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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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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结婚了吗?”记得这是上车后我的第一句话,真无聊!当时差点给自己一个嘴巴。

“我刚毕业。”精卫微笑着用小指挠了挠鼻子。“你的小鼻子真可爱。”我知道自己以前说过这句话,却又想不起什么时候了。

精卫说她现在于京郊通县的一座医院当医生,刚分配的,这回自费来广州旅游。她供职的医院非常有名,我早就听说过,以前还在那一带卖过烟呢。那里的大街小巷,饭店酒家我都特别熟悉,不过这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没在北京重逢,却大老远跑到广州来?天意!冥冥中可能真的有种神秘的、世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左右着我们的生活,它制造悲欢离合、是人间奇迹的生产线。

“哪个科室的?”我说起话来昏昏沉沉,反应特慢。

“内外科我都学了,看医院分配吧。不过我最喜欢妇产科。”说着精卫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我可用不上了。”我开怀大笑起来。几个月我碰上一位老者,他颇感慨地告诉我:“妇产科的女医生都是女强人。”我断定老者的夫人肯定是妇产科的。

“可你太太能用啊。”精卫冲我仰着脸,小鼻子高高翘着。

“如果我不要孩子呢?”我感到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那时我们没事就逗嘴皮子。

阿三这家伙上车时就找不到了,后来再没露过面。

在车上我们说说停停,往往只说几句话就都没词了,不得不重新思考新的话题。到后来我们便默默坐着,偶尔瞟一眼对方。幸好上车时就找不着阿三了,此时我真怕他会突然从一个角落里钻出来胡说八道。

想来我们分开已经六年了。我突然意识到,这六年的时光原来都是空白,那彻夜的无聊,淡淡的忧愁只是为了这一天。我把记忆挖空,把自己埋在沙土里,甚至向所有人表白:爱情就是瞎扯臊。可正因如此,我的心无法承受了,我感到气闷,扣子已经解开了好几个,天阴得厉害,真要下雨了。

深圳到了。

我提着包跟她下车,甚至把阿三的事忘了。在检票口,我塞给检票员十块钱,在检票员近乎哀求的目光下,我大度地摆摆手,示意不要票了。站外有不少工地,风越来越大,废纸雪片似的在脚下飞舞着。

“你真阔气,两室一厅就你自己住?”精卫兴奋地在房间里来回巡视。

“租的。深圳房价贵,我也不想久住。”我站在卧室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找什么呢?”

精卫巡视完毕,一脸轻松地坐下来。“有没有卫生间?”

我痛苦地摆摆手,她这样一说我倒真想去了。其实我并不想上厕所,是下身那玩意儿太难受,它时不时地间歇性膨胀着,好象有几根毛被拉锁夹住了。

出来后,精卫已经泡了两杯茶。“出门在外还带着茶叶。”

“我是医生。”精卫突然很认真地问我:“我觉得当医生挺好的,现在社会上是不是特烦医生?”

“劫道的不如卖药的,医生卖的黑药,一般人还不敢不要。”

精卫瞪他一眼:“你们家也有医生吧?”

“我姥爷是江湖郎中,把国民党军长的儿子治死了,从陕西跑到北京来。文革时红卫兵不记他老人家的功劳,反说他是四旧,给整死了。这叫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我挑衅似的看着她,没想到她还能记住我姥爷是医生。

精卫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是镜子的哪一面啊?”

我躺在沙发上,捧着肚子大笑起来。“好,好!没错,你的确是精卫。这些年就是没人骂我,活着都没劲。”

精卫把茶杯推到我面前,茶色碧绿,暗绿色的叶子涨满了半只杯子。“你过得怎么样?有妻子了吗?”

