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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2 / 2)

“哎呦呵!我还以为是你偷的呢。”

“兄弟!咱要偷还不偷辆好点儿的。那是狼骚儿昨儿个推来的,乒乓乱响,黑烟能熏死两口子。说是他们那儿的小姐花六百块钱买的,咳,车上的骚味儿太重!什么东西?给他修着我都觉着恶心。这种人!?你说他能给我钱吗?”洋二狠狠把烟头捻在地上。

“狼骚儿?”方路想起来了,在拘留所里有个狼骚儿,好象是诈骗的,估计就是这小子。

北京爷们儿全文(186)

“发廊的老板哪!”洋二手指着自己的修车铺,嘴里吱儿了一声。

“真不认识。”前不久方路听说楼口的发廊是个鸡窝,特别热闹。兔子不食窝边草,发廊开张有一段日子了,方路却从来没敢去过。再说,前两年碰上熟人有说有笑,那时自己正火呢,与人交往多少还有点优越感。现在改吃张手饭了,总感到矮人一截,不太熟的家伙自然不愿意搭理。

“也是,在街面上再混几天就熟了,混长了你连街上的狗都认识。” 洋二又指着摩托车嘟囔起来:“你说这破车可气不可气,查了半天就一点儿毛病没查出来。瞧我那个哥们,人家前年卖的奥迪,上个月就嚷嚷着卖美国车呢?瞧瞧人家?你再瞧狼骚儿。”

“没修好哇?得,明儿我买了车也不能搁你那儿啦。”方路怕他没完没了,赶紧把洋二顶了回去。

洋二立时紧张起来:“谁说没修好?后来我玩儿命踹了几脚,兔崽子立刻不响了。刚才你听见声了吗?”

“真他妈邪人有歪招儿。”方路真想也给他几脚。

洋二拎出一瓶啤酒,眯着眼找出厂日期。“狼骚儿想白使唤我,我就白骑他的车,一会儿我再去趟天桥。”

“不就费点儿工钱吗?谁让你有美国亲戚呢。”

“对了,我妹夫过两个月就来中国,到时候让你们认识认识。”洋二得意地伸了伸那条短腿,居然没听出方路是在损他。

“行啦,中国饭我还没吃腻呐。您怎么着,不是要换啤酒吗?瓶儿哪?”

“酒瓶子都让那帮孙子给摔了,先借哥哥几个。”

“您真给美国亲戚丢人。”方路站起来给他拿啤酒。“借给您瓶子,您是不是还接着摔呀?”

“嘿!美国人也得讲交情不是?我能干那事儿?”洋二把啤酒放到车筐里,屁股冒着黑烟跑了。

方路瞅着洋二一路放的黑烟就来气,他真把自己当成美国人了?人心不古、鬼怪成群!方路叹口气,掏出小本子,把洋二借的酒瓶子数记下来,上回就是因为忘了记一盒烟的帐,差点儿让老妈骂死,她算是干上瘾了。

严格来说东街应该分成南街与北街,其分界线就是方路家楼群的出口,而街上的店铺大多分布的北面。楼口往北一拐不出十米就是八爷富丽堂皇的饭馆,楼口正对面是洋二的修车铺,狼骚儿的金不换发廊在修车铺旁边,与饭馆儿门对门。而方路家的小卖部则紧挨着八爷的饭馆。再往北街面就冷清多了,最多是些摆地摊儿的。所以方路家小卖部的位置并不优越,最好的地界是修车铺和饭馆。后来大眼儿的鸽子窝开在南街,网吧坐落于方路家小卖部的北面,而阿图的新疆饭馆与修车铺北面相邻。东街的布局就是这样,方路在这条街上战斗了三年多。

方路出来后在徐光的帮助下找了个工作,他不敢再找能接触到钱的差事了。由于有工地工作的经验,他在一家废铁收购公司管起了材料。主要是记录货物收发,工作清闲,而工资水准却从来不好意思跟人家说,反正他也不在乎,找个事儿干是真的。

如果说家庭是一条船,那么家人就是船上的水手,大家各司职守又相互支撑。方路是个不称职的水手,好不容易才游回来可父亲却下船了,自此船上只剩方路和老妈了。在海上,掌舵、摇桨虽然辛苦倒也没什么,最怕的是飓风鲨鱼之类的玩意儿来裹乱,风平浪静本是航海者最大的愿望,但海上无浪,天上无风的日子大多是梦想。最近老妈算是夙愿得尝了,儿子恢复自由后便痛改前非了,除了上班就是回家看书,什么书都看,有时看起来就是整整一夜,连烟都想不起来抽。老妈嘴里不说,心里是又痛快又难过,孩子总算学好了。而方路却知道,这是一个傻冒打发时间的傻冒办法,他越发地清楚自己就是傻,傻得冒鼻涕泡。

