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2 / 2)

偷得浮生半日闲。

稻妻夏季的服饰会舍去厚重的铺衬,只穿一件打挂,而祭典之时,又可以穿着专用的浴衣前去。通常而言,世家中人不参与这类民间的活动,也不屑于穿着一身非锦非缎的衣服,在人群中行走。

但这位是枫原万叶。想必和那群世家子弟很不一样。

眨眼之间,和枫原万叶相处也有三四个月了,二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远远凭一个背影认人是早就已经能做到的事,至于脾气性格……这么些天聊下来,得出一个罕见的结论:

他正是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老好人。

其实从先前,他怀疑过枫原万叶是不是故意的,因为对稻妻名义上的储君展露自己的善意,有引起注意的嫌疑。他说的善意不是对普罗大众的,尽管枫原万叶对身边的人都这么回事,但对他尤其不同。具体表现在时而心虚,时而没来由地跟他闹脾气,然后继续心虚。

不得不说有点傻里傻气,他觉得好笑,自己和他说一两句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心起来了。真是个傻小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所周知,枫原大人在府外可不是这个样子。只是他不由得想,倘若枫原万叶真把所谓“大婚”当作一种契约,那这几个月的相处,不就有点假戏真做了?

内卫摘了面具,抬脚向他走去。那人闻听脚步声沙沙作响自背后传来,转过身,眉眼间沾上了惊喜之色。

“kuni。”他唤道。

听起来在喊他养的狸奴,内卫不由得腹诽道。

“枫原大人,找我有何事?”他淡然地问出自己的问题,缓步站定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鉴于今日的经历,他眼下着实有点疲惫,无论是从精神还是肉体上。所以干脆开门见山,他应付完自家这位“家主大人”,好回去换衣服。

甚至是倒头睡觉。没办法,他着实没什么额外的精力去应付枫原万叶。

不得不说,他当初能亲自选择他,作为整个计划中十分重要的一环,同时也作为和自己联系最紧密的一位,是有所考虑的。当初他想,把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放在身边,总比放得远了好护着一些。

现在看来放得近了也不好。有一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事情就复杂了许多。但他敢保证,他的初心不过是出自对丹羽的愧疚。

枫原万叶大概是看出来他心情不佳了,敛去了脸上的神色,理了理思绪,犹疑地看向他的眼睛:“其实是明月同我说,殿下近日来闷得慌。”

他哪里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要论话里有话,他才是修为更高的那个。但他今天不想顺水推舟,于是挑了挑眉,“殿下几时不闷得慌。枫原大人想说什么,就请直说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来心情是相当差劲了。枫原万叶自觉来的不是时候,但没想到这么不是时候。而且看对方说话的意思,是不准备应他这句“kuni”了,一直端着内卫的架子。家主大人有些失落,但还是想把话说完。

“我想请殿下一同出去走走。”他抿了抿唇,将那双看着可怜的眼睛眨了两下,不再说话。

枫原万叶在他面前装软弱可怜,已经装习惯了,三天两头,时不时流露出这样的姿态。他不光装可怜,他还装傻子,下朝回来不是他找自己,而是等着自己去逮他,等到自己想问他什么正事,又要哄着他来说。

怎么,合着是我欺负你了,这个家不知道谁欺负谁。内卫抱着手轻哼一声,道:“看出来了。可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要枫原大人这样上心?”

这下换枫原万叶有些疑惑了,欲言又止地轻声说:“kuni不知道么,今日是十三夜。”

精致到有些不真实的那张脸上,原本自得的神色僵了一瞬,随即带着点怒气和他对视了一眼,回嘴道:“我当然知道。”

枫原万叶春风和煦地笑了笑,这人每次笑得莫名其妙。他有些恼,瞪着他问:“枫原大人是在取笑我吗?”

“怎么会呢,kuni。”那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残留的笑意汇进那双朦胧的眼睛里,对他轻声说道:“我是想着,殿下或许对民间节日未有熟悉的机会,又恰逢祭典,才会有此提议。刚好也能解解闷。”

突然这么正经做什么……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内卫有些心虚地侧过脸,不再与他面对面,原本交融的视线也因此断开。

十三夜,原是由璃月历法中八月十五的这一天演变而来,漂洋过海到了稻妻,月圆月缺也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由此成了八月十三这天。而稻妻人钟爱月亮,自有赏月的一番定论,于是连带着月稍缺与满月的那几天,统共称作“赏月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赏月节期间,离稻妻城不远的金平岛会举行祭典,几乎所有稻妻城百姓都会参与,城中也是比以往热闹,主街道灯火通明,直至月上柳梢。

人们对“十三夜”的定义,是祈求圆满与美好,用于寄托情思的节日,无非三类,亲情爱情友情。他倒是很想问问枫原万叶,眼下邀自己过节,是什么意思。

他们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亲人,更不是爱人。如果非要安上一个适当的身份,或许该是仇人。毕竟其中一个人的家族兴衰,和他身上流淌的血液息息相关。

这大概才是他今日回来就不想见到枫原万叶的原因。他想起先前的相处,得出一个荒谬的结论:枫原万叶或许是想跟他摊牌。

如他先前所说,他们产生过多的联系并不是好事。过去他总是纵容,要么装作看不见,要么敷衍了事。但事后回过头来,怀疑自己是被鬼迷了眼,直接摆明了说两人不合适,就没这么多事了。

但是一直没有。也许是忘记了,也许是故意忘记了。

“殿下今日看着……若是累了,不去也无妨。”似乎是他表露出来的态度让人灰心,枫原万叶不是那种自讨没趣的风格。不过他大概是真的想让自己休息,无关这次的邀约。

可是这很心机。好话坏话都让他一人说完了,不去合适吗?

思考这人是不是故意的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他有些哀怨地瞥了这人一眼。感觉这个可怜的样子,马上就要去找明月告状,话里话外说自己欺负他。

另外,且不谈他会不会告状,明月会看。枫原万叶大抵是想说自己没事,佯装坚强地在脸上挂着那副镇定的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内卫阖上双眼,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瞬,淡淡抛下两个字“等着”。随即自他身边擦肩而过,转而向寝室的方向去了。

这着实是个惊喜。枫原万叶眼里的光亮闪了闪,他本以为今天这事成不了,看来kuni还是好说话,至少在自己这里,是好说话的。

「长公主」体贴,对他一直包容为主,敷衍为辅,当然,没有敷衍更好。只是他们二人在火烧天守阁前,和此后的相处模式有些变化。从刚开始的谁也不服软,到现在他说服软就服软。

为了家庭和睦,为了爱情。

kuni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他早就发现了,所以从一开始想走近,就不能太横冲直撞。枫原万叶起初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陪他偷吃过一次自家厨房之后,仿佛茅塞顿开。

他并不羞于剖析自己的内心,青年人的爱意总是很明显的,所以他察觉,并坦然接受这一切。

承认自己爱人并不算是一件羞愧的事,在他所接受的教育里,从来没有过所谓的警告——大家不会提前告诉成长中的少年关于“爱”的诸事,他们要他自行领悟。

或许隐晦是种通病,但枫原万叶骨子里是个自由而克己的人,他的心脏循着指引找到了合适的人,并告诉他:就是这个。

是吗。他有时无意盯着对方滑落肩头的发丝,怔怔地想,自己产生这样特殊的感情到底有何缘由。

答案是令他惭愧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见面之初,他对kuni,对这位日后要与自己产生莫大联系的人,就怀抱着独属的怜悯之心。枫原万叶看到他锐利外壳下无助的本质,他想帮帮这个萍水相逢的人。

他并不单纯,尽管曾被多次形容为“好人”,但他自诩不是。一人善恶是由世人说、由自己说、还是由不得说,不该是他这种常常不计后果之人所考虑的问题。他也并不喜欢单纯地看待某些事,比如对于这位储君,他原先并不抱有希望。

「长公主」在冰冷扭曲的环境中浸染了太久,前二十二年,他们不认识,认识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好在,他证实了他是个尚有血肉的角色,证据就是,那颗时常作祟的愧疚之心。

他又何尝不明白,对方或许只是在借偏袒纵容他,来弥补内心的空洞。事实上,他甚至并不清楚kuni是否愿意接受这份阴差阳错的感情,这对于「长公主」的今后,是把悬在头上的利刃。

父亲说过一句话,用来应对世间万事。“顺其自然是底气,更是智慧。”不可否认,先前他确实有顺其自然的底气,人海沉浮,缘聚缘灭,他都能随性而去。

但在碰到这位稻妻城的「长公主」后,他似乎连维持自我的底气也消失了。这很危险,也很愚蠢,但似乎……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他想,正常人看起来荒唐的情爱,就这么倏忽地降临在“正常人”头顶上,然后正常人也不正常了。他好像一不小心跳进了苦海,然后忘乎所以地游了三四个月,后知后觉地发现岸边太远了,船又近在咫尺,却搭不上去。

好别扭的感觉,枫原万叶憋闷在心里多时,好不容易想迈出一步,又被人家搪塞回去,只好作罢。再者,由于先前以及现在经常和kuni拌嘴吵架,导致他多少有些心虚。估计在「长公主」心里,自己只是个麻烦且矫情的下级而已,而且还是天降的关系户。

反观他的心之所系,「长公主」又何尝不是一团乱麻在胸中。

翻箱倒柜把自己那套男装拿出来,他已有将近五六年未曾见过这东西,猛然间摆在他面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不由得愣了一会儿,随后沉默地换上衣服,又一点一点抚平上面的褶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倘若他记的没错,自己从未有机会,在人前穿上过这件衣服。

回宫之前,「长公主」一直住在宫外的王室私邸,也算不得自在,只是有时候能偷偷溜出门去,戴着面具装成内卫做些事情。订制衣物,他曾破天荒地好奇过一回,那时他还想着,自己总有一天能用得上。

他也是同店主这样说的,那个在稻妻颇有名声的织造屋主人,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浅笑着说了几句话:

“许多时候是的。但到了奴家这个年纪,只有这么两种情况。”

“或许是现在,或许是永远不。”

那时他还不明白这样的话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确实用上了,只是心情无比复杂。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削瘦的肩头在布料下勾勒出轮廓,领口的位置是一块坦荡的示意,没有厚重的外衣没有繁琐紧箍的腰带,原来他做男人的时候是这副样子。

他想,这是枫原万叶带给他的机会,在此之前,没人能做到。

说不定他们确实有点合适。他的意思是,这可不由他做主。

老天爷捉弄人的本事极高,关键的是又无从报复,无非也是两种选择:顺从,或永不顺从。他对这个选择感到犹豫,时至今日,都没能直面对方与自己的内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掌轻轻印在胸口。

这个富有祈祷意义的动作没有交付给任何神明,反而是落在了门口的那个凡人身上,悄然无声,却震耳欲聋。

他站起身,路过寝室的外堂,推开那扇木门,扶着门框轻盈地踩上木屐。他拨了一把身后披散的头发,随后抽下系在腕上的发带,利落地绑在脑后。

枫原万叶朝他走来,背着手,脸上是故作镇定的表情。他只是抱着手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需要承认的一点是,这位名义上与他婚嫁的“枫原大人”,看着算顺眼的一类人。松散的衣服其实更衬身形,因为只能靠自己撑起来,显得人肩宽腰细的。

看不出来啊,平常穿那些衣服把人都穿得城府颇深了,他倒觉得今日有种耳目一新的舒适感。

“话说不能这么出去吧。”枫原万叶说着,从背后拿出一个狐狸面具。怪不得刚刚背着手走过来,他有些好笑地在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枫原万叶又将另一只手摊在他面前,眨了眨眼睛:“另一个是猫。kuni喜欢哪个。”

哪个都不喜欢。跑自己跟前打小算盘来了,没想到啊枫原万叶,你还是这么个人。他抬手拿过狐狸面具,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是故意的吧?”得到的答案是另一张面具之后的狡黠眼神。

他也戴上面具,枫原万叶指了指后院的方向,两指并做小人,做了个走路的动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搞什么,偷鸡摸狗的成何体统。“好了好了,我懂了,快些走吧。”他嘴上敷衍了一句,推着那人的后背朝后院走去。

祭典并不限制参与的人数,这就导致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kuni见过这么多人么。”枫原万叶几乎是环着他站在人群里,见他有些局促,低头附在他耳边和他说起话来。不过周围的声音太嘈杂,除了这样,也没别的办法能让他听清。

有点痒。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有些嗔怪地抬眼瞪了他一下,被对方装傻充愣地笑了笑,一笔带过了。

“过来点。”他微微仰着脸,枫原万叶听话地侧耳低头,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雷电影登基那天都没现在人多。”

枫原万叶将他圈在怀里,笑得快把脑袋埋到他肩上去了。他颇为得意地反手拍拍那颗毛绒绒的头,绀色的眼眸里映着不断升空的烟火,璀璨而瑰丽。

鉴于参加祭典的人太多,简直人山人海,枫原万叶似乎格外怕他被磕着碰着了,所以自打他们站定在这个观赏烟火的地方开始,就是这么个姿势。

需要提醒一下吗。他侧过脸,眼睛没从烟花上移开,对他说道:“我今日穿的可是男装。”

言下之意,让别人看见他们两个,恐怕是解释不清了。

稻妻对于同性之间的爱恋所展现的态度,大概就是人人知道,人人不说。没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宣布自己有断袖或者磨镜之好,这不算体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枫原万叶好像没听明白,也没有回什么话,还是继续用胳膊帮他挡着拥挤带来的冲撞,不声不响,带着温度的鼻息时不时轻轻拂过他的颈侧与耳边。

你看,又开始装傻了吧。他有些无语,又忍不住笑了笑。算了,人挤人的时候谁还有空去看身边的人是不是断袖,放他去吧。

他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往后一靠,半仰着脸看这场久负盛名的祭典烟火表演。

长野原烟花店几乎包揽了稻妻大大小小的节庆烟花表演,除夏日祭外,就是十三夜与除夕,这几场烟花表演格外隆重。说不定那位年轻的店主此刻正亲临现场,在前方指挥调度。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听说她和神里家的妹妹以及鹿野院关系都不错。“上次鹿野院在歌舞伎町那个事。”他拍拍枫原万叶的胳膊:“你听说了吗。”

“他被人追杀那次?”枫原万叶又听得见了,面具被烟火透出来的光亮映照着,兴趣盎然地搭上了他的话:“我倒没在场,是听他自己说的。”

哦对,忘记了这位和鹿野院大人是好友知交。他直奔主题问道:“那他带着长野原烟花店的店主一块,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好玩的问题。枫原万叶低下头,和他对视着,带着笑意反问道:“怎么,kuni也有谈论坊间传闻的喜好么?下次让鹿野院来家里做客好了,他能说个三天三夜。”

“哼。”他移开眼神,不无嫌弃地说:“我知道的可不比你少。”

“这里面还有什么事?”枫原万叶愣了一下,随即追问道:“讲来我听听呗,kuni。”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刚才也不知道谁故意装听不见,那现在自己也装不算过分吧?他别过头去,心中得意地阖上眼睛,“你和他不是好友么?问他去。”

“其实鹿野院大人知道自己的八卦很贵。”枫原万叶十分无奈地贴在他耳边:“和他聊这个话题,是要收钱的。”

真的假的?鹿野院有这么杀熟?他有些惊讶地想问回去,但看枫原万叶半笑不笑的那双赤红色眼眸就知道,自己被这人骗了。

幼齿,无礼,爱糊弄人的狐狸。他笑骂道:“我说,你哪儿来的钱呢。”

别人家的情况他不清楚,但枫原家的钱,他和枫原万叶没一个人爱管的。起初他刚到府上的时候,出于“女主内男主外”的传统,这钱该归他管。但他很忙,比家主大人还忙,于是反手推给了明月。

所以现在枫原家的财政大权,其实是在明月手上的。

“她管着挺好的。”枫原万叶曾对此发表过意见:“kuni也不用操心了。”

两人要用钱的时候去找明月拨钱,小姑娘倒也大气,只要不是特别离奇的数目,都会给拨,只是要按例问问缘由,比如这钱是给谁花的。

但她只问家主大人,不问殿下。这让枫原万叶感觉很受伤。

“那这也不是你每次推我出去当借口的理由。”他眯了眯眼睛,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确实都是给kuni花的呀。”枫原万叶理直气壮地解释道:“都拿去给kuni买零食了。”

我吃得有那么多吗?他怼了身后的人一胳膊肘,没好气道:“光我在歌舞伎町看见你就不止一次,你看我信吗?”