我不禁看了眼衣柜的镜子,一脸灰尘,胡子茬滋出了一毫米,好几天没刮了。“你瞧我这副德行,谁那么不开眼?”我本来就没有结婚的打算,再说当时我的确认为自己挺小的。“嫁给我”三个字,我只是在多年前的一个夏日对精卫说过,那是我跟她开的最过分的一个玩笑。

“你这人个性太强。”

“如果——如果在人的心目中总有个参照物在那儿摆着,恋爱就很难成功。即使结了婚,也是自欺欺人,我不干这种事。”我的胃疼得厉害,可能是刚才喝过啤酒后又着了凉风。

然后又是沉默,空气在沉默中逐渐凝结了,我甚至能感到空气凝结时细微的啪啪声。第一次感到沉默如此美好,那些语言无法表述的东西,于此刻电流般在我们之间交织成一副动人的图画。我看不到,却能感到它的存在,听到它的声音。那是音乐才能传达的,而我们偶尔相接的目光则是这沉默中最美丽的和弦。

做梦吗?肯定是做梦!我偷偷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

“我给你做饭吧,你有菜吗?”好久,精卫要站起来。

“不饿。”

“随便吃点儿,我饿了。”精卫抿着嘴笑。

“那我们到外面去吃。”我赶紧伸手拦住她,我可不想为做饭这种事耽误时间,再说我从来就不知道这个厨房里有什么东西。

精卫似乎有点儿犯难。“听说深圳的物价特别贵。”

“我知道。”我走向房门,阿三说最近是台风的季节,出门一定要小心。“带把伞,外面没准下雨了。”

天空如一只巨大而无处不在的凶灵,它愤怒着、咆哮着,风里卷着为数不多的雨珠、土渣一类的东西,向他们扑过来,伞只能平举着顶向前方。我似乎感到整个世界都在与自己为难,对手是大地的淫威,天空的暴怒!成群的沙砾在脚下窜来窜去,似无数条打着死结的绳索,几乎让人无法站稳。一道利闪把天空撕破了,我伸手把精卫搂过来,“轰隆隆”的雷声把地面都震颤悠了。

北京爷们儿全文(77)

我低头看精卫时,精卫也在看着我。我们死死扣住那圆润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像多年前在天坛,不!那时没搂住,我们让风吹散了。而今天这温暖熟悉的侗体再次偎依在怀里时,我已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了。我们相互扶持着前行,看那风有多厉害!看这雷能不能把人劈了!我真想把伞扔掉,让风从自己胸膛吹过去,把一切都洗刷干净。此时眼前已经空无一物了,心里那股东西一直在往上翻。我真希望此刻会化为永恒,就让我们永远这样走下去。永远的黑暗,永远的风!管它洪水滔天,管它天迸地陷,就这样走下去,直到化为白骨,为这狂风送行;直到梦想升成银河,长久地嵌在天宇。

饭馆到了,我无奈地推开门,一点儿也不饿。

吃饭时,我们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看着对方,然后把饭菜拌着眼神一起吃下去。吃完饭我看了下表,马上就十一点了。“你真是一个人出来旅游?”

“那当然,我是自费旅游,美国大学生都是这么干的。以后上班了就没时间了,我可是医生啊,肯定特别忙。”精卫美美地看着我。“你现在干什么呢?怎么在深圳?”

“高三时我出了点事,现在刚从香港、东南亚回来。”我边说边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说到香港时,精卫吃惊地看了我一眼。“看过电影吗?我就是南洋回来的华侨。”说着我把饭桌上的一个小竹篮扣在了头上。

精卫哈哈笑起来,她笑得很开心:“你呀!你这种人天生就是不安分的,满嘴都没有实话。”

“真的,我真是从香港回来的。”接着我就把这几年的经历简单说了一下,说到惊险处,精卫用手绢堵住了嘴。

“都是真的?”精卫试探着问我。

“真的。”

“那你就没碰上过女人?”精卫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我的喉咙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过了好久才说:“我一直想着你。”

精卫把脸转向窗外,外面的风小了些,雨却瓢泼般下起来。我们又陷入了沉默,长久的低头不语,天地间似乎只有哗哗的雨声。

“你住哪儿呢?”已经十二点了,我犹豫着站起来,眼睛一刻也没离开精卫的脸。

“我去找旅馆。”精卫没抬头。

“太晚了,雨又这么大。”我不知下面该怎么说了。

“那就住你那儿。”精卫猛的把最后一口酒干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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