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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把势们吱吱喳喳地说笑着,拔着,飞快。过了一会儿,采芝忽然指着春柳的腿肚子问:“你那儿黑黑的,是不是蚂蝗啊?”春柳一看,是一片烂草叶。她道:“你神经过敏!”
又拔了一阵子,脚丫里又夹进个烂草叶,她用手去抠,却忽然挨了一刀似的大叫起来:“蚂蝗!”轰,几个姑娘一齐跳上田埂,人心惶惶,胡乱提着脚看。春柳尖声狂喊着,一面乱抠乱揪。春叶赶过去问:“掉了没有?”春柳喘着粗气,“掉了,掉了……”春叶自语:“种水稻真受罪!”
可是犒赏的饭已吃了,既吃之,则下之,她们鼓足勇气又下去,拔一阵,提脚看一看,个个心惊胆战。一会儿,崔菊的细腿肚子上叮上了一个,她倒是镇定,几巴掌扇掉了。
小强爸再来挑秧,一看这阵势,去找些烟叶梗熬的水来叫她们抹上。原来烟草还有这点用处,不过这蚂蝗有什么用处呢?真不明白造物主为什么造下它,真是,纯粹造出来恶心人的。
下午,小强父子、杏花、小桂插大田,采菱和春叶运秧抛秧,暂免蚂蝗叮咬之苦。做到傍晚,秧苗已拔去十之七八,她们就收了,洗脚穿鞋回家,没吃饭,再吃饭天肯定晚了,都是姑娘家,怎么走黑路!
出于对蚂蝗的恐惧,春叶她们第二天就没去,小桂和杏花去了。做了一天,晚上小强说:“路太远,你们明天走吧!”两个姑娘就留下来,睡在西屋——小强的房间。小强跟他爸睡了。
第二天上午,秧田全插齐了,他们洗净了手脚回来。杏花的脚有点瘸,小强问:“你的脚怎么啦?”杏花道:“好像扎刺了。”小强赶紧叫小桂看。小桂一看,脚心里一条乌黑的痕,可不是一根刺,而且扎很相当深。小强也来看了,说:“赶紧挑出来,不然在里头化脓。”他忙忙的找最细的针,干净棉花和烧酒。杏花在西屋的窗下坐着,要扳着脚看,却看不清。
叫小桂挑刺,小桂扑楞站了起来:她哪敢,她是看见人打针都起鸡皮疙瘩,何况是挑刺!小强没办法,拿一条干净毛巾进来,跟杏花说:“疼了你就咬上。”他把毛巾迭得整整齐齐递上去,杏花接了堵住了嘴。小强蹲下身,把杏花的脚抱在膝头,开始挑。小桂早逃走了。
6
屋子里静静的,杏花一声不吭,就像她在田里的这两三天。他们其实很早就认识了,小强每年都要去小桂家两次。
现在,小强似乎要让杏花分神,一边挑一边找话来说:“我看你一直不高兴,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啊?”
杏花没作声,她把毛巾咬在嘴里。浅橙色的毛巾,一股肥皂的气味,还有阳光的干香,不花哨,可是看起来温暖,闻起来踏实,咬在嘴里很稳妥。
小强又道:“我们那回在苏州碰上一个……咦,这个你听过了吧?”——在大田插秧,他有时讲些在外的见闻。
杏花仍不吭声,她把毛巾咬得死紧。小强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笑:“很疼吧?实在疼,你哭吧,哭出来好受些。”
杏花始终不作声。小强停了手,他知道她很疼。他低了头,说些不相关的话:“从前的时候,我看你和小桂一样,现在,你不爱说话了好像……其实,世上不如意的事太多,有些事你不要往心里去……”他讷了一下,说不出什么了,又开始挑。他用针尖小心地、温柔地探下去,拨一下,又拨一下,然而再是小心,杏花还是疼的。他抬头看看杏花,非常抱歉的样子。
终于挑出来了,他吁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用棉花沾了烧酒仔细擦过,又细心地告诉杏花:“这个也很疼,忍着点,不估会发炎。”擦好了,他又去找一块创可贴帮杏花贴上。
他拿了针和烧酒杯似乎要走,可是又站住了,他靠着桌子,瞟了一眼杏花的眼睛,那双有着美丽双眼皮的眼睛,他似乎想说:现在不疼了吧?可是他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一个问句:
“你有对象了吗?”