不说不要紧,一说这个,身后揽着他的人似乎来了气,反问道:“那kuni每次去歌舞伎町,都把钱花到哪里去了?”

“……”他说:“给春纪了,她有情报。”

枫原万叶沉默着没反应过来,应该是没想到他真的敢回答。

他确实通常会给春纪,只不过歌舞伎町大部分有情报的、出名的姑娘他都见过,要么是收过情报,要么是听过人家唱歌。

换言之,真的只是去欣赏宫里没有的民间艺术的,但枫原万叶肯定不信。

“……你说我,我那两次去歌舞伎町是为谁去的,kuni不清楚吗?”枫原万叶沉默了一会儿,好像火气更大了。

为谁?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我。不过这几句话他有些理亏,没敢说出口,只觉得枫原万叶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明显比刚才情绪低迷了些。

聊天聊到对方不乐意听的话题,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烟花表演并不能持续很久,哪怕精心编排过,这种短暂的辉煌也只能持续两三刻钟左右的时间,随后人群散去,头也不回。仿佛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他见周围严实的人墙已经松散开来,顺水推舟地将枫原万叶胳膊移走,借着终于明显的空隙,离开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对方浑身上下就写了四个大字:很不乐意。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几步,不断有人挤过二人之间越来越大的缝隙,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回头确认那人没有走丢。

却眼见枫原万叶紧走两步,到了他身侧,随后又从善如流地牵起他垂在一旁的手,说:

“人多,别走散了。”

眼下不比刚才,街道上的空当明显大的多了,几乎迎面走过来的人、走在身后的人,都能看见他们在牵手。浴衣的袖袍宽松,半遮半掩地盖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但仍然能看明白。

他有些发愣,看着枫原万叶坦荡荡的模样,竟是已经走在他的前面了。被拉着走就看得更明显是在牵手了……

“……kazuha。”他轻轻晃了晃那只被他握着的手,此刻的手心似乎因为不熟悉的温度,已经冒出些汗来。对方行走的动作明显慢了一拍,随即回过头看他,看样子有些惊讶。

他不知道要怎么喊他,在这里喊「枫原卿」似乎有些不合适,所以只能选择一个不会被诟病和识破的称呼。

只是这个称呼……好像有些肉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辈子不会再喊第二次。他在心里默默发誓,接着上前两步。“我是男子。”他说着,目光与面前之人相触。

枫原万叶看着他的眼睛,温和而坚定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我也是啊。”

语气稀松平常,像没听懂他的话一样。他有些疑惑地和他对视着,想从这人脸上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神情。

他既是在提醒他,又是在提醒自己。大概今夜的氛围让他们耽于一瞬的温柔,但并不能一辈子都如此度过,而那些现实的时刻是如此难熬,让他无端害怕。

他不讨厌他,但他没什么勇气面对他。此时此刻,他前所未有,如此想问这样一个问题:

你所表现出来的温柔与坦荡,到底基于爱着什么样的一个人?

是「长公主」,还是眼前这个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

“我记得,kuni不爱吃甜的。”枫原万叶看似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祭典上大多是甜食点心,金平糖,团子,以及零零碎碎的袋子糖。

他从震荡的心神中回过头来,默默地看着他。“要不去抓金鱼呢?”他听见枫原万叶说着,指了指不远处路边的小摊,眼神中透露着期待与鼓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这一切是源于居高临下的怜悯,那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他怔怔地透过面具,仍旧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从今时今日,他才真正了解到对方的心思。

要一个算计惯了的人去理解没有前提的爱,没有后果的爱,实在是颇具挑战。说白了枫原万叶还很年轻,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坦荡如砥地用行动告诉他,他并不在乎那些东西。

这未免是另一种居高临下。在谨慎闭塞的心脏面前散发爱意,何尝不让他羞愧。

“……我不想要金鱼。”他强迫自己喘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我们……去附近走走。”

「长公主」的脑子里大概有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随随便便拎一件出来,都会使稻妻城地动山摇。可从未有人考虑过,这样一个角色本质上,仍旧是俗世尘埃一芥子,是有其七情六欲,爱恨纠葛的。

他甚至无可避免地、愚蠢地想过,万一自己有一天会爱上某个人,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论是谁,都会在心里思考过这个问题,答案因人而异,因时不同。他则自始至终没能想象出自己未来伴侣的模样,哪怕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因为他甚至不知道会如何开始自己的爱情与婚姻——是以「长公主」的身份,还是以「他」。

自他出生起,活着的每分每秒对他而言,都是如履薄冰。然而他那个断情绝爱的「母亲」则过得不能再好,不由得让他思索“爱”的必要性。

是奢侈之物,是代价昂贵之物。

以上考量已经能用来回答枫原万叶。他身处漩涡中,无暇再去爱人,更没有那个胆量。爱一个人要承担流泪的风险,前提是他真的爱一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他是局促的。他堪称慌乱地逃跑了,拽着枫原万叶跑到祭典的街道之外,远离人群的地方。随后他松开他的胳膊,摘下脸上的面具,试图摆脱那种窒息的感觉。

“我没事。”他对身后的来扶住他的枫原万叶说道:“只是有点喘不过气。”随后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的搀扶。

枫原万叶还以为自己刚才执着于牵手的行径惹怒他了。但讲道理,「长公主」平日里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并不像是会因为这种事情恼羞成怒的人。事实上,自己的脸从刚才看烟火时,就没冷下来过。至于平日里什么游刃有余,都是装……

他反应过来,目光投向那个削瘦的背影。

实则「长公主」平日里因为那身厚重的衣装,将人衬得还有几分柔和,只是容貌过于昳丽,才会看着不好接近。而内卫那身衣服又显得他戾气颇重,虽然也好看,但不如今日来的自在松弛。

他的kuni就像谁家刚刚及冠的少年郎,随意绑起的长发垂于颈后,单薄的衣衫下隐约可见背脊的轮廓,雨隐连山。

袖袍宽大,落于肘前,一如那日他阴差阳错在寝室里撞见的那一幕。

不可否认,世人耽于皮肉之心他亦有之,可他更想要一个落落大方的回应,要他承认,他也如自己一般动心。

“kuni。”枫原万叶欲言又止地打破了沉默,

他抬起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似是无力摆了摆,“我没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枫原万叶是个听话的好男人,但不代表他听不懂反话。“口是心非”,算他家kuni一个十分可爱的特点,就是不太好判断时机,但现在,在稻妻夏夜里凉爽的微风里,在远处嘈杂人声的陪衬里,他确信这是个反话时刻。

于是他走过去,惊扰了二人身旁的点点萤光,顺手摘下了自己迟迟未摘的面具。

“看看我好吗。”他的脸庞又一次散发出明显的热度,在他果断地说出这句话之后。那人闻言抿起唇来,犹豫了一瞬,抬头看他。

于是两个脸颊绯红的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惊讶与难以言明的欣喜。

“……你脸红什么?”明明方才还在恼怒自己不争气,现在却释然地笑了笑,略带戏谑地问他。

他知道,这种安慰人的方式虽说傻是傻了一点,但确实挺有效果。证据就是枫原万叶在他身上屡试不爽,几乎每次拌嘴了生气了,两人之间都会有这么一出。

有人跟他说过吗,枫原大人脸红心跳的样子真的很像个羞愤的良家男人。他又没调戏过他,脸红成这样,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那么好笑。好笑吗?枫原万叶不明白,由是语气里带点哀怨:“kuni别笑了……”

随即被扯了扯一边的脸颊。

这是一幅怎样的场景?枫原万叶听说过无数缠绵悱恻的诗句,可是他心爱的人,眼下泛着温柔的红晕,一双眼睛在夜空下闪烁着,繁星点点,卿月当空,恰如其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会在某些时刻坚定自己的心声。忽然间他想起那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觉得那说的很对。

他最合适的命定之人就在眼前。

对方或许有一样的心意,他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在落英纷飞的白日,在风起萧萧的逢魔之时。

他张开唇,想要问出自己的话来,kuni却收了手,转身朝某个方向走去。

任晚风吹开脸侧的碎发,吹不走唇边那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愈发觉得,今夜出门是个正确的选择,哪怕放在他目前为止的际遇中,都可圈可点。

至少他验证了一件事,谈情说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无趣和讨厌。

如果对象是枫原万叶的话。

看来或许还不是时候。枫原万叶愣了一下,有些懊恼地跟了上去。

这种并不势均力敌的拉扯还要持续多久?

金平岛回稻妻城有一段距离,要路过稻妻传说中的白狐之野,那里有些村落,再往前走,就是稻妻城的城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传说能在这片地域见到白狐,是所谓的吉兆,见者心想事成,此事有多个版本,传来传去“心想事成”的内容无非就是些金银财宝,荣华富贵。

作为一个本地人,他反正是不信的,因为稻妻根本就没有白狐。

或许几百年前,这个传说诞生的时候是有的,但现在也不会有了。荒海,镇守之森,白狐之野以及稻妻城,经历几百年断断续续战火的洗礼,早就已经不复当初的模样。

他正悠哉悠哉地想着些不着边的事,身旁的枫原万叶忽然问他:“kuni知道有个习俗,叫偷青么?”

什么?他不由得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偷什么?

枫原万叶轻咳一声,指了指旁边露野的菜园,解释起来:“赏月节期间,栅栏一步之内的作物,路人可以摘。有祝贺主人家年成丰收的意思。”

所以不是他刚听的那个。他摊开手,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你要祝福哪一家的菜园?”

稻妻城特有的阴阳怪气,又出现了。枫原万叶头疼又幸福地想。

“kuni有想法吗?”他也不期盼对方能一下子接受这个习俗。实际上,当浪人武士期间,有时突然想起这回事,反而成了漂泊岁月里的小小慰藉。

年幼时他在踏鞴砂,父亲带他过赏月节,其中一项就是让他从菜园中选菜,他甚至够不着长在高处的瓜果,需要被父亲扛在肩头,才能摘到。关于偷青的习俗,也是他教给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他再长大些,也就看懂了父亲并不如他幼时记忆中的那么神采奕奕,甚至是疲弱的。一个中年男人经历了丧妻之痛后,又对家族兴衰无力回天,天大的哀愁压在他心上,催着他老去、死去。

愁多催人老。

枫原万叶接触到的第一首诗歌,是从家中祖宅的书房桌案上瞥到的。他识字早,父亲为将锻刀法传给他在前,所以他的开蒙读物是锻刀基础。这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幼小的孩子,脑袋里装不下那么多东西,也吃不下那么多苦。

但他的童年就是如此,除了锻刀,就是研习锻刀技法的记载典籍,以及练习家族特有的试刀法。

他锻出人生中第一把像样的刀,是后话了。父亲并未来得及看到,在他十一二岁时就积郁成疾,撒手人寰。

同年丹羽久秀死于御影炉心的影响。

枫原家空空荡荡,再也不复当年父亲口中昌盛繁荣的模样。其实他并未见过那幅场景,说到底,也只是最后的日子里,父亲喃喃自语了无数遍的话。

时代好像从他降生开始,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那些可爱、快乐的人随日子离去而离去,永不回转。

枫原万叶从久远的回忆里抽离出来,发觉面前的人影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抬眼四处找了找,那人手上抛着什么东西,身形自一片阴暗的路灯下晃了晃,随后出现在他眼前。

“奇怪。”他走近来,冲枫原万叶挑了挑眉,说:“他们家的唐辛子是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事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枫原万叶诧异地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辣椒,也叫作唐辛子,稻妻城地区的方言里尤其喜欢这样喊。倒是有些可爱。

对方将那东西举到他面前,看似漫不经心地建议道:“尝尝。”

他并不怎么能吃辣。不过被刚才的一番话引得好奇,现在想试试“甜的辣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像尾部缺了,是kuni咬的?枫原万叶接过那东西,老实地咬了一口。

在舌尖被辣味猝不及防地铺满之后,可怜的家主大人明白了一切,随后忍不住眨巴了两下眼睛,热泪盈眶。

“辣哭了?”他有些惊讶,出于本能反应凑过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与此同时,枫原万叶的眼眶内适时地滚出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淌下。

看着更可怜了。他开始自我怀疑,有那么辣吗?自己尝了一口才递过去的呀。原本是想逗人家玩一下,这可好了,给人辣哭了。

精明如「长公主」也有玩笑开过头的时候。枫原万叶在心里偷偷好笑着,面上还是那副被辣呆了的样子。

他找到枫原万叶握着辣椒的手,不信邪的拿起来,又咬了一小口。

哦,好像是有点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吐了下舌头,随即有点心虚地抬眼看着对方。确实没有料到,这唐辛子是越靠近柄的地方越辣,有没有可能是辣籽的错……

枫原万叶的脸都憋红了,一边被眼泪糊得睁不开眼睛,一边摸索着,似乎是顺着脖子想抚上他的脸。他虽然莫名其妙,但鉴于对方现在基本看不见,还是握住手掌,贴在了自己脸侧。

“要不我去找水……”他话刚说到半截,忽然眼前本就不怎么清晰的场景暗了下去,阴影笼罩在他眼前,脸颊上却传来柔软的触感,以及对方皮肤上的温度,灼热而直接地传递给他。

他有点想大叫一声“登徒子”,想了想,还是没有,因为丢人。

对方早就结束了这个短暂的吻,眼泪汪汪,咧着嘴笑。他顶着一张瞬间红透的脸,抬手去扯枫原万叶的耳朵。

依旧是那副泪眼朦胧的模样,被他一拽,只好偏着脑袋,轻声求饶起来。

“痛。”枫原万叶轻声哼哼道。

是不是他今天脾气太好了,才给了对方一种可以蹬鼻子上脸的错觉。“好生轻薄……”他刚想发火,脸颊却传来一阵离奇的灼烧感,并且从那片皮肤之上蔓延开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愤然起来,趁自己还没被辣到只能用单眼瞪人,怒气冲冲地说道:“你简直是缺德。”

稻妻应该把吃完辣椒亲人列入刑法,这么干的人都应该拖去坐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等,他先前是不是和谁说过类似的话来着。

枫原万叶敷衍地笑了笑,就当是应付他的话,方才还看着可怜的脸现在只剩可恶与狡黠。他愤愤然地开始用手给他擦淌下来的眼泪,因为他刚才摸过辣椒。对方挣扎之余无果,过了一会儿,只能闭着眼睛靠在他肩上哭。

比刚才辣得更厉害了。

“起来。”他没好气地说道:“衣服都让你哭湿了。”

“眼睛疼,kuni。”枫原万叶抱着他不愿意松手。今天之前他可从来没发现,枫原大人还有这样幼齿的一面。这和小孩子耍赖有什么区别?明月都不这样了。

他继续没好气地说道:“你等着吧,我回去就告诉明月,她家主大人今天跟人耍无赖,还是个登徒子。”

枫原万叶闻言终于将头抬了起来,虽然眼泪是止不住,但语气平静地抗议道:“登徒子是怎么回事?”

