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2 / 2)

画家吗?”

我以为他会发怒,或者回几句俏皮话,然而他只是温和的笑,跟我说:“其实画久了

后,再看那些模特,就跟医生面对病人的身体一样,只当作一件物品而已,并不会有

冲动或者什么的。”

我顺口玩笑道:“哦,那你现在是性冷淡吗?”

他并未惊奇,依旧是那种无奈的笑容,点了点头,说:“某种程度上,算是吧。”

之后罗迪又不知道回到哪个角落,我在屋中漫步,在脑子想着如何礼貌告辞的词句。

在那个时候,我在一个转角处看到了他,不是,是他的画像。在那些枯萎或者盛开,

赤裸或者盛装的生物中,他的画像就在房间的转角处,灰白的墙壁上。他似乎正要伸

手去遮挡镜头,所以眼睛带着警惕又疏远的神情。在罗迪的作品中,他是唯一的男子

不,少年。

我低下头,看见画的右下角标签上写着:大卫。

我回过头,看见罗迪也正看那张画。他察觉到我的视线,礼貌地笑了笑。

我笑着说:“神啊,我的敌人如此众多,有许多人起来攻击我。”我当时想到的是圣

经中的大卫。

他一怔,然后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不是那个大卫。”一边说着,他一边走过

来,抬起头说:“那是他的名字,他就叫大卫。”

我有些吃惊:“原名?中文的?”我见他点头,诧异地笑:“他家信基督教?”

罗迪摇头:“我也曾经这么问他,他说不是。这是他父亲生前的朋友帮他起的名字。

我“哦”了一声,又抬头看了看那张画像。画上的男生神情警惕,与画室中那些平静

的画面格格不入。罗迪似乎特别喜欢一些平静但暗示着不祥气息的画面,即使是半裸

的少女,也总是带着冷静而诱惑的神情,犹如死亡。画上那个叫做大卫的男生表情太

生动,也太生活化了。

罗迪在旁边咳嗽了一声,然后问:“你对这画感兴趣?”

我不知如何作答,就换了个话题:“他是你朋友?”

罗迪意外地犹豫了一下,说:“算是吧……”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也不是很熟…

…”

这时陈凌走过来,问:“你们在那儿说什么呀?”她抬头看见那张画,打量了一下我

们两个人,然后笑嘻嘻地对我说:“怎么,你要买这张画?”

我“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的罗迪倒是有些吃惊,他眨了几下眼,

然后苦笑着对陈凌说:“这画不卖的。”

陈凌这才有些惊讶,问:“为什么?”

罗迪停顿了一下,仿佛他自己也没想过为什么不卖的理由。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熟悉

的踌躇的表情,就像当时我问他“他是你朋友?”时一样的犹豫不定。罗迪过了一会

儿,才斟酌着说:“因为我也觉得挺特别的……”他转过头,看着我,有些仓促地笑

着说:“这个房间太安静了,我个人的习惯是喜欢画一些表情安静的人,可能你也发

现了……有时候太安静的感觉让人反而觉得有些不安,我觉得他这张表情很生动,所

以放在这儿……”他想了想,补充一句:“而且他是我的朋友,所以……也不好把他

的画像随便卖掉。”

我点了点头,说我明白我明白。之后气氛有些冷场,大家不知道怎样把谈话继续下去

。我笑了两声,便没话找话说:“那你朋友他现在在做什么啊?”

罗迪一下子默然。我是说,虽然他一直不太爱说话的感觉,但是他至少沉默的亲切。

现在他身边那温暖平静的气氛没有了,像一下子冰封的海洋,海鸥正在飞翔的时候突

然冻住,然后掉下来。它们撞击在地面上,留下很大的坑洞,然而没有声音,声音在

那一霎那也被冻住了。

“呃。”罗迪说,他脸上露出了抱歉的表情,好像为他要说的话而向我们抱歉。“死

了,”他低声说:“不久前死了。”