杏花的眼里早已是一层薄薄的壳,一层泪做的壳,阻止更多的泪出来。可是现在这壳忽然破碎了,泪决堤而出,她伏在桌上痛哭起来,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哭得桌子都受了震动,桌上的一碗水像大海的波涛一样抖着颤着,仿佛她的心里也有大海一般无尽的伤恸……
小桂在门口探了探头,没进来,她又悄悄地走了。
下午不用下田了,小强去集上买菜,自己拾掇起来,系了围裙在厨房里烹煮煎炒,手脚麻利,专业的厨师似的。他做了两个江浙风味的菜:东坡肉,茶叶虾仁;两个川菜:麻婆豆腐,夫妻肺片。另外两个是鱼香肉丝,煎蛋包肉。
小桂闻着那菜香,馋得口水直流,两手乱搓,急不可耐要尝鲜,小强偏又做葱油饼——这两天他知道了杏花不爱吃米饭。可把小桂急死了,帮表哥凑着火一径催:“快点快点,早点开饭!”又说:“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小强会补衣服,套被子,钉鞋,蒸馒头,捏包子……家里家外没有什么难得住他的。
小强叫小桂“火小一点”,又笑道:“我不会织毛衣。”小桂笑道:“干脆这个你也学上,等一会儿我就教你。杏花,你不是会钩帽子吗?把那个也教给他!”杏花微笑着,拿一个小铝盆接住小强铲出来的热油饼。
吃完了饭天色还相当早,两个姑娘却没有露出要走的意思,也许是恋上了小强烧的饭菜?晚上她们还是睡在小强的屋里。没睡之前小强进来拿二胡——他墙上挂着一把二胡。他上了松香,调调弦,走了。
月牙儿上来的时候,小强坐在门口的空场上拉二胡,是阿炳的《二泉映月》,他拉得不太标准,可仍旧是《二泉映月》。阿炳是个瞎子,他的“二泉”可能是一双泉水般的眼睛,他未能求得的光明。小强的“二泉”却是两泓清澈的相依相偎的泉水。月光水一般照在他身上,也照在小桂和杏花床前的空地上,屋子里也有了波光粼粼的一个泉似的。
第二天吃了早饭,两个姑娘回了。家里也没什么要紧活计,花生地里拔拔草,玉米地里间间苗什么的。小强倒来帮小桂家间了半天玉米苗。过了两天,地里找不出该干的活了,小桂妈上午烙完了煎饼,洗头擦脸,换了身干净衣裳,往后头延礼家去。
7
延礼和田磊都不在家,杏花和春叶采菱她们下河洗被单去了,田磊媳妇搂了孩子在西屋午睡,杏花妈自己在堂屋拿把笤帚东掏西掏,清扫旯旮。
两个妇人论辈份是妯娌,杏花妈招呼小桂妈坐了,又在杏花床底下掏扒着,两人说着些家长里短的话。过了一会儿,小桂妈露出了她的本意:她来给杏花做媒,小伙子就是她娘家的侄儿孙小强。
杏花妈点着头:“噢……”她歇了笤帚,自己也靠着张在椅子歇会儿。
小桂妈又把侄儿的详细情况说了一遍,夸小伙子“能干着呢!心眼又好,对人知疼知热的”,杏花妈点着头,“知道知道……”半晌,她笑了笑,说道:“现在新社会,儿女的事儿女做主,我是当不了家,等杏花回来,我问问她的意思,啊?大磊爸我也得跟她商量商量,是不?”小桂妈忙不迭点头,“那当然,那当然!”杏花妈道:“那……明天早晚回你个话。”小桂妈头更点得鸡啄米似的,连口说:“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