你就是,你不是吗?他气乎乎地别过脸,枫原万叶则继续说:“我们在神明面前有过誓言。我是明媒正娶的。”

“那不算。”他恼道,“那是……”

话到嘴边,忽然没有了下文。他仓促地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会伤害眼前这个人,但这并非他的本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枫原万叶知道他要说什么。而且说实话,前半句就已经够伤人了。

他以为他也抱着同样的一颗爱人之心。

“那是假的,是吗?”枫原万叶将脸缓缓埋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听不真切。“那是不算数的。”

他并不是故意为之,人在争吵时或许口不择言,他现在有些后悔。

须知夏夜中不只有缱绻的眼神与暧昧的拥抱,爱情固然美好,但若是不合时宜、对象错误,是无法得到正确的回应的。

大概他们只是一念之差。今晚的所有事情,都是所谓“一念之差”带来的后果。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并不平等,不是所谓的世俗地位,而是面对感情的态度。在这一点上先入苦海的是枫原万叶,他是搭船路过的那一个。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该在这里。他半跪在船尾,问水里的枫原万叶。

枫原万叶只是仰头看着他,眼睛里的答案被额前溅上的水滴打散,可灼热的目光穿过两人之间的雾气,像是要把他烧穿。

他们在全稻妻最为高崇的鸣神大社,面对诸天神明,面对全稻妻人,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要如何算数,枫原万叶,他真的将自己当作木石前盟的爱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他要如何以对?他能如何以对?

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之前,他愿意保留想法。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没有爱,就没有恨,没有生死别离。

爱人如施舍,爱人如赐福。可他是尊自身难保的泥菩萨,没有拖人下水的勇气,更不想重蹈覆辙,让自己再因谁而背负永世的愧疚感。所以他迟迟没有选择,但从来不曾拒绝。

他不知道枫原万叶还需要多久才能放弃,或者,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回答。

原谅我。他轻轻地抬起手,抚着对方沉默的脊背。“回家吧。”他说。

广阔的黑夜中,似乎有眼泪流淌的声音,像银河中的恒星划过他的生命,留下锐利不可磨灭的痕迹。

明月端着一盆温水进了茶室,抬眼审视了一下情况,随后将那水轻轻放在了桌案旁。

“没事,我来吧。”殿下淡淡说着,稍微挽起右手的袖子,露出纤白的手腕,拿起了盆中的巾帕,随后拧干。

不得不说看得她是一头雾水。

大概一个时辰前,家主大人神秘兮兮地叮嘱她说,自己要和殿下去逛祭典,不用找他们两个了。然而一个枫原家主,一个稻妻长公主,要如何去逛人山人海的祭典,而不被人认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尤其是您,家主大人。”她担忧道:“怕是很容易被认出来。”

而且她听说鹿野院平藏特别喜欢赶人多的时候凑热闹,上次夏日祭搅了宵宫的场子,被人家拎着说到今年夏日祭。这要是碰上了,那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那殿下怎么办。

更何况殿下金枝玉叶的,怎么受得了那种拥挤嘈杂的环境,“家主大人您不要开玩笑了,伤着殿下了怎么办?”她劝道:“您想带殿下出去走走是好事,但是……”

枫原万叶说没事,他有分寸,肯定把殿下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是,殿下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明月背后冒着冷汗,看向挨着坐在殿下身边的枫原万叶。

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殿下管她要盆温水,说家主大人出事了。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往后一瞥——那两只眼睛红红肿肿的,活像只刚大哭一场的兔子……抱歉,冒犯家主大人,但是真的很像。

家主大人您是遭遇了什么伤心事吗?她不解地看向枫原万叶。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余裕接收询问,殿下正拿着温热的巾帕敷在他双眼之上,而他轻轻握着殿下空闲的那只手。

她头一次见殿下照顾人。且不说枫原万叶是如何敢让殿下干这档子粗活的,她也不好跟殿下说她来就行了,拂了一番好意;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两人现在还在分房睡。

这不是感情很好吗?家主大人哭什么?分房睡什么?

明月简直纳了闷了。还是说自家主君和夫人出门逛一个时辰,不光情感上的罅隙填补完全,而且锦上添花地更好了,甚至相处模式都更像恩爱多年的夫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情况?十三夜里神仙显灵了?

“明月。”殿下开口了,语气如常,和她说道:“麻烦你去拿点药过来。”

这是支开她呢,估计是有话要跟家主大人说。她按下心绪,应声道:“是。”随后起身离开了。

家主大人估计是惹恼殿下了,方才那是撒娇,她都懂。也不知在哪儿把眼睛折腾成那样,殿下嘴上不说,是看自己在场,给他留面子。自己这一走,指不定要怎么说他。

说得好,殿下就该说说他。明月心情颇好,说完了指不定消气,家主大人就能搬回去住了。

茶室内,二人间的气氛却不如她设想的那般和谐。

“枫原卿。”他的目光瞥过两人交握的双手:“你……”

“殿下。”枫原万叶轻声应着,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他有些无奈,但鉴于这人眼下的情况是自己导致的,也就没再说这事,转而说了另一句话。

“或许我并非你所想之人。”他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犹豫,轻飘飘地落在枫原万叶心上。“你该好好想想。”

巾帕的温热覆在脸上,眼睛的疼痛有所缓解。若不是kuni把眼泪汪汪的他带回来,估计两个人还要在外面消磨更久的时间。过城门的时候守卫还拦了他们一下,凭借枫原府上的手令,他们成功获得了一些歉意,可kuni还是有点生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底,男人牵着男人,这事并不常见。更何况另一个还在哭,就更不常见了。

其实眼睛不怎么疼了,只是他有些难过。

“殿下,”他抿了抿唇,低声反问道:“如果我不是枫原万叶,你还会如今日这般犹豫不决吗?”

听得出来他很不甘心。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追问到底呢?

再换一个人,故事的情节又会有何新鲜。他本就没得选,在他眼中与枫原万叶的联姻就是形势所迫,与他产生别样的情愫就是意料之外。他从不曾将自己当作真正的「长公主」,又何谈这些事。

这些以「长公主」身份为前提而发生的事。

你只是对一个貌美而凄惨的女人产生了爱慕之情,但那不是我,永不会是我。他想,随后将双手都撤了回来,巾帕转手扔进温水中。

“或许不会。”世间的情爱不缺他们这一份,但对他而言,这是个要命的决定。

那双眼睛周围泛着红肿,沉默地看着他起身,一声不吭地离开。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的脚步慌乱,穿上这身衣装,他又变回不可妥协的一个人,不再柔软。

“你怎么一副憔悴至此的模样?”鹿野院平藏抱着手打量起他来,一脸疑惑:“你不是回家过节去了么,枫原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赏月节前后休沐,毕竟是隆重的节日,不休沐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就连九条裟罗那样的大忙人,也是要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吃饭的。

他怎么知道?因为他这位上司向来讨厌这种不可推托的宴席,尤其是家族宴席,吃完之后三四天的脸色都不好看。他曾经在赏月节后一天偶遇过她,因此建议过九条裟罗去查查席上的菜里有没有毒,怎么吃完脸都绿了。

“把鹿野院大人吃饭的难受劲翻十倍。”她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十分冷淡地说道:“就是我所面临的情况。”

那怎么会一样呢,你又不会被催着结婚生子。鹿野院平藏闭上双眼一副不忍卒听的样子:“我想起难过的事情,大人别再说了,谢谢。”

反观枫原万叶,你有什么好憔悴的?婚也结了,还差个娃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莫非是……鹿野院平藏欲言又止。

对方着实有点看不下去了,拢着袖子,无语道:“鹿野院同心要是实在想知道,可以去问殿下。”

他知道自己不敢去。鹿野院平藏撇撇嘴,“枫原大人,我要是敢去我还问你?”末了又话锋一转,和善地笑了笑,安慰道:“没事,要不我请你喝酒呢?”

“我不会。”枫原万叶平静地回绝。

他是真的不会,先前在踏鞴砂祖宅时偷喝过父亲的酒,一口下去睡了两天一夜,给老父亲吓坏了,醒了之后严厉教训了他一顿。后来做浪人时,遇到的人大部分都十分能喝,又看他年纪小,基本没让他沾过什么酒。

不用想也知道,鹿野院平藏哪里是请他去喝酒,明明是想从他嘴里听听已婚人士的笑话。他才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请喝茶呢?”鹿野院平藏继续问道,“你总不会晕茶吧,万叶。”

虽然听得出来他疑似有话里话外,嘲笑自己的意思,但也因为没心情,懒得在意。枫原万叶顿了一下,推脱道:“不必了,我还是……”

不过,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回家后该如何以对。

这种稍稍的迟疑自然会被鹿野院捕捉到,他和无数的人打过交道,不会看不出来一些东西。比如枫原万叶自始至终提及「长公主」都未曾消退的心虚,让他有些怀疑这二人的关系。

应知爱人与被爱,当然是被爱更使人坦荡自信啦。

“喝茶而已。”他拍拍枫原万叶的肩,爽朗道:“就这么说定了。”

枫原万叶依稀记得自己刚才好像是在回绝。算了,他说定他的,自己回家回自己的。

赏月节还没过去,他今早照例来参加朝会时,还能看见街道旁还未开张的小摊,挂着各色面具,其中就有那晚他和kuni戴着的样式。

无非是最普通的面具样式。他那日自天守阁回家去,路上灵机一动,所以买了两个。他并不觉得对方会应允他的邀约,直到他说出“等着”二字。

有时他也搞不清楚,kuni到底是喜欢他呢,还是一点也不喜欢他,只是看他可怜,所以不忍心拒绝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那个吻该怎么解释?即使他胆大妄为,失了分寸,但kuni的反应也只是红着脸,揪了揪他的耳朵。他要是真讨厌自己,就该给自己一巴掌了。

嗯,一巴掌可能还不够。枫原万叶心想,天守阁的时候,估计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杀意哪怕一闪而过,托身白刃这些年,他再看不出来就有点蠢了。所以彼时他之所以愤怒,是因为他隐约察觉了自己在对方内心的地位,或许不如某些计划来得更重要。

当然,一语成谶。

他是不怎么在乎那些东西,可「长公主」这个身份折磨了对方那么多年,一时之间让人放下仇恨,分神去爱他,又大概是在强人所难。他曾经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是否要表明心迹,为大家兵荒马乱的生活再添一乱。

枫原万叶的人生逻辑并不如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温文尔雅,说白了,俗世之人只活短短百年,诸位只能尽力不留遗憾。他不说,难道等着别人抢在他前面说吗,那是他喜欢的人。

至于什么稻妻,天守阁,君权或是战争,并不会因为他喜欢kuni而变得更糟或是更好。

鹿野院平藏拉着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赏月节他确实没去抓人,但是被自家长辈里里外外十几号人扣在家里吃饭,顺便相亲。

人生是一个巨大的相亲。他十分头疼地躲去了表姐鹿野奈奈家里,难得吃了一顿安生饭,差点给他感动哭了。

然后表姐就问他之前在歌舞伎町拉着人家长野原烟花店的店主到处乱窜是什么意思。“原来你喜欢姐姐类型的吗?”鹿野奈奈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喜欢绿色植物。”鹿野院平藏捧着茶盏,平和地笑着:“绿色植物是伟大的,只需要一石重的绿色植物,再加上肥沃的土壤,六个月的培育时间,就能把我化得只剩骨头。”

表姐说他是不是在天领奉行上班久了,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鹿野院同心憋屈了好几天,可不得大讲特讲。只是他发现枫原万叶这人越听,脸色越差,不由得疑心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人家不爱听的话。

但枫原万叶,众所周知,对大多数事情的态度温和而疏离。

所以他基本可以确定这位没在听。

放个假给你放得魂飞天外了,不是吧兄弟,就那么恋家啊。鹿野院平藏撑着桌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善解人意道:“你要是想回家可以翘班,我不告状的。”

怎么翘,从天守阁人间蒸发回去和kuni接着就“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的问题再吵二十两的?那他别说回家了,能不能进门都是个问题。对老婆不好的男人出去,这个家里没有你的位置了。

连鹿野院平藏都知道,枫原府写作「枫原府」,读作「敕造长公主府」。

枫原万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被他不满地瞪了回来:“你是不想说谁跟我一样?我再说一遍我不是翘班,是出外差——”

“不是。”枫原万叶抱着手,若有所思道:“平藏,你们管话本里先结婚后谈情的情况叫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婚后爱。”鹿野院平藏答。虽然不明白他突然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这种问法几乎就是在说“我跟长公主这种情况属于什么”。兄弟你很有炫耀的嫌疑,但是我习惯了,我不说。

枫原万叶敷衍地“哦”了一声,随后将话题硬生生寸止在了这个地方,并且没有要接着说下去的意思。

好事群众鹿野院怎么可能放过这种话头。不过想来殿下心情不好,之所以会吵架,怕是因为春纪那边的事。他话里话外,其实也想知道殿下对此事的态度——

毕竟他着实没料到,殿下居然真的会放春纪离开。

“我说,小吵怡情大吵伤身。”他一脸心知肚明:“明月都跟我说了,人家脾气挺好的,怎么到了你这就好像娇蛮不讲理了?”

