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黄六神无主的哭喊了一回后,没想到真把夫人喊来了,顿时眼睛一亮,顾不得手脚上还缚了粗麻绳子,咚地一声从榻上滚下来,连连给尚金芝磕头:“夫人,奴婢知错了,求夫人饶奴婢一命……”
尚夫人过来,可不是听她认错求饶来的,瞧着这贱婢不过几天工夫就瘦得脱了形,一身腌里腌臜的,身上那条淡紫色的裙子也因为几天没换过,揉得皱巴巴的,还沾了成片的污渍在上面,根本就没了那天夜里那副娇柔样儿;尚夫人不由皱眉掩了口鼻。
杨嬷嬷怕鹅黄会扑来冲撞了主子,连忙拦在了头里:“鹅黄,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跟夫人禀报吗?还不快说!”
鹅黄猛然停了磕头,眼中生出了希翼的光亮:“夫人,若奴婢说了,求夫人饶奴婢一命!”
还敢拿捏起主子来了!尚夫人脸色不动,杨嬷嬷已经抢上一步说了话:“鹅黄,你若不说,老婆子我即刻就找黄牙婆来把你提了去!”
这黄牙婆,专收大户人家里犯错的丫头媳妇子,一剂哑药灌下去,或是卖到那最下贱的窑子里,或是远远卖给那山里娶不起媳妇的人家,听说多有几个兄弟共一个女人的。
这内宅中的阴私事,鹅黄也是有耳闻的,要被主家卖到黄牙婆手里,那下场可是比死还要惨上百倍,鹅黄打了个寒噤,呜呜哭了出来。
她一个丫头,自幼长在内宅,虽然有几分小聪明,到底见识有限,吃这一关一病,心神已经大乱,被杨嬷嬷这一吓,更是害怕起来,哭着就把那天的事说了:“三爷那天醉酒后虽然要了奴婢,可是叫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尚夫人脸色一变,连忙喝了一声:“住口!”
身边扶着她的红杏慌得连忙敛手退出了静房,杨嬷嬷也低头退到了门外,将门虚掩上了。尚夫人眼中眸色不定,狠狠盯着还在不停哭泣的鹅黄,半晌都没有出声。
她是亲娘,自然知道,自己这儿子心里有了人,不来她这个亲娘面前提起,却是在醉酒后把丫环当成了那个女人,那必然是因为那是女人是他不能得的。
武侯府的三爷,堂堂正四品的户部侍郎,正值青春,虽然有了正妻,若是想要,除了纳妾,自是还有平妻、侧妻可以娶的。
什么样的女人是他不能得的?除了身份高贵,就是身份忌讳!身份属于这两层的女子,这名字都不能传了出去!
扫了一眼虚掩的门,尚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缓缓问了出来:“那天,他叫了谁的名字?”
“三爷当时叫的……”
鹅黄抽泣着,回忆起当时三爷极致时紧紧搂着她,在她耳边的说的话,“阿召…阿召,我喜欢你……我好快活…快活极了……”,那样让人面红耳热的情话,让她心中悸动不已,哪怕当时她模糊听到的是另一个女子的名字。
“三爷当时叫的…是‘阿召’……”鹅黄哽噎着把记忆中那名字说了出来,又忙忙地磕起头来,“夫人,求夫人饶了我吧,当时实是三爷强拉着奴婢进书房的……”
尚夫人没心思听鹅黄再在这里哭啼,让人继续堵了她的嘴,看严了她,不许任何人来探望。自己转回春晖院,只紧蹙了眉头急思,这京都中可有哪个贵女名字中带了个“召”的?
老三从小到大向来让人省心,两个儿子中他最有出息,又自有主见,这一路仕途走去,三四十岁就入阁拜相是极有可能的。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竟让他醉酒而寻,这几日瞧着也是一直心中郁郁。
她这个当娘的看在眼里,忧在心头。但凡有一丝可能,她也愿意把那女子寻了来,哪怕是做个平妻,只要老三能心情畅快,姚家那边,她自会去说服的!