想起老妈来,方路有种特复杂的感情。她是个极普通的半大老太太,岁数不是很大却总以奶奶辈儿的人自居。也许在娘家辈儿大的缘故吧,四十来岁就有人开始叫奶奶的人,能不觉得老吗?俗话说:穷大辈儿。可见方路家的背景实在不怎么样。老人们说大姥爷、二姥爷,包括爷爷都是跺一跺脚周围三里地乱颤的主儿。据说方路姥爷家在右安门外的菜地就是三百八十六亩三分,老妈婆家虽然只有十几亩地,但方路的爷爷当过旧政权的保长。有时他自我安慰道:要是倒退上几十年,我方大少爷不一定妻妾成群,怎么着也得是张嘴指使人的少爷。

方路考上中专那年,祖屋被城市扩张的车轮撵翻了,此后他就搬进被称为火柴盒的京城第一批廉价住宅。最近方路脑子里一直在琢磨:人无三代赤贫,无三代豪富。生活总会有收获,也总会有代价的,父母潦倒的一生也许就是祖辈们牛烘烘的代价吧。

方路考上了西安的一所铁路中专。那是他第一回离开家生活,实际上从此一走就是好多年。是啊!方路好多年没正经回过家了,先是在西安上学,然后跑到四川施工,再后来第一次进了监狱,一住就是三年。此后他开始忙生意,就没怎么在家住过,一直到方路这回出来。

至今方路能清楚地记得当年临走前的情景,那些日子老妈就跟预感到什么,像丢了魂儿,颠三倒四,没事就呆坐着发傻。方路去西安的头天晚上,老妈遒在床上,翻过来掉过去地替打他铺盖卷,她费了不少劲打好了又费劲地拆开,总想打得再小一点儿,好让儿子背起来方便些。可连续好几次,却就是不满意,最后手都给勒出了血道子,仍不死心。灯光下方路看见母亲不停地用手揉着眼角,眼里闪着的东西一直没有落下来。她自始至终她都抿着嘴,没说一句话。

北京爷们儿全文(187)

母亲永远是个失败者,甚至在儿子选择命运的时刻,也没勇气发表任何言论,生怕起到不好的作用。方路怎么也想不到在十几年后的今天,她在选择自己命运的时候是如此坚强、倔强乃至有些顽固。谁也没看出,在那即将衰败的身躯中竟爆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老妈下岗了。

据说属虎的女人命苦,偏巧老妈就属虎。她十一岁时,姥爷、姥姥商量好了似的,一块儿驾鹤西游了。老妈是黑五类的崽子,沾不着社会主义什么光,为了照顾更小的舅舅,她只好辍学当社员。不过老天爷是饿不死瞎家雀儿的,姐弟俩总算活下来了。在农村出身不好特吃亏,说起挣工分的事来,城里的孩子几乎都没听说过。可方路却记得特清楚,作为壮劳力的她和小舅从来没挣过满分,直到农转非,小舅的工分依然只是七分,进单位的工资都比人家低一级。这都是出身不好的缘故!老妈说当时一门心思想嫁个贫雇农,嫁不出去才跟了父亲。事实也验证了老妈的理想是对的,嫁给父亲后自然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一样的受人挤兑,甚至被挤兑到外地。回城后没房,只好在舅舅家附近租了一套农民房,老妈还得跟当年挤兑过她的那些人当邻居。由于他们家离护城河最近,自然成了市区扩张的第一批受益者。方路家搬上了新楼房,老妈给分配到一家小纺织厂。出身问题终于成了履历表上的历史残渣,刚搬上楼那段时间可算是方路家的黄金时代了,爹妈成天笑得合不拢嘴,去西安时家里的气氛依然和谐。方路心里最清楚,要不是自己进了监狱,这个家挺美满的。

现在同老人们聊天,就怕谈改革开放的话题,分歧几乎是没法调和的。年轻人喜欢改革开放,因为他们习惯了充满挑战和刺激的生活,他们一心追求做人上人的荣耀。五六十岁的半大老人就悬了,他们受的是僵化的教育,接受的是共产主义观念,却要适应竞争和淘汰的社会现实,的确是难为了他们。至于三十来岁就到处大放噘词、一肚子不满的家伙,则是无能者的强力呻吟,全当是屁话。老妈则是四十来岁倒霉族中的一个,转成工人后,艰辛的命运一样没放过她。二十年间老妈跟着单位改了好几次行,换了五六家企业。建筑公司看门、织毛衣、卖灶具、饭馆儿里打杂儿的事都干过,收入挺低,老妈自认无能,埋头苦干也从不敢提什么分外的要求。最后她们单位像耗尽精力的驴一样,卧在磨盘上再也起不来了。去年年底,领导开会告诉大家,单位黄了,同志们自寻出路。老妈回家就摊在床上,整整抹了两晚上眼泪。

“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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