说白了还不是你惯的。要知道女人在喜欢的人面前,和在别人面前,可是两副样子呀。

鹿野院大人除了在查案方面是数一数二的,关于人的情感研究也做了不少,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嘛。他认识的人可不少,其中也不乏女子,他肯定比枫原万叶懂。

但其中大部分套在「长公主」身上,是没什么用处的。枫原万叶在心里默默评价道。没办法,「长公主」又不是「长公主」,但他又说不得,说出来可能鹿野院小命不保。

这副和稀泥的样子确实让人头疼,怪不得九条裟罗开会非必要不喊鹿野院平藏。“你找我来没有正事吗?”枫原万叶指了指身前桌案上堆叠的公文,“这里可是天守阁。”

“嗯?”鹿野院平藏盘腿坐在一旁临时搬出来的客席上,闻言抱着胳膊故作疑惑道:“在天守阁不说正事会被判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枫原万叶无语地抿抿嘴,他呵呵一笑,挥手道:“开玩笑的。枫原大人稍安勿躁,其实这趟并非我要来,而是上头有人说话了。”

除了九条裟罗,天领奉行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指使得动鹿野院来天守阁。枫原万叶跟她见过几次,这位年纪轻轻的将军才是稻妻真正称得上位极人臣的人物,无论是背景还是势力,雄厚程度是女君一夕之间想削也削不了多少的。

为什么要说这个?区别于柿泽朝野,九条家不仅只有九条裟罗在参政,其出身或相关的人遍布稻妻朝政的各个环节,上至总大臣,下至侧用人。这其实比柿泽朝野要更易招致女君的忌惮。

但这次女君的计划实施对象选择了柿泽,而不是九条。内在原因,恐怕就是时间和局势不允许。

整件事走下来,最大的结果就是统领兵权被王权吃掉了一部分。不过不算明目张胆,借由平分的借口,使千秋手中的兵权再添几分,实际上平没平分大家都心里清楚。枫原万叶作为当事人之一,自然也是知道其中有异的。

其实想推理某件事的目的,不妨从结果来看。个中不理解的地方,找个合适的理由给它,也就豁然开朗了。

鹿野院月余前在脑中剧场敲下的法槌,而今终于有人点破了其深意。只不过这个人不是女君,不是枫原万叶,而是九条裟罗。

“枫原大人或许已经知道了柿泽那部分兵权的处理方式。”草绿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堪称得意的光,似乎是在为事情按照自己所推理的路线行进,而十分开心。“九条大人的意思,她会将自己那份归到你和千秋头上。”

让鹿野院平藏开心其实很简单,给个案子让他推。眼下九条裟罗此举不可谓是一种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枫原万叶心中好笑,面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不过要论领兵打仗,还须仰仗九条大人。”

这句话没有指明对象,不过鹿野院平藏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女君的一系列动作都在表明一件事:稻妻的战事即将再起。而就朝中眼下的环境来看,九条裟罗几乎是必定会被派遣领兵的那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也削了,让梨也让了,她和女君还是相亲相爱的君臣。

对九条裟罗而言,忠诚没有一点坏处,女君的目的和她是一样的,清洗顽固派之余,九条家的实权也会就此名正言顺地回到家主手上,简直不能再好。

前提是她要懂审时度势。

除去九条裟罗之外,稻妻的各地大名不乏悍将,而统领之中又新添了一位女君“本家”,她让出去那点兵权,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又成功把九条家从漩涡中心暂时挪了出来。反正女君要打仗,第一个喊的人还是她。

那确实是得“仰仗”,鹿野院平藏心说这次春纪的事,如果不是搜查令来的恰如其分,也没有办法顺利进行下去。

枫原万叶继续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九条大人今日称病未来上朝,不知道鹿野院大人是从哪儿来的呀?”

“……大人这话是想问什么。”鹿野院平藏故作惊讶道:“我总不可能是从人家家里蹿到天守阁来的。”

你不是么?“说来也奇怪,九条大人看样子对鹿野院同心颇为关照,柿泽府的搜查令也出的十分及时。”他温和而官方地笑了笑,“谁不喜欢勤勉工作的得力下属呢。”

「及时」,指在今次郎死后。

我的大御所鸣神呐,你放个假不仅给人放得有点阴晴不定,这说话的意思也越来越像稻妻城本地人了。不是跟你家殿下学的吧?鹿野院平藏干笑一声,摊开手敷衍道:“我们算得上亲戚来着,你不知道吧,哈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枫原万叶不是没有怀疑过,鹿野院平藏是故意对今次郎的死袖手旁观。但那并不是他会干的事,再加上这人查着查着仿佛人间蒸发了,他不得有了另一个推论。

想来这事不光有殿下与千秋的手笔,九条裟罗,甚至鹿野院平藏,对柿泽一案都是知晓内情的。

但他今日不想说这个。这是过去的事了,女君已经从影向山回宫,祗园祭也随之结束,兴战的时机悄然到来。

“说起来,上次见到鹿野院大人是在……五日前。”他说着,翻了翻眼前的公文,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鹿野院平藏愣了一下,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五日前,有什么大事?

“九条大人没告诉你么?”枫原万叶递出来一本折子,菖蒲颜色的封皮暴露在眼前,他不由得当即脸色变了些,疑惑地问道:“海祈岛的折子怎么在你这?”

枫原万叶淡然反问:“怎么不能在我这?”随后,他终于挑明了一直以来的隐在背后的话题,也是真正想说的:“前线早就出了变故,女君昨晚收的搪报,最迟今日九条大人就要启程去往八酝岛。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京中了,我说的可有道理,鹿野院同心?”

所以鹿野院平藏是和九条裟罗串通了一下的,今日来找他,无非是想说明一件事:枫原万叶日后也必定要到八酝岛去。

“你也别太担心……”鹿野院平藏欲言又止,他本不想一来就唉声叹气搞得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光将明未明的时候,实则是稻妻城中最美好的时刻。

人们总是沉溺于夜色。夜晚对于大多数人的意义即是属于自我的时刻,白日里的伪装、身份尽数褪去,入睡的这一刻估计众生平等。毕竟良田千顷,夜眠仅需六尺,是人都要睡觉歇息。

跟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古谚,稻妻城如此百年,人间往复。各扇纸糊的窗在夜晚,总是映照各异的心思。且不论平常的,单要挑那不好说的讲讲,诸如闺阁绣房之类。

莫要忘了,城内有个地方,叫「歌舞伎町」。

其实人人都是心知肚明,在这里听到些什么伤风败俗的动静,算是再正常不过。也有半夜睡不着的,跑去探究不一般的夜生活是怎么过的,不排除有教学相长的可能。

稻妻城人对风月,是一种暧昧隐晦、却又坦然自若的态度。很矛盾,但真要说缘由,大概——这本质上是别人的热闹。

陷入爱情的人是值得围观的,像围观街头杂耍一样受人瞩目,大家要看,看你何时情不自禁,看你何时修成正果,看你何时始乱终弃。

作为京都,稻妻城内闲人不会少,人也不都是天天世家大族上下君臣的,不晓得给自己找乐子,早就憋屈死了。

前些日子的柿泽一案,就算得上一个巨大的乐子。这么说或许不严肃,但无人在意,大家只在乎故事够不够好。路过的听一耳:哦,朝堂政治,没意思。再听一耳:嗯?父子反目、夺爱仇杀?

有意思,你要说这个可就不困了。

据说这种东西在枫丹可以拍作一种叫「映影」的东西,买票就能看。稻妻境内没有,要是有,书局不知要不要裁员一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稻妻书局,敢写得很。众人皆传其背后乃是一神秘坐庄人,想来能在稻妻落笔调侃各位王公大臣,背景一定是够硬,再想来也必不会平白教人抢了自己钱赚。

扯远了。说了许多,其实无非描了一幅市井风流绘卷。夜晚嘛,对于某些人而言,不是苦夜,就是良夜。

今宵良夜苦短,不知枫原家的家主大人是否深有体会。

枫原万叶倒是破天荒地没醒。按理说今日他要去上早朝,也没去,一觉睡到辰时五刻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哦,好像睡过了。

至于他怎么知道是辰时五刻……此间有个前情提要。一个人闷头在寝室里睡到现在也不太可能,毕竟昨夜的事,他一个人也干不成。

彼时方才悠悠转醒,他只感觉怀里一松,原本环在臂膀里的人呢?

家主大人一瞬清醒,睡眼迷离的眸子忽然睁大,缓缓从一派凌乱的……床褥不知道被他和长公主踹成什么样了,他也搞不清自己身下压着的是衣物还是被衾。总之是爬了起来,坐在那里怔怔地盯着某个背影发呆。

不着寸缕的纤细身体自他眼前晃过,以一个堪称“坦然自若”的速度,接着稍稍弯了下腰,如瀑的长发滑落背脊,又随手捡了件地上的衣服。

夏日的料子轻薄,也不知是两人谁的外衫,被拢在那具让人浮想联翩的肉体上。痕迹,只有纠缠过后才能产生的痕迹,枫原万叶看见那些点缀在对方大腿上的红痕。盖不盖得住且说,屋子里光线不错,身形轮廓在衣料下透得一览无余。

看来天真是大亮了哈。有点太亮了。枫原万叶登时有点脸红。好巧不巧,他也在这种情形刺激下,想起了昨晚的一些场景。

也没人教他初夜之后该如何处理自己的羞耻心。而殿下,虽然从昨夜的事看得出来也是第一次,可这副马上就要穿衣服走人的样子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kuni。”枫原万叶从一派混乱的被衾里出来,喊了他一声。连他都讶异自己还有如此怯生生的语气,像个害怕被训斥的学生。

「长公主」原本裹着那外衫,低头找自己能穿的衣服。不得不说真是荒唐呀,凭他在这找了这么一会儿,愣是没找着。

这寝室的榻榻米快被他和枫原万叶两个人滚遍了。他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发带,隐约想起昨晚两人从被褥旁做到门边,有这么个场景么?也许是做梦了。彼时的氛围实在迷离,他也不想回忆那么多。

折腾了一晚上,还要沐浴清理。实则他是个怕麻烦的性子,平日里处理的公事就已经够麻烦了,所以私事上不算有耐心。

「长公主」低垂着眼眸,用脚随意拨了拨地上散落的衣物,神色淡然。

就比如现在,枫原万叶喊他,他其实也不想搭理。但还是下意识开了口,“枫原卿。”他哑着半边嗓子,然后顿住了。

枫原万叶的视线下移,有些发愣地看着留在后穴的东西顺着对方泛红的大腿根流了下来,后背冷汗直冒。

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啊,枫原万叶。他在心中颇为震撼地问了自己一句。

先前说过,寝室有大门与小卧房门,中间的堂室本意是供他俩喝点茶说点话的地方,只不过通常这个环节在茶室就完成了,由是没什么太大的用处。而小卧房门外,不知道是何时放的干净衣物,显得十分贴心和善解人意。

枫原万叶不敢耽搁,穿上衣服后将人裹了一下,抱着就奔后院汤泉去了。

「长公主」似乎有些懒得动,被他抱在怀里也没说什么,也没吐槽他裹人裹得太严实,自己手撒不开。再加上一切看起来都十分的人情世故——本来寝室离后院就两步路,平日里除了洒扫庭院的时候根本也没人来,但这平白让被裹成一团的自己觉出一丝“诡异的静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来明月跟家里打好招呼了。他有些戏谑地盯着枫原万叶。你枫原府上的主仆还真是一条心,还是该说这小姑娘比你靠谱。

“难受吗?”枫原万叶脚步不停之余,心虚地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察觉还好,松了一口气。“是我的疏忽。”他道。

这事是自己不好,喝酒到底还是坏事,让人家就这么过一夜……想想也不会多舒坦吧。果然没经验的新手不会体贴人,马上就该被嫌弃了。检讨,反思。

“无妨。”怀里的那位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随后眨巴了两下带泪的眼睛。零落的长发围在裹起的衣服领子里,还有些就搭在枫原万叶手臂上,带着一点可爱的凉意。

他大概是调侃,语气懒洋洋地扔了一句话:

“现在你倒是客气了,枫原卿。”

意思是昨晚没怎么客气。枫原万叶的脸颊又附上几分绯色,加快了步子。眼下的场景难得,他不由得心绪复杂。

大婚将近四个月过去了,二人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接触。早先婚宴宾客那次,他曾提过要协助行动不便的殿下,只是对方没有应允——以男子与储君的身份自居,又怎么会容许他这样搂搂抱抱,如小儿女般。

殿下回绝的不是那个提议,而是他。他也不曾唤过他的姓名,在十三夜之前,枫原万叶都不敢确认,他其实也属意自己。

这是旁人察觉不到的心酸。和昨夜狂风骤雨般的爱意对比,落差极大,仿佛一步登天。

婚约刚定下的时候,他尚未觉得这四个字有什么概括意义。枫原万叶并不在乎这一切,彼时他甩甩袖子,就又可以做回浪人武士。而现在他不敢,他也不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若他不是旗本将军,不是枫原府的家主大人,那长公主仍旧会是长公主,只不过,不是他的kuni罢了。

他将人轻轻放下,汤泉边的水汽不如冬日时那般充盈,那时就像大雾。枫原万叶见过这种东西,是在踏鞴砂。

蔽体的衣料落在两人脚边,发出细微的声响。「长公主」似乎站不稳,扶了一把他的手臂,但很短暂,也没使什么劲,致使他想伸手却也没来得及。只在他皮肤上留下淡淡的触感,对方就转身踏进了水中。

绀色的发梢触及水面,慢慢随着对方的移动浸润,浮在身后。枫原万叶也踏进温热的池里,朝那个背影走去。

白皙的手腕抬起,将润湿的头发拨到身前去,露出光滑的脊背,腰肢向下被水汽朦朦胧胧地隐匿起来。他轻轻叹了一声,将手指从纠缠的发丝间抽出。

“枫原卿,可会挽头发?”他说。有点漫不经心。

他不指望,枫原万叶可是个连留袖和服衣带都不知道怎么解的小子。只是他确实懒得管这头发了,想着谁弄乱的谁管,总之他不想挽。

自从被自己那位「母亲」定下女子身份之后,他就没再动过头发,这算是他伪装的一个步骤。稻妻以女子长发为美,是自前朝就有的风气,但那群世家贵族一向喜欢编排,他的无心之举就这样被发扬光大了,由是稻妻城的世家女子都开始留垂发。

传闻发长及地,乃是身份尊贵之人才有的资格。

其原因在于,发长及地会导致行动不便,而越不需要靠自己行动的,越可以从容地将头发留起,以显尊贵。通俗浅显,他将其评价为闲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稻妻城历史上的几次京都大火,就有因发长过度而引火焚身的案例,可想而知乱成一片时那及地长发自然就是累赘。但自京都大火之后这股风气仍流行于京中,却是他不懂了。

看来对于这些人而言,美丽比生命珍贵。

实则「长公主」也没有传闻中及地的长发,事主自己清楚,不过是及腰罢了。再长他要怎么出门行动,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了。

背靠着枫原万叶,坐在汤泉边的温水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的眼睛从方才这人拉着他坐下开始,就索性直接阖上了。身上的疲惫随着温热的泉水消散了些许,后穴的感觉也没那么奇怪了,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酸胀”?

