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哎呦,哎呦!”门牙被打掉的家伙也叫起来:“你跟六哥认识?这——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你们也认识?”我知道这事有缓了。
大个子一把将山林的刀扒拉开:“得,我什么也不说,到北京就说高碑店的兄弟给他问好。本来应该留你们喝酒,可回北京就一趟车了,赶紧走吧。”
我和山林相互看了好几眼,这时另外几个人站了起来,他们一个劲咂嘴,似乎很是懊丧。“那,那我们可走了。”事到如今,我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坐上火车我和山林的神经才松弛下来:“那帮小子叫什么呀?”山林问道。
我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刚才怎么就忘问了?
三
从武汉到广州
回到北京时,已经是深夜了。我们无处可去,便偷偷跑到山林在花市的房子。一进屋我吓了一跳,满地狼籍,美女画片和烟盒扔得到处都是。“鬼子来扫荡了啦?要不就是有人来抄你。”我幸灾乐祸地说。
“肯定是派出所带医院的人来过了,幸亏我出院后没回来。”山林把零碎儿堆到墙角,好不容易才把床找出来。
北京爷们儿全文(55)
“房子是谁的?”我一直奇怪谁能把房子借给他这么长时间。
“红玉的男朋友,他怕我跟他较劲,就把房子借给我了。”山林自豪地说。
我把烟箱子扔在床上。“那小子上辈子是个王八,红玉这个小骚值当那么费心吗?”
“各有所图,她爹不是大使吗?”山林淡淡地说。
“为了去外国拉屎,当王八都不怕!”我使劲伸个懒腰,一下子扑倒在床上。真累,骨缝里是酸的。“怪了,今天明明是咱们把人家打了,可我特别累?”我回头对山林说。
“你是紧张,我第一次跟他们去广州倒烟的时候,连脚指头缝里都痒痒,当时我还以为得香港脚了呢,过后才知道是吓的。”山林边说边收拾自己的东西。“明儿得把有用的带走,这房子以后不能回来了。”
“明天怎么办?烟总得出手吧?”我问他。
山林抬头想了想:“附近应该批发市场。我当时管押送,不管卖的事。”
“赵公口有一个地下市场,挺近。”我使劲攥了攥拳头,骨节“啪啪”直响。
山林坐在我面前:“咱们明天先到赵公口,把烟藏在个旮旯里,然后我去市场看看,找到下家再发货。”
我使劲摇摇脑袋:“拉倒吧,就您那脾气,我看算了吧,还没找到下家就得跟人家干起来。还是我去保险,哥们儿目标小。”
山林突然指着我哈哈笑起来。“猪八戒碰上天篷元帅,一对儿猪。你还好意思说我呢,这几次打架哪回不是你先动的手?”
我面红耳赤,喘气都不均匀了:“我是被逼无奈,谁他妈愿意动手,老天爷不公平!”
山林突然机警地看着我,眼神里竟流露出一股委屈。“我知道五一九的事你一直怪我,可我当时只是想让你散散心,谁知道要闹事?再说了,汽水瓶子也是你先扔下去的呀。”
我一下子坐起来,山林误会了。“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老天爷不公平,好象咱们做痞子就是犯法。”
山林仔细研究了一下我的表情,最终他叹了口气。“咱们俩就别折腾了,将来只能是咱们俩一起混呢。”
“去年我还以为自己能上大学呢,现在我明白了,咱们胡同里出来的孩子只能当痞子,操!”我使劲敲了下床板。“其实人家瞧不上咱们也是有道理的,狼骚儿那个德行就别提了,二头整个就是愣头青,咱们俩是无业游民……”
“你累不累?”山林打断我。“你这人就是不甘心,有什么用?”
“你甘心?”我问他。
山林撂平四肢,平躺在床上不说话了。当夜我们跟折烙饼似的翻来覆去,一夜无眠却都懒得开口。清早收拾东西时,我问山林:“这地方真不回来啦?”
山林表情沉重地点点头:“我们倒烟也是犯法,小心为妙。”
我们赶到赵公口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市场还没出摊。我们就在一家早点铺随便吃了些东西,山林看着烟,我自己先去市场探风了。
赵公口市场在南城很有名,90年代中期才被查封。市场一直挂着小商品批发的牌子,私下里全是倒卖香烟的,门口的几家小商品批发纯粹是摆设。我沿着过道走,时间还早,大部分摊位都还空着,几家收拾店面的老板都是一脸睡意,满眼凶狠。我边走边琢磨,如何开口呢?倒卖香烟的主儿都不是什么善茬儿,大多在黑道上混过,有的依然是地面上的老大。众狗争食,所以争风斗狠的事时有发生。正想着我发现前面摊位上的身影很熟悉,走近一看竟看出那是麻疯。
“麻疯。”我高兴地走过去。在拘留所那几个月我们早捐弃前嫌了,我出来时,他再三叮嘱有事一定要去找他。
麻疯迷茫地四下找了一会儿。
“我又不是耗子,你往地上看什么。”我过去拍了他一下。
麻疯发现是我,竟狠命地拍了拍巴掌。“原来是你小子,我还奇怪呢,这地方没人知道我的外号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正寻思呢,你不是在单位干吗?怎么练上烟摊了?”我走进他的摊位,这家伙的摊位面积挺大,货却却很单一。
“刚开张没几天。”麻疯大叹了口气:“咳!别提了,我在单位还没转正呢,出了事,人家还敢要我吗?”
“不对呀,你们家不是挺有根儿的吗?”我知道他爸是外贸局副局长,给儿子安排个工作还不容易?
麻疯朝地上呸了一口:“人走茶凉。我爸退休了,一退休就没人买帐了,你说这叫什么世道?我爸这辈子算是白混了,当面我都这么说他,交的全是狐朋狗友,一堆白眼儿狼。在位时给你舔屁股都行,一下台就日本的船——满完。”
我暗笑几声,心里美孜孜的。“行了,当官的都有这一天。”我开始打量起麻疯的货色,这家伙的存货不少,品种不多,全是鬼子烟,看来他是专营外贸烟的。“不过你们家怎么说都是有底儿,不当官开烟摊也有本钱,比我们强多了。”
麻疯听到这话,脸上立时冒起了红光。“咳!瞎干,瞎干。”
“这还叫瞎干?得十万的盘儿吧。”我指着他房子里的烟堆。“对了,良友现在好批吗?”
“不错,最近就良友走得好,三十七一条啦!”麻疯突然机警地看着我:“兄弟,你不是跟我抢饭碗吧?”
我哈哈大笑着:“我是给你送饭碗的,良友三十五你接吗?”
麻疯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他拿出架子上的一条良友递了过来:“你看看,我的烟可是真货,你可别唬我。”
“保证是真的,三十五你要不要?”我把烟扔回去。
麻疯挠挠头:“你现在倒烟啦?”
“我们马上就去广州,现在手里有两件良友。”我点着一支烟,一个巨大的烟圈喷到屋顶上。
北京爷们儿全文(56)
“三十三,我也得有点儿赚啊。”麻疯坐下,他很有兴趣地打量着我。“可得是真的!真的,我当场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