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第十章
许臣晔探到褚晨颐还有呼吸之后,有些腿脚发软地跪坐在床边,将脸埋进褚晨颐的胳膊,慢慢地呼吸,感受到熟悉的香根草的味道,细密的感情伴随着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褚晨颐一直以为是许臣晔喜欢这个味道,其实许臣晔第一次闻到这个味道是在褚晨颐的身上,褚晨颐在大学第一次和许臣晔去自然博物馆那天。
那是一节通识课,褚晨颐专注地盯着老师ppt上的蝴蝶,这是他在课上第一次表现得如此专注,因为主系统空间没有植物,不需要授粉,蝴蝶就更是少得可怜,员工培训课提供的选修又多又杂,几千万种课程,而时间精力有限,褚晨颐当时不得不在《世界逻辑学》、《世界表观纲要》、《高等维护学》等许多维护必修程度极高和《碳基世界观下鳞翅目昆虫》这门他很感兴趣但维护必修程度几乎为零的科目中选择了《世界表观纲要》。褚晨颐在这节通识课上听得很认真,但是老师讲的是热带地区的生物,对蝴蝶一笔带过,没有过多地讲述,课间的时候,许臣晔注意到褚晨颐对蝴蝶好像很有兴趣,就提出一起去自然博物馆的邀请,褚晨颐在当场就答应了他,这是褚晨颐第一次这么痛快地答应许臣晔一起外出的邀约。
那天风和日丽,前一阵刚下过雨,天空一碧如洗,许臣晔刚好有一个演讲,结束后路上还堵了车,但是到的时候依然已经比约定好的时间早了十五分钟,他还是带着尚未平复的急切穿过地下通道,从出口的台阶拾级而上,视线逐渐由昏暗变得亮堂起来,太阳在正中央,将玻璃顶棚和连接的地面在台阶上分层,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刚好走进光里,他抬头的一瞬间看到褚晨颐背对出口站着,似乎是感觉到许臣晔来了,转过身朝他笑,地下通道和地面的温度有差异,引起空气由外向内流动,带着他身上香根草的味道,扑在许臣晔脸上。
春天的风在有情人身边徘徊。
其实后来许臣晔得知是褚晨颐的室友一直在使用这款香水,褚晨颐没有使用想睡的习惯,也许是室友临出门往身上喷的时候褚晨颐沾染到了一些。
喷香水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那阵风里让许臣晔蓦然心动的,是褚晨颐,许臣晔不是醉溺香根草,他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到底是醉溺于什么了呢。
像爱神醉了,随手将剩下的酒液洒进了有情人的眼里心里。
回过神后许臣晔不由自主地苦笑。
他推开门轻轻走出去,去厨房为褚晨颐准备早饭,就像多少个日子里褚晨颐为他做的那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臣晔希望只要自己做得比褚晨颐还要好得多,褚晨颐就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很多个日夜里都在期盼他能再多看自己一眼,被自己心里汹涌的感情扽着往自己既定命运的反方向走去。
褚晨颐醒来后心里很闷,灯打开了,不会是自己梦游去洗手间的路上顺便开了个灯,许臣晔刚刚一定是来过这里了,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他好像已经对许臣晔硬不下心来了,心里总是觉得难过,许臣晔变成现在这样,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的责任,第一次见面时那个阳光开朗的许臣晔都被自己折腾成这样了,心里愧疚和心疼交缠着,褚晨颐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也许是知道褚晨颐醒来了,不久后许臣晔就端着饭从门外进来了,走到床跟前,把饭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然后跪坐在床边,低着头搅弄手里冒着热气的粥,低眉顺眼的,活像受了委屈的那个人是他一样,褚晨颐看着他这副样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坐起身靠在床上。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的发顶,蜷曲着几根头发,细看会发现他的眼睛还有点红红的,下巴上也冒了一点胡茬,一副逆来顺受被抛弃的弃夫作态,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褚晨颐感到又可气又可笑,抬手摸上他头上那几根翘着的毛,把它们压下去,发现压不下去,干脆就拿手摁在上面呼噜了两把。