他说对方不客气,是真的不客气。陪着兴致上来了的自己做了多久且不说,光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就够让人吃不消的了。毕竟存的太多,清理的时候会很麻烦。

还没到清理环节,他正心安理得地让人家帮他挽头发,顺便小憩一会儿。至于枫原万叶会不会挽,他也懒得管,随他玩去吧。

其实「长公主」明白一件事,至少从开始到现在,枫原万叶没对他说过「不」字。天守阁那次,看得出来是想劝他,最后干脆一块成了共犯。但凡自己开口对自家这位枫原卿提了什么,除了“好”,就是“对”。

看来那位大御所阁下说得没错,是娇纵了,不过是在枫原万叶这里,而不是宫里。

他其实时不时会想,如果「长公主」真的是长公主,那么眼下的日子对于“她”而言,究竟算不算得上好过。答案或许是肯定的,青年才俊的丈夫,权势滔天的母族,高贵无二的出身,以及爱。试问世家联姻里,哪个能有几分真心呢。

但「长公主」并不是一个适合做“好妻子”的身份。她注定不是温婉可人的,也注定不会如世俗所爱一般,洁白无瑕,至纯至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这个故事怎么样都会是“女人”的祸端了,好像只有「长公主」的形象出了问题。她好像过于伶俐,又很有手段、权力,这实在不像一个“女人”。

所以他来演,也算不上不合适。

枫原万叶的手指正在理顺那些发丝,指尖无意地拂过他的脖颈,有点痒。他开口道:

“枫原卿。”

“嗯?”对方的动作一顿,“kuni,我弄疼你了吗?”

“说来奇怪。”他侧过脸,慢悠悠起了个自己一直好奇的话题:“我可不记得,你是个会喝酒的人。”

枫原万叶“嗯”了一声,装作无所谓地继续摆弄他的头发,“最好查查,是谁往茶室的壶里兑的酒。”

话音未落,一侧的手腕被他口中的“殿下”握住,怀里的人转过身子,水汽打湿的发丝贴在脖颈与颊边。枫原万叶眨了眨眼,他想起对方于昨夜中情热打湿的碎发,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装傻子哄谁呢。那双眸子泛着宝石般的色泽,但实则如打刀出鞘般锐利,似乎洞悉所有事情。「长公主」的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脖颈,轻声反问道:“是吗?我看你喝得挺开心啊。”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不见得要在这里掐死他吧。但说实话,这更像是在调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枫原万叶还没想好怎么回,就被殿下捏着脸颊嫌弃了:“看来是开心了,笑什么。”

“……”脸上的笑既然压不住,那就不必再压了,干脆大大方方作一副痴样,好让对方不再关注喝酒的事。“kuni明知故问,我自然是开心的。”他说。

睡一觉给睡傻了。看来如此费神劳体的事还是少干,对脑子不好。「长公主」松了手,提点两句,把话题掰了回来:“是担心要出稻妻城的事,才如此忧愁吧?”

此言一出,枫原万叶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伤心事,半垂着眼眸,揽着他的手紧了紧,两人间的距离又回到肌肤相贴的程度。

他被抱着,心里不由得纳闷:敲定了?不告诉他就敢把枫原万叶往外拎,天守阁有这个胆子,青木遥人也没有。

“若真是那样,kuni跟我走吗。”他听见这人闷声问了这么一句。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

枫原万叶颇有种跳脱出稻妻城的感觉,他很早就发现了。这人看着就不是来搞权谋的,但鉴于规矩的行事中有几分藏不住的手段,「长公主」还是决定将这位看作自己的帮手之一。这是初见没多久的时候,他所设想的。

后来柊家说客一事,让他更坚信这人是个表面温润背地腹黑的角色。这就不得不顺嘴说一句稻妻城里的相似人物。实不相瞒,「长公主」曾一度拿自家这位和神里家家主作比,比了比发现还是自家这位顺眼。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枫原万叶比起所谓“权谋”,更在乎他怎么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喜欢听别人称「长公主」,枫原万叶就一次也没说过。此事他从选亲见面时便注意到了,虽不知对方上哪儿打听的,但大婚后,连明月和一众府上的仆从也是如此。

原先他以为是由于怕自己,但现在看来,那个时候就藏了点别样心思在背后了。

「长公主」回过神来,拍了拍对方的背,言语中多了几分安慰的意思:“尚无定论的事。”

可枫原万叶不知道是学聪明了,还是真想问到底,没有顺势绕开这个话题。他说:“就当我讲些空话,我也爱听kuni说些空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回绝多少有些不通情理。「长公主」轻推一把,将自己从他怀中带出来,又点了点愣神之人的肩:“你说你啊,枫原卿,这般的性子出门去,不叫人骗了算是走运。”

枫原万叶看着他,像在等着他的回答。而他附唇过去,对方似乎料到他要有此举动,从善如流地揽着他的腰,同他加深了这个吻。

经过一夜的磨炼,在这种事情上倒是能一拍即合了。他半阖着眼,享受着唇间的触感,心中对将来两人的相处已经有了一份猜测。

不说十成十吧,至少八成九。他赌未来半数的时间,要在对方身上消磨了。

倒不失为一个搪塞枫原万叶的法子。他想。他也不想回答,编谎话总是容易,看自己想骗谁。他不想骗枫原万叶,饶是出于他多少欠这人的,也不想越欠越多。

不到万不得已,他出稻妻城做什么。哪怕是对方被拎到八酝岛去,只要自己在京中,那他就还有靠山,还有回来的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枫原万叶是能用身体哄好的。可一旦出了稻妻城,他要承担的损失可不止一星半点儿。「长公主」是个明白人,这笔账,他还是算得清。

只是对方听见怕是要生气了。

他大概算是摸清楚这人的脾气——不许睡了又不喜欢,不许骗他哄他玩,不许不在意他。

哪一条都很难,但他又拿他没办法,因为现在两人翻脸多少不合适了。对他的计划和家庭和睦都不太合适。

事已至此。他喘着气,借着两人脱离唇齿间动作的缓劲机会,跨坐在对方腿上,引了那只手向后穴去。

“你的东西还在里面。”「长公主」扶着枫原万叶的肩,轻声说道:“可让我难受得紧。”

凉薄的唇和呼吸就在耳边,话语间透出的那股挑逗意思,实在不能再明显。枫原万叶又不傻,但他确实是要给对方做清理的,不知为何,这个环节在此刻笼上了一层别样的暧昧。

是再发生点什么的信号吗。他不禁脸红起来,而水温暖得有些推波助澜。他轻轻咬上对方的颈侧。

手指则顺着引导,再次按在了颤抖的穴口上。

经过一夜的开发,这里变得更加柔软,只需要稍稍按压一下,指尖便被吮吸着吞了进去。他摸索着搅弄,感受到内里留存的液体,现在充做润滑用。然而动作似乎有些心急,对方的身躯猛然抖了一下,指甲的痕迹印在他肩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侧过脸,观察着kuni的神情。虽说kuni可能不是太想让自己瞧见,这枫原万叶知道,但自己又着实喜欢看。

“慢点……”对方调整着呼吸,语气嗔怪:“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kuni不喜欢么。”枫原万叶亲亲他的眼尾。大婚那日他带的妆容也是这样,在眼尾勾上一笔赤色。“是我不好,我惹哭你了。”

「长公主」的唇角溢出一抹别样的笑意,似乎有一瞬间,他也脱下了锋利的一切,只是个被恋人小心思逗笑的人。他将吻印在枫原万叶的唇角,喘息着揭露:“你就喜欢……我这副样子。”

末了,后穴的触感愈发奇怪,敏感处被指尖来回摩擦着,他不由得咬住唇瓣,将脸埋在枫原万叶肩上。

很难说这里面是不是有点报复的意味。

“啊……”伴随着难抑的喘息声,指甲时轻时重地划过枫原万叶的后背。他托着对方的腰,好心提醒道:“万一被听见了,kuni要怎么办。”

就知道会是这样。「长公主」轻轻嗤笑一声,手指玩弄着,绕了一圈枫原万叶垂在颈后的头发,看着颇有余裕。他道:“家主大人做些……该做的事,嗯……想来不会有人置喙的。”

况且你也可怜。他任凭对方搅弄后穴的动作愈发大胆,断断续续地打趣:“说来……唔、忍了四个月呢……哈啊、慢……”

“kuni也算着日子呢。”枫原万叶轻声笑了笑,使了几分力气按住对方下意识挣扎的腰肢,手上的动作不停,又分了拇指按在前端的会阴部,只觉得怀中人如筛糠般抖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紧不慢说道:“只是相见,却不能亲近,实在让人难受。”

两个人有来有往地说些浑话,玩得倒是开心。枫原万叶也有这样忒不正经的时候,倒是教「长公主」有点讶异了。

他咬着对方的脖颈,压抑那些颤抖的喘息,有些太早地攀上了今日第一次高潮。

看来这处汤泉也是个附庸风雅之地。有一就有二,不知日后要在这里做些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其实枫原万叶说得也对,叫人听见了,不知作何评价。

长公主和枫原大人好雅兴啊。他心中好笑地连着自己也打趣了。不过在这儿总比在鸣神大社和镇守寺那种地方强,如果他没记错,这地方暂且姓枫原。

主要任务实则是清理。不进去怎么清理,能够宽恕,倒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动手动脚。他只觉得身子又懒下来,口中发出一声餍足的喟叹,便趴在对方肩头,任人摆弄了。

过了一会儿,枫原万叶的手指还在里面摸索,那水声实在明显,他捏了一把对方的耳垂:“轻点,说了你也……唔、不听话……”

“kuni,得弄干净。”枫原万叶好声好气地哄他:“好像昨晚弄得太里面了。”

是吗。他想了想,记起来有几次轮换的姿势是他在上,确实进得更深,偏偏这种时候枫原万叶容易……于是乎就于是乎了。

“太里面了。”他喃喃自语道:“枫原卿是想要个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轻声闷哼的样子软绵绵的,和平日里那副冷淡的样子截然不同,枫原万叶不由得有些错乱,怜爱又欢喜地蹭蹭他的脸颊,“我只要kuni。下次不这样了,让kuni难受。”

男人这张嘴啊,一天到晚花言巧语的,怎么枫原大人也学着这么说话了?你这么说归说,下回不还是一样要弄进去么……

「长公主」无所谓地玩着他耳边的碎发,他不跟他计较这有的没的,他懒得管。宕开一笔说起孩子,他倒显得自己很是大度:“我生不来。不过日后,你若是突然抱个孩子回来,我也是一样喜欢的。”

“我不喜欢。”枫原万叶终于有机会说出他对此事的答案,早在这个问题出现最初他就想说了,只是那时两人还未互通心意。眼下,他更要说明白了。“我只要kuni。”

脾气上来了,说话都直来直往些,之前那副温良的样子装得好啊。「长公主」敷衍道:“好吧好吧,枫原卿之心天地可鉴。”

“那kuni呢。”他亲吻怀中人沾染水汽的脸颊,那上面的潮红仍未褪去,“kuni心悦我吗,见我欢喜雀跃、心如擂鼓吗。”

「长公主」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窝在他怀里,闭目养神。似乎连夜的贪欢让他筋疲力尽,方才短暂的提起精神,也只是因为被挑逗了而已。他才是玩心大发的那个,枫原万叶心知肚明,他不乐意奉陪的情况下,谁也不能让他动情。

温泉中的水汽如一层纱帷,笼罩他与他的身影,影影绰绰。刻漏点滴声声,于二人间红尘翻涌,于天光中万里响晴。

今天天气不错。

稻妻素来有秋游的传统,奈何秋日确实晴朗日子不多,阴雨之下红叶也掉了不少,镇守寺前的山道铺了满地,鸣神大社石阶上尽是绯樱花瓣碾作泥。此般凄惨光景出门,实在是不合大家伙的兴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今日,今日实在不一般,天高云阔阳光明媚,简直是天选的秋游好时候。想来稻妻城众人势必要抓住这样难得的机会,在漫是红叶的山头好好乱窜一番,才能解心头的风雅之恨。

“好生刻薄呀,鹿野院大人。”一旁的平滑山石上坐着一位青丹色衣装的“公子”,一开口却是娇俏女声:“那你来这儿是做什么?爬山强身健体?”

鹿野院平藏合上手中的折扇,摊手解释道:“我能干什么?休沐日不出来玩,简直丧良心。”

九条家的表妹。也不知怎么今日出门就遇上了,而且对方还是一副男装打扮,很难不怀疑是要找些乐子。她本来也未及笄,性子呢又古灵精怪的,这种事鹿野院料想她也干得出来。

至于上哪儿去找乐子——鹿野院眼睁睁望着不远处的山间一群白鸟飞过,微风稍起,身后红叶林沙沙作响。他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总不可能是山林子里。又或许她真的热爱爬山,对吧,表妹。

古灵精怪的正主还是作一副好奇模样,双手支在身后的石头上打量着他。她颇为喜欢青绿色,大多数时候,鹿野院见她都是这派色系的打扮。然而人尽皆知这种颜色的染料非贵族用不起,由是明晃晃的张扬就从她身上肆意生长出来,人群中一打眼看见的,准是她。

表妹到底是表妹,既不用挑家族大梁,又得好声好气哄着她,毕竟是当朝总大臣……

啊。鹿野院的脸色稍稍有些变化,因他想起来一件事。

“又怎么了,鹿野院大人?”她脸上的笑容有几分狡黠,与女子装扮时颇有些不同。或许是因为这里也没什么人。鹿野院不动声色地展开扇子,试探着问道:“你今日一个人来的?侍从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晃着脚,青玉冠后长发自垂不用说,两缕鬓发编成细长辫子,璎珞额带下的眉眼有两分像九条裟罗,带着些英气。表妹漫不经心答:“总让人跟着我也嫌烦。大人每次出门,不都是自己独行?”

