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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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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哥拍了下山林:“走,咱们先喝点儿去。”

他把我们带到另一个房间,从冰箱里找出些猪头肉、小肚,又弄了瓶二锅头。山林试探着说:“七哥,扳子还干老买卖吗?”

七哥为我们倒上酒:“现在不比以前啦,干这行的越来越多,都是些小崽儿,生着呐!一点儿规矩都不讲了。”七哥叹口气。后来山林告诉我,当年七哥也是个玩主儿,保定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群架就是他组织的,那次他的腿被打成了七节棍,此后就收山了,不过七哥的名头一直很响亮。

“都我们这么大的吧?”我笑着问他。

七哥哈哈一笑:“我可没这个意思啊,算我说错话了,这样吧,我罚自己一杯。”说着他自己先干了一杯。

“你可别跟他较劲,这位爷自己找茬喝酒都出名了。”山林干脆把酒瓶子都放到了七哥面前。

那顿酒一直喝到深夜,七哥喝了一瓶半。我们却一直把酒往地上倒,这时扳子终于来了。“山林。”他拉过板凳,一屁股坐下,两条腿叉得很开。“我知道你来的意思。”他从腰上解下个挎包。“我身上就这么多零钱,你看看够不够?”

挎包摆在桌子上,里面是好几捆钞票。山林把包抄起来,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本来我不想找你,可兄弟实在是没钱。”

扳子摆摆手,很大度地说:“行啦,我明白。当年我穷的时候比你惨多了,再说日后没准谁求谁呢。”

“我们是小逼崽儿,您能求我什么?”山林笑着说。

“话可不能这么说,评书里不是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吗?对了,北京警察口的人你们熟吗?”扳子看了七哥一眼,七哥已经趴在桌子上了。

我大声叹口气:“我们要是警察里有熟人,还能混成这样?我刚给放出来,山林还是在逃呢。”

扳子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有件事,如果你们俩帮我办成喽,看见没有?”他用手指在头顶一转:“这院子里的东西,你们随便挑。”

“您不会是让我们哥俩去砸警察局吧?”我的腿肚子一下就转到前面来了。

扳子嘿嘿几声:“那就看你们的胆子了。”他拿出张照片,递给山林。照片上是个中年警察,相貌威严,额头高大。我和山林不解地望着他,屋里顿时安静下来,甚至能听见前院狼狗遛弯的脚步声。“我这回是在北京折的,就是这个家伙抓的,他是宣武的刑警。谁要是能给我出口气,花上几万咱也不在乎。”扳子的两个嘴角一起向下撇,乍一看就跟北京猿人似的。

“这口气怎么出?”山林问。

扳子又冷笑了几声:“最少要他一条腿。”

“他是刑警,有枪。”我瞪了山林一眼。

“背后下手,我就不信他后脑勺也长眼睛。”山林站起来,使劲活动了一下手腕子。“我就恨戴大盖帽的。”

“好!这才叫北京爷们儿呢。”扳子一口就把瓶子里的酒干了。

我不禁咬了咬手指头,山林这个东西脑子有问题了?跟警察递葛,是找死!

扳子拍了下大腿:“想吃肉就不怕咯牙。山林,当年我就知道你小子将来得有大出息,没错!”

山林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大哥,这可是个担风险的事,不是说上就上的,我们俩搬您点儿东西有什么用啊?”

“两万,大哥要是少了你的,你把我手剁喽。”扳子跳起来,他一条腿蹬在板凳上,板凳的另一侧立刻翘了起来。他反手从屁股口袋里又拿出两捆钱。“这是两千,你们先拿着花,等完了事我好好请你们哥俩,咱们去白洋淀。”

“那就这么着,半个月后我们回来拿钱。”山林两只手“啪”地拍了一下。

我们走出大院时已经是早晨了,七哥送出好远,临分手时还给了山林一条大重九。

骑上车,我一直懒得搭理他。快进城时山林忽然问我:“去南方的车票好找吗,要不咱们回去找找狼骚儿他叔。”

“干什么?”我不解地问他。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倒烟哪!广州远了,春节前就算了,我想先去武汉。”山林说得很认真。

我两手一较劲,自行车吱的一声停下了。“你不是收了钱吗?警察的事呢?”