褚晨颐感觉到许臣晔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上也不拿着小勺子搅粥了,身上那些委屈劲也突然凝固住了。
许臣晔僵硬地抬起脑袋,发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完全没有之前强迫褚晨颐时那股嚣张劲了。
“晨哥——”他的语气里满是孩子般的委屈和震惊。
褚晨颐压下大脑里传来的轻微疼痛,咧开嘴朝许臣晔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他开口和心里一同道。
“许臣晔,我真的是输给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臣晔,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许臣晔的眼睛里瞬间就蓄满了泪水,像是等待审判的罪人突然得到了宽恕,许臣晔不知道自己这个罪人到底做了什么换来了褚晨颐的改变,他只感到他原本以为会增厚的他们二人之间的那堵墙突然消失殆尽,过去所有的苦楚都找到了归处,他把手里的粥放在一边,瞬间扑进褚晨颐的怀里,褚晨颐被扑得斜着倒在床上。
褚晨颐感受到许臣晔的眼泪汹涌地从他的心里流出来,都溢到褚晨颐的心里了,褚晨颐感受他抽泣伴随着颤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心想:
‘去他的任务,我要喜欢这个人。’
许臣晔哭了很久,褚晨颐就这么抱着他,也没有出声打扰他,就任凭他发泄这么久以来的委屈和不满,直到他终于停止哭泣,也不再因为哭打颤,褚晨颐才开口道。
“许臣晔同学,麻烦你帮我问问小哭包哭够了吗?”褚晨颐的语气里带着一点调侃,许臣晔以前就是这样,爱生闷气,每次和他闹矛盾后就自己去一边偷偷抹眼泪,然后自己把自己开解好了之后就又颠颠地跑回来,像一只金毛大狗,偶尔顺毛摸一摸就能摇着尾巴原地打转。
褚晨颐感觉到在说完这句话后身上突然轻了,许臣晔慢悠悠地从他身上爬开,褚晨颐也跟着从床上起来,坐直后发现许臣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他的嘴巴还瘪着,褚晨颐实在没忍住,两只手抬起来捧着他的脸,褚晨颐感到胡茬有些扎手,他用两个大拇指在许臣晔嘴角打圈圈地揉来揉去,然后带着点好笑地问他:
“小朋友,给哥哥笑一下好不好?”
许臣晔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抬起手动作轻缓地想要触碰褚晨颐捧着自己脸的手,慢慢接触到之后紧紧地抓住,来确定这是真实的,但又怕太用劲弄疼褚晨颐,又卸下力气用手掌轻轻环住褚晨颐的手腕轻轻摩挲,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哑的。
“晨哥,我是不是在做梦啊。”许臣晔轻声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是梦也没关系,感谢神的眷顾,请让我在梦里多留一段时间吧。
褚晨颐叹了一口气,将他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帮他从上至下顺气,开口道。
“没事了啊,之前都是我不好,没事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褚晨颐的语气像在哄一个小孩子那样,他心里已经满是愧疚,对面前这个对他满眼爱意的孩子。
许臣晔也回抱住他,将他搂得很紧,闷闷地开口道,“晨哥,你知道吗,昨天我跟神许了一个愿望。”,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神真的被我打动了。”
褚晨颐想说跟神无关,是你许臣晔没日没夜地在身后拼了命地追,拼了命地喊,追得鲜血淋漓,喊得声嘶力竭,又让谁能不动容呢。
但是他没说,只是轻声问许臣晔,“那你许的是什么愿望啊?”