那不一样啊。鹿野院平藏在脑子里翻了翻,想着该如何劝她两句,也算是替自家上司尽了看护弟妹的责任。却料不到她慢悠悠追问道:“可我怎么听说,今日不是休沐日啊?”

“表妹听谁说的?”鹿野院呵呵一笑,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面中两颗泪痣衬得他更像是只狐狸,耳朵都要长出来了。表妹一挑眉,不曾示弱:“你也跟着我家姐姐喊表妹?”

意思是不让喊,也不是谁都能喊这一声“表妹”的。不过鹿野院自有道理,他用左手托着下巴,摇了两下折扇,耳边碎发稍稍翻动起弧度,接着若有所思笑道:“你二叔家的女儿嫁了我表姑的儿子,我当然叫得。”

这是哪儿来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她还真想了一会儿,得出结论:这人想占她便宜,撇撇嘴直起身子回他:“叫奴家好生失望。怎么不是依着姐姐那边的叫法?奴家当是要改口了呢。”

鹿野院平藏心说这会子功夫自己已经被编排上了,好好好,表妹绣口一张就是半部稻妻城风流史啊。“那倒没有,九条大人与我算是情同姐弟……”

“等等。”她一抬手,打断道:“奴家虽年纪小了些,可怎么记得,姐姐和鹿野院大人并不差年份呢?姐弟从何说起?”

说得好像我故意把九条大人给说老了似的。鹿野院平藏端出一副故作惊讶状,侃侃说出她想引用的话:“表妹不知道?九条大人诞辰早我十日,当年两家还换了贺帖的。”

稻妻城有这样的往来规矩,世家间会交换临近日子的新生儿贺帖,以示吉祥与交好。也是为日后联姻作铺垫嘛。彼时在九条家和鹿野院家之间,就只有他俩生的日子离得近,不多不少差了十日,所以也就他俩换了名帖。

只不过九条裟罗入主本家是在十五岁,前十五年他俩就两个大字:不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唯一一次瞻仰其伟岸背影就是那日他同枫原万叶讲的,九条裟罗带着神里绫华跑了。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但鹿野院觉得神里绫人心里大概就是这么个说法。当时他就断定,此女日后必是稻妻城成百上千少女的梦,事实证明他极有推理天赋,怪不得长大做同心。

距两人出生二十多年过去了,命运兜兜转转,他现在是人家的下下下下属。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这中间还有这样的缘分,好极了。”表妹也笑道。

她果然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其实就是要找个理由怼自己罢了。但这个理由既然是自己抛出来的,小姑娘不觉得奇怪么?

鹿野院不置可否,却话锋一转,另辟蹊径道:“我倒是记得,表妹与青木大人前几日,不是刚由九条家的大人们牵头,见了一面么?”

那张姣好灵动的脸上,笑容顿时僵了一瞬。她多年精明要强,就算是脸色变化有异,也应当是旁人看不出来的程度,但……只能说倒霉就倒霉在,她招惹的是鹿野院平藏。

同心大人已经在心里放炮了。

“哎呀,说起来。”他故作感慨地半仰起脸,望着二人头顶的遮天红叶,“先前长公主选亲时,青木大人也是递了帖子。听说那时九条家便有意撮合你二人,只不过他以殿下为由推辞了,想来也是可惜……”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油上扔炮仗,再一看这小姑娘,脸上的神情如同写了一句话:你再说半个字试试看呢。

“噗哈哈哈哈……”鹿野院平藏憋不住了,径直拍着膝盖笑起来,前仰后合。“我当是什么,哈哈哈……表妹有意见,怎么不和青木大人说?让他也知道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也不是在揶揄。九条家就这么一个合适的联姻子女,其余要么不堪用,要么已经婚配,主要是堪用这点就能甩掉别的兄弟姐妹一大条街。偏偏这么一个女子还让青木遥人以「长公主」为由婉拒了,在九条家心里,可是有点面子里子都过不去了。

青木遥人论家世职位,和九条家小姐联姻,是合适的;与长公主,说句公正话,诸位都是高攀了。

前面就已经提过,若不是这代女君亲戚不够,没有所谓「亲王」的人物,哪里有这样的馅饼落到他们这些臣子身上。哦不对,是落到枫原万叶身上。

试问这要本就骄傲的表妹作何想呢?

她自然也知道长公主好,长公主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可青木遥人放着正常的相亲对象不选,偏拿个够不着、摸不到的人物来搪塞,说白了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咳咳,没有说青木大人是癞蛤蟆的意思。主要是想说,这番说辞敷衍且没把表妹放在眼里,隐隐有种“你比不上长公主”的意思,教人心里不舒服。

鹿野院觉得换作是自己被这样拒绝了,本来没意思,也要逮着这小子骂一顿。你给我道歉,给我和长公主都道歉,不识好歹的男人。

话说回来,表妹恼得颊边起了红晕,动作利落地跳下石头来找他的事。鹿野院见状从地上利落地起身,退了两步,双手摊平挡在面前。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捡了好听的语气,哄道:“哎哟这是做什么,我不好我不好。表妹莫要生气,我同你道歉。”

“道歉?”表妹堪堪停在他身前半臂的距离,攥紧拳头瞪了他一眼:“道歉有用要天领奉行作甚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就是天领奉行的啊。鹿野院平藏讪讪一笑,继续诚恳解释:“我也为你气愤呐,要说青木大人这事办的不厚道,他该向你赔礼的。但他这人你也知道……”

“知道什么?”表妹又一次出声反问他,脆生生的,惹得他好想笑,又不敢。

本来也是十几岁未及笄的小姑娘,生气的时候倒比平常那副装大人的样子好玩多了。

鹿野院眨了眨那双好看的眼睛,算是给自己求情。料想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招总是管用,他小时候惹了自家表姐生气,也是这么撒娇卖乖过去的。

表妹抱着手看他,意思是行,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接着说:“你也知道青木大人幼年时就离了父母到京中来,心思不够细腻也难免。尤其是这种女儿家的心思,恐怕更是读不懂了。”

表妹虽然不想承认,但也心中认同。“嗯……倒也是。”她沉吟片刻,脸上的怒意消散些许,似乎陷入思索中。

事主已经被鹿野院哄得几乎要忘记自己为什么生气了,而且八成是在可怜青木遥人这坎坷的身世。同心大人只祈祷她不要半夜醒了捶自己两拳才好。

“好了,说得好像我多么小家子气。”她忽然摆了摆手,轻叹一声:“跟你们这些男人没什么好说的。”

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鹿野院平藏无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本不是追究的意思,就是心里讨厌别人说道这事。再者说句不好听的,她和青木遥人这番下来,几乎就绑定了,如若这门亲事成不了,九条家那边会给她施压吧。

鹿野院走近,不动声色地放低了身量,表妹毕竟是个女子,矮他一些。他手上合了折扇,安慰道:“青木大人也是刚到京中不久,长公主于他有恩,他现在也不敢随便和其他世家搭线来着……”

表妹点点头,对他的这番分析表示赞同,然后一抬眼,和鹿野院对上了视线。她浅笑着,不无得意:“大人可知,青木大人府上的女侍从是哪一家的?”

“知道啊。”鹿野院说:“神里家的。”

这下可有的讲了。两人对神里家的情报收集还是比较心有灵犀的,至少这四个月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瞄到了神里家。表妹的神情逐渐像是谈正事的意思了,端的有点严肃的模样。“听说她还是终末番的人。也不知道近藤怎么忍得了她留下。”

青木遥人的近身侍卫,也是他表弟。鹿野院上回去青木府上的时候见过,高却意外没什么存在感,但瞳色很深。鹿野院记得很清楚,那算是有些异于常人,自己查案会下意识注意特殊的外貌特征。

总而言之,看起来和青木遥人完全是两条路子的人。他眼珠子一转,换了打听的语气:“近藤你也认识?”

“说过几句话罢了。”表妹依旧是在说正事:“终末番安插人手好像根本没打算瞒着,还是青木大人那边敏锐过了头?”

别的不说,这后半句,鹿野院平藏更愿意相信是近藤回的功劳。他似乎不是一般侍卫,无论处事和能力,都看着像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可他不是“表弟”么?后生可畏。

这边想着,表妹喊了他两声,他便回过神来:“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抿起唇,眼神示意他往一旁的山道看看。鹿野院平藏脸上纳闷,隔着一排枫树,隐隐见到一个人,趁他们说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是个身量不高的男子。

表妹压低声音,手半掩在唇上同他说道:“认出来了么?”

鹿野院平藏更纳闷了,“没有。”他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一眼认出来的,同心大人毕竟是人,反应也要点时间。“但看着眼熟啊。”他想了想,顺手将合起的折扇抵在额边,脑海中无数人影闪过,猛然醒悟了过来。

“这不是……”他话说一半,表妹瞪了他一眼,手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顺从地将折扇抵在唇上,眨巴眼睛点点头。

这是三公子啊!这是我们九条大人最喜欢的弟弟,三公子啊!

鹿野院平藏已经开始在心里偷笑了,要说表妹和三公子的关系,他还跟九条裟罗打听过几句,得到的结论就是:俩小孩,通常小时候的场面就是一个在闹一个在哭。

九条裟罗作为阿姊,眼中的弟妹基本就停滞在小时候,殊不知两人长大后的相处方式更好笑了,因为……

“哎呀。”鹿野院平藏不大不小地叫唤了一声,吓了身旁的表妹和路上的三公子一跳。表妹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愤愤地想拉住他,奈何被他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他倒着走了两步,冲人笑了笑,转身就奔道上的三公子去了。

三公子更是懵了,这路上还有人呢?这、这小树林里还有人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公子?有些日子没见了。”鹿野院故作惊喜地冲他行了个礼,依旧是上次在歌舞伎町那副表情,三公子更害怕了,因为春纪姐姐不在这里。

今日三公子作一副白净净的打扮,有几分像官学子弟,不像来爬山的,倒像是真路过。

鹿野院背过手,与他聊起来:“方才见到好大一只白鸟在那林子后头——三公子今日也是来爬山的?”

“我……其实是被遣去鸣神大社找人的。”三公子稍显局促地拢着袖子,“没想到能在这遇见鹿野院大人,真是意外之喜啊,哈哈。”

鹿野院平藏心说你这客套话说的,一把年纪,好像我二姑奶奶。他笑着客套回去:“是吗?其实我见到三公子后忽然想起,有一件事还需相求。”

“啊、啊?”三公子指了指自己,弱弱地问道:“我吗?”

他实在想不到鹿野院平藏能有什么事求自己。而且他怕的不只是这人逗他玩,一方面,柿泽案子里他写那些东西都是匿名,天领奉行不可能没有追查过,只是内卫都帮他料理好了。但这可不代表鹿野院平藏不会杀他一个回马枪……会吗?

三公子不知道,三公子只是走在路上,然后突然就从林子里蹿出来个鹿野院平藏。三公子想家想姐姐。

九条裟罗已经出京去了。你姐姐救不了你喽。

“我有一个朋友,很喜欢三公子的书。”鹿野院平藏特意拉着他往一旁走了走,离表妹更远了,估摸着她听不清也看不太清。这样正好。他压低声音:“她已经几次三番托我,向三公子要个亲笔签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九条清源听得几乎要随便找个草丛子钻进去了。但鹿野院是知道他在书局工作的,这个毋庸置疑,且不要慌张。他稳了稳心神,试探道:“当然。但……在下能问问是哪一本么?”

鹿野院平藏乐呵呵地摆了摆手,坦然自若倒:“就是那本,《沉伽琵琶》。”

三公子开始低头径直在四下找草丛子。

有一件事,基本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自己表面上是写正经书的,但实际上,用来吃饭赚钱的是那几本不正经的。鹿野院刚提到的《沉伽琵琶》算是本旧书,出在两三年前,是写什么的,看名字就懂了……歌舞伎町常用的熏香就是沉伽木所制。说起赚钱,包括这次的……

“哦,还有那本《东墙记》。”鹿野院平藏不紧不慢地念出这几个字来,随后看着三公子白里透黑的脸色,不由得挑了挑眉。

那本以柿泽朝野和春纪为原型、借一己之力引导稻妻城上下舆论风向的书,出自九条家这个看似软弱可欺的三公子之手。

他当然不会不知道他在写什么。倒不如说,他当然也知道自己写出来的不是话本,而是把抹脖子不见血的刀。

鹿野院在天领奉行待了四五年,期间见过这等手段不在少数。说句不好听的,他一个世家子弟,怎么会不知道“三人成虎”这么句话。哪怕没人会来招惹他,但他也未尝没见过。

只是三公子并不是那种人。他和对方都清楚,这事不过是上头信手拈来的一份助力。要说文字本身有错,或许没有多少。

三公子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张了张嘴,却没来得及说话。两人身旁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声:“哥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鹿野院平藏看了过去,除了笑意妍妍的表妹,还能有谁。

她果然躲不下去了,眼见着自家人受了欺负,当然是要出来说两句话的。

很多人不知道,表妹其实与三公子之间关系颇好。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他二人皆是本家院子里长大的,算起来比九条裟罗要更近几分。不过鹿野院敢说,连他自己都以为表妹这样的性格,是不会与三公子相熟的。

世家养出来的孩子大多重利益,人情关系一触即破,哪怕至亲之间也是。怪不得让彼时未及笄的九条裟罗爬到了家主的位置,人家至少知道为人谋则忠,女君身边再多几只狐狸,这稻妻还要凭空裂成多少份。

三公子虽然比不得其他世家公子有用,但脾气温和,表妹这样的性子,势必得有人让着她。

“这不是鹿野院大人么?”表妹向他行了个礼,看得出来有些敷衍了。随即便转向一旁的三公子,“三哥哥?怎么在这里啊?”

“渺渺?”三公子也着实惊讶,没想到今天接连碰到两个熟人,其中一个还是自家妹妹……但出来的怎么如此是时候?

“怎的喊三公子不喊我?”鹿野院平藏适时地表达了自己的抗议,倒显得有些烘托气氛了:“分明我也是「表哥」来着。”

怎么刚才还在……现在又说起这什么称谓了。三公子摸不着这位同心大人跳脱的作风,又看他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心里更惴惴不安。

要是追查起来,查到自己头上还是小事,若是把内卫也拖下水了,怕是要惹出一大片风波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表妹嗔怪的目光已落在身上,挨近了他些,拽拽他的袖子,嘟囔着提醒道:“那是小名,三哥哥就这样说出来了。我要回去告诉姐姐……”

三公子这才反应过来,现场有个“外人”过于自然地融入了气氛,以至于他根本也没想起来称呼一事,顺口也就喊了。实则二人也有段时间没见。但,按理说鹿野院平藏是不能知道这个小名的,很简单,这是姑娘未出阁前,家里兄姊和亲近密友才能唤的。

九条家的兄妹齐刷刷看向此“外人”——鹿野院平藏摆了摆手,“刚才突然耳鸣了,你说什么来着?”

