妃娘娘。”
朱氏淡淡地嗯了声,“倒是个知礼的人。”
苏浈也不接她的话,低头假装吃点心,实则是同一块芙蓉糕夹来夹去,也没进口。
上头两位贵人还在明争暗斗。
静妃道:“哎呀,我都忘了,有件大喜事可必得让娘娘知道。”她一手指着身侧的顾美人,一手捂着嘴直笑,“如果没记错,这丫头是娘娘的娘家侄女儿吧,她可真不愧是娘娘家里出来的,真真儿是个有大福气的。”
话牵到自己头上,顾湘婷起身行礼道:“娘娘过誉了。”
“静妃记错了,我兄长只有一个女儿。”纤长的指甲掐进掌心,皇后忍着心底不快,解释道:“你许是将易梦同这位顾美人记混淆了。”
太仓一案时,太子自作主张要舍弃顾家,皇后听之信之也对顾家避而不见,后来知道不妥想要挽回时,顾家却病急乱投医,已经投奔了静妃和恭王。
自打顾湘婷借着静妃的路子进宫承宠,静妃是时时刻刻将这位新晋美人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恶心皇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湘婷同刘易梦一般大,其母英国公夫人是皇后族妹,皇后从前也是将顾湘婷看做自家侄女。
如今姑侄共侍一夫却分立两派,顾美人又颇得圣上宠爱,活脱脱就是第二个淑妃。
静妃想的没错,皇后果真恶心极了。
静妃刻意地惊呼一声,接着又笑道:“刘国舅的姑娘,可不就是顾美人的嫂子么,都是一家人,哪里要分得这么清。左右顾美人有如今的造化,还是多托了娘娘的福。”
看着静妃得意的脸,皇后眉心一跳,面上仍端得稳,“静妃究竟要说什么,直说便是,这话里有话的倒让人闹不明白。”
静妃往后坐了坐,眼不错地盯着皇后的每一个表情,生怕自己错过好戏。
“顾美人深得陛下宠幸,已经有喜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摆出一副惊喜神情,纷纷向顾湘婷道贺,顾湘婷一应接下,脸上却没多少喜色。
直到她同面色惨白的苏浈对上视线,完美无缺的面具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第49章大内?我必能护得娘子安全。
“湘婷……我……”苏浈追上她,气息还有些不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湘婷止住步子回头,她身旁的贴身女官高声道:“娘子好生失礼,美人已是一宫主位,娘子该尊称‘娘娘’才是。”
这宫女十分脸生,苏浈从前未曾见过,想是进宫之后才来伺候顾湘婷的。
苏浈抿着唇看向顾湘婷,后者垂下双眸让宫女回避。
“美人,这恐怕……”
顾湘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退下。”
“……是。”那女官心不甘情不愿地瞥了苏浈一眼,站到五步之外,眼睛还仔细地盯着这头的情形。
顾湘婷侧过身,“你找我有什么话要说,现在可以说了。”
苏浈追上来是凭着直觉,那时她心头略过许多想法,她想问顾湘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想知道她在宫里过得好不好,想知道她有没有后悔,有没有怨恨自己。
京城是大周的心脏,皇宫是这锦绣京城最华丽美的顶珠,顾湘婷进宫不久,不过一个三等美人,随意穿戴的衣服首饰,已经是连英国公夫人都穿戴不得的。
但她被这团团金玉绫罗包裹着,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反而透着沉沉的暮气,同从前灵动洒脱的公府小姐判若两人。
苏浈看在眼里,心头愧疚更深,但她没能说动段容时是事实,段容时要挟威逼顾湘婷进宫也是事实。如今顾湘婷被封美人身怀有孕,已是无法回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罢了。
顾湘婷瞧她一脸怯怯地低头,眼中含泪的模样,啧了一声,“你不说,我便走了。”
“不,我是……”苏浈讷讷道,“湘婷,以后我能进宫探望你么?我……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但只要能有尽力弥补的,我……”