许臣晔将脑袋埋在他肩颈处蹭了几下,才开口道。
“不能告诉你,我怕不灵了。”
同时他在心里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求我的神能爱我,一分钟也可以,我愿意拿余生为数不多的寿命来换。”
褚晨颐用手戳了戳他的背部,然后将手腕晃动了一下,发出一阵锁链的声音,他说,“许臣晔,可真是长本事了,给我把这个拆掉,上厕所都不方便,不然我就揍你了。”
没想到许臣晔听完这句话眼泪又开始簌簌地往下掉。
褚晨颐慌了,连忙问他,“欸你别哭啊,我不打你——真不打——你别哭,别哭。”
许臣晔说,“晨哥,上回你在浴缸里睡着,我都要吓死了,你不高兴的话就打我出气好了,不要走好不好。”
褚晨颐有点无奈地问他,“上回气冲冲地过来给我一顿磋磨也是因为这个,以为我要自杀?”
褚晨颐感觉到自己说出自杀两个字后许臣晔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落在自己肩颈处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慌乱无章,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些。
许臣晔的声音颤巍巍的,“哥,求求你别说这个,我真的很怕。”
褚晨颐想起来自己带着这堆链子之后就没办法再到浴缸那里去了,长度刚好够他到马桶,想来这么精准的长度,许臣晔自己肯定试了不止一次。
褚晨颐开口问他:“那你后来怎么又开解了?”,褚晨颐感到许臣晔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有那股整个世界都欠他八条命的怨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臣晔不说话。
褚晨颐把他从脖子上推起来,拿手戳了戳他鼻梁上的那颗痣,“说话,别不吭声。”
许臣晔把头低得更低了。
褚晨颐猜到了什么,没好气地开口,“监控?”
许臣晔很小声地嗯了一下,然后获得了褚晨颐的拍拍脑瓜警告。
褚晨颐开口道。
“放心,这次我不会再走了。”
许臣晔猛地抬起头,和褚晨颐对视,一如那年夏天的傍晚,哪怕中间已经隔着这么多的苦痛。
神终于愿意将救赎施舍给祂的信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不算明亮的床头光映照在褚晨颐的脸上,他的睫毛轻轻搭在眼睫上,许臣晔坐在床边,用手指凌空描摹着褚晨颐的五官,将食指轻轻地点在他眼睛正下方的那颗痣上,又转移到眉骨旁那条浅浅的疤痕上,从客观意义上讲,褚晨颐的五官是完全符合大众审美的,但对许臣晔来说,他是好看还是不好看根本不重要,他喜欢褚晨颐好看的鼻梁的唇峰,也喜欢他脸上那些微小的瑕疵,其他方面也一样,这些小小的不完美和他的其他部分组成他这个整体,无论整体变成了什么样子,假如哪天他的这个整体被神捏造成了完全不同的样子,性格身型都和现在不再相似,许臣晔也毫不怀疑自己会爱上他。
他拿出钥匙打开褚晨颐手上的锁,哪怕他再三寻找合适的材料,他的手腕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压出一些印子,许臣晔低头轻吻了那点红色的压痕,然后起身,离开时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心里的不安终于得以平息。
许臣晔来到A13别墅门口,抬头看着没有门窗的这栋建筑,想起习文,他这会应该在和林铮撕咬,两个不知所谓的狂徒就应该狗咬狗。
他穿过走廊,走进地下室,摸索了一圈后找到了开关,摁下开关后打量着四周这些载满了肮脏阴沉想法的东西。
他之前没有来过这里,他怕自己来了之后会忍不住要将习文撕成碎片,果然在来了之后,心里的怒火陡然升起,从过去许臣晔就知道习文对褚晨颐不怀好意,奈何褚晨颐从来没有对他抱有任何防备,自己多次提醒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许臣晔有一种预感,还好自己和习文选择了不同的路,所以才得到了褚晨颐的回应,许臣晔开始庆幸这么多年以来的忍耐,只要褚晨颐能回头看他一眼,只要结局他们还在一起,过程怎么样其实都是无所谓的。
许臣晔将带来的几桶汽油倒在柜子上和地下室的地板上,他从口袋掏出打火机,拿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走到一张褚晨颐和习文的聚会合照旁边,把烟头摁在习文脑袋上,火星逐渐蔓延,许臣晔有些不舍地看着照片上褚晨颐的脸,但是想到之前褚晨颐说的话,心里就涌上了暖意。
