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在护理师的允许下,袁羽茵能够离开病房到处走走。
因此袁羽茵现在正推着点滴袋,走在医院的走廊上。
充斥着鼻腔的是,消毒水的气味;微冷的室内温度,偶尔会让人发颤。同时,医院的走廊相当安静,时而有护理师与同事或是跟病人交谈,又或者是病人与家属的聊天声,再者是小孩的吵闹声。
「衰弱的灵魂可真多啊,果然医院就是充斥着Si亡的味道呢。」雨清莲走在袁羽茵的身旁,微笑着说。
听闻对方的话之後,袁羽茵淡淡的瞥了一眼,没有开口说什麽。一是她可不想被人当作是疯子在自言自语一样,二是她对此没有任何感想可言。
在没有收到对方的任何回应时,雨清莲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跟随着对方。雨清莲并没有询问袁羽茵打算去哪里,不过她猜想依对方的身T状况也只能在医院里面到处晃,走不了太远。
最终,袁羽茵走出了建筑物,接着往医院内的庭院方向走去,随後找了张长椅坐了下来,靠着椅背并仰起头看着天空。
雨清莲有些困惑的看着袁羽茵,但是走到了屋外,雨清莲按捺不住心情,展开羽翼飞上空中,随意地绕了几个圈;袁羽茵默默地盯着那位nV子在空中飞翔,不知怎麽的袁羽茵觉得——雨清莲有点像天空霸主的老鹰,不愿被束缚,向往着自由。
「哼……自由吗。」袁羽茵喃喃道。
「自由不好吗?」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到,袁羽茵立刻坐直了身,转过头望去。雨清莲不知何时回到她身边,还坐在她旁边了!?
袁羽茵十分无语地盯着雨清莲,低声抱怨道:「一直这样神出鬼没的,迟早被你吓到提前Si了。」说完,袁羽茵忽然又摆出往常的面无表情,偏过了头,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注意到对方在思考的事情,雨清莲只是轻声地反驳着:「这麽快就Si了的话,会错过很多事情哦。」
「那有什麽关系吗?我可是没朋友、没家人的,早Si晚Si不是都一样吗?没人会在乎默默无闻的路人,是生还是Si。」袁羽茵皱着眉头说。
雨清莲静静地直盯着袁羽茵,袁羽茵咂嘴了一声,撇过头,不再开口。
沉静了几分钟之後,雨清莲缓缓开口:「你…不想继续活下去?」袁羽茵冷笑了一下,摇着头。
夏季的微风吹拂而过,雪白的发丝与乌黑的发丝随之飘动。
邻近中午时,为了躲避恶毒的太yAn热度,袁羽茵只好起身回到病房里,雨清莲依旧跟随在袁羽茵的身後,目光专注在袁羽茵的单薄背影上;偶尔移开视线望向周遭的其他人们,与袁羽茵不同的是其他病人的身边都会有几个亲友陪伴——这是袁羽茵所没有的。
在她担任了几世纪的灵魂审判官,雨清莲还是第一次看见这麽盼望Si亡的人类。过去她所遇到的每个人类都是为了珍Ai的人们而拚命地想要活下去,又或者是努力珍惜仅存的时间。
但正是因为没有任何留念,所以才会这般漠视自己的生命吗?雨清莲暗自思索着,渐渐的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对方的最後一周里,她想让对方有生活下去的目标。即便仅剩那麽一点时间也好,让对方感受一次真正的生活。
第三天的中午,袁羽茵坐在医院内的地下美食街的餐桌前,放在桌上的餐盘里只装着几样蔬菜和咖哩J饭,手边还有一杯手摇饮料店的饮料杯。
雨清莲则是坐在袁羽茵的对面,看着对方吃着午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来袁羽茵并没有在意眼前的nVX的视线,但是……当对方盯着自己看的时间有些太久了,就算是袁羽茵也会逐渐感觉到不自在。在她确认周遭没有其他人後,袁羽茵才低声喝斥着:「……别一直盯着我,很不舒服。」
「嗯?啊,抱歉。」雨清莲带着歉意的笑了一下,犹豫片刻,缓缓询问:「羽茵你…在这之前有什麽兴趣Ai好之类的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袁羽茵顿时停下了拿着汤匙的左手,从餐盘中抬起头,狐疑的看向雨清莲;沉默几秒後,袁羽茵谨慎的反问道:「…为什麽突然问这个?这是什麽特地去了解快Si的人的乐趣吗?」