我“啊”了一声,然后想,我果然是有着把有聊的事情弄得无聊,以及把无聊弄得愚

蠢的天赋。

我说:“抱歉。”然后在脑中拼命想一些话: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然而感觉都挺可笑的。

这时陈凌在旁边发出声音,她睁大眼睛,说:“不久前?罗迪,你从来没跟我说过啊

。”

罗迪只是依旧平静地说:“你不认识他,所以我没跟你说。”

我当时不知道怎么把气氛回转过来,只好抬起头,假装看画。真奇怪,我看着画像不

由地想,画像上这个叫做大卫的男孩子表情看起来那么真实(想必画他的人非常用心

),以至于虽然他的资料简略,都是细微末节(他是罗迪的朋友,他家不是基督教家

庭,他的名字是他父亲生前的朋友帮他取的),然而他因为那样警惕的生活化的表情

而一下子立体起来。尤其当我想到,为他画画的朋友现在正在我们身边,他已经不存

在的消息便更加不像现实中的事情。

没多久我和陈凌向罗迪告别,他那时正坐在角落一处翻着书。听见我们说要走了,便

抬起头,笑着说:“再见啊。”

我赶紧笑着,打算说几句客套话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低下头继续翻书了。我便转过头

,问陈凌她接下来打算去哪儿,是不是打算回学校。

陈凌奇怪地问:“为什么问我这个,你不回学校吗?”

我告诉她我现在在外面租房子,所以不回学校了。

她一下子兴奋起来了,说:“哪儿哪儿?地方大不大?我要和志磊去你那玩!”

我看着她发亮的眼睛,觉得她的样子实在是可爱,便把自己的地址告诉她。她拿出笔

和纸记下。

“在学丰路呀……”她刚想说什么。我听到身后有很大的响声。

总是一脸平静,带着自嘲的苦笑的罗迪,脸色苍白,又震惊又迷惑的样子。他看见我

回过头,说:“你再说一次?”他神情震惊,可是语气恳求。“你再说一遍?”

我那时隐约猜到了,想必是我住的地方和他有什么牵连。因此我又说了一次,同时忐

忑不安地等着他的反应。

“是2单元6楼3室?”他问。然后看着我点了点头,习惯性的又想露出自嘲的笑容。

然而当他的嘴角微微要上扬的时候,他记起了悲哀时候应有的表情。

因此那最终成为一个有些扭曲,以至于我看着觉得有些不忍心的表情。我想他大约是

习惯并且与众人脱节很久了,如果不是我们在场,他根本不需要用表情来表达震惊和

悲伤。

“他以前就住在那儿的。”罗迪平静下来,他轻声说:“真是巧啊,你现在住的正是

他以前住的房间。”

罗迪顿了顿,大约是想到我不知道这个“他”是谁,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大卫。”

那时我很不符合常情地想到了那首歌,让我做着绮梦想入非非的歌:一个寂寞的中年

男子,有一天他在早班车上无所事事,于是便猜想他曾经住的房间那张床上,现在是

否躺着一个陌生的女郎,她看着天花板,并且对这个世界失望。

不是女郎,在我搬进去之前的那个旧房客是一个男孩子,已经死亡。

我回家之后,看到房间那张床,意外地有些心悸,于是我坐在沙发上,盯着那张床,

觉得好像上面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

晚上我在沙发上做了很多奇怪的梦,画像上的他是遮挡镜头的手势。在梦中那个手势

变了,变成想去触摸镜头。接着他在镜头上敲了两下,我躲在镜头后窥探着他,见他

在敲了几下后,有些失望地放下手。

之后的梦没有他,我不断梦见从空中掉下的被冻住的水母。它们冻的硬邦邦的,因此

在接触地面的时候,水母碎裂开来,碎片四处飞溅。

过了好几天,我终于还是去找了罗迪。画室依旧只有他一个人。我说:“好久不见。

”然后问:“他是怎么死的?”

罗迪说:“谁?”

我看了看罗迪,他的神情很平静,所以我指了指那张画像,说:“大卫。”

他说:“意外。”他又露出那种无奈的笑容:“意外。世事无常。”

2

他似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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