姚玉兰这蠢人,生生把老三推得生分了,姚玉兰膝下可还没有嫡子哪!平妻所生的,也是嫡子,只要老三爱重,她自会把姚玉兰囿在身边管束好,哪怕让姚玉兰再生不出孩子也行!
只要让老三了结一个心愿,他与那女子能情股意合之下,后宅无忧,只会更为老三助力,到时何愁他家宅不兴?只是这叫“阿召”的贵女到底是谁呢,莫不是哪个姑娘的小名?
尚夫人一时想不到京都有哪位贵女名字或小名中有这个“召”字,青罗却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夫人,三爷在墨竹院揪着四爷吵起来了!”
墨竹院是沈谦的院子!尚夫人腾地站了起来。
老三这几天是怎么了,从来让长辈省心的人,这几天竟是不省心地闹腾了几回!以前他对老四那里虽然不咸不淡,也没有到这种地步。
老四升官又调任回京都,老三心里应该是憋闷了一口气,可再看不过眼,只管私下里动手脚就是了,怎么还在明面上吵起来了呢?
男人们吵起来肯定动手,老三才挨了家法,又不像老四那样皮粗肉糙地经摔打,这打起来可怎么得了!
尚夫人急忙带了人急匆匆地直奔墨竹院而去。
☆、338。第338章 兄弟阋墙
这几日开朝,朝议的是南城布政使的事。
南城布政使袁望缠绵病榻半年有余,年前再次上书进京,求乞骸骨以病致仕归乡,皇上当时就派了特使前去慰问。年后特使归来,言称袁望确实病重,皇上这才恩准了袁望的上书,可派谁去南城任布政使又是一个问题。
按说布政使是一方大员,正该是众人争抢的位置,可南城地处大夏西南边陲,天气潮热,终年不寒,山高林密、雨多雾深,听闻瘴疠横生,非近壤之人多有水土不服之症。
在袁望之前,已经有两任布政使病重在任上了,袁望任职时间最长,这次却是直接病重乞归骸骨致仕,想当官,也摆一方大员的威风,也得有命当才是啊。
何况南城毗邻象南国,那是个蛮化之地,虽然象南国已与大夏缔结国书,时不时的,两处边界也小有摩擦,又不是兵事,多是民事,一个处理不好,就够布政使喝上一壶的了。
这位置,惯来就是个但求无过,不求有功的位置,不求有功,又何来升迁?既无升迁,那么万里迢迢地去南城那瘴疠横生的地方当官,除非人傻了!
有能力的不想去,孬的又不敢放去,加上各人护着各人的势力,怕去了那里惹祸,反遭政敌攻讦,一时间吏部竟是定不下人来。
关键时刻,竟是中军都督沈谦上了奏折,举贤不避亲,举荐自己的三哥沈瑞过去!吏部尚书张开源立时采纳了他的建议,把提奏报到了朝堂上。
大皇子虞泽元本想着虽然私下跟老七闹掰了,可沈家最先是向自己靠拢的,应该还是会靠向自己这边,不提防沈谦这抽冷子一下举了沈瑞出来,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沈瑞若还任户部侍郎,他自然大有倚重的地方,若去了那瘴疠之处任个布政使,纵使自己当家手掌一方政务,对他来说,并无多大用处。
朝堂上几派之人争论不休,沈瑞自己却只能沉声不语,等到末了皇上亲问:“众卿议论纷纷,不知沈侍郎自己是何意?”
沈瑞能说什么,当然只能叩首回答:“臣惟谨守本分,愿为陛下分忧。”不说自己愿意去还是不愿意去,单看皇上觉得要不要他来分忧了。
也不知皇上是朝议争论听得烦了,还是有人曾给他进过言,竟是直接就顺口定了下来:“如此甚好,那就着吏部拟牒任命,沈瑞任南城布政使,尽早择日赴任。”
皇上金口一开,一干朝臣再无异议,沈瑞叩谢皇恩后回了府,心里却是愤怒的。
他是打算过几年在户部把脚跟站稳了,再外任一方大员,几任后出了成绩再回京都,位置可往上跃为三品;却不是现在就出京都,更不是去那劳么子南城当布政使!
要不是沈谦突然上了这一本,吏部怎么会把自己作为人选抛出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