雨清莲木然的凝视着袁羽茵,随即深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原来你是这麽讽刺的人吗?是我不太擅长应付的类型呢——」袁羽茵啧了一声,再度埋头吃着饭,咀嚼完一口饭後,才回答刚刚的问题:「我的兴趣,大概是水墨画。」
听到答案的瞬间,雨清莲的双眼立刻雪亮了起来,g起了笑容:「噢!有作品吗?我想看看!」袁羽茵被对方突然兴奋起来的模样,给吓得被饮料呛到,连忙咳嗽了几声,缓慢地喝着几口饮料後平稳呼x1下来。
「没有任何留下来的作品。以前尝试拿水墨画去卖时,被我爸发现,就抢走了全部的收入还把剩下的画全烧了。大概就是那时候开始吧,从那之後我就再也不画了。」袁羽茵平静的述说着。
安静听着袁羽茵的话後,雨清莲抱着尝试的心态,向袁羽茵提出了建议:「现在没有人会限制你了…所以,现在重新开始吧?」语毕,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袁羽茵,随後便瞧见袁羽茵似乎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後,袁羽茵有些不确定的迟疑道:「或…许?」
午餐过後,袁羽茵往医院内少有的杂货店的方向走去;雨清莲一边走在袁羽茵的身旁,一边整理着身後的黑sE羽翼。
稍微瞥了一眼周遭後,袁羽茵轻声道:「……我真的开始怀疑,你是不是从鸟类转变过来的了。」雨清莲猛然停下了整理羽翼的手,有些不满的噘起嘴说:「你是在变相骂我吗?」
「没有。只是,这几天观察下来,得出的结论。」袁羽茵对雨清莲的柔弱捶打视而不见,平静的解释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雨清莲双臂交叉,低声埋怨着:「哼哼,反正我就是小乌鸦,还会变rEn形的小乌鸦。」听着这些话,袁羽茵不由自主的轻轻笑了一下,而雨清莲在听到袁羽茵的笑声时,有些愣住。
她不曾想过,眼前漠视自身生命的人类,总是冷眼看待周遭的这个nV孩——原来也是会笑的啊,即便嘴角g着的是一抹细微至根本看不出是笑容的弧度,却也是能这般的好看。
这时候,她确信——袁羽茵也是值得拥有幸福的人,就和其他普通人一样。
袁羽茵在文具店翻找着毛笔与墨水、石墨,以及砚台和宣纸,最後拿着文具店的袋子,准备回到病房里。
走在回病房的路上时,袁羽茵的余光中瞥见似乎有一名小男孩正不知所措的张望着四周,她的脚步忽然停顿下来;注意到袁羽茵停下脚步时,雨清莲正要询问对方怎麽了的时候,就目睹了袁羽茵转身朝那名男孩的方向走去。
雨清莲困惑的歪了头,但在她注意到男孩已经慌张得快要哭了,就意识到男孩大概是与家人走散了。随後也悄悄的跟随在袁羽茵的後方。
来到小男孩的面前,袁羽茵蹲下身子,放轻声音的说着:「你怎麽了?」
男孩没想到会有人向自己搭话,吓得哆嗦了一下,随後抬头看着眼前的大姊姊,x1了x1鼻子,努力坚强起来,声音却仍哽咽着:「我、我不小心…和…妈妈走散了,找不到…妈妈。」袁羽茵长沉一口气,转头张望着周围,也没见到正慌张寻找孩子的人。
袁羽茵站了起来,偏过身子,向男孩招了招手。
男孩害怕的紧盯着袁羽茵的手,眼前的大姊姊的左手腕上虽然戴着护腕带,却还是无法完全遮掩住的伤疤在。他害怕这个大姊姊会不会是坏人?妈妈常常对他说,很多身上有伤疤的都是坏人。
当袁羽茵瞥见男孩直盯着自己的手时,便明白男孩在看着什麽,再次蹲下身,解释:「这是之前工作的时候受伤的。并不是每个有伤疤的人,都是像电视上的坏叔叔、坏阿姨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的吗?」袁羽茵只是默默的点了头,随後男孩才胆怯的跟在袁羽茵的身後。
带着男孩来到服务台前,请工作人员利用广播通知男孩的家属,之後看见几位护理师正在安抚男孩,袁羽茵便悄悄地离开。
回到病房的路上,有一只乌鸦从後方飞来,JiNg准地停在袁羽茵的肩膀上,袁羽茵皱起眉狐疑的盯着肩膀上的乌鸦。
鲜红的双眼带有一点紫sE的光芒,乌黑sE的羽毛反S着一丝红光;这两个特徵就足以让袁羽茵知道这只乌鸦是雨清莲了,接着她注意到这只乌鸦——竟然有三只脚……?