“我要是不答应他,钱根本拿不走,弄不好咱俩都别想出来,那孙子狠着呢。”山林突然把车扔在路边,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眼泪横流,好久才平静下来:“这孙子还以为我是小孩呢,你知道他让我们找的那个警察是谁吗?”

“你怎么知道?”我干脆把车停在路边。凉风习习,阳光把天空渲染成一面巨大的扑扇。

“那不是凡人,人家号称宣武虎警,早年是大成拳的弟子,二、三十人近不了身的主儿。”山林突然叹了口气,腮帮子上的肉坑已经瘪下去了。“我一直在道上混,早就听说过这个人。人家在警察口里名声可响了,慢说咱们动不了人家,就是趁他不注意真把他打了,往后的日子还能过吗?”

我感到脊梁沟直冒凉气,似乎照片上那个高额虎目的家伙就在面前:“扳子不怕咱们出事把他抖搂出去?”

“这破房子能值几个钱?咱们一出事他就跑了。”山林向我挥挥手:“走吧,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倒烟吧。”山林手指天空,胳膊抡了一大圈儿:“中国有这么大,他哪找去?光北京就够这孙子找的。”

北京爷们儿全文(53)

我们又骑上了车,太阳从地平线上跳出来了,它像一个巨大而明亮的金盘子,照得我们睁不开眼。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骑着车问道:“你刚才说的大成拳就是流氓拳吧?”此时我想起了麻六,也许他跟虎警还认识呢。天地万物就是这样不可思议,同样的条件,同样的身手,一个成了人见人怕的大痞子,另一个是国家机器中最好使的一个零件。

山林点了点头,此时他脸上忽然出现了迷茫的表情:“咱们把扳子算计了,得小心点儿。”

“你刚说过,中国这么大,这兔崽子哪儿找咱们去?”我满不在乎地摇摇头。

山林咬咬下唇:“我也不信,他能找到咱们。”

回到北京,过年的味道已经很重了,车站都挂起了欢度春节的横幅。我们没回家,直接到市场去找狼骚儿。

二头挺远就发现了我们,他一边挥手一边笑:“听说了没有?听说了没有?”

“怎么了?”我很奇怪。

“狼骚儿住院了。”二头话没说完,竟捧着肚子笑起来。

山林使劲捅了他一下:“我们找狼骚儿有事,他到底怎么了?”

“我跟你说,这大爷的乐儿可大了……”二头这回笑得竟趴在了自己卖菜的三轮车上。

我们问了半天才明白,原来狼骚儿与工读学校的同学跑到石景山,在当地碰上个暗门子,那女的看狼骚儿年轻,三套两套就把他勾住了。完事后,狼骚儿想找便宜便扔给了人家一块钱,暗门子立刻就急了,拽住狼骚儿跟他评理。狼骚儿却大大咧咧地说:“老子洗个澡才花两毛六,在你这儿洗洗头一块钱还少哇?”悲痛欲绝的暗门子当场就大叫起来,结果狼骚儿和他同学就住进了医院。

我们听完这事也笑得不能自制,山林更是差点把二头的三轮车弄翻喽。最后我们打听清楚狼骚儿所在的医院,在二头旁边的水果摊上随便抄了些香蕉。水果摊老板看着二头,眼睛里都快流出血来了。

在医院看见狼骚儿时,他的一条腿吊在床头的铁架子上,脖子上镶了个不锈钢圈儿。“兄弟,真够青皮的,我佩服!我真佩服!”说着我把水果摆在他床头。

狼骚儿早看见我们进来了,却一直没说话。忽然他咧开嘴,放声大哭起来,眼泪如绝堤的潮水,肩膀夹住不锈钢圈一个劲哆嗦。整个病房的人都诧异地望着我们,我更是觉得脸上发烧,于是赶紧安慰他道:“怎么了?怎么了?大老爷们儿,至于吗?”

狼骚儿哽咽着,他拼命咽唾沫:“东子,山林——,你们,你们不知道,你们真不知道——”说着他又伤心地哭起来。

“你他妈的在医院吃顶着啦?有话就说。”山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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