“多谢大人。”三公子松了口气,刚想要继续说方才那事,却见鹿野院冲他笑而不语,眼神中似乎意有所指。

他想了想,看向一旁挽着他不说话的表妹。小姑娘从刚才开始就一反常态,换作平时,估计他拉也拉不住地和鹿野院互怼起来了。

“梦来?”三公子有些错愕。“你……”

“不许问。”表妹瞪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毫无威慑力,反而是愤红的脸颊出卖了故事的真相。三公子下巴都要吓掉了,“不会吧……鸣神在上,要让姐姐知道了你看那书……”

“都说了三哥哥不许问!我都马上及笄了,这都要管!”她索性就事论事威胁起来,“你不说,我也不和姐姐说那书是你写的。如何?”

三公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闭着嘴,顺从地点了点头。

鹿野院平藏别过脸去,笑得很开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枫原府上。

「长公主」或许没料到,这个澡洗得忒费时间。他与枫原万叶硬是磨蹭到午饭时间临近,才穿上衣服,让人抱着回了寝室。

实则他也没心思计较,枫原万叶要喜欢抱,那就让他抱好了,反正这样的机会不多。他自己也偷份闲,至少不用担心怎么躺进被窝里,枫原万叶自会安顿好。

寝室中的小卧房实则有两个。他们两个把那个弄得乱七八糟,枫原万叶也不傻,径直带着他去了另一间。

他倒头一次觉得,这卧房派上了用场。

说句实话,彼时枫原万叶不一定非要搬出去,他们各睡各的房间,也是一样。只不过这人颇有自知之明,利落地走人了,不留给他一点客套的机会。

这不能怪他,他确实也客套过。比如两人一起喝茶的时候,他有问过枫原万叶在书房睡得如何,要不要搬回来。当然,也只是客套一下。

「长公主」还是比较心思细腻的,想来书房比卧房好住,挪两步就能批折子,自己以前也就是这样。未尝不可啊。不过还是要尊重枫原万叶的想法,他可能比较恋旧。

半干的头发没法直接睡觉,枫原万叶将他靠在自己怀里,握着他的手细细查看起来。

现在看来这人不是惦记卧房好睡。他眯着眼睛,心中腹诽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枫原万叶似乎特别喜欢摆弄他,像是在玩什么木偶戏,方才在温泉池子里的时候,他就察觉了。其一就是,枫原大人对于挽头发大概没什么经验,所以格外认真,又怕扯得他痛,于是慢条斯理极富耐心。他以为这人打发时间呢,自己先闭上眼小睡一会儿,结果醒了之后发觉枫原万叶给他挽好了,十分惊奇。

虽然挽得生疏而凌乱,但毕竟是头一回,「长公主」当然不会打击其信心。开玩笑,他哪里就坏成那样了呢。

其二,至于之后两人在池子里又半推半就地搅乱春水,纯属是个意外。

本来清理完就算了事,他也不追究对方使坏。是自己故意在清理的时候招惹他,所以才有那一番令人脸红的行事。高潮余韵时,他攀在人家肩头,脑子里还在想怎么跟枫原万叶解释之后的安排,让他放心出京去,回过神来却发觉小腹处的触感不对。

“枫原卿,你究竟是年轻些。”他低声说着,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那处,用手指碰了碰。对方抱着他,碎发在他脖颈上蹭了蹭,附耳求情道:“莫要玩了,kuni。”

你这是求情吗?你这是引诱。他并不收敛,手指在温热的水中抚弄挑逗着,嘴上戏谑:“那枫原卿是准备自行解决了?”

灼热的鼻息落在他的肌肤上,枫原万叶喘息着抬起头,亲昵地吻在他颊边,随之是鼻翼、唇角,最后索性短暂地唇齿相接,亲得他有些嫌这人腻歪。

似乎也是没有想到,某日“耳鬓厮磨”这等词,会出现在他和一个男人之间。

他和枫原万叶一样,喜欢在这种时候打量对方的神情,只不过他没有对方认真,大多数时候,他是半神游的状态。

也不是谁都能瞧见这幅好光景的。所谓“枫原大人是稻妻城丰神俊朗的一号人物”,论发言权,「长公主」自然是第一位的。自家这位好不好看,好问题,他不正看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kuni?”枫原万叶眨了眨那双赤红色的眼睛,他始终觉得这人像只兔子,总之温软得好像捏他的脸也不生气。也不知是温泉的雾气加持还是什么,显得楚楚可怜,无辜加无辜。

他故意使了点力气,眼见着对方唇边溢出闷哼,又停下手,晾着人家不管了。

枫原万叶拿捏不透他的脾气,就像大多数人说的那样,「长公主」喜怒无常。但家主大人自诩他不会那样为难自己,怕是又想逗人玩了。

果不其然,对方仍旧是那副施施然的模样,倚在他肩头说道:“碍事,换个姿势。”

池水被二人的动作搅得泛起波澜,不需多少功夫,枫原万叶便明白了「长公主」是什么意思。他脸红着犹疑道:“真要如此么?”

白皙的脊背在他眼前占据了大部分视线,那人扶着他的双腿,坐在了他怀中。原本他就硬了,这下软软的臀肉刚好就蹭在某处,让他实在有点难为情。

昨晚也只做过骑乘位,这对初经人事者来说已经算是超纲,万一没做好……感觉会变成一场事故。不过好在他们运气不错,再者,有一方似乎经验颇丰。

他昨晚就想问了,“kuni。”枫原万叶手上还是乖顺地扶着对方的腰,没有抗拒。抬眼还能看见自己挽得不好的头发。“这些……kuni如何知道得这样清楚?”

“你猜呢。”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看不见对方说话时的神色,有些不适应,得了这种暧昧不清的答案,心里更是没底。末了,却意想不到地被对方半回过身,于脸侧落下一吻。

kuni在他耳畔吹了一口气,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还要这样跟我聊到几时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枫原万叶也觉得眼下不是聊天的好时候。他抬起对方的腰,池水似乎让他不容易找准方向,kuni伸手扶了一把,肉刃破开早已扩张至柔软程度的后穴,进入得轻而易举。

也许所谓“夫妻之礼”其实是在磨炼二位的肉体,愈发契合之后,说不定也能在所思所想上靠近些,他希望是这样。

「长公主」发出一声颤抖的叹息,被他从背后环着腰,默不作声地咬上肩颈处那块皮肉。有些疼,但后方粗暴地被性器碾过,他不由自主地被愉悦的潮水吞没。

纤细的手指在枫原万叶的膝盖上印得发白,还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和哼叫声。他干脆改成一手环着kuni的腰,另一只手扣在对方肩上,又将人往怀里摁得深了几分——与此同时毫不意外地被咬上了手臂。

抓挠的感觉从腿上传来,枫原万叶动作着,听见那些胡乱的水流声。料想某人的双腿此刻无从安放地在水中乱蹬,他松了咬人的口,喘着粗气问道:“还受得了么?”

“唔嗯……”模糊不清的声音,他又使了点劲,动了两下,察觉到后穴异样的湿润,“kuni喜欢我这样?”

没有实质性的回应,小臂的皮肤上传来湿软温热的触感,被舔了舔。随后又反应过来似的咬紧,再次被顶撞弄得闷哼不止。

枫原万叶其实并不喜欢对方这种回避的态度,他们都做到这一步了,为什么有些话还是不能说与他听呢?要说先前是“外人”,那现在总该是“内人”了吧。可现在,还是这般一筹莫展。

这个姿势适合他使力,却不适合kuni。这副躯体除了在他怀里被颠得七上八下之外,也就只能如狸奴扑腾两下,指甲锋利,在他膝盖上留下抓痕,其余什么也没有做。

他似乎做到了“支配”的地步。对方任他摆布的样子却是一种反向的“支配”,在他们二人之间大概不存在双向的感情,总是对不上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每一次,碾压过不断缩紧的肉壁,吮吸感几乎都让他难过到要射出来。

kuni并不反抗,甚至是顺从而欢迎的。他察觉到胳膊上轻轻的噬咬,浅薄到连牙印都没法留存下来。

想到这里,他亲吻方才自己留下的,就点缀在纯白无暇的皮肉上,那里还有他吮吸舔弄的痕迹,用力的吻痕。

就像一种归属印记。他希望「长公主」能通过身上这些明白,他只是想要他而已。

昨夜的时候,两人的那番话到底是哪里不明晰,会让他的kuni觉得自己只是在陪他玩闹。而玩闹和交合画等号,又是谁教的,他真想问问对方。

有问无答,枫原万叶心中自然是生气的。

「长公主」喘匀了两口气,忽视被颠的事实,他夹紧的腿间摆着兴奋的证据。他不得不松开口,谴责道:“嗯啊……没完、没完没了……”

最后枫原万叶识相地退了出来,射在外面,否则这澡还真是白洗的。至于他,最多又一次见到自己高潮后的反应,还是有足够的新奇,在勾引他接着有下一回。

枫原万叶也有下一回。他轻声说道:“枫原卿。”

“嗯。”对方不知在看些什么,捧着他的手,两人的掌纹都要被他摸清楚了。“kuni口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是休沐?”

“不是。”

他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半张的唇齿间又轻飘飘地说起:“上朝也没去?”

枫原万叶整了整他的衣袖,还有盖在身上的那件织绸外衫,那也是自己方才盖上的,怕对方总是这样穿着单薄地小憩,会着凉。“没有。”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那才是真正不怎么重要的事。

天守阁近日实则在讨论八酝岛局势方面出了分歧。只是女君上影向山做祗园祭前,曾经说过,八酝岛之事要她回来后再议。这再议的结果是什么,很显而易见——九条裟罗如今人在八酝岛,就表明了女君的态度。

分歧在要打到什么程度。

“上朝还能说不去就不去呀?”「长公主」好笑道:“你也不怕她砍了你。”

政治智慧体现在适当的逃避上。砍倒是不至于的,雷电影现在根本也没空纠结这种小事,再者,她大概根本也不希望,枫原万叶出现在天守阁这场嘴仗里。

“天守阁吵成菜市口了,听得我头疼。”枫原万叶说:“我想在家陪陪kuni,kuni要赶我走吗。”

又开始这一套了,不知哪个教你的。怀里的人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反驳道:“我何时说了要赶你走?这府上姓枫原,你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敢。”他低头靠在「长公主」肩上,可以嗅到衣料中的熏香气息,“这不比上朝容易砍头多了。”

怀中人的笑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的胸膛贴在对方后背,也感受到那有节奏的震动。「长公主」抬起手,像那日看烟火时一样,拍拍他的脑袋:“你倒是会逗我开心,枫原卿。我哪里舍得呢。”

他确实不舍得。原本「长公主」的党羽也不够丰满,枫原万叶再与他不合,不是正好顺了雷电影的意。当然,幸好他是枫原万叶,换作别人,估计早就因为僭越之心被自己砍了。

他已经完成和对方的交易,正式成为对方口中“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他和枫原万叶任何一个人出了问题,都是连坐,所谓“夫妻一体”,估计就是这样的局面。

没有昨晚那档子事,他们不还是绑在一起。不做白不做。

“你可要记得今日说的话,枫原卿。”「长公主」轻声笑着,说。

枫原万叶并不在意这句话,他知道对方是在提点他,但他暂且无法证明自己的真心确实是真心。那就先过好眼前吧,他说:“kuni,明月说今日做了鱼汤。”

“不得了。”他挪了挪身子,方才那个姿势躺烦了,“家主大人真是辛苦了——啊。”

那声是因为腰上被人捏了一下。他睁开眼,看着装作无事发生的枫原万叶,好气又好笑。“打发你去天守阁算了,省得在家没完没了的。”他说着,就要起身离开这个怀抱,果不其然被枫原万叶抓着袖子不让。

“……”「长公主」双手按在他的胳膊上,故作正经:“枫原卿,你可知道那位大御所阁下曾说过一句话,以前我不觉得,可此情此景,我觉得有理至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枫原万叶不用想也知道,他又要拿自己开玩笑了。但自己已经沦落到要用“大御所阁下”的话来形容了,“kuni,我觉得我罪不至此。”

求情啊,求情没用。对方挑了挑眉:“她说,男人误事。”

略微的沉默过后,小卧房里传来隐约的打闹声与笑声。

其实要说起鸣神大社,鹿野院平藏和此处还颇有渊源。

他常提起的「姐姐」鹿野奈奈,未及笄时就在鸣神大社作为修行巫女,时间足足有四五年。哪怕是后来及笄该回家继承家业了,她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待了一年才不情不愿地回家去了。鹿野院曾经问过其中原因,得到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

“当巫女有什么不好。”表姐摇着团扇,单手将那本书翻了几页:“当巫女又不用看人脸色,谁对我不好,我就在神樱树和鸣神前诅咒他,好使得很。”

表姐你是这样的性格么?鹿野院平藏惊讶道:“谁惹我家姐姐了?他现在如何了?还活着吗?”

鹿野奈奈抬手让他上一边去,“你又没当过巫女,要不你去当一两日的代职,马上就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回来了。”

他姐弟俩一样喜欢开玩笑。鸣神大社哪有男巫女呢,这听起来就像鱼掉进了米缸,看不出来都不行。而且按规矩,巫女必须是未及笄的女子担当,且及笄后离开,否则就要保证自己不沾惹红尘俗世,以免玷污神职。

鹿野院是去不成了。一是他年纪大了,二是他根本也不去不成他是男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总有人是合适的。“表妹怎么不来此处修行几日?”他闲着也是闲着,罚站也是罚站,干脆和也在一旁拢袖站着的表妹闲聊起来。对方脸上的表情带着份漠然,“我来这儿,估计要不了三天家里就把我许出去了。”

这话是开玩笑,又不是开玩笑。九条家那群叔叔伯伯是讨厌。无论是从为人臣来说,还是为人长辈来说,至少看九条裟罗与表妹的反应,就知道九条家内里日子不算舒心。

三公子算是个例了,他能脱离家族有这份自由,一方面是他出身并不好,不是本家的孩子;另一方面也是九条裟罗的庇护。表妹就不一样了,她爹,也就是原先那位九条家的总大臣。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柊代理,对,就是那位偷养外室的柊代理。正是表妹的姐夫。只不过姐姐是同父异母的,所以姐夫也是跟捡来似的,都不怎么瞧得上眼。之所以会把女儿嫁过去是因为,当年战事紧张,柊家和九条家关系一度达到了顶点,联姻顺理成章。

鹿野院方才在林中的时候就想起来,那位总大臣已经赋闲在家,表妹如今的处境恐怕不会比父亲当权时好过。虽然可能都挺讨厌的。

九条家总在扭瓜,“强扭的瓜不甜”的那个“扭瓜”,但这世道确实残酷。对家族无用的一枚棋子,估计是要遭舍弃的。

“九条大人不会任凭他们这样做的。”鹿野院表面平静,心绪却有些复杂:“倒是青木,他此时不同意这门亲事,才恰恰帮了你。你想想,要是他同意,你可就要嫁人了。”

“是啊,多谢人家不娶之恩。”表妹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是哪头的?”