‘赶紧解决吧,哥还在家里等我呢。’许臣晔想起临走时褚晨颐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出来这么好一会他醒来没有,嘴角跟眼睛里全都是笑意,‘如果过去的所有痛苦都是因为要获得现在的幸福,那真是太好了。’
许臣晔将打火机打着,举着打火机点燃了几张照片,然后觉得不够快,扯下十几张照片下来拿在手里点燃,扔在柜子旁边,火焰立刻就在汽油的催化下蹿得老高,迅速包裹了一圈的展示柜,许臣晔走到门口站着,将手里已经燃了一半的烟放进嘴里,慢慢地吸了一口,任由尼古丁席卷整个肺腔,然后从嘴里吐出一串烟雾,确认房间里的火势会将这间房子里的所有物品焚烧殆尽,他把烟丢在脚下,走出地下室,热浪已经快要卷到他的身后,但他在乎的只有快点烧完。
然后快点回家。
许臣晔将那张照片放进口袋后心里就开始产生强烈的不安,开着车连着闯了十个红灯,路上或许应该有警车在追他,但是他毫不关心,他只感觉到世界在崩塌,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一定要现在回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臣晔推开卧室的门,第一时间冲向了洗手间,热水的雾气氤氲了整个浴室,褚晨颐坐在浴缸中,手腕还在向下蜿蜒着一条红线,地上已经蓄起一摊血液。
许臣晔立刻撕下自己的衣服冲上前给褚晨颐止血,褚晨颐有些迷蒙地睁了一下眼睛,呢喃了一句对不起后又闭上了双眼,许臣晔此刻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已经变得冰凉,手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打电话叫人。
他抱起褚晨颐就往外跑,直到上了车,手下的人来得很快,专业的驾驶员在夜晚不多的车流中穿梭,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医院。
许臣晔已经提前预想过这种情况,所以住所附近一直聘请了非常专业的驾驶员,他本来差点就要解雇这位驾驶员了。
等到许臣晔的大脑再次能够思考时,褚晨颐已经安全无恙地躺在他面前了,手腕缝合的麻药劲还没过,他还在昏迷中。
许臣晔将手指放在他另一只手腕的动脉处,明明能感受到有力的跳动,可他心里的慌乱还是止不住,整个后背都在发凉,他差点就要失去褚晨颐了。
他很后悔自己打开了褚晨颐的锁链,他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就在几个小时之前,面前躺着的这个人还和自己承诺过再也不会离开了,他说得那么真挚,原来是在骗自己吗,自己还得意忘形,以为这个人真的愿意回头看自己一眼了。
许臣晔心里的悲哀已经漫过胸口,再也无法装作大度,他不知道一个人最多要接受多少难过才会承受不住,他将脑袋贴在褚晨颐手臂旁,有些麻木地问自己。
‘是不是神来惩罚我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褚晨颐又回到了那一片空白的空间,他不知道自己向前走了多远,只觉得自己仿佛在走,又仿佛一直在原地踏步,四下寂静无声,直到时间的概念快要模糊,褚晨颐似乎听到了耳边传来一些微小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大,起初只是羽毛落地,紧接着像是一滴水掉落水面,水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大,汇聚成一片湍急的河流,褚晨颐被那滴水声吸引,连忙跟着声音的方向转过身,却看到那里仍然是一片空白。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激浪拍岸,再到百兽争鸣,褚晨颐朝着声音的方向寻去,越往前走,声音却慢慢变小了,直到水声戛然而止,耳边剩下的就只有细微的扇动翅膀的声音,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因为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声带在震动,最终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褚晨颐试着朝声音相反的方向退回去,那声音果然又开始变大了,百兽争鸣的声音再次响起,等他走到某个地方,所有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