“弥补?用不着。你是外臣内眷,段容时不在京城,你自己尚且朝不保夕,能有什么帮得上我?”顾湘婷勾起唇角冷笑,“况且路是我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我现在很好,也不不用你来可怜。”
“你误会了,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
顾湘婷打断了她的话,“至于进宫探望,你更是别想了,若是没有皇后或静妃召见,连我母亲都只能循例一年进一趟宫。”她抬起下巴示意苏浈,让她看向不远处的女官,“瞧见了么,那是静妃的人,她既是用来护着我不要被皇后随便弄死,也是防着我同外头的人互相勾连。像你今天这样追着我出来,不但帮不上我,还会给我添麻烦。”
顾湘婷在宫外,是英国公独女,是金枝玉叶,但如今顾家元气大伤,她进得宫来,也就只是个任人拿捏的小小美人。
皇后视她为一块烂肉旧疤,恨不得剜除之而后快,静妃则将她视为一柄趁手的利器,又能用来刺皇后的眼睛,又能分去皇帝投在淑妃身上的宠爱。
按现今的情势,顾湘婷的处境虽不至于无立锥之地,但也只能在皇后和静妃之间的夹缝偷生。
苏浈张口结舌,泪盈于睫,“……是我对不住你。”
顾湘婷倒笑了,“你自己尚且被段容时骗得团团转,我真是想怪你也不知从何怪起。可你运气也真是好,段容时那样黑心黑肺的人,竟也肯费尽心思护着你。”远处女官等得久了,抬腿向这边走过来,应是要催顾湘婷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临去前,也只对苏浈再说了一句,“我说过了,段容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还是凡是多想想,自求多福吧。”
圣驾浩浩荡荡地出行,因随行队伍极其庞大,由京城走水路小两个月也没到。天子身居明堂难得出行,大周上下的百姓都十分关注,各式各样的传说从沿路州县不断传播,传回了京城。
有说皇帝威服四海,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迎,天子面相宛若圣人,不怒自威,百姓似心有所感,自发地跪地山呼万岁。
又说随行的恭王虎背熊腰,出类拔萃,在伴驾时沿途清查冤假错案,伸张正义,百姓们若有苦楚的,求到他处,一定能够昭雪冤情。
而他身边的段指挥使青面獠牙,将恭王发落的恶人尽数斩杀,也是大快人心。
京城茶馆巷角议论的都是圣驾同恭王,全然忘了去年太子猎场搏虎时的英勇无畏,反而多嗤笑太子龟缩东宫足不出府,着实是矮了恭王一截。
恭王在民间声势降高,静妃与有荣焉,在玉寿阁连连举办宴会,名为游春赏花,实为拉拢各朝臣内眷为恭王造势,像是笃定一旦圣驾回銮,东宫便要易主。
皇后消沉一段日子,发觉不行,也开始在坤宁殿大摆宴席,像是在同静妃打擂台似的,凡是玉寿阁邀请过的贵妇小姐,必也会收到坤宁殿的邀贴。
两宫争斗,内库银子流水样地花销出去,内侍省上下宫人荷包鼓鼓,迎来送往时笑得越发慈眉善目,上各家送帖子时也多了几分耐心。
“惊扰苏大娘子了,真是罪过。”黄内官两眼弯弯,作揖时却没弯腰,“娘娘有请,请娘子快随我进宫吧。”
这人是皇后殿里的内官,之前皇后设宴邀请多次,都是这位内官传召,门房也认得这位熟面孔,是以早早通报了苏浈来会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既是娘娘邀请,哪有什么惊扰不惊扰的。”
这些时日,苏浈想着再同顾湘婷说几句话,无论是静妃和皇后的邀请,她都尽量前去。
只是她同顾湘婷身份有别,对方又不欲同她来往,苏浈每回进宫只能远远地看着顾湘婷,说不上话,不免有些丧气。
皇后相邀,苏浈正要答应,眼角扫过黄内官身旁的两个带刀侍卫时却不由一顿。
黄内官是熟面孔,又是大内的人,身后两个带刀侍卫同他一道前来,想是门房不疑有他,便一道放进来了。
但这些日子皇后和静妃的内官几次进段府,唯有这一回带了侍卫。
“大人受累跑这一趟,”苏浈脑子急转,寻着话来推脱,“只是我昨夜受了寒,今日有些不适,冒失进宫只怕会见罪于贵人。托请大人为我说清缘由,待我病好,必定亲自进宫请罪。”
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飞絮上前奉上孝敬礼,黄内官却往后让了让。
“大娘子这是说的什么话,皇后懿旨宣召臣下进宫,竟然还有不受的?娘子这是要抗旨吗!”