同心大人心地不坏,要不然也不会替人想这么多了。他也不信表妹不懂其中利害。

“那么看着我做什么?”表妹移开视线,低头不再言语。两人头顶着鸣神大社常年不败的绯樱,秋风吹过,花瓣愈发洋洋洒洒地飘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稻妻人将这种嫩粉色唤作“一斥染”,只需要少量的红花染料就可造就的颜色,相比起世家与商人,他们能触及到的浪漫与少女心事,就写在这一斥染料之间。

这种树木按理无法做到常年开花,至少在稻妻不行。花见坂有一棵,听宵宫说有百岁以上,比她老爹的老爹年纪还要大。但每年冬天鹿野院去树下喂流浪的猫狗时,还要听她念叨一遍担心这树死了。

表妹冷哼一声,摇落自己头上的那些花瓣,又用手拍掉肩头上的那些。她清醒地说道:“我又不是只能靠男人活下去的那类女子。鹿野院大人。”

对,不靠父亲哥哥和丈夫。他信这话,九条裟罗就是最好的证据,可她的背后是大御所阁下,与君谋不异于与虎谋皮,若不能证明自己有用处,还是一样会被毫不犹豫地舍弃。

活得战战兢兢,仿佛是一种宿命。

“要不去请示一下八重宫司大人呢?”他笑了笑,打破这沉重的氛围:“听闻稻妻城大多世家小姐都会如此,想来是宫司大人所言确实有所开示。”

表妹正要如此。只不过她的三哥哥眼下正在和宫司大人商量正事,稍后再说吧。她百无聊赖地答应着,目光扫了一眼周遭,忽然脸色却变了。

鹿野院平藏敏锐地顺着望过去,这不是青木遥人这是谁?

今日可是真的有点热闹了。他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做出“上影向山”这种莫名其妙的决定时,到底有没有看黄历。

表妹沉默了一会儿,从他身旁走了出去,轻飘飘扔下一句“去打个招呼”。同心大人颇为意外,在原地斗争了两句话的功夫,背着手跟了上去,心说这下好了,顺路看看二人的爱恨纠葛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木遥人怎么会在这里,他也好奇。这位自打上次路过荒海被柿泽公子绑了之后,就更不喜欢出门了。而且……近藤没跟着吗?

鹿野院不动声色地瞥了几眼那些犄角旮旯。他对近藤回的印象按理说没有如此阴暗,但奈何他的好友枫原大人,闲聊时同他说了上回在镇守寺的经历。

不知在思索什么的青木遥人一抬眼,看见表妹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后又看见跟在后面一脸的鹿野院平藏,心中暗道不好。

“九条小姐,鹿野院大人。”他拱手行了一礼。

九条家表妹今日这身装扮倒是不常见,他头一回看到。两人虽然见过……好几次,但要么是路上偶遇,要么场合正式,料想也不会穿这样一身。

表妹施施然回礼,回的是男子礼。她自从今日见面之后就改了些细节处,鹿野院能听见她自称“奴家”也是在树林中的时候,再后来见过三公子,几个人说话就没什么分别了。

青木遥人看着她,等她开口说话,样子是很恭谨谦和的。总大臣没什么架子,又年轻生得温润,总给人一种可怜的错觉。今日又穿了身……哎你俩穿的衣服颜色近的啊。

鹿野院眨巴一下眼睛,和表妹一同看着他,看得青木遥人莫名其妙,头皮发麻。

“这是……怎么了?”他在两人间来回看了一趟,最后选择向表妹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要论熟呢,果然还是和表妹更熟。毕竟是相过亲的。鹿野院心中偷偷乐了两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木大人。”故事的主角这时才迟迟开口,脸上的笑意不像假的。“好巧啊,大人也来拜见宫司大人么?”

鹿野院心里咯噔一下。

“九条小姐如何知晓的?”青木遥人着实惊讶,他不记得自己告诉过别人,还是说神里家的侍女顺嘴告诉了九条家的表妹,这是什么一仆二主的……

表妹挑了挑眉,还真是,随口一说说中了。那看来这是个好话题。她道:“青木大人看起来不像是有事求问鸣神的人呀。”

青木遥人脸上闪过一瞬的困惑,随后释然道:“哦,九条小姐怕是弄错了。我来是……”

“正事。”一个堪称娇媚的女声响起在众人耳边。

三人的脸色各有所异,鹿野院不动声色地往表妹和青木遥人身后站了站,心知肚明地看向来者。

鸣神大社本就是个不算安全的地方,这里可是八重神子的地盘。

八重神子,在权势滔天的稻妻城中,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女人。大御所阁下有时还会出现在民间大型活动中,这位则是基本只在鸣神大社活动,而且基本不见访客。先前所说的求问,都是隔着屏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有时只有一纸手信。

另外,作为稻妻神职人员的最高代表,再加上大御所阁下故人的身份,稻妻城纷杂权势中,难免对其有所猜测和拉拢。但大多无疾而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场唯二见过八重神子的人,一个是三公子,一个是鹿野院平藏。三公子是因为书局的工作,这事,鹿野院估计大家都知道——稻妻书局背后的老板,就是这位宫司大人。

在场一个表妹,一个总大臣,他可不信这俩人能无知到哪里去。

来者身着神社宫司的服制,看着类似朱红镶边的素练振袖,但实则在腰带和设计上,少了强调女性身份的细节,更多的是简练大气,这点倒是更像男性服饰。

侍奉鸣神的巫女弱化了其性别特征,算是稻妻的一种特色。只是八重宫司大人着实是个美丽到惊心动魄的女子,鹿野院平藏其实理解她为什么不常露面,世人大多喜欢以貌取人。哦,声音也是。

八重神子是故作严肃都作不出来的那种人。她的声线似乎透露出她的脾气,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总是带着世故的笑意。但恕鹿野院直言,他只能想到笑面狐狸。

三个人齐刷刷地僵硬起来,不甚自然地朝来人行礼。身旁原本还稀稀落落的巫女也不知道何时消失了,一时间,还有人语的鸣神大社寂静得只有他们几人的呼吸声,和来自巫女大人的脚步声。

“好久不见。”八重神子轻轻回了众人的礼,视线落在鹿野院平藏身上,眉眼带笑:“嗯?这不是平藏么?”

表妹不动声色地往青木遥人身边挪了挪,目的是把鹿野院亮出来。青木遥人只是惊讶,也没人告诉他鸣神大社的宫司认识鹿野院家的小儿子啊。

待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鹿野院平藏礼貌一笑,同她客套道:“宫司大人,好久不见。上次还是我姐姐的结业典仪。替姐姐向宫司大人问安。”

有礼貌,宫司大人最喜欢有礼貌的孩子。她点点头,随后又看向其余两个人,似乎有些惊讶:“怎么今日来了如此多的年轻人,稻妻城每日都是这么热闹的么?”

她又开始了。鹿野院平藏心道。

其实他和八重神子的交集不光是姐姐鹿野奈奈,小时候他每次来看表姐,必被宫司大人拎着逗几句。这也可以理解,但神里绫人和八重神子关系也不好这档子事,偏偏被他知道了。

“也”,为什么要用“也”。这个“也”就很灵性,想来神里家家主作为稻妻城世家公子第一,民间朝中声望都颇高,怎么就惹了一群女人。

八重神子请喝茶,三个人前所未有的安分。或许不该算上青木遥人,他本来也是个乖的,比不上手边一个稻妻城公子哥,一个稻妻城二小姐。

这几乎是“纨绔子弟”的必备出身。鹿野院平藏都有点信了。

八重神子端着茶盏,低垂的眉眼在水汽中,更让人怀疑她的真实身份。影向山矗立几千年,这稻妻有精怪化形,传说中的狐妖般若不绝于耳,只是从未有过具体的形象。

宫司大人和大御所阁下不是一类女子。虽然都在美丽上异曲同工,但鹿野院平藏很清楚,八重神子比女君要更难应付。

“宫司大人,”表妹迟疑着开口了:“方才我三哥哥……”

那眼睫颤了颤,抬眼朝她看过来,绯樱般的眸子里还有一丝好奇,表妹也不傻,看得出来这位宫司大人确实不认识自己,连忙加了一句解释道:“他在书局工作,说是来找宫司大人有事商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八重神子欣然一笑,轻叹着放下手中的茶盏:“原来你二人是兄妹。怪不得我见你们眉眼间有些相像,都是九条家的孩子。”

“可他方才已经走了,说是,忙着应付催稿的琐事。”她朝表妹眨了眨眼,脸上可惜的神色不像演的:“真是可惜。我还想听清源说说,往前他嘴里可是只有姐姐的。”

一旁默默喝茶的鹿野院平藏看了一眼表妹,接话道:“我记得刚才青木大人说,是找宫司大人有正事?”

青木遥人原本也在喝茶装死,但顺势一下接过这话,“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原先在同九条小姐和鹿野院大人闲聊,不知怎么宫司大人就来了。”

“聊的什么呀?”八重神子又重新将目光落回一边单独坐着的表妹身上。她是女子,自然不可能跟鹿野院和青木挤在一块。这点不得不说鹿野院他们相当狡猾,这茶室一共就四个客席,他俩自然而然男左女右地都坐左边去了。

八重宫司对我这么好奇做什么。表妹心里嘀咕,还是稳稳答上了:“只是客套两句。”

这话似乎惹得八重神子想笑。鹿野院平藏心中警铃大作,他开始猜测三公子还是谁,肯定跟八重神子说过,表妹和青木遥人的关系。

可能不是三公子,八重神子也不是如表面上那么不理俗世的。她算得上稻妻城权力中心层面的人,再加上有一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是吗?”果不其然,八重神子作好奇状,“梦来此番寻我,所问可是姻缘?”

青木遥人反应了一会儿,转头去看鹿野院平藏,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他也对于八重神子能自然而然喊出表妹的本名感到讶异。

表妹思量了一会儿,大方地点点头:“宫司大人明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世家小姐大多都问我这等事宜。”八重神子又将那副看破一切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青木遥人身上,若有所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只不过明显就是说给他们听的。“只是不知道这对象……方不方便提起。”

你看青木遥人的表情,像是方便的样子吗。迟钝如他也反应过来这是一场公开处刑。鹿野院平藏虽然心中对她的做法不认同,奈何她找人乐子的方式也太好玩了,只要对象不是自己。

“我问姻缘也绕不开他,宫司大人且说无妨。”表妹施施然摊开手,目光沉静:“求大人为我解惑。”

好了,今天这场事故里注定有人要挨骂了。不是青木遥人就是青木遥人。鹿野院都可怜他了,他虽说软弱了点,办事有点让人误会,但看样子就是个软柿子呀。

也不知近藤回在哪里。快出来救救你表哥吧。

八重神子接受表妹的说法,她俩简直一拍即合,当着事主的面开始聊起了这件事。也就是上次青木遥人拿「长公主」搪塞对方的不道德行为。

“疑惑何在?”

“我自诩资质在世家中算不上差。说来还有些傲气,生平最痛恨拿我作比之人,也不喜欢自作多情之人。”表妹开门见山地说:“世家子弟婚事大多不由自己做主。可我也不是父兄叔伯拿去送人的礼物,原本见面相看一事就是面子上的客套,不知怎么,却被拒绝了。”

“宫司大人如何看。”

八重神子笑起来颇为妩媚,眼角眉梢弯出好看的弧度,狐狸耳朵似乎就在挽起的发后摇晃。她说:“我只觉得,这人看着不像如此坏的呀。是不是哪里有些误会呢,梦来。”

青木遥人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看自己的热闹看出思考来了。估计他也在琢磨自己错在哪里,表妹那一番话出来,是不是有错都不要紧了,要紧的是赶紧让她宽心原谅自己,否则估计是要遭记恨一辈子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能轻易让一个姑娘记恨一辈子,我们总大臣也是有能耐啊。

表妹冷笑一声,“误会吗?宫司大人还是仁爱,愿意将人往好了想。可我是平白无故遭了拒绝,不知道的以为我是倒贴人家,可实际上,家族急着替我搭线,也没问过我。”

鹿野院本来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端着茶盏听呢,末了发现全场的人都在盯着他看,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对,有理。”

“平藏。”八重神子谈笑间将炮火扔到了他面前:“你也算席间年长的,这要如何解决?”

她连年纪都知道吗。青木遥人暗中不由得重视起来,关于八重神子,他在今日之前的了解都不算太多。

他是来说秋狩一事的。女君出发前,按照惯例,要在影向山进行祈福,以保行程顺利。祗园祭时也是他操办的大多事宜,那时他碰巧赶上八重神子不在,就没见到。

没想到再见却是这样的情景。青木遥人头疼地喝了口茶水,至少这茶叶是不错的。

鹿野院平藏早就不是那年的小娃娃了,他现在会利落地将事情甩给对的人,比如青木。“我相亲失败多年,年纪也大了些,不如问问年岁相近的青木大人。”

“我?”青木遥人指了指自己,语气不安地说道:“我也只能说,虽然本意不是如此,可是对九条小姐而言,此事若是让自己不高兴了,那一定也是对方的错。虽相亲不成,大概有中间诸多利弊影响,但说到底,对方忽视了九条小姐心中的感受,才会有今日的错处。”

“嗯。”鹿野院发出赞同的声音,递了一个眼神给神情复杂的表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八重神子也不多说什么,又继续喝她沾湿了唇的茶,一切优雅得体,身为宫司的修养罢了。至于今日之事,她这么多年在影向山上,倒也算得上无趣日子里有趣的枝节。

表妹敷衍地点了点头,附和道:“青木大人说的有理啊。”随后不多时,便以不多叨扰为由,从茶室闪人了。

她本来也就是来问问这档子事的,没想到正好碰见青木遥人,刚好,说开了也好。

鹿野院随后也跑路了,跟在她身后念叨着刚才那事,两人走在朱红鸟居的觐神山路上,一前一后,一静一言。

末了,她在铺满绯樱的路上转过身,评价道:“聒噪。”

鹿野院平藏冲她挑了挑眉,紧走两步跟上去,“你是不要请青木大人喝茶?带上我呗。”

“不带。”她拢着袖子,“这是我和他的私事。要看热闹给钱。”

“好表妹,我可是跟你一伙的。”鹿野院说着求情的话,和她一并走远了。

不远处,稻妻城笼罩在夕阳余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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