「你说是在工作上受伤的,但其实根本不是吧。」乌鸦用鸟喙整理着羽毛,顷刻後转头看着袁羽茵。
袁羽茵漠然地看了乌鸦一眼後,平静道:「……既然你知道,那还有必要说吗。」乌鸦向前飞了几公尺後,瞬间变化成早前熟悉的人型。
「我的确知道。话说回来,」雨清莲转过身面对袁羽茵,乌黑sE连身长裙的裙摆随之飘动,雪白夹带血红的长发跟随飞舞;鲜红如血的双眸流露着异样紫光,但温和的眼眉却淡化了双眼的锐利,衬托出那张妖YAn脸庞的过分美丽。
不是先前轻佻调皮的语气,意外的温柔语调,询问着:「你为什麽想要帮那个小孩?我这几天的观察下来,你总是对周围漠不关心,将自己排除在外,就像——对了,就像旁观者一样。」
对於这个问题,袁羽茵依旧面无表情的,无谓的挥了挥手,说:「只不过是心血来cHa0而已。」
「你不是。」在那瞬间,袁羽茵紧蹙着眉间,愠怒的瞪视着雨清莲。
雨清莲很清楚袁羽茵的动机,但她并不想直接表明,这是袁羽茵必须自行理解的事情。袁羽茵与对方相视的刹那间,隐约觉得自己在那双眼眸下,所有的秘密都将被其所挖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袁羽茵没有再开口说什麽,兀自走回了病房。
她眼看着袁羽茵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深深叹了口气。
——深陷在过去Y影里的人啊,无法逃脱,无法遗忘。那是烙印在内心深处的恐惧,逃不了。逃不了。
这是第四天。
站在病房中间,茶几上摆放着是一张宣纸,旁边还放置砚台、石墨以及笔山和几支毛笔。袁羽茵看着眼前的水墨画,突然有种宣泄出情绪的感觉,这种感觉对她而言,过於暴露在外了。
雨清莲坐在窗台上,鸟类独有的良好视力足以让她看清袁羽茵的水墨画是什麽——虽然是普通的山水画作,但稀疏的树木与雪山,有雪地的足迹却看不到人影。她虽然不清楚袁羽茵的真实想法是什麽,但透过那张水墨画,她也能看得出袁羽茵空洞的心灵,毫无任何值得驻留的事物。
而今日,两人还未交谈过。
空气沉默了许久,袁羽茵才忽然开口:「……你之前说,你是灵魂审判者,对吧?」不清楚对方为何忽然提出这方话,雨清莲虽然不解但还是应了一声表示回应,接着袁羽茵转过身来,直视着雨清莲,问道:「是审判什麽?」
「……审判这个灵魂是不是该收回灵界,通常回到灵界的灵魂都会进入轮回。至於无法回到灵界的灵魂,会在人界徘徊,直到灵魂的能量耗尽,就此消逝。」
袁羽茵左手拿着毛笔,再度在水墨画上添加几笔,再度问道:「那麽到目前为止,你认为我是哪一边呢?」听闻後,雨清莲难得的皱起了眉,试图转移话题:「……你那幅画不是完成了吗?」听见这句话时,袁羽茵突然笑了一下。
再添加上几笔後,袁羽茵把毛笔放在笔山上,拿起宣纸,观看着自己的水墨画:「完成?这是不可能的。这是永远不会完成的作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雪山的上方多了一个宛如恶魔般的姿态,枯萎的树木上却添加了带有异样但足以x1引目光的奇特花朵。
随後,袁羽茵将那幅画向雨清莲展示,笑着问:「你感觉得到什麽?」雨清莲紧蹙的眉头未曾舒展开,犹疑的回答:「…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感受吗?」
「也许吧。」
紧接着袁羽茵便静静等待水墨画晾乾,雨清莲的视线在水墨画与袁羽茵身上来回移动,一时间犹豫了,但最终还是开口:「我还是相信你。」袁羽茵抬起头,看向雨清莲。
「你的过去,并不完全代表你自己。」
「为什麽不呢?」袁羽茵自嘲的笑了笑说。
雨清莲将双腿交叠,双手相握,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虎口处,语气坚定的说:「人类有三种时间。」方说完,袁羽茵便接替她说道:「过去,现在,未来。」
她点了点头,继续说:「这就是造就人的一生的要素。过去成就现在,现在形成未来,未来代表未知。但那就是你的道路,当你走在路口时,无论是走向哪一条通道,那都会造就你自己。每个伟大的人,同时也是渺小的人。」说到这里,雨清莲深呼x1一口气,坚毅的看着袁羽茵。
「羽茵,你已经剩不到三天了。想清楚。」
听着雨清莲的话,袁羽茵缓缓转回头,看着水墨画,渐渐陷入了沉思。
袁羽茵自然很清楚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却仍旧这样深陷在过去的Y影当中,抛弃自己的生命、抛弃自我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