苏浈留意到门口的两个侍卫,悄悄把手放在了刀柄上。
段府里虽有守卫,但也不过是一般的护卫,对阵大内高手只怕不行。就算众人一齐制服这支传旨的小队,也没法承受违抗尊上的后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道:“内官误会了,我这便去换身衣服,换好了就随您进宫见驾。还请内官稍坐。”
苏浈同飞絮流云回到主屋,却没急着换衣服,而是翻箱倒柜,找出之前放在这儿的几张契约和银票。
飞絮不解,“娘子不是要进宫么,带着这些做什么?”
苏浈解释道:“这些不是要带进宫的,是要给你和流云的。”她将几张纸展开,“这是你们两个的身契,这是之前让飞絮置办的宅院的地契,还有这些银票,你们一人一份拿去,等我进宫之后,你们立刻遣散所有下人,离开段府。”
她知道自己是非入宫不可了,但能走一个是一个,能救下飞絮和流云,她也不算白费这些日子的辛苦。
飞絮抓着一沓纸还没反应过来,流云却已经面色发白,嘴唇颤抖,“这是怎么了,外头那些人……娘子遣散我们,是要一个人进宫吗?!”
飞絮也道:“我不走!不对,娘子也别进宫去,咱们,咱们一起走。”
苏浈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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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今之计,唯有顺其自然,进宫去看看皇后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飞絮绝对不肯答应,“娘子,流云姐姐有父母家人,可我只有您一个,离了您,离了段府,我也无处可去。反正我身上还有几分武艺,让我随娘子进宫,好歹还能有个照应。”
流云也急了眼,“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就你一个忠心,把我都当什么人了。娘子,咱们都是一同长大的,说句不恭敬的,我虚长两岁,看您同飞絮便同自家妹妹一般。飞絮不如我聪明,您与其带飞絮,还不如带上我,凡事都能商量着来!”
“你……!”飞絮梗着脖子怒瞪她一眼,对苏浈道,“我不管,反正我同流云您得带一个,最好是全都带上,管他什么龙潭虎穴,咱们都陪着姑娘去!”
说着说着,连称呼都乱套了,苏浈被她们逗笑,眼里却含着泪。
她又想起那个梦境,梦里飞絮同流云陪着她一同去了二皇子府,本以为前头是一切顺遂,却落得个惨死的下场。现世里她俩明知皇后设的是鸿门宴,苏浈只怕有去无回,她俩也一样说什么都要跟着去。
“你们听话,宫里或许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凶险,”苏浈并不打算让她俩重蹈覆辙,“流云回去找你的家人,要去宅子上躲着,或者是在家里等,都随你,飞絮也是。待我平安出宫之后,一定第一时间就去找你们回来。”
“娘子……”
飞絮急得直跺脚,流云牵着苏浈的衣角,两人脸上全是哀求,主屋的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
“两位姑娘不必担心,大娘子由我随侍进宫,我必能护得娘子安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叶站在门口,一身规整,端正作揖的姿态显示出武人风范。
第50章大内?都称呼段容时为“公子”。……
你……你是什么人!“飞絮下意识挡在苏浈身前,流云也警惕地盯着青叶,严阵以待。
青叶走进屋子,引得飞絮护着苏浈往后退了两步。青叶没发笑,依旧木着一张脸,拿出一封短笺递给苏浈,“属下奉公子命令,护佑娘子安宁,请娘子带青叶入宫随侍。”
苏浈接过信,没急着拆开,而是先问道:“公子?”
青叶低着头道:“是。”
苏浈忽而想到,无论是朝臣还是统御司众,见到段容时都唤一声“指挥使”,府里下人也都称呼段容时为“侯爷”或者“主君”。
但段容时身边的胡楼和她眼前的青叶,都称呼段容时为“公子”。
苏浈心里对青叶的来处大略有了点底,她拆开信笺一看,上头是段容时的笔迹,写着“青叶可信”四个字。
“好,那便由你随我入宫。”飞絮流云齐齐皱了眉,还要再劝,苏浈忙道:“青叶是主君的手下,又有武艺在身,她说了能护住我,想必比你们更有用处。”
流云咬着唇,飞絮却不满道:“我也会武,娘子何不带我去?这人来历不明,娘子怎么好信她不信我。”说着还瞪了青叶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叶没解释什么,只道:“得罪了。”而后纵身上前,手扼咽喉制住了飞絮。
她身形快如闪电,谁也没看清她是怎么跑到飞絮身前,又是怎样出手的。
苏浈吓了一跳,忙叫她快松手,“你若是要随我进宫,没有我的指令,绝不可随意出手!”
青叶做事做得干脆,面上也十分听话,立刻就松了手,飞絮扶着喉咙不住咳嗽,惊魂未定地退了两步,再没说什么会不会武的话。
苏浈无奈地摊开手,“这下你们可放心了?有青叶随我入宫,你们还是像我说的那样,待我们出府之后,立刻遣散众人封府,只要我没去找你们,千万不要回段府。”
“娘子……”流云眼里含了泪,飞絮也是眼眶红红地看着她。
苏浈扯出一个笑,“行啦,快来替我梳妆吧,别让外头黄内官等急了。”
苏浈和青叶一道入了宫,飞絮流云听从她的指示,紧闭段府大门,悄悄让下人分批从后门回家,段府外头看着还是原样,但里头已经成了个空壳子。
处理完一切事情,飞絮和流云怀揣着身契和地契,在行人如织的大街上都有些无所适从。
流云道:“我家就在京城,要不你同我一道回去,也就多双筷子的事。”
飞絮摇了摇头,她手上还牵着一匹马厩里的马,车夫说他家里地方小,放不下马车,便将套索拆了,让飞絮把马牵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要出城,娘子给的宅子是我一手操办的,我知道在哪。”
流云担忧地点点头,飞絮却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可快别担心了,我有钱有宅院,又身负武艺,谁能欺负我?”
流云破涕为笑,“你可快别说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飞絮晃晃脑袋,翻身上马,学着戏文同流云一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日后还会再见的。”
流云发觉不对,“你不是要去宅子,你要去哪?”
但飞絮已经纵马向城门飞奔而去,没这精力回答她。
到了城门口,两头守城的士兵架起栅栏,将宽阔的大道拦成一条小径,“快点快点,别浪费时间,城门一会儿就要关了,要出城的赶紧出去。”
才刚过午时便要关城门,飞絮心擂如鼓,乖乖下马混在一众小贩中走过去,她才刚出城门,便见后头两个守城卫将一个女子拉出去。
“你是哪家的人,把你的过所和印鉴拿出来!”
女子还算镇定,“我是沛国公府小姐的丫鬟,小姐要的胭脂没有了,我得出城去买。”
几个士兵相互对看,都哄笑起来,“丫鬟穿这么好的鞋子?城外可不比咱们内城,除了土路就是碎石子,姑娘穿着这样漂亮的绣鞋,只怕还没到胭脂铺,这嫩嫩的脚就得打满水泡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女子面色青白,神情极为羞愤,“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要出城,快放我过去!”
后头再说什么飞絮就听不见了,因为城门已经缓缓关上,透不出任何的声音。
飞絮骑着马原地踌躇一会儿,在东边和北边都徘徊一阵,终于朝着西北疾行而去。
坤宁殿内正如苏浈所想,压根不是宴席的氛围。
主位上的皇后端庄整肃,凤目凌厉而冰冷,在她身侧坐着太子妃朱氏,依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看谁都厌烦的脸。
但奇怪的是,一直跟在静妃屁股后头的顾美人,竟也端坐在客座首席,见苏浈进来轻轻地一皱眉。
宫人将苏浈领到座位上便躬身退下,苏浈打眼在殿内一看,皇后邀请的人都是重臣的家眷,文臣武将都有,还有几位宗亲。
但奇怪的是,席上没有国舅府的人,除了顾湘婷外,也没有顾家的人。
所有人的侍女都被留在偏殿,殿里除了皇后的贴身宫女,也没有别的宫人伺候,对面的钱娘子口渴了也不敢声张,只能憋着。
报时的钟鼓响了几下,已经是未时初刻,但皇后却仍不开席,而是静静地看着殿门,像是等待什么人。
年纪大的妇人已经耐不住,悄悄议论起来,皇后不置一词,又不上酒水,真不知究竟要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个胆大些的问道:“娘娘,敢问咱们什么时候才开席?”
皇后瞥了她一眼,没回答。外头宫人通报:“静妃娘娘驾到。”
静妃步伐极快,风风火火就闯进了殿,坤宁殿的宫人没拦她,倒是她自己的宫人还有些追不上。
“娘娘这是什么宴席,好大的排场,不说一声就把我的人给带走了。”静妃进得殿内发觉不对,这大殿内气氛沉闷至极,压根